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如愿顿时浑身僵硬:“你不知?”
芥茗勃然大怒,带着一丝别扭吼道:“问你便说!”
明如愿摸不透芥茗的脾气从何而来,莫不是……他同那位关系8 非同一般,却是像陷池一般的脾性闹了矛盾?
值此重要关头,他不能走错一步,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帮助到他复活青洪的人,于是也不管什么禁忌,咬牙道:“他在泰山!”
芥茗脸色微变。
尾椎的咒印也正是从泰山回来之后才有的,难道他和玄兮在泰山制服虚耗的时候,那只魔就隐匿在一旁,伺机在自己身上下了咒?
他想继续问下那只魔究竟叫什么,可再虚张声势地问下去便会引起明如愿的疑心,于是在明如愿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他慢慢松开紧握的手,眯眼道:“我不久前刚去过泰山阴阳界,为何不曾见到他?”
“我不知道,可他从来都只是让我在泰山山脚等他出现。”明如愿满脸鲜血,撤下伪装后,虽长相依旧俊美可多了几份入了魔的漠然和轻浮,回答芥茗问题的时候眼中饱含嘲讽。
芥茗想了想,问:“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何时?”
身后的玄兮也端正了身子看向明如愿,似是对这个答案颇为在意。
明如愿看着芥茗,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道:“你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芥茗眼神一厉,杀意顿现。
明如愿见他煞气四溢,似也偏向信了他身份的多端,终是未坚持怀疑,垂眸道:“三个月前,他告诉我可以来黑水撒网了。”
三个月前,多么尴尬的时间,恐怕正是他们解放了毕方,那只魔才得以挣脱神力的镇压,可在这之前明如愿又是如何和那只魔牵上线的呢?
芥茗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而明如愿却在霎时冲向芥茗,原本伤痕累累的身子四散着魔气狂吼而来。
芥茗一惊,立即在地上翻滚几番,躲开后抬臂升起数条粗壮藤蔓,朝着明如愿刺过去。
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反正这只魔也彻底不信任他了,任何信息都套不出来,不如死了省心!
明如愿是千年蛇妖堕魔,生前怨念深重,凶性极大,这番虽未化出原形,芥茗仍旧抵挡的困难。
藤蔓柔软坚韧,抵不住对方像个没骨头的在夹缝中倏地失去踪影,下一刻妖异之色乍然闪现,芥茗闷哼一声,随着藤蔓被感染,身上也出现了许多道青灰色的纹络。
“你根本没有魔气。”明如愿面无表情,在失去控制的藤蔓后面露出面容,眼底闪烁的青灰光芒慢慢消逝下去。
芥茗控制不住呕出一口血,又猝不及防被明如愿祭出的剑狠狠钉在了地上。
“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当年入魔是什么情况?”明如愿握着剑,俯下身子淡漠问道,芥茗眼里全是金星,吐了口血恶狠狠笑道:“小爷知道的远不止这些,还有你的宝贝青洪怎么死的,我都知道!”
明如愿眉头皱紧,下一刻,电闪雷鸣忽至,芥茗惊愕地看着玄兮从困仙阵中破阵而出,一剑将明如愿挑开,剑气如莲!绽放在明如愿心口,炸开了一簇血花。
那可是困仙阵!
“玄兮!”芥茗嘶吼着,玄兮一身白袍,在电光中仍目光坚定。
困仙阵是芥茗从前游历时学会的最高级的阵法,顾名思义,连神仙都能困住,虽说他平常困的最高的只有一些不规矩的散仙,可一旦破动阵法,天雷闪电都是实打实的。
他为玄兮设阵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明如愿突然发难攻击玄兮,另一方面也是怕玄兮突然不配合,若是什么都还没问出来玄兮就把明如愿杀了,那自己身上的魔宗咒印该找谁解惑去!?
芥茗捂着潺潺流血的胸口从地上摸索着爬起,想不到玄兮竟敢在本就重伤、动一动都艰难的时候破阵,看来此人对自己的心狠程度毫不亚于他……
然而哪怕是重伤要死的玄兮,明如愿依旧不是对手,不出百招,一条巨大的青蛇浑身泛着黑色魔气被按倒在荒地之上,玄兮落地本还想补一剑,却踉跄几步吐出一口血,瞬间跪倒在地。
果然,他挺不住了要!
