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唤肖然上前,介绍说,“贤弟,这是你的两个师傅,年级稍大的叫文言,年纪稍轻的叫赵安。”
肖然上前对着两位男子敛衽一礼,道,“肖然见过两位师傅。”
这两个男子见肖然如此谦和,心中对他有了好感,当他们仔细打量肖然时,脸上诧异之色更重,肖然见状,心中暗暗好笑。
云若静对着肖然大略交代了一下,便飘然而去。
文言和赵安因为他是庄主亲自带来的,不敢怠慢,刚开始只是让他坐在一旁,但是渐渐肖然就闲不住了,开始帮他们看起账本来,他本就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让两位师傅在旁频频点头。
时间就在大堆的账本中度过,肖然的视线始终不离账本左右,等他听到耳边传来云若静的声音之时,发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了,不禁对站在门外的云若静眨眨眼,奇怪道,“两位师傅呢。”
云若静道,“去午休了,他们都说你太用心了,喊你你也听不到,所以只有我亲自下来叫你。”
肖然偏着头道,“下午还要继续吗?”
云若静道,“下午你就回去休息去吧,有你两位师傅在就行了。”
肖然道,“不,我要晚上同你一起回家。”
云若静闻言,心里动了一下,随后摇头道,“今天下午我还有要事,未必呆在紫藤园。”
肖然淡淡一笑,“你总要回来的,不是吗?”
云若静无奈的看着他,听着他孩子气的话,不知怎么瞬间回忆起云潇然的音容笑貌,心中一片惆怅。
两人正要下楼,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随即一个身着黑衣面无表情的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云若静一见他,面色大变,偏过头对着肖然道,“贤弟,你先下楼去用餐吧,我有一点急事要办。”
肖然瞧他那表情,甚是大为着急的样子,便对他点点头,笑笑,独自下楼而去。
云若静见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对黑衣人道,“请随我而来。”
将黑衣人带进自己单独的房间。
房间里放置着一张躺椅,两把木椅,均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散发着肃穆高贵的气质,桌子是上等的花梨木制成,散发着淡黄的光泽和清香,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墙上四角各挂着一幅名家的珍贵字画,淡淡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尊贵气质,花梨木桌旁,摆放着一张矮几,上面堆满了有序的册子,矮几后面是一张带锁的柜子,静静的立在那里。
黑衣人坐在云若静对面,急切道,“庄主,出大事了。”
云若静递给他一杯清茶道,“不急,喝了它,再慢慢道来。”
黑衣人咕咕喝下水,道,“京城出大事了。”
云若静一惊,道,“怎么回事?”
黑衣人道,“太子一家被皇上以谋逆罪处死,受牵连着达万人。”
云若静定下心道,“看来这次皇上发怒了,但是太子我见过,一向宽厚仁德,我是不太相信他会造反。”
黑衣人道,“我等也怀疑太子遭人陷害,现在京城局势大为不妙,童大人一向敬重太子,如果受此牵连,童大人担心新派来的使者会对流云庄大为不利。你是知道的,无论流云庄新旧庄主都与他关系过于密切。”
云若静道,“所以对此,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无论如何,皇上不大可能马上对流云庄下手,再者,流云庄只涉足武林,不涉足朝廷政事,更是从不涉及党争。”
黑衣人点头,声音急切道,“童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希望流云庄在此期间保持沉默,免得做无谓的牺牲。”
“我明白,”云若静点头道,“现在朝堂之上,官员人人自危,皇上又迷恋鬼神,宠信一帮方士。。。。”
“不错,就是那个姓方的,皇上宠信的不得了,听说此次的事就与他有关。”黑衣人打断他的话道。
云若静面露忧色,道,“听说此人在宫中京城之中横行霸道,已经很多人看不惯,但是无奈背后有皇上撑腰啊,同时,此人早年还与太子有隙。”
一想到此,他不仅用手轻点着额头,苦笑道,“我的皇上啊,你的这件事,让我真是焦头烂额。”
黑衣人站起身来,道,“庄主,童大人希望流云庄尽量不涉入此次事件之中,所以希望你。”
“希望我什么?”
