“那是我的闹钟,还要带学校去的,没了它我早上起不来。”凌敬淡定的扯着天马行空的慌。
林小明:“……好吧。”
很快,他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凌敬那占据半壁江山的书架上,“哇!表哥你好多书啊,什么种类都有诶……都好高深的样子,没有武侠小说吗?”
“嗯。”——我不看那么少男心的东西。
“哎,这是什么书啊,书名好特别,借我回去看看吧。”那是一本挖掘计算机起源的书,只不过取了个能吸引人的带点悬疑色彩的名字,内容依旧呆板枯燥。
“我也是问别人借的,过几天就要还。”
林小明随手翻了翻,见内容确实吸引不了他,便又塞了回去。
凌敬抱臂倚着桌子冷眼看着林小明东摸摸西摸摸,就跟刚从野狼群里回来没见过人类社会似的。
“表弟,你跟表姑不会无缘无故登门拜访吧?”和他们说话,凌敬也懒得拐弯抹角。
林小明转过头来看他,小眼睛滴溜一转,让人有种又在打坏主意的感觉。
“也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面了,来看看表姑跟你。”林小明含混道。
凌敬不知道这两位奇葩是他们家的哪门子亲戚,但光凭林秀俪第一眼看到他们那很意外的神情,估计这亲戚近不了,可能还是八辈子没联系的那种。要说不打着点什么主意,凌敬压根不信。
“那就好,一会儿我要带奶奶去医院检查身体,预约了时间,不能迟到,既然两位没什么事,就不留你们了。”
“哎,别啊。”林小明登时就急了,抓了半天鼠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而跑出去搬救兵,“妈!妈!表哥说他一会儿要带表奶奶检查身体,赶我们走呢。”
凌敬跟在他身后,缓缓走出房间,听他颠倒黑白。
林阿花立马不开心了,鼓着胖脸,语重心长道:“静静啊,不是表姑要说你,你看看你,从我们来到现在,你就一直表现的一点礼貌都没有,这会儿竟然还赶我们走?你说你那张皮是变好了,心怎么就越来越毒了呢。”
“阿花。”林秀俪忽然出口冷冷打断,“我的孙子我来教育,不用你指手画脚。”
“哎呀,表姑啊,我也是在帮你啊,我看你啊,是把静静宠坏了。你就不该由着他来,看他这个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样子。”
“你闭嘴。”一个个尖锐的问题一次次挑战着摇摇欲坠的礼仪涵养,林秀俪忍无可忍道。
林阿花好似吓了一跳,瑟缩着肩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表姑你怎么能骂人呢。”瞥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林秀俪,“我不说就是了嘛。”
林秀俪大吐了口气,将满腔郁结散了一点,态度有所缓和,却仍然冷硬道:“静静说的对,一会儿我们还要检查身体,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奥奥。”林阿花口中敷衍,眼神游移,片刻就将目光锁定在他们家通用的卫生间,携着沉重的身躯迈着小碎步朝目标跑去,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轰隆隆的脚步声。
然后是她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表姑,你这是足浴盆吧?全自动的呀?我正想买一个呢。你……”
“我每天晚上都用。”林秀俪打断,隐带着怒气。
林阿花也不知听没听见,仍在絮絮叨叨,“这么一个挺贵的吧,反正表姑你有的是时间,不如先停用几天,借我用用?”