芥茗胸口被明如愿插了一剑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着,他快速几步打算冲过去扶起玄兮,却在玄兮缓缓抬头之时乍然停下脚步。
玄兮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了不少,几缕青丝散落使他看上去憔悴不堪,可这人哪怕伤成这幅模样,眼神却依旧冰冷,那紧抿的薄唇似乎下一秒就要对芥茗说一句滚过来了。
玄兮都这样了……他还不跑等什么?!
似乎意识到芥茗想法,芥茗微微握紧了插在地上的剑,面容平静道:“过来。”
芥茗看着他被血染红的白袍又有些犹豫,捅穿这人的是自己,为了救自己他又强行破阵,这份人情该如何?
可当初若不是玄兮强行收徒,他也不会有机会捅玄兮……玄兮是谁?晏纹的对手,瑶池第一仙君,他何德何能平白无故能捅到他啊。
脚步顿了顿,芥茗终是硬下心肠,慢慢笑道:“师傅,我已经给你问出了这次魔宗的位置了,你好好养伤再行动,我也回到我原来的路上你看可好?“
玄兮不说话,只深深地注视芥茗,芥茗心想这是不是不够真诚不够歉意?于是补了一句:“感谢师傅救命之恩,只是我们实在不大合适,日后若是有缘再见,我必定恭恭敬敬避退三舍,你看可好?”
玄兮双瞳中流动着皑皑雾气,额角青筋微凸看起来情绪有些不稳,芥茗一看心中鼓点子更急,不仅不前进,反而朝后退了好几步:“师傅保重,徒儿先行一步!”
不料他刚转身,恰逢一尾红色天狐呼啸闪过眼前,与他擦肩而过。
糟了!
芥茗双瞳骤缩!!!
“玄兮,好久不见!”晏纹咧开长吻,露出一口锋利獠牙,狠狠一爪向再无还手之力的玄兮扑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多么痛的领悟~~~
攻受都被打的惨兮兮的,感觉自己好凶狠。
☆、听说草精开怀
玄兮半面染血,整个人倒在血泊里不知生死,芥茗咬碎一口牙挡住了晏纹打算给玄兮的再一击,吼道:“再打真死了!”
天狐浑身火焰腾起,霎时红袍男子在紫红的烟尘中现身,声音低沉憎恶到了极致:“我就是要他死!”
芥茗强忍吐血的冲动,一把抱住晏纹利爪闪亮的手,深深道:“他是瑶池仙君,杀他不是小打小闹。”
晏纹反手扣住芥茗脉门,桃花眼锋利成两把刀:“芥茗,你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我还没问你为何会和玄兮搅和在一起?”
芥茗顿时语塞,他决不能让晏纹知道自己拜了玄兮为师,否则按照晏纹的性子,自己这条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可眼角一扫,臧朔也跟了过来,他顿时头疼,玄兮是在酆都将自己带走的,臧朔和晏纹交好,定会把一切告知。
他心思一动,玩世不恭笑道:“我不让你杀你便不能杀,否则我费尽心机接近他不就前功尽弃了?”
臧朔老远便看见玄兮已经倒下,再听得芥茗所说,眼神瞬间充满震惊:“你都干了些什么?”
芥茗脸色不变,缓缓扫视了周围一圈惨状答道:“看这些不就知道了,借玄兮之手掳得修为罢了。”
“既然只是利用,那又为何不让我杀他?”晏纹似笑非笑地放下手掌,指尖利爪缓缓收了回去。
“死了还怎么利用?”芥茗斜目冷笑,“你知道我修行艰难,前期利用利用就罢了,你恨他,我之后便将他当做鼎炉也无不可。”
晏纹脸色倏变,仿佛吞了一口苍蝇般看向芥茗,半晌无言以对。
臧朔也被这番说辞惊得目瞪口呆,他盘踞酆都见惯了世间奇怪,却鲜少有人敢将鼎炉的主意打到天界仙君身上。
芥茗不是一般的有出息,真给妖族长脸。
“……好,”晏纹表情微妙地点了点头,“你若不能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我就亲手了结了这个没用的东西!”芥茗字字掷地有声,末了心虚看了眼玄兮,让你非收我为徒,这下就委屈你了。
晏纹轻哼一声,意味不明地瞪了一眼臧朔:“你倒是有本事,几百年好不容易拜托你一件事儿还给我弄砸了。”
臧朔挑了挑眉,朝芥茗抬抬下巴道:“你把这么个□□烦丢给我,我看你也不怎么能降得住。”
“□□烦”顿时想到这二人一度想把自己囚禁起来,顿时如被踩到尾巴般炸起,充满防备地低声问道:“晏纹,你就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晏纹轻轻笑了笑,毫无愧色:“魔宗兴起世道将乱,若不将你安置好了,我如何能放心啊?”
