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错任他枕着,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声音冷冷的,“你不是这几天忙而已,自从你决定参加那个金融大赛之后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我每天看着你这样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天24小时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高度紧张地运作,你太累了。你今天是在疲劳驾驶,别否认。”
奚岳岑笑:“好吧,可能是今天太累。但是我很开心,准备比赛开心,和你一起上班也开心。”
听着他的低笑,林错第一次觉得恼火,“你这是在枉顾生命。”
奚岳岑沉下心,讷讷地说:“你怪我害你有危险吗。”林错以前确实很关心交通安全,这次许是把他吓到了,奚岳岑心里想。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提醒你,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沉默了几秒,他又说:“也许你该有取舍,健康和生命是最重要的,其余的,其余的总不能太贪心。”
听到他并没有责怪,反而为自己担心,奚岳岑松了口气,“这你不用担心,下个月就比赛了,最多再熬一个月,熬完我就天天专心上班,把咱俩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你不是在准备开公司的资料和资金吗?”林错疑惑道,“抱歉,我不小心听见的。”
“没事儿,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我是有想法开始创业,也正在做准备工作了,但我保证不会妨碍正常上班的!我保证。”奚岳岑做着起誓的手势,一脸不正经的严肃。
林错难以理解地瞪着奚岳岑,他明明天天乐此不疲地审阅着那些天书一样的数据文件,早出晚归地实地调研,为了一个细节打上三个小时电话,说的嗓子干哑。林错像是个旁边者,看他忙忙碌碌,认识一个新的奚岳岑,专注又执着的奚岳岑。
而他居然把开货车当成了神圣不可缺少的正业,将他倾注全部热情和兴趣的行业说的可有可无。
“你就那么喜欢开货车?”林错不可思议地惊叹。
奚岳岑走在前面半步,精神和身体双重疲倦,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上三天三夜。他半睁着眼睛看路,用尽了全部的精力,听到林错见鬼似的感叹不由得好笑。
他侧头看向身边呆呆的男人,宠溺地一笑,“我哪是喜欢开货车,我是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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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决定停更几天,最晚到下周四(10.20)会恢复更新,或许会提前,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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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存稿有在写,所以不用担心弃坑问题昂?(? ???ω??? ?)?
第二十一章
旁边是一家不大的理发店,放了个小音箱在门外,原本寂寂无声,忽然就响起一首甜腻腻的情歌,乍起的声音惊到了路人。
奚岳岑和林错就站在小音箱几步开外,对比过路人,他们反倒对这恼人的声响无动于衷,连一点点心惊都没有。
几秒前的那句话早就轰的一声把人闷傻了。
眼神对着眼神,无处可躲。林错仔细地搜寻着奚岳岑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一丝玩笑的意味,青年本是笑着的,慢慢地没了表情,严肃又认真。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从小到大没有被谁表白过,也没有考虑过情情爱爱,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用这样宠溺的眼神和口气被人说喜欢,饶是林错这样常年古井无波的人,眼神也飘忽起来,就是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林错下意识地想要抗拒,又组织不好语言,巴巴地等着奚岳岑说话,希望他能像平常一样笑他开不起玩笑。
奚岳岑说完一下子就醒了神,面上不显,内里早就慌得一塌糊涂,暗恼自己果然是疲劳过度,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他算不上是万花丛中过,可交往的经历也不少,情场上的虚与委蛇和真真假假也玩过,更何况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应酬交际,小小的尴尬哪里掩饰不掉。
奚岳岑长得好,家境好,人又开朗仗义,过往的恋爱或者一夜情都是对方抛橄榄枝狂轰滥炸,他见着顺眼便答应了,至此居然没有主动看上谁的经历。
他暗地里已经骂了千百遍自己怎么那么冲动没脑子,他和林错本来好好的朋友兼室友关系就这么被搞砸了,又有他恐同在前,真是越描越黑。
奚岳岑正想着是要嬉皮笑脸说自己开玩笑呢,还是干脆装作什么也发生,或者直接道歉说自己态度太轻浮……他脑中刹那间想了好几种方案,权衡哪种更有说服力。忽的看见林错故作镇定的模样,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毛兔子包裹着,又暖又软。
他盯着林错细腻的侧脸,咽口水时滚动的喉结,还有略有干燥的嘴唇,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拉丝棉花糖,那天之后居然再也没看见有人卖……
奚岳岑心里想着棉花糖,澄清的话滚到嘴巴完全变了样:“林错,我喜欢你。”
