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噩梦,一个他努力想忘记的噩梦,而陆鸣,轻轻松松地只花了五分钟不到,就带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梦境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真实的恐惧上升到了顶点,他根本无法控制地尖叫出了声,双手双脚拼命乱蹬着想把陆鸣从自己身上踢下去。
陆鸣抓着他两只乱动的胳膊,直起身来,重重地坐到他的小腹上,压得身下的人立马干呕了一声,叫都叫不上来了。
龙天羽落后了陆鸣几分钟,上楼后走廊上已经没了陆鸣的影子。他站在走廊上站了好几秒,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果果?”他喊了一声。
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操你妈。”龙天羽大骂一声,朝走廊的第一间包厢门踹了一脚,吓地里面的一对男女连衣服都没穿齐整就跑出来了。
龙天羽抬脚就要去踢第二扇门,突然,从走廊那头传来了几声凄厉的喊叫,他一听,就知道是邱果果的声音了。
他赶紧往那边走去,后面的杨一和张亮也追了上来,三个人一起朝刚刚出声的包厢踹了几脚。
“陆鸣,他妈开门。你敢动果果一下,我要你死。”龙天羽一边猛踹门一边朝里喊。果果已经没再发出声音了,里面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那门到底结实,踹了好多下都没烂。张亮试了几次没成功后,又急急跑下去把正在拉架清场的经理抓了出来,押着人上来把包厢的门给开开了。
三个人一进去,就看见邱果果上身ci裸着,双手抱膝蹲在包厢一角的角落里,浑身不住地颤抖,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
杨一赶紧冲了过去,作势要把身上的衣服脱一件盖在邱果果的身上,可是还没近身,邱果果就不自觉地缩地更紧了,使劲地往角落里挤,恨不得钻进去。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他一边尖叫着,一边踢着脚往后退,好似杨一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死一般。
他那个样子,看着特别让人揪心,所有人在他的眼里,都成了父亲的模样,骂他、打他、羞辱他、甚至强bao他。那些画面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伴随着他绝望的求饶声和皮鞭的抽打声,折磨地他几近崩溃。
杨一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他朝龙天羽看了过去,问道:“羽哥,怎么办?”
龙天羽走了过去,拿起杨一手上的衣服,慢慢地朝邱果果靠了过去。他蹲下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着,一边挪一边小声安慰着:“果果,我是你羽哥。别怕。”
邱果果缩在那里,停止了抖动,眼神空洞地看向了龙天羽。
龙天羽又往前靠了靠,眼睛正对上了邱果果的眼睛:“我,你羽哥,认得不?”
邱果果不做声,整个人呆呆地看着龙天羽,表情呆滞。
龙天羽两手往前一伸,把衣服披在了他身上,手抓着他两肩膀就往上提。手刚碰到人,邱果果马上就激动了起来,双腿作死地朝龙天羽身上踢,手也挥舞着朝龙天羽脸上身上乱打乱抓。龙天羽也不管,任他怎么踢怎么抓也不松手,慢慢地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圈到怀里,用力地抱住他,安慰了句:“有我在,别怕。”
陆鸣坐在沙发上,手上还端着一杯酒,像没自己事似的,兴致盎然地一边看着一边小口啜饮着。
等邱果果慢慢地在龙天羽怀里冷静了下来,至少认得出眼前的人,听得到人说话的时候,龙天羽才放开了他,要杨一先送他回去休息,自己和张亮留这里解决陆鸣的事。
陆鸣看着龙天羽,看着杨一扶着邱果果走出了门口,禁不住冷笑了起来。他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声音里带着凉到骨子里的寒意:“龙天羽,为着这么个贱货,你毁了易清一辈子。你他妈连狗都不如。”
“你妈逼的放屁。”张亮冲了过去,抓着陆鸣的衣领子就要往他脸上抡拳。
陆鸣能白白坐那让张亮打吗,光是前几年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三不五时就碰上张亮和杨一雇的人在学校里堵自己的事儿就足够他打上张亮一百回了。
两个人把茶几都打翻了,张亮压着陆鸣滚到了地板上,打碎的玻璃瓶渣滓撒了一片,两个人身上都被割伤了,从细小的口子里流出血来。
龙天羽走了过去,把张亮从陆鸣身上拉了起来,对着他的侧腰狠踢了一脚,然后单脚踩在他胸膛上,脚下使着力,重重地撵了撵,鞋子下被压住的衣服立马皱成了一团,陆鸣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我已经放过你了。”龙天羽俯视着陆鸣,“今天是你自己找死,敢动我的人。”
他抬起脚,用力地踩了下去,那一瞬间,他都能听见陆鸣的后背压在地上碎玻璃上发出的卡擦声。
没等他再踩第二脚,陆鸣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手臂上、手掌上全是红红的口子。他把上衣脱了扔在地上,朝龙天羽吐了口口水:“你的人,我敢不敢动,你不都亲眼看见过吗?”