“尽量足不出户,称病在庄里修养,待京城里风声过后,再在江湖上行动。”
云若静苦笑,只得点头,道,“大人的苦心我明白,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会让他失望。”
黑衣人霍的起身,道,“同时童大人心里为太子难过,希望你能暗中派人查清事情的始末。”
云若静站起身来,淡淡道,“我一切明白,我心中自有分寸。”
“既如此,那小人就告辞了。”黑衣人辞别。
“慢着,你进流云庄,可否有人在背后跟着。”
“没有,”黑衣人肯定道。
云若静不置可否一笑,走到窗前,伸出手去,立刻,一只鸽子扑腾落到他掌心里,他从鸽子身上取下一根细管,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看了看,递给黑衣人,道,“你自己看看。”
☆、卷二06月色漫天
黑衣人一见,心神大震,但是他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云若静叹道,“你一出童府,就被人跟踪,幸亏一入令州地界,被庄中弟子发现,将追踪之人截杀在外,并在他的脸上戴上如你一般的□□,所以,你必须重新换个面目回京城。”
黑衣人点头称是,迅速消失在云若静面前。
云若静在房间里独自踱来踱去,心中左思右想,最终来到楼下,俯身对站在一旁的一个白衣弟子耳边低语数句后,抬头远眺,便见肖然独自在外徘徊,心中大喜,招手呼唤肖然,与他一道回到留香园。
肖然见他神色极为疲倦,不由关切道,“大哥,你累了。”
云若静声音极是无力,道,“贤弟,你上次说的对,近来我一直感到全身发倦,所以我准备在庄里休息几天,养足精神在说。”
肖然道,“大哥早该这样了。”
云若静忽然道,“贤弟愿不愿意在这几天里陪陪我?”
肖然低下头,道,“小弟当然愿意。”话一出口,心中便觉后悔。
云若静闻言,显得极为开心,道,“难得贤弟愿意陪我,看来这些天也不寂寞了。”
肖然刚开始以为云若静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以前的云若静是个不到月上中天不回房间的人。一个习惯了繁忙的人,怎么会放松自己呢?
但是,他失算了,云若静现在是每天天一大亮,就将他拉起到院中空地切磋武艺,并且还会指点他几招,随后便是拉着他到池中的亭子里对上几局,然后是两人饮酒作乐,渐渐一天的时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度过。
如此的日子,便这样过了大半月,这天正是十五,肖然准备上床休息,心里暗暗抱怨云若静哪里是修养,分明是一天到晚没正事干,拉着自己跟他瞎折腾,白白耗费自己的精力。
心里正抱怨着呢,忽然传来敲门声,肖然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云若静,不由道,“大哥,可有事。”
云若静眼睛发亮,道,“贤弟,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还未等他回答,云若静已迫不及待的拉着他的手,纵身一跃,接连几个起落,越出院墙。
落在山庄后面的上山小路上。
突然,云若静半蹲下身,趁肖然没注意,一把将肖然背在身上,肖然大惊,慌忙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若静微笑道,“大哥背你上山看星星。”
肖然闻言登时一愣,随即两颗泪珠不自觉的滚落下来,嗔道,“大哥,我这么大了,不需要人背了,你放下我,我陪你去。”
云若静摇摇头,稳稳的背起他,施展轻功蚝笊奖既ァ
他本就内力深厚,武艺高强,肖然只觉两耳风声,不觉紧紧搂着他,仿佛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带的脱离他而去。
云若静的身子停了下来,将肖然轻轻放在地上。
肖然的脚刚一触到泥土,立即缓缓睁开双眼。
自己置身于一个山坡之上,山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随风摇曳,香远益清,头顶上是黑色的幕布,上面挂着一轮圆月,在明朗的月光之中,隐见周围几颗稀疏的星子,山风徐徐吹来,让人心悦神怡。
“贤弟,你仰望天空,”云若静在他耳畔轻语。