“就是啊,表奶奶,你就借我妈用用吧。”这边一个小的还在帮腔,唧唧歪歪,“我发现表奶奶你们一家都太小气了,不就是借点东西用一下吗,又不是不还,这不肯那不行的,还要各种找借口。”
林秀俪简直要被这俩奇葩气笑了,刚想说话,就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插了进来,是见见从他房间钻出脑袋,皱着脸满富委屈道:“奶奶,我想尿尿。”
“啊!!”林秀俪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与之而来的是一声高亢的尖叫,叫得人心脏差点掉出来。
一切只在一瞬间,众人目光转向林阿花时,看到的已是她站在摔坏的足浴盆前手足无措的样子,缩手缩脚的站着,胖胳膊胖腿放哪儿都嫌占地。
而见见也被林阿花那非人的动静吓得缩回了脑袋,紧闭房门不敢冒头。
林秀俪和凌敬一同赶过去,林小明紧跟在后,凌敬去安抚见见,林秀俪去查看情况,林小明则是看看他妈摔坏了没。
“表姑,不好意思啊。”林阿花脸上头一回出现类似于抱歉的神色,可惜下一秒她说的话就将这一丝丝‘不好意思’冲的烟消云散,丁点儿都不剩,“都是你们家那个傻子啦,尿尿在房间尿不就行了吗,突然把头伸出来吓我一跳。”
凌敬他们这房子比较老,老到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总共三个房间,一人占了一个,还不是每个房间都带有卫生间,林秀俪房里有一个,这是考虑到她年纪大晚上起夜,卫生间离太远怕她磕着摔着,还有一个便是这个通用的,所以见见想上厕所的确就得出房门。她这分明就是“得不到就毁掉”,还要赖在见见头上,说的话更是难听极了。
“林阿花。”林秀俪板起脸,脸上头一次现出严厉甚至是警告的神色,“你说我老眼昏花说静静没有教养,我们当放屁就是了,见见他敏感,那些侮辱性的字眼要是让他听见一个字…这亲戚不做也罢。现在请你走吧,我们不欢迎你们这种人,永远都不欢迎。”
林阿花虽然行事上让人不敢恭维,性格也是个犟的,最恨别人批评教育她,追溯到学生时期就是成绩太差惹是生非天天被老师骂,说到现在就是能力不行天天被领导批,领导他不敢反抗,只能委曲求全的受着,顶多在心里骂回去背地里扎扎小人,但她林秀俪是哪根葱啊,一个隔了八百代的表姑,以为自己是她妈吗?不就是摔了个盆嘛。林阿花翻了个白眼,像是湖里尖嘴猴腮发臭的死鱼,令人作呕,“我又没说错,他不是傻子?不是脑子有病?”
林秀俪怒意决然,“你……”
“是,见见不聪明,那是上帝在他出生时就施加的不公,比不上你这种后天养成的蠢货。”好不容易安抚好见见的凌敬刚出门就听到这句,也幸亏门板还算隔音,没让见见听见,不然他又得闷闷不乐好久。
见见怕见生人,其实最初没这么严重,只不过在他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会遭到外人的笑话和嘲讽后,本就敏感脆弱的心渐渐封闭了,越来越怕见人,唯有在林秀俪和凌敬面前,他才会像个忘却所有伤痛无忧无虑的孩子,但这只是短暂忘记,并不是永久隔绝,一旦听到些风吹草动只会反弹的更厉害。这也是林秀俪同意歇业在家照顾见见的原因,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放心,戴在身边更不放心,只能尽量避免让他和人群接触。真正不可避免时,林秀俪也教了见见一大绝招,面无表情不说话,这样子还是很能唬住人的,不认识的人看见,只会觉得这孩子性格不好,而不会有其他想法,不过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现在,带上你们捡来的破烂马上滚!”凌敬继续冷着脸道。
“你,你,你……”林阿花怒瞪着眼,总算让他看清她还有瞳仁这种东西。
凌敬静静站着不为所动。
“好的很哪!我们走!”扯过默默躲在她身后不做声的林小明,林阿花恨声道。
只是凌敬低估了这个女人的不要脸,只见她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刚出门,却立马换了副嘴脸,呼天喊地活像饱受地主摧残的奴隶一样,“哎呀,可怜我们母子啊,拿辛辛苦苦凑钱买的进口水果去探探老亲,还被人家扫地出门啊。不就是想请教一下有没有什么考高分的秘诀吗,藏着捏着不说就算了,还骂我不要脸。我怎么那么苦命哟,摊上这样的亲戚……”
凌敬冷眼看着她在那里干嚎,觉得眼下场景莫名熟悉。真替这个奇葩如此多的世界担心,联邦生产总值也不知道上不上的去。
可惜今天乡亲们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林阿花假模假样半滴眼泪未见的哭了半晌,也不见得有人出来看热闹,倒是吼来了个高个少年。
一如几月前拯救他于水火间,“阿姨。”少年清清淡淡的声音成功吸引了林阿花的注意力。
她用那双鼠眼上下打量少年一番,“你又谁啊?”
