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的声音有些结巴,想来应该是跑得太急了“那个,启,启禀王爷,怜儿姑娘她,她上吊自杀了。”
“什么!”霍允肆眉头一锁,余光瞥向身边的人,不巧的是身旁的人也在看她,而且看的光明正大,霍允肆挑高了眉毛,眼间露出一丝窘态,两手背向身后道:“本王过去看看。”
“等等——”李解忧没有在两人的眼神上多做解释,而是抢先一步走在了霍允肆的前头“妾身同王爷一起过去。”
第26章
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李解忧,霍允肆不禁眼底露出一抹笑意,仔细想来还是头一回瞧她这么着急,看来这天下的女子嫁作人妇后都是一个样子,就算是才貌双全的解忧公主也不能幸免,不过话说回来怜儿怎么会突然寻死,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怜儿不像看起来会是软弱求死的人,其中怕是又有蹊跷,想到这里霍允肆就加紧了步子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人。
“怎么回事?”霍允肆没有直接走进屋子,而是站在门口询问着小厮。
“小,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小厮估计也是没遇到过人上吊,脸色有些发白,说话也打着结“小的来送饭,姑娘不吃,叫门也不应,就听得里面咚的一声,结果踢门一看就,就瞧见姑娘吊在了房梁上,要不是小的们发现的及时,恐怕这人就没了。”小厮想到都后怕,虽然平时他不怎么喜欢怜儿,偶尔也会冷语相对,可死他却从未想过,都是下人何必呢。
霍允肆点了点头,看来人应该没事,又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是,王爷。”
待小厮退下,这时霍允肆才扭头看向李解忧,高高的挑起一边的眉毛“人应该没事,那咱们还进去吗?”
话音刚落便迎来李解忧一记刀眼“这是王爷的通房丫环,要进便进,与本宫何干。”
霍允肆微微张嘴,睁圆了眼睛一副了然的样子频频点头“那王妃跟来作甚?”
李解忧没有在回击,而是弯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倾城笑容“妾身只想来关心关心妹妹,不然回头传了出去,这妒妇的名号妾身可担待不起。”
“原来如此啊。”霍允肆奴了奴嘴唇,抬手揽住李解忧的腰身“那咱们就一起进去,正好让大家都瞧瞧王妃的大气。”
李解忧别过头,肩膀突向旁一侧,躲过了腰间大手,抬脚就迈进了房门,留给霍允肆一个后背。
霍允肆倒是也不在意,反倒觉得这李解忧打翻醋坛子的样子颇有几分乐趣,两手往后一背跟着也迈进了房里。
抬眼瞧去房梁的正中央悬挂着一条白色长布,地下还倒着一个圆凳,想必这就是小厮口中的响动,再向里走几步,就看见床上的人了,定睛细看,那白皙的脖颈上的确有一道紫色勒痕,李解忧轻呼一口气,她不得不承认怜儿却是很有手段,这是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算计上的人,就为了一个霍允肆,一个通房丫鬟的名声,一个得宠的势头,她就能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难道于她而言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了吗?想到这儿李解忧转头看向了霍允肆,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转向了她,若是她能够一心一意,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怒气。
“天下男儿皆薄幸,王爷是该好好对待一个肯为你死的女子!”
霍允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耳边就传来了这么一句话,再抬眼瞧去,只见李解忧那一双杏目瞪圆,少了几分温柔,多了些许凌厉。
“你这是做何?”霍允肆一把拉住李解忧的胳膊。
“妾身乏了,想回房去。”
霍允肆被李解忧这莫名其妙的样子也惹火,嘴上一下也压制不住了“来也是你要来的,这会儿子又闹什么脾气!”