芥茗沉下脸:“那你现如今还是这么打算?”
臧朔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打算看这一对老友大打出手的场面,不料一阵寒风忽至,比晏纹到来时还要急促,芥茗神色一凛双手化出双刀,只见风暴中心探出一抹蓝白锦绣。
青鸟衣袂狷狂飞荡,神色严肃,凌空架起玄兮,怒其不争地看向芥茗:“你怎么能如此对待玄兮,他可是你师父啊!”
芥茗不知青鸟为何觉得自己要对玄兮不利,可不容细想,一见青鸟要来夺人,心中顿时轻松一瞬!玄兮若是能被青鸟带走那便安全了,可下一刻一个冰冷声音响起:“师傅?”
完了。
晏纹随声出动,“逆风”夹裹紫电朝青鸟抽打过去,青鸟护住玄兮转身背对,后背立刻皮开肉绽。
双刀就在手中,青鸟和晏纹就在眼前,芥茗却举步维艰,若是青鸟被晏纹打残了,玄兮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玄兮毫无知觉闭着双目悬浮在空中,满身血染。芥茗张了张嘴——他背叛了玄兮。
玄兮给了他信任,哪怕他捅了玄兮一刀,玄兮都没有立即将他正法,甚至在他快被明如愿杀了的时候不顾自身破阵救他。
他像个真真正正的师父宽容着自己,奖励自己修炼进步,为自己在剑势宗万千正道弟子面前正名。
“玄兮若是落在晏纹手里,恐怕九死一生。”臧朔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几句,目光却紧紧盯着芥茗。
芥茗狠狠看了他一眼,身上还穿了两个洞,血流不止地冲进了战场。
他厮杀的时候从来不手软,不管对面是妖魔鬼怪还是仙家道人,晏纹几欲炸裂:“滚开!我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芥茗抽身一退,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溅在晏纹脸上,后者微怔一瞬芥茗就一脚踹上对方心窝子,转身拎起玄兮就跑!
“芥茗!”
晏纹和青鸟同时喊他,语气一个恨之入骨一个急不可耐,芥茗渐渐两眼有些发黑,回头划一条藤蔓挡住二人追路:“有缘再见!”
“……”
乌云散去,清风明月两相映,血战后剩下三人均无言,半晌臧朔突然啊了一声,拍拍手道:“我想起西王母还有事召见我,晏纹,咱们也有缘再见!”
晏纹一时有些气不稳,转过身看见眉头紧皱的青鸟,不知为何觉得这抹青色身影有些熟悉,冷哼一声:“正道狗。”
青鸟不置可否,冷冷看了一眼身体已经僵硬的青蛇,再看晏纹时不冷不热道:“青丘狐君?”
“关你屁事。”晏纹毫不留情地讥讽一句,挥手狐火燃起,瞬间就没了踪影,青鸟孤零零地站在这里,血与火挥洒之后只剩阴森,他看着晏纹离去的方向,漠然念了一句:“还是如此之蠢。”
随即他缓缓抬起手支住下巴,紧抿着双唇呢喃道:“为何要逃呢,既然都要将玄兮当做鼎炉了,此番又救玄兮是为何?”