有一个青年,他专注、深情、期待地用蛊惑的声音说着喜欢。
林错承受不住压力般,不自觉退了两步。
甜腻的情歌唱完,接上一首九十年代红遍全国的老歌,林错认识这首歌,它常常从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和电流声很大的收音机里飘出来,爷爷高兴的时候会边干活边哼上几句,连不及大人腰高的瓜娃子都唱儿歌似的在田间山间碎碎念着歌词,曲不成调。
词里说的什么早就忘了,曲调载着曾经的恶言和自怜自卑的压抑萦绕耳边。
前面是猛虎,后方有恶魔,在林错心里长大的小怪物突然膨胀,“抱歉,我不喜欢你,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奚岳岑当然不会听话地远离林错的视线,他依旧跟着林错回家,林错想把他关在门外,却又没有理由,对方毕竟也是付了房租的,而自己又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赔给他让他滚出去。
他们前天刚交了接下来三个月的房租。
林错只好把卧室里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到客厅,整整齐齐地堆在角落里,晚上就睡在沙发上。奚岳岑劝了好几遍让他进房间,自己睡沙发,可是林错充耳不闻。
上班时候的交流也没有了,只有到公事时他才勉强说两句,字数是能少则少。
最近换季,正是感冒之类的病症多发的时候,林错因为心情波动大,晚上又睡不好,不幸中招,奚岳岑配了药熬了粥,处处细心照顾,结果他却不领情,任那药和粥可怜兮兮地摆在桌上,只端坐在沙发上边打字边啃干面包。
奚岳岑被逼急了,他这性子被当成透明人几天就受不了,啪地盖上电脑,扔掉他手里的面包,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林错不看他,也不说话,穿上外套出门,将冷暴力贯彻到底。
最终奚岳岑束手无策,他的告白本就带点冲动又鬼使神差的意思,又遭到这般激烈的抗拒,温情一下子委顿。
原来林错狠心的时候,也能让人难过又难堪。
周五轮到林错做会议报告,他这几天加班加点整理数据做报告,家里的气氛差,他不愿意面对奚岳岑,又对他无可奈何,只好去公司继续。
没想到到公司加班的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姚晓晓对着落地窗打电话,口气不好,大概是在跟对方吵架,听起来像是徐先生,办公室很静,对方含混的声音传来,很激动的样子。
林错不禁想,原来徐先生看着温温吞吞,也有声嘶力竭的时候。姚晓晓越说越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林错轻轻敲玻璃门的声音,于是他突兀地咳了两声。
姚晓晓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再说吧”,就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没动,压制情绪。
等林错坐到位子上,她才开口:“怎么来公司了?”
“家里电脑坏了,就来公司做报告。”林错认真地回答。
乳邦邦在二十五层,夜间望出去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和对岸独树一帜的灯塔,映着波光和星光。不过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处开着各自的台灯,无人欣赏,默然不语。
今年春雨来的晚,奚岳岑刚发完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远处就炸起一记春雷,云层移动地很快,过几分钟春雷夹着闪电劈开乌云,迅速往下走,窗外望去,好像一切就发生在百米之外,半边天都亮了,落地窗上倒映出林错茫然的脸。
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半个小时过去,天边又回复原状,雨势渐小,林错揉了揉晴明穴,疲惫得很。报告和PPT都做完了,又检查了一遍,犹豫间姚晓晓也收拾东西,看样子准备离开。
“做完了么?”
林错没想到她会问他,答道:“做完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林错本来还想磨蹭一会儿,听姚晓晓这么说也就放弃,跟着一起走。
他平时和姚晓晓接触不多,可以说除了必要的话,任何交流都是能免则免,说不上是怕她,不过既然她明显地不喜欢自己,又为什么上赶着要凑上去呢。
眼下林错心里藏着事,也就不甚在意她的言行,上车道了谢就自顾自发呆。
“最近工作还好吧?”姚晓晓边打方向盘边问。
“还行。”
“嗯,我看过你这个月的业绩,表现不错。”
“嗯。”
“说起来你来公司也半年多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
林错想不通今天姚晓晓是怎么回事,皱着眉透过玻璃窗看她专心开着车、不自然地想要扯出一个微笑,也不知要对谁笑。他忽然想到之前的电话,暗想可能他们夫妻俩也在吵架不和,再强势的女人,遇上感情危机也会不安和失落吧。
姚晓晓在婚姻中的大多时候都感受不到快乐,她常想为什么当初会和徐锦则走到一起,曾经爱他敦厚善良,如今却恨他的老实殷勤,明明那个男人几十年如一日,什么都没有变。
“我听说了公司的流言,你为什么那么能忍,都不会生气?”可能是因为深夜的缘故,姚晓晓问地直白,全然不顾身份和对方的感受。她想过要离婚,可每次看着女儿殷殷的笑脸又一再忍耐,女儿爱她的父亲,而自己又离不开孩子,明知徐锦则什么错都没有,她以为是自己一直在忍着,痛苦于自己的善变,痛苦于没有爱情的婚姻。
而徐锦则却说,他受够了她,他不想再忍她。
“因为我不在乎啊,不在乎所以无所谓,也就没有什么忍不忍,可是如果有人触及了我的底线的话,我也未免不会生气。”林错说的很慢,像是在跟自己对话。
姚晓晓意识到今晚自己有多失礼,多不在状态,居然想和一个同徐锦则脾气相仿的陌路人谈心,果真一听徐锦则说要离婚就失了方寸,那一刻她想到的不是家庭,不是女儿,反而先是胸腔闷地难以呼吸。
一路无话。
林错到家的时候奚岳岑还没睡,他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日光灯亮起的时候不能适应地捂住眼睛。