肖然如约抬头,顿觉自己与天与月与星是如此的接近,甚至有一种天大地大人生何其渺渺之感,不由得呆住了。
“喜欢这里吗?”云若静道。
“喜欢,”肖然脱口而出。
“不如我们今晚就在月亮和星星的怀抱中睡觉吧。”云若静柔声道。
在这沉沉的夜里,他的话语带着一股让人沉溺的温柔,让肖然鬼使神差般的点头。
云若静便拉着他的手向花丛中的一块表面如镜面光滑的长方形的石台走去,其实这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形状的石头,但是均不如那块那样长,那样光滑,那样大,就仿佛是一张天生的床。
两人来到石床前,站定,云若静迅速解下自己身上外衣,铺在石床上。
肖然见他如此行动,心里紧张的狂跳不已。
云若静对着他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两人并肩躺在石床上,目光所及之处,竟是那轮挂在天空的圆月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星子。
天空与明月是那样的近,那样的触手可及,在星星和月亮的怀抱中,肖然慢慢闭上双眼,想起自己居室里的那副月下美人图,心中一阵酸痛,禁不住泪珠滚滚而下。
一旁的云若静似乎感受到了肖然的异样,忙搂着他,转过他的脸,柔声道,“贤弟,怎么哭了。”
肖然想要抑制自己的哭声,哪知越想抑制,越是泪如泉涌,云若静慌忙用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珠,温言哄他,“贤弟,不要吓大哥,如果贤弟不喜欢,大哥背你回去,好不好。”
肖然哽咽道,“是因为这里以前云潇然来过,大哥才想起带我来。”
云若静闻言身子一震,随即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道,“贤弟不要多想,大哥是想让你开心。”
肖然嗯了一声,将头埋在云若静怀里,仿佛自己受了委屈,急于想找到一个躲避的地方。
云若静轻拍着肖然的肩膀,在他温暖的怀里,肖然终于支持不住,迷迷糊糊沉睡过去。
这一夜,他仿佛做了很多梦,在梦里,一个紫衣少年追着一个白衣少年,边追便哭着喊,师兄背我,师兄背我。每个梦都是零零碎碎,仿佛风中的落叶,飘然坠地,不见其影,又仿佛昙花一现,霎时闭合,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也没了影儿。
一阵山风拂过,肖然缓缓睁开双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那双让人留恋不已的温柔眼神,不由道,“大哥,天亮了。”
云若静道,“昨晚在大哥怀里睡得可好?”
肖然犹豫一下,点点头,此时,东方云霞染红,缕缕丝线射向大地。
云若静拉着他的手,道,“贤弟,让大哥背你下山吧。”
肖然脸一红,拒绝道,“不,我这么大个人,我自己会下山。”
云若静柔柔一笑,轻声道,“现在水汽重,不如等花叶上的露珠消失后,我们在一起下山。”
他的话语竟是让人无法拒绝。
肖然没有吭声,依偎在他的怀里,呆呆的望着远山出神。
远山如黛,清风拂过,林涛阵阵,肖然默默的低下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一只白鸽在蓝天上盘旋着,咕咕的叫着,云若静一见,心中一惊,道,“贤弟,庄中有事找我,我们回去吧”。
肖然只是默默点头。
云若静拉着他的手,两人沿着原路迤逦而行,最后运用轻功从院墙外跃进留香院。
脚刚一沾到地上,肖然望望云若静,突然心虚,道,“大哥,你知道什么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云若静道,“贤弟说来看看。”
肖然道,“比如刚才我们从外面偷偷跃进园里的时候。”
云若静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道,“经贤弟这么一说,我也发现是有那么一点像。”
两人彼此注视着,瞬间后又相对着笑了起来。
“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让大哥如此开心。”
一个蓝衣人无声无息来到二人面前。