少年的回答顿时让她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说:“我是岳林静。”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喇叭:下章预告:7月13号~
☆、美人与英雄
岁月静谧无声,人生终有尽头,万事莫强求。——《凌敬·一句话日记》
视线惊疑不定的在两个岳林静间兜兜转转,长得不一样,可是她又不知道瘦下来后的岳林静长什么样,林阿花盯着后来冒出来的岳林静,眼神恐惧,“你,你,你是人是鬼?”
“岳林静”忽然炸出个鬼气森森的笑容,“你说呢?”
“呀!!!”林阿花爆发出一声尖叫,撒腿就朝楼梯间跑去,连电梯都不敢坐,敦实的身子头一次跑的这么飞速。
“妈,等等我。”林小明畏畏缩缩的看了他们一眼,也跟着跑了,路过“岳林静”时还特意绕远了点。
没了奇葩的骚扰,世界都变得美好了起来。凌敬靠着门,眼中含笑,“谢了,再一次拯救美人的英雄。”
陈鸣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神经。”
侧着身体示意陈鸣进门,“怎么想起过来?”
他和陈鸣住的很近,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了解到。但因为那时场景着实不太美好,后来也一直没多大联系,即使近也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最近关系缓和下来,两人的来往这才多了起来,不过他会过来串门还是让凌敬有些意外。
“路过,有点渴,来借点水喝。”
凌敬:“……”
“你是静静的同学吧?”记忆力日益下降的林秀俪显然已经不认识有过一面之缘的陈鸣了,只是听他俩熟络的开玩笑便猜测他们应当是关系不错的同学,心里不禁大为高兴,还是第一次有同学来找静静玩耍呢,不由笑得愈发慈爱,“要喝水是吗?奶奶给倒,你俩先玩去吧。”
陈鸣的表现再一次出乎凌敬的意料,就见他腼腆的笑笑,“谢谢奶奶。”哪有半分对他的阴晴不定,冷热不均。
领着陈鸣进到他的房间里,“有题目要问?”这是唯一一个他会这样积极找他的理由。
陈鸣瞥了他一眼,“没有,只是喝水。”
凌敬:“……行。”
陈鸣:“顺便英雄救美。”
“……”凌敬笑了,“两次了,上次你救美的时候美人还没好好谢你,想要什么?”凌敬欺近,“没有财,只有肉偿。”
“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陈鸣冷酷道。
凌敬没说话,因为他忽然惊觉他什么时候也可以这样毫无障碍的和同性互开以身相许的玩笑了?
见凌敬不说话,陈鸣有点慌了,怕他生气,忸怩了片刻,有些别扭的小声道:“喂,你知道我口是心非的嘛,干吗不再坚持一下。”
“……”凌敬失笑,眉目生辉,“因为我也口是心非啊。”——就是根本不想以身相许的意思。
陈鸣:“……”
“滚蛋。”陈鸣轻推了凌敬一把,也忍不住笑了,“看你对付我妈的时候也挺伶牙俐齿的,怎么刚才不行了?”
凌敬故作遗憾道:“没办法,老了,骂不动了。”
“不都是泼妇?就算老了也不会骂不动啊。”
“……陈鸣同学。”凌敬意味深长道:“这样说你妈好吗?”