李解忧忿忿瞪向她,这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罢了这也不有什么好争辩的,李解忧欠了欠身子,懦声道:“妾身刚才来的时候不累,可现在的确是乏了,还请王爷让妾身先回去。”
霍允肆的眉间高高的隆起一个川字,她真的是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要做什么,可眼下她也不想追问,伸头又向里望去,躺在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放在以前,怜儿定会不顾身上的伤出来跟自己请安,当下之急还是先弄清楚里面的人到底安了什么心思,毕竟自己现在还不能让她起疑心。
想到这里霍允肆便将抓着李解忧胳膊的手收了回去来,可脸上的眉头却没有消去“既然你累了,那就先回去吧。”说完又加了一句“本王一会就过去。”
“都随王爷意。”李解忧撂下话就出去,连步子都比平常迈的重了。
霍允肆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重重的呼了口气,反手就将门一阖,冷着一张脸就往里走去。
怜儿躺在床上两眼紧闭,顺着眼角看去还垂着两行清泪,其实门一响动她就知道霍允肆来了,可她没想到的是李解忧竟也会跟着来,想必也是来落井下石的吧,瞧瞧自己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过这王妃毕竟还是嫩了点,还没来得及看看自己,就跟王爷先犯起了脾气,看来现在只需要自己在尽一把力,能不能恢复王爷的信任就看今日了。
霍允肆走到床前,瞧着床上的人,看来这些天她也受了不少苦,整个人清减了三圈都不止,其实她也知道自从自己将她禁了足之后,这府里的下人对她也是大不如从前,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有时候霍允肆也在想这样的惩罚对于一个不满十七的女子是不是太过了些,可转头又想到她的身份还有她的那些个心机城府,霍允肆就没办法让自己心软,这个世道上不安于室的人是万万不能留的,若不是她有几分韩儿的影子,可能这个人也留不到现在。
怜儿闭着眼睛只听见床头的人重重的叹气,却不曾走近,于是便化被动为主动,先睁开了眼睛“奴婢不知王爷前来,还请王爷恕罪。”怜儿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似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了似得。
“不用行礼了。”霍允肆只淡淡的说了声便走过去将掉下的被角重新盖好,微微斜过眼角,脖子上的勒痕有些晃眼,看样子也是命悬一线“往后别再做傻事了,这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怜儿的两只手在被子里紧扣着,眼里的泪珠不停地往外溢,脸上全是惹人怜爱的表情。
霍允肆望着那掉落的泪珠,微微一怔,又道:“等会儿本王让人送些金疮药来,你就好生歇着。”轻不可闻又叹了口气“本王,明日再过来。”。
“奴婢恭送王爷。”
正等霍允肆推开门的时候,一脚刚跨出了门槛,就听见身后的人带着哭腔道了一句“奴婢以后都不会再做傻事了。”
“嗯。”
第二十七章
霍允肆站在院子中央,就看见主房的大门敞开着,饶是今日没风,不然还不得把骨头都吹散了。边想着便搓着手就进屋了。
“本王还寻思着屋里得有多热呢?连门都舍不得关上。”
青芽见霍允肆终于来了,心里的石头可是落了下来,刚才公主一进门就一脸的不悦,吓得青芽都不敢说话,她从没见过李解忧这样的生气,不用说肯定有跟王爷闹别扭了,这会儿子见霍允肆来了,便急忙退了下去。
“凶着一张脸,瞧把人吓跑了吧。”霍允肆很自觉的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说话的功夫还拿起来桌上的紫砂壶把玩了起来。
“那是我吓的跑的吗,明明是你来人才走的。”
霍允肆抬眼瞧去,这人虽然面上冷着,但听这话却有了几分嗔意,莫不是吃醋了?这反而有些不像她了。
放下手里的紫砂壶,扶着腰间的玉佩,抬脚就朝里面的人走去,只见李解忧摆弄着台子上的梅花,动作优雅至极,侧面看去颇有一番冷美人的味道,让人不禁心里一动。
“人看完了?”
霍允肆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哦,看完了。”
“可看好了?”李解忧这才转过头来,一双杏目直视着眼前的人。
霍允肆瞧着这人的美目,突然看出了几分责怪的意味,若说刚才不明白李解忧为什么不高兴,可现在这眼神就告诉她了一切,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
“王爷笑什么?”