他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不言而喻的戏谑和嘲讽,朝龙天羽走了过去,手里握着的是他起来的时候从地板上抓到的一小块碎玻璃片。他走到龙天羽面前,看他因为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而面容扭曲的脸,脸上的笑更深了:“不知道龙少对上次的现场直播满不满意?要不要我叫上易清再来一次?”
他把手里的玻璃片又捏紧了点,只等着龙天羽被自己激怒朝自己出手的瞬间,自己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然后朝他的脖子深深地划一道。
他站在那里,带着无尽的嘲讽,等着龙天羽出手。
只是,他没等到。
龙天羽看着他,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那些话,对我已经没用了。今晚打你,也不是因为他。”
陆鸣收起了笑容,龙天羽的话,让他想起了易清,想起了那个在医院里默默听着龙妈辱骂的易清,想起了夏文奕口中那个在炎炎夏日里打暑假工的易清,想起了那个也许会一辈子孤独下去的易清。他为了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却最终变成了别人嘴里的无所谓。
他欺身过去,握着玻璃片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抬了起来,抬到胸口处,再往上点,动作再快点,就可以准确无误地对着他的脖子刺过去。
他倏地一下抬起手,朝龙天羽那边直直地刺了过去。
“羽哥……”张亮已经先龙天羽一步发现了陆鸣手中的玻璃片,他隔着龙天羽还有好几步远,此刻冲上去也许就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张亮也顾不得了,直接一脚就照着龙天羽狠踢了过去,踢地龙天羽一个踉跄,往旁边歪了好几步,正好躲过了陆鸣的那一记。
他敢对着龙天羽下这样的毒手,张亮怎么还容忍地下,立刻就冲了过去,抓着他那只握着凶器的手就开始扭打起来。
龙天羽被张亮踢了一脚歪到了沙发上,脸上被陆鸣刺过来的玻璃片划了一小条道道,此刻马上渗出了细细的血珠出来。他却一点都没察觉到痛,只坐在沙发上,木木地看着张亮和陆鸣打在了一起。
他早就不恨陆鸣了,从他开始放弃易清开始,他就不恨了,或者更早以前,在餐厅的那次,他就想通了。今天晚上过来,纯粹就是想找个人发泄自己这些天的不快而已,就算今晚不是陆鸣而是别人绑了邱果果,龙天羽照样会带人过来闹一场。
龙天羽坐在那里,突然觉得这一切很没意思。他真的不在意易清了,即使陆鸣那么赤裸裸地在自己面前提起那晚,除了那一瞬的反感和恶心,他真的再没其他想法了。现在不管谁睡了易清,谁和他在一起,他都觉得无所谓,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第二百零七章
张亮和陆鸣还在打着,两个人势均力敌,暂时也分不出胜负,打了一会,各自身上都挂了彩,分开了对站着喘气。
龙天羽站了起来,对张亮说道:“亮子,咱走吧,回去了。”
张亮回头,脸上带着汗珠,气息有点急:“羽哥,还没打完。”
龙天羽看了眼张亮,又看了下陆鸣。
“没意思。打他没意思。”真没意思,和易清扯上关系的人都他妈没意思,他连动手都懒得动了。
“走了,果果也没事,回去继续玩,别在这浪费时间了。”龙天羽走到门口,朝还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张亮喊道。
陆鸣看着他,心都替易清寒了半截。这个人,马上就要订婚,成为外?8 搜劾锛矣腥缁谰欤庥狄砸诩剖也拿盏某晒θ耸俊?墒牵绻挥幸浊逶诤竺娴某扇衷谟炙愕牧耸裁础F臼裁词撬狭送蛉司把龅谋ψ浊迦匆淮未蔚乇匙砣ヌ嫠さ兜睬梗浚?br /> “龙天羽,你不觉得自己欠易清什么吗?”陆鸣对着龙天羽的背影,吼了一句。
龙天羽停了一下,而后抬脚继续往前走,说道:“不觉得。”