这个问题恐怕连芥茗自己都答不上来。
他抱着半死不活的玄兮一路狂奔,天光乍现之际已逃离了黑水数千里之外,本就是强弩之末,最后一个踉跄,芥茗惨白着脸从高处坠落,他用尽浑身最后一丝法力,将玄兮收纳于自己暴露在外的肉身之中,与自身血□□补在一处,免玄兮在坠落时受凡尘伤害。
芥茗最后一眼模糊看见了于参天巨木中坐落着的道观。
朝霞漫漫托生于群山之上,比月光璀璨瑰丽,仿佛铺陈了一路的碎钻,冬日里的阳光从来不会热烈,森林的顶端便被这轮新日暖暖辐照过。
身着朱紫锦袍的男子从道观中走出,他生的丰神俊朗,头发仔仔细细地用发冠束起,腰间悬着一块图案复杂的玉印,还未伸完懒腰便发现了鲜血淋漓的不明物——芥茗。
“这……竟然是洞冥草?”锦衣男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株草的叶片虽锯齿锋利可全都耷拉着,蔫了吧唧的,男子摸着下巴想了想,“林子大了还真什么草都有了,我记得昨晚入睡前还没这株草呀。”
普通洞冥草最高不超过普通人脚踝,芥茗的原形几乎要高过成年男子,且比一般的洞冥草狰狞,匍匐在一众小灌木丛中本就难以隐匿,加之它身上传来的浓重血腥味,简直是在打着“快来吃我呀”的引妖幡。
无风,洞冥草却摆了摆叶片,纵然锯齿上带着斑驳血迹,彰显这株大草绝非善物,男子却仿佛看到了它的哀求。
“哟还撒娇了!”男子挑眉惊呼了一声,转头四下看看,发觉周围没人便立刻动手开始挖起来。
然而他还未碰到根茎,洞冥草微微抖动了一下,男子努起嘴喃喃道:“不就一株草么还含羞带怯个什么……我的妈!”
洞冥草藏在身后的一片巨大叶片,自我分裂似的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竟然躺了一个白袍男子,随着叶片颤抖着将男子完全呈现出出来,法力渐渐失效,白袍男子也恢复了原先大小。
“有意思,竟将活物包裹在自己身体里。”锦衣男子眯起眼,俯身轻轻捻起那株撕裂的叶片。
草汁冰冰凉的,能做出这种举动的定也有一定的修为了,一个妖竟然为救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他看了看那白袍男子,哦,竟然还是天界之人,不过,嘿嘿,棺材脸似的一看就没他英俊。
不过,这株小草的确不简单,一般妖物都不大愿意接近他这里,它却敢在自己生命都快维持不下去的时候来到这里,勇气可嘉。
“看在你胆子如此大的份儿上,老夫就勉强出手,救救你们好了。”锦衣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出与自己外表丝毫不符的老成话语。
看着眼前两摊,他起身拍了拍手,泥土地上缓缓竖起两具人俑,做工看着粗糙却灵活的紧,看起来五大三粗却能小心翼翼将洞冥草周边的泥土刨开,生怕损伤了脆弱的根茎,锦衣男子非常放心地将任务交给人俑,转身打了个哈欠。
……
数日之后,芥茗万万想不到,他恢复了意识后感受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有人在用他驱虫。
初春惊蛰,总有些东西也随着温度恢复活力,洞冥草能驱邪,成了精的洞冥草效果更甚,芥茗就因为这么个作用被种在院中,他感觉到自己的根茎之下,土壤深处,有一窝蜈蚣精在瑟瑟发抖。
他堂堂芥公子,连散仙都能战上一战的狠角色,竟然被当做驱虫植物,镇宅!?
憋着一口气,他猛地从土中拔身而起,化形不过片刻功夫,一副结实精瘦的肉体便堂堂正正立于庭院之,又幻化出一身玄色长衫,长发束起。
这片庭院只有他一点绿,除此之外再无生灵,已故灵气充沛得以使他迅速恢复。
他立即摸了摸身上,伤口均已愈合,法力也恢复了个□□成,看来是遇上了有心人。
眼前是一间模样简单的屋子,芥茗想到他坠落之际见到的那个道观,想来是道观中人好心把他留了下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了皱眉,一般认出他真身的人鲜有不动心思的,特别是这些修道之人,总想把他塞进丹炉或者生吃,不知此番究竟是何人,竟如此与众不同……
虽说对自己的定位有些偏差,竟然用来驱虫,但芥茗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救了自己定是要有所表示的,否则因果报应轮回不爽,耽误了修行就是大忌。
于是他平静了会呼吸将衣服理好打算和恩人来个促膝长谈,理到一半突然脑子一响,玄兮被他藏在身上哪片叶子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又快要周末了,哎,一周真难熬
☆、听说炉火汹涌
还没来及道谢,首先就要道歉了。
芥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恩人一指定在墙上啧啧道:“如今的年轻人都如你这般不懂礼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