李解忧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她笑不笑与自己何干。
霍允肆抿着薄唇,小步朝前走着,到了李解忧的眼跟前才停了下来,眯眼道:“王妃怎么知道本王笑了?莫非王妃在偷看本王?”
“哪个会偷看你!”李解忧顿时就将脸别了过去,不过耳朵根却染上了些红晕。
霍允肆这才撇嘴笑了笑,握住了李解忧手,有些凉“再用力,梅枝可就要断了。”
李解忧咬着下唇,想要抽回手指却又敌不过这人的力气,只能闷不做声望着手中快要折断的梅枝。
“两弯似蹙非蹙烟笼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霍允肆轻轻捏住李解忧的下巴,一双绝美的脸便印入眼帘的。
李解忧望着霍允肆越来越近的脸庞,心里如同有一只重锤击打,身子也跟着微颤了起来。
霍允肆像是着了迷一般,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被眼前的佳人晃住了心神,垂眼看去一朵鲜嫩的殷桃在等她采摘。
猛然间霍允肆回了神,目光中展露出了从没有过的柔情,那是对待爱人的目光,眼眶也有些潮湿,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只在李解忧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如果你是她那该多好。
“下次不管心里有多大的火,都要记得关门,受了凉更加得不偿失。”一旁的炉火烧的噼里啪啦响。
李解忧感受着额间的那个吻,表面上看她们好像进了一步,可实际上她心里明白,她跟霍允肆中间总有一道无形的围墙,不管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她们也始终没有办法坦诚相对,就像刚才那个吻一样,自己站在她面前,可却不在她心里,关心不假,但却少了一分热爱。
“屋里很热,王爷放心。”
霍允肆点了点头,便又转身向房门走去。
“王爷?”
“嗯?怎么了?”霍允肆从没听她这样叫过自己,似乎心里带着焦急。
“要走了吗?”李解忧几乎将自己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才说出这句话的,可她真的不想霍允肆现在就离开,这屋子里这有热气儿,没有人气儿,况且怜儿那边又出了这样的事,虽说她身为王妃该大度宽容,可她也是女人,将自己的夫君让给其他女人,李解忧在大的心却也是做不到的。
霍允肆看着李解忧面色纠结的摸样,笑道:“炉里的火该叫下人添了。”说完又走了回去,将李解忧的手牵住,安心的说道:“本王哪也不去。”
李解忧被温暖的手掌包裹着,整颗心又热了起来,就算这柔情不是为她,可她也觉得满足。
那日苍漠将少年打晕后便将他从望江带了出来,如今两人正住在一家驿站里,休息一日再往京城赶去。
“你到底想怎么?”少年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因为不吃饭的缘故,脸上也没多少血色,白得有些吓人。
“吃。”苍漠将饭菜推到他跟前。
“你送我回去!”
苍漠不答,只低头吃饭。
“我让你送我回去!”少年突然扑了过来,手里还握了把匕首。
苍漠只轻轻一抬手,少年失了武器,倒在了地上。
“一把小小的匕首就想杀我,你简直——”话还没说完,苍漠便顿住了,定睛细看手里的匕首,这东西他认得,这是太子贴身物件,一直以来都藏在身上,如今怎么会在这个人的手里。
“这是谁给你的?是你爹吗?”
“你休想知道!”
苍漠撂下手里的碗筷,只一个飞身,少年的衣领便被提了起来“你要是想给你爹报仇,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看着苍漠严肃的神情,他知道这匕首肯定跟他爹的死有关,便也不再隐瞒什么,喘气道:“这是我爹在他出事的三天前给我的,说有什么东西在京城,还说若是出了什么事就找你。”
苍漠怒极,大吼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跟太子一伙的,万一你叛变了,那我不就惨了。”
“我要是跟太子一伙的,你还能活到现在吗!”苍漠将人狠狠的摔在地下,斜睨道:“起来把饭吃了,明日好赶路!”