“我明天辞职,也会搬出去。学校事太多,顾不过来。”
林错张了张口,喉咙像被抽干了水的河道,干哑又难以发声。心脏很重,咚地一下掉下去落在胃上,想要干呕。
“那我明6 天把房租还你。”半天他才说到。
“不用,就当我补给你的,对不起。”过了好久,奚岳岑依旧捂着眼睛,低着头,如同干了坏事的小孩。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呢,林错想不出来,他僵硬地走进洗漱间,镜中是自己的脸。
他今天看到好多次自己,闭上眼就只剩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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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奚岳岑已经把林错的东西搬回了卧室,又抱了一套寝具出来在沙发上铺好。
“今天你睡卧室吧,我明天早上走地早,怕吵到你。”
林错欲言又止,转而自己生起闷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房门慢慢合上,他站在门内怅惘若失,也不动,傻傻地发呆。
奚岳岑是一个人很好的人。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这么觉得。后来也发现他有很多毛病和小脾气,有时候叫人生气,有时候又觉得可爱。朋友之间大约如此吧,会分享快乐,偶尔也会闹别扭。
林错二十多年缺失的一份情感在奚岳岑身上找到补偿,他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或者说远甚于友情,同进同出,更像家人。
因为在乎,所以包容他的小缺点,包容曾经避而远之的性向。
那个在他安全范围里的青年突然说喜欢他,然后没有喘息地想要转变他们的关系。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异类的身份,又急急忙忙地要被推着踏进另一个。多可怕。
偏见一直都存在,仅仅因为对方是奚岳岑而悄悄收起罢了。
林错深吸一口气,脑中一闪而过许多画面,苦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他从小就改不掉这个孩子气的习惯——安慰自己,身边走走停停的人都不会永远陪伴你,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他们只是恰巧和你并肩前行一段路,或者看看朝阳升起时的瑰丽画面,或者琢磨雨水干涸的过程,没关系,每个人能找到下一个同行的人。我只是走的比别人慢,站点少,路程长而已,他们都很好,只是终究要离开。我能够习惯。
他用力揉搓着眼眶,揉地干涩生疼,心里难过却不知出路,只好扑到床上把头深埋在枕间强迫自己睡着。
没关系。
奚岳岑一夜没睡,凌晨四点就爬起来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整理完客厅厨房也才五点半,他在餐桌前坐了会儿,想林错晨起大概是不愿意看到他的,便拎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奚妈妈有早起锻炼的习惯,奚岳岑到家的时候正碰上她在院子里做瑜伽。
“儿子,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还拿了这么多东西。”奚母诧异地问。
奚岳岑面色很差,无精打采地说:“妈,我准备回来住,学校事太多,公司那边就辞职了。”
奚母听他声音虚弱无力,整个人显得很颓丧,心里一惊,没再多问。稍后她亲自给奚岳岑送早餐过去的时候,儿子已经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觉中也仿佛不舒心,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她将餐盘放在一边后替奚岳岑脱了外套鞋袜,盖好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奚岳岑愿意辞了那边的工作是好事,可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声不吭地跑回家,更像是失恋了,奚母觉得可惜,她没由来地颇喜欢那个叫林错的男孩。奚父不以为然,小年轻情到浓时如胶似漆,结果三分钟热度也是常有的事。
“他总要经历过很多人,爱的和不爱的,伤害和被伤害,最后才确定一个终身相伴的人,你也不用担心,再说,像我们这样的青梅竹马,四十年如一日的,现在可比熊猫还少啦。”
奚父边用早餐边宽慰奚母,调笑的语气又讨了奚母一记打。
这天奚岳岑睡到日月交替才下楼,“妈,你们今天没出去啊。”
“是啊,”奚母见奚岳岑起来了,就招呼王阿姨摆碗筷吃饭,“你好不容易回家住,头一天还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奚岳岑扯扯嘴角,“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嚯,真当开大宴啊,摆这么多菜。”
长桌上摆了数道精致的菜肴,每一道耗费的功夫都不小,大多都是奚岳岑爱吃的。不过桌面上清一色的少油少盐,营养又不失美味。
“怎么没有辣菜。”奚岳岑撇嘴小声抱怨。
王阿姨端上最后一锅用砂锅炖煮了五个小时的汤,听了便笑道:“小岳这出去住了几个月怎么突然喜欢上吃辣菜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去五木省度假,不是尝了一口当地的特色辣火锅哭了一个小时么,还说以后再也不吃辣了,打那起家里就极少做辣菜了呀。”
奚岳岑尴尬地干笑两声,结果吃到一半还是去厨房坑了一管芥末挤在饭上。
奚妈妈看他下手没轻重,出声制止,“别吃这么辣,适当调味就行了,当心把胃吃坏了。”
奚岳岑平时跟着林错吃他自制的辣酱,习惯了那个辣度和口味,猛地一尝芥末饭,瞬间就飙泪,赶紧抽了纸巾抹泪,声音都变粗了,“没事,我,我就是想吃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