陈鸣忽然静默了,气氛一阵低沉,片刻,他才低声道:“其实她原来不这样。”
凌敬没有接话,静静的等着下文。
“也是个挺正常的人,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我爸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没出轨,是先离婚再找的对象。对我也挺好,每个月给生活费,打电话,就是见面的时候还得偷偷摸摸的,被看到她一准发疯。”
其实是挺悲伤的故事,但被陈鸣这样一说,总觉得有点难以言说的感觉。
“我说完了。”陈鸣总结道。
“……我也听完了。”
两人互相对着看了半晌,忽而一同笑了。笑着笑着,陈鸣忽然又来了一句,“他又来找我了。”
其实凌敬看出来了,陈鸣虽然嬉笑怒骂,好似没什么不寻常,只是一举一动都笼罩着散不去的愁云惨淡,必定是藏着什么心事。而且不若这样,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了。
只是这件事从前他一直避而不答,如今自愿说起,也算是好事。
话一出口,陈鸣掩饰很好的烦躁终于显露了出来,“以前只是在学校堵,现在竟然找上门了,要是让我妈看到……你知道的。”
凌敬自然知道,鸡飞狗跳算小事,很可能是天翻地覆。
“你们……到哪步了?”这句话问出口时,心大如凌敬,也难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毕竟男人和男人,怎么做的他都一知半解。
陈鸣显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尖见红,“没到最后一步……他想的,但我一直坚持到十八周岁才行……能拖多久是多久。”
“他威胁你了是吗?”凌敬肯定道。
陈鸣点头,“你很聪明。”
凌敬无奈,“以你的性格,要不是他威胁你,能强迫的了你吗?”
陈鸣沉默了,半晌,才艰涩道:“拿我爸跟再婚对象生的儿子威胁我,我一半的弟弟,我见过,才五六岁,很可爱。那个家伙是亡命徒,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陈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会不会觉得我烂好心?”
这是凌敬第一次看到陈鸣不执着于题目成绩,像个会苦恼会烦躁的正常人,也真实脆弱的惹人疼。
“没有什么好不好心的。有些事情你不做会过意不去,那就放手去做,你做了不会不安,那就没有做错。你有良知,甚至是牺牲自我不计回报的单纯奉献。这很好,没有错。”凌敬视着他,眼神柔和,“而你受的苦难,自会有人和你分担。巧的是,这个人就在你身边。”对他认定的朋友,凌敬从不吝赤诚义胆。
他的目光直接而纯粹,仿佛能穿透红尘看进灵魂深处,抚平他所有的皱褶和伤痛。
“好。”陈鸣脸上发红,怔怔道。
恍惚只在一瞬间,回过神来的陈鸣依旧沮丧,凌敬的心意固然让他觉得温暖,可是对方只是个和他一样细胳膊细腿的穷学生,拿什么来反抗阶级力量都不一定能撼动的黑暗势力?
“放心,给我一个月,保证帮你搞定。”凌敬却笑得成竹在胸,摸摸他的额头,叹息道:“就是要再委屈你一段时间了。没事就来找我玩,说说话,看看电影,逛逛街都行。”
陈鸣别扭的避开凌敬摸他的手,“去公园跳广场舞也行吗?”
“……也行。你跳我看着就成。”
有些事,凌敬没有问出口,比如,你是…同志吗?他心里明白,如果是个直的,被个男人强迫着又是拥吻又是干吗的,会只是这样吗?陈鸣不排斥同性间的亲密接触,很可能也没他想象中讨厌那人。这不是好兆头,他必须尽快帮他搞定这件事。正好,连同他的那些麻烦一起,一网打尽。
“宝贝们,水刚烧开,等急了不?”气氛重归平和后,林秀俪忽然敲门凑进来。
凌敬:“……”奶奶你到现在还以为这家伙是要喝水?
陈鸣:“……”见鬼的宝贝!
林秀俪百般留人吃饭而不得,对此陈鸣的官方说法是,他妈还等着他回去,事实却是他怕吃饭的时候林秀俪再来一句什么“宝贝你多吃点”之类的。
凌敬忍不住笑了,“其实奶奶平时不这样,今天……大概太开心了吧。”
陈鸣不解,“为什么?”
凌敬含笑,“毕竟未来孙婿第一次登门拜访。”
陈鸣:“……”
陈鸣终究还是没能留下,林秀俪虽然有些惋惜,但是能和常见不到面的大孙子同桌她也非常开心了。
她开心的表现之一就是凌敬的碗里已经堆成小山,林秀俪还企图在山上种上几棵树,笑眯眯的对他说:“乖孙子多吃点。”“咦,你咋不吃呢?”
林悦见低着头扒饭,眼睛也没闲着,一会儿看看慈眉善目的奶奶,一会儿看看表情难以言喻的静静,好奇的目光不停的在两人之间兜兜转转,嘴里含着米饭有样学样,含混道:“乖静静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