他龙天羽欠杨一、欠张亮,欠这些兄弟们对自己这些年陪伴的一句谢谢,欠对母亲养育之恩的报答,欠姚瑶对自己一片痴情却无法得到回应……他还欠很多很多其他人这样那样的恩情。但是,唯独,他不觉得自己欠易清的。他给过易清自己所有的全部,掏心挖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他不欠易清什么的,是易清,是易清欠他的,欠他一枚纹戒,欠他亲口答应过自己的好好在一起。
他走出了门口,连背影马上就要从门口消失了,突然从房间里传来了一句:“我没睡易清,那晚我们没做。”
陆鸣看见门口的那一小抹背影停住了,僵在了那里,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之久,一动不动。
“易清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吗?那么拙劣的把戏都看不出来吗?”陆鸣朝门口那个僵直的背影喊:“你到底爱没爱过易清?如果早就不爱了,麻烦跟你家那位神经错乱的老妈说一声,让她别再拿着你的名义来逼迫易清了,好吗?能不能为自己多积点德?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你他妈说什么。”张亮还没走到门口那,一听到陆鸣的话,立刻又转身朝陆鸣那边冲了上去。
门口的背影动了动,转过了身子,龙天羽的脸出现在了门口。他看向陆鸣,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我妈怎么易清了?”
张亮早已经扑了上去,抓着陆鸣互抡。
“我妈怎么易清了?”龙天羽又问了一遍。
陆鸣正顾着应付张亮,哪有时间回答龙天羽的问题,房间里除了两人相互殴打的拳头声,就剩张亮粗野的咒骂了。
龙天羽等了一会,提高了声音,朝沙发上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吼道:“张亮,给老子下来。”
张亮已经打红了眼,压在陆鸣的身上,拳头都快落下去了,还是扭头朝龙天羽顶了句:“羽哥,别被他耍了。那晚我们都看见了。”
龙天羽没回答,而是又朝陆鸣重复道:“我妈逼易清什么了?”
“逼什么?你妈怕你龙家断子绝孙,怕你再找易清,所以要逼着易清出国。中国是你龙家的吗,凭什么不是你出国,凭什么要是易清,七年前是他,七年后还是他?!凭什么只有你有资格有家,易清就不配有?!凭什么这七年来你能衣食无忧当你的龙家大少爷,而易清却要为了你孤身一人在国外受苦?”陆鸣把张亮从自己身上掀翻了下去,站了起来,朝龙天羽吼。
这么多年了,易清受过的苦,如果不是夏文奕那晚跟自己说,谁又会知道?如果不是龙天羽,他易清本可以舒舒服服地做着易家二少爷,高中毕业后顺利考上美国XXX大,留美,学成归国,然后经商、做官、或者什么都不做,每天养养花种种草看看书都可以,然后找一个普通家世的爱他的男人,恬淡安逸地过一辈子。
这才是易清该有的人生,这才是他最好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身心被困于一份不会有结果的爱情之上,连出国回国都由不得自己。
龙天羽改变了他易清一生的轨迹,却没能力给他一生的幸福。陆鸣为易清不值,为一个这样的龙天羽,易清牺牲了自己命定里的那些幸福,太不值。
他吼着,这些话,他好早就想吼出来了,在易清跟他轻描淡写地回答被张亮他们打了一顿的时候,在夏文奕跟自己说起那幅画的时候,在他听见易清说要回法国的时候,他就想吼出这些话来了。龙天羽你凭什么,凭什么是你什么都拥有,而易清却要一无所有。
今天,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吼出来了,那积压在心里的,每次看见易清就觉得心里替他憋地慌的郁闷感随着嘶吼出来的话语,一扫而光。
他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把身子放松地靠在了沙发后垫上,胸膛还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剧烈起伏着。
龙天羽站在那里,手心里冒出了汗,陆鸣的那些话嗡嗡地在自己耳朵里响着,炸得他脑子发疼。
“你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他盯着陆鸣,眼睛里冒着火。陆鸣的那些话,好像是因为他才使得易清出了国,好像易清为了他受了天大的苦一样,这些话 ,使得他无端地心里冒出一团火。