肖然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年龄与云若静相仿,但更让人惊异的是,他的眉眼五官与云若静一模一样,仿若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云若静道,“贤弟,这是我孪生兄弟沙若风,他性子有时暴躁了些,还望贤弟多多包容他些。”
肖然盯着沙若风,声音冷淡,“原来是大哥的兄弟,我是不是该称你为二哥。”
云若静心情舒畅,并未察觉到肖然话语中的冷淡,“如果贤弟喜欢,也可以。”
肖然突然用手抚着自己的额头,道,“大哥,想是昨夜吹了山风,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云若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正要开口,沙若风突然嘻嘻一笑道,“肖弟弟,那你就慢走,你二哥不送了。”
言罢,一把拉住云若静就往外走。
一直把他拉到紫藤园前,才停下步子。
随后嘟起嘴,轻声道,“哥,这人来历不明,你不要跟他太过接近。”
云若静道,“若风,这回你多心了,他的来历信堂堂主已经帮我查探清楚。”
信堂是流云庄的情报部门,一向负责收集,运送情报,人手遍布全国各地。
沙若风半信半疑,剑眉一拧,道,“虽说信堂的消息可靠,但是你也不应该频繁的与他接触。”
云若静一时语塞,随后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有急事?”
“当然,鄙橙舴缇璧南蛑芡艘谎郏舻偷募负跸覆豢晌牛跋鹊阶咸俑舐ダ镉肽阆附病!
☆、卷二07 相约上京
“什么,你说的这件事可是真的?”云若静剑眉深锁,脸色凝重。
“千真万确,”沙若风道,“当时京都分舵舵主唐容一时不敢相信,便轻自出马打探,最终确定此事确实是真的。”
“我本以为太子之事只是普通的皇家勾心斗角,想不到背后竟会如此麻烦,”云若静叹道,“明妃与方中言勾结,并收买天乐帮作为自己的势力暗中为自己效力,她一个妇道人家,竟有如此的胆力和手段,实在是让人称奇。”
“哥,这件事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着它不管,还是将结果告诉童大人,让童大人自己去皇上面前为太子喊冤。”
云若静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这事我必须亲自去京城一趟。”
“可是,太危险了,现在皇上还处于龙颜大怒时期,火还没消,如果得知流云庄插手太子之案的调查,只怕会对流云庄不利。”
“我本来不想查手,可是天乐帮跑进来搅局,我就必须前去问个清楚。武林中的事,流云庄有权利调查。”
沙若风想了想,“大哥说的不无道理,天乐帮既然想在京城之中惹起风云,流云庄又怎能置身于事外。”
“小弟越来越聪明了,”云若静微微一笑。
“大哥过奖了,”沙若风嘻嘻一笑,对着云若静装模做样施了一礼。
留香园里,肖然心绪不宁的坐在池水当中的水亭里,眼睛在面前的棋盘上扫来扫去,云若静约他来水亭之中下棋,自己等了许久,还不见他的影子,爽约不来,这不应该是他的作风吧。
肖然越想心里越乱,正无聊的拿起盘上的一颗白子在手里摩挲玩耍着,一道声音远远飘来,“让贤弟久候了。”
只见一个白色人影飘然而至,端坐在肖然对面。
肖然精神一涨,道,“大哥,我们开始吧。”
云若静欣然应允,持起黑子,落在盘上,肖然略略一想,便持起白子紧随而下,两人随后各走了七八手,肖然很快就发现,今天的云若静根本不在状态,竟然会出现自己给自己走死路的情况,不由秀眉轻颦,道,“大哥,你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再焉啊。”
云若静哈哈一笑,道,“贤弟竟然这么细心。”
肖然恍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云若静,偏着头仔细打量一番,突地冷笑连连,道,“二哥,戏弄我很有意思吧。”
云若静一改刚才端庄斯文的样子,霍的翘起二郎腿,道,“肖然,你还真是眼尖呢,不错,我就喜欢戏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