少年扶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便一把端起了碗筷狼吞虎咽了起来,瞧这样子也是饿得急了。
“从今往后你要跟名唤姓,刘瓒不能再叫了,至于起个什么你自己定。”
少年正在扒饭的手停了下来,家没了连姓名都要换,如今可真是一无所有。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刘瓒迅速的抹去眼睛上的湿润,嘴里还包着东西“我,我没哭。”
苍漠没有在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手里紧握着那把匕首,心里暗道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刘贤把账藏在了最危险但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这匕首就是关键。
过了许久,饭菜也渐渐少去,桌上的人也终于放下了碗筷。
“吃好了?”
“好了。”刘瓒的身子很单薄,嘴角上还沾着几粒米。
“那想好了吗?”
刘瓒先是一顿,随后点头道:“刘瓒以死,在下江离。”
第二十八章
怜儿一早起来便开始描眉上妆,若是她估计得没有错霍允肆再过一阵儿就该来了,果然,这边刚放下红纸,就响起了推门声。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脸色也比前几天好多了。”霍允肆边迈着步子边说着话。
怜儿起身作揖道:“奴婢答应过王爷不会再做傻事了。”
霍允肆点着头,抬眼又瞧见她脖颈间的那道紫色勒痕,顿时又将脸色收敛起来,有些人想活却活不成,可有些人却用死来作活路。
“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来得及,这几天不太有胃口。”
霍允肆淡淡的呼出一口气,又道:“没有胃口也要吃点,不然怎么养得好身子。”
此话一出,怜儿的眼眸里竟被一层水雾蒙住,楚楚可怜的神情只增不减“怜儿以为王爷再也不会关心我了。”说话的功夫,人也想霍允肆移了过去“怜儿心里想的全都是王爷。”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霍允肆定会有所动容,可自从她污蔑王妃有孕的事发生后,霍允肆有时看着她一脸无辜哭泣的样子竟有种阴谋横生的感觉,眉头紧锁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一双动人的眼眸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这其中的你又有几分是真的?
“既然没有用膳,就叫下人赶紧送来吧。”
霍允肆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已经转过去了,可身后的人却不知是大了胆子,还是故意挑衅,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步子,一个倾身将霍允肆从背后抱住了。
“王爷真的不喜欢怜儿了吗?怜儿好想王爷。”
霍允肆生平最厌恶女子主动,尤其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主动,脸猛地就掉了下来,原本垂在两侧的手抬了起来,硬生生的将抱住自己的人扯了下去,两道剑眉竖起“你想本王?可本王觉得你最应该想的是那个被你连累的郎中!哼!”话罢甩着袖子忿忿的离开了,两扇房门被重重的关上。
而屋里的人则是在一声重响后,瘫倒在地上,原本一个明艳的妆容,依然被泪水洗去,铜镜前的怜儿如同一个跳粱小丑一般,演了一出滑稽的戏。
“从今天起,不要再禁她的足,但要牢牢的跟着,不管她去哪一处,都要向本王禀告。”霍允肆看着门口的小厮,面色犯冷。
“是,王爷。”两个小厮被霍允肆的样子吓住了,暗道进去之前王爷还没有这么生气,进去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看来这怜儿是不可能再得到王爷的宠爱了。
李解忧在霍允肆出去的时候就醒了,不用想都知道她去了哪里,李解忧依靠着床头嘴角露出几分自嘲,这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子,嘴上说的不在乎,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去想,也罢,她没有三妻四妾自己也该知足了。
想着便唤了青芽进来,先开床帏,轻声道:“本宫要起身沐浴更衣。”
霍允肆从怜儿屋子里出来,就脚步匆匆的直奔主房,她起的时候李解忧还在床上躺着,醒没醒她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子应该是起身。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霍允肆不禁皱起了眉头,嘴里嘀咕着“大清晨的饭还没用就沐浴,也不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