“什么意思?!我今天就把话说开了。你当年为了刚才那个贱人进监狱,要不是易清答应了分手出国,你他妈当年能这么容易就出来?你妈跑去医院跟易清闹,各种辱骂各种死缠烂打要他离开你的那些破事我都嫌恶心不想说了。易清因为和你在一起的事意外被发现而出柜,你知道他为这个付出怎样的代价了吗?你知道他孤身一人,和家里人断绝联系,没有经济资助的他是怎样在国外度过这些年的吗?现在他好不容易好了点,能和家里人在一起,你妈又来,又逼着人离开,他妈易清跟你谈一次恋爱就欠你龙家一辈子?”
龙天羽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在往上涌,陆鸣的话像一块快石头砸在自己的心口,呼吸都有点呼吸不过来。
“你刚说的,都是真的?”他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讲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着颤。
陆鸣指了指他的手,“那戒指,他手上也纹了一个。”其他的,就再也不说了。
他有点站不住脚。胸口那处痛地他微微弓起了身子,努力地大口吸气。他缓了一会,然后站直了身子,猛地冲了出去。
张亮立马也跟着冲了出去,跑到门口朝走廊里一看,龙天羽已经下到了一楼,挤开打闹的人群,往酒吧出口那边冲过去了。他拔腿就想追过去,但再一晃眼,龙天羽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再也看不见了。
张亮又气又急,一转头看到陆鸣还坐沙发上对着自己冷笑,更火了:“陆鸣你现在说这些什么意思?”他明明什么都知道,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着今天这个时候来说,张亮不信他是一片好心。
陆鸣走到一边的柜子旁,打开了下面的箱子,取出一瓶酒来起开了,又拿了个杯子,倒得满满一杯,惬意地品了一口:“知道什么报复让人最有快感吗?就是看着自己恨的那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失去,然后悔不当初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张亮又要忍不住自己的拳头了,一看到陆鸣那种洋洋得意的样子他就想冲上去打烂他那张脸。
“他刚才冲出去不就是去找易清吗?易清已经出国了,就在今晚。” 陆鸣举起杯子,对着张亮那边碰了一下,“一想到他再过几天就要带着这样的悔恨牵着姚瑶订婚,那场景该是有多大快人心。”
“陆鸣我日你姥姥,今天先放过你,下次看见再他妈打。”张亮怕龙天羽像上次那样出事,不敢再在这里和陆鸣耽搁下去,只好骂完后也往楼下冲。
龙天羽从房间里冲了出去,下了楼,挤过乱成一团的人群,跑到了停车场,几乎一刻不停地就开车驶上了马路。
他的手因为太过激动几次抓不稳方向盘,心里一遍遍告诫着自己要慢点开,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因为车祸再和易清错过了。这次,他一定要安安全全地清醒着见着易清,他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把陆鸣刚才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和他对峙了,他一定要,夺过他的手,亲眼见着陆鸣说的那枚戒指。
只是他心里越这么说着,脚下却猛踩着油门,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只想更快一点,再快一点到达那里,见着易清。
车子急急地停在书店的门口,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龙天羽跳下了车,三两步跑到了书店的门口,一抬手就要敲门,手刚要触到门面,却又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