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让王阿姨放点辣椒,可不能再像今天这么吃了。”
“谢谢妈。”奚岳岑眼眶还是红着的,奚母要给他换菜碟和米饭,他硬是不愿意,撑着一口气全吃了下去,越吃心情越郁卒。
在家平静了一个星期,忙于两点一线之间,奚岳岑心态心情比之前好了些。他那时糊涂表白,完全没考虑林错的想法,之后遇冷又自尊心受挫,灰头土脸地回家,又难堪又尴尬。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肯定是魔怔了了才会表明心迹。
为了双方冷静、留有余地才回来的。狐朋狗友那么多,他唯独不想伤害和林错之间的情分,虽然先前的冲动已经让林错退避三舍,都不知他们俩还有没有前路。
每每念及此他都恨不得拍死自己,一腔愤恨之情无处发泄。
好在比赛迫在眉睫,忙碌让他变得理智冷静。赛前准备算得上万无一失,已经预演了好多次,方案都已敲定,关键时刻又卡了壳。关于一个预判和安全值,组内激烈讨论了不下十次,奚岳岑这两天也沉浸在资料中,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确是值得探讨。
是夜,他在楼下客厅看文献忘了时间,连奚父应酬回来都没有察觉。
这父子俩面上和睦,却因着各自的傲气,没了曾经的亲密,奚父知道奚岳岑跟着庄子兮和一帮学生要去参加金融大赛,又闻他私下里在筹备新公司的事,心怀宽慰,面上不显。
过了十来分钟奚岳岑才发现奚父正在小客厅休息,手上难题未解,奚父又是实战家,比他们一帮纸上谈兵的学生肯定更有想法,犹豫了几秒,他豁出去似的起身,恰好王阿姨煮了醒酒茶,他主动提出要给父亲送去。
接下来的事也就顺水推舟,奚父见奚岳岑肯张口求助,喜不自禁,当即就知无不言,把自己几十年的经验一一告诉儿子,奚岳岑听得醍醐灌顶,期间还抛出了更多问题,一来一往居然就过了零点,还是奚母下来招呼他们休息才中断。
奚母跟在奚岳岑后面上楼,孩子玩闹一样地两手撑着儿子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真是,我看你研究这个问题好多天了都没个头绪,还是你爸好吧?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奚岳岑腼腆地笑道:“是啊,爸真厉害。”
儿子一句夸赞顶的上无数人的马屁,奚父得意地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奚岳岑老是说不愿意借用家里的关系,一度连学也不肯去上,兜兜转转最后都能主动向父亲请教专业问题,两位家长看在眼里,心下终于是松了口气。
人前欢笑,人后落寞。奚岳岑面上看的一如往常,只有他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时有多难以入眠。床太大,房间太空,怀里太冷,耳畔太静。
他总以为离得远了也就不想了,哪怕有过一点旖念,扼杀于摇篮之中也来得及,林错心软,等奚岳岑调整好了再去找他,他们也还是朋友,他也还是会原谅自己当年无知。
奚岳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前走过很多的林错。白天事多,偶尔到了饭点才会想起林错今天吃了什么,不知道感冒有没有痊愈。晚上静了,思绪更加难以掌控,一呼一吸之间都在想念一个人。
去年仲夏夜,他迷茫又烦躁,宁愿在路上边走边数星星也不愿意回家,听见灌木丛围起的小草坪上有揍人的闷声,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错,细胳膊细腿,汗水湿了刘海,贴在额头上,显得他年纪很小,但是身上掩不住的狠劲和戾气,他想,这个人居然有点反差萌。
那一眼奚岳岑梦了好多天,交错着他病中潮红的面庞,醉时楚楚可怜的神情,被传谣言时候努力装作不在意却郁郁寡欢的模样,为了理想而拼搏的专注,生气时的嘟嘴,笑话他孩子气还是吃掉的一大团棉花糖……
然后他说,请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而真当奚岳岑提出要走时,他透过指缝,从玻璃茶几中倒影看到林错不加掩饰的伤心和失落,刹那心更疼,对自己怨得更深,人人都夸他有颗玲珑心,最会讨人欢喜,可怎么就找不出个法子让林错开心。
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我怎么会妄想离开以后火苗就会熄灭呢。
那个娇小的身躯有着比他更强大更成熟的灵魂,决绝而果断,可他身上的温度那么暖,喜欢撒娇似的钻进自己的被窝,早上醒来会羞赧,要是不小心碰到晨勃的日子更是从头到脚都要冒烟。
饱满粗壮的柱体在思念和抚慰下负荷超载,奚岳岑不自觉弓起身子,白浊喷在床单上,他长舒一口气,仰面躺倒,手背遮住眼睛。
林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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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任务:达成!
#小奚奚已经会想着老婆打灰机了吼吼吼#谢谢看文!谢谢留言!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十三章
好久没那么畅快地来一回,奚岳岑喘着粗气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木木地盯着天花板中央的吊灯,林错的轻声软语挥之不去。
他忽地翻过身,伸手去探床头柜上的手机。姚晓晓的回信显得很不高兴,可也没法子,公司和非编内人员的合同签的很松散,奚岳岑也算不上耍赖,人事只叫他一周内回公司办手续交接。
奚岳岑看了眼邮件就退出去给林错发消息:感冒好点了么?虽然开春了,但是春捂秋冻,你本来体质就差,别贪凉。[可怜]
发完微信,奚岳岑握着没有回音的界面傻愣愣地盯了五分钟,转而没心没肺地笑倒在枕头上,脚还高兴地蹬了两下。
我真是傻透了,他想,明明做正事小心谨慎、面面俱到,怎么碰到林错脑子就当机了呢。明知道他对性向有芥蒂,得循序渐进,结果还那么莽撞地想一步登天,怪不得爸妈总说我还像小孩子。
天堂地狱不过一念之差,奚岳岑认清自己的感情之后决心要好好追林错,想着林错那时难过的脸庞,心里认定他也不一定对自己没有情。原来日久生情并非没有道理,他先前居然都不曾察觉。退一万步说,这么喜欢的人,怎么能不争取就放弃。
屏幕暗了下去,林错没有回信。奚岳岑却一点都不沮丧,反而打了鸡血似的继续敲字碎碎念,发了好几条后又怕逼得太紧招林错的嫌,只好强迫自己专心睡觉。
结果将将要睡着的时候,林错回道:已经好了,谢谢。
奚岳岑看了一蹦三尺高,这天晚上再也没睡着。
林错白天去上班的时候就知道了奚岳岑已经辞职的事,微词颇多,不过他本无心参与,接到了新搭档的资料后便去仓库寻了。
新搭档也是个小伙子,性格极外向,说白了就是自来熟,说起话来叽里呱啦跟个小太阳似的,林错大多时候都在听他讲话,偶尔附和两句,不过总提不起劲来。
晚上写稿子也不顺心,憋了一个小时只写了几百个字。初春不如冬天寒冷,他坐在客厅却总觉得冷的难以忍受。干面包也咽不下去,只得去厨房煮点面条。
端上桌后尝了一口,顿时更加生无可恋,这么难吃的面也只有自己才能勉强吃了吧,林错踢踢踏踏拖着步子拿了辣酱倒了两大勺。边吃边郁闷,明明奚岳岑煮面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自己记性也不差,步骤一点没变,味道居然天差地别。
想起奚岳岑心情就更糟糕了,沙发还算长,可他依旧只坐自己常坐的那一头,睡觉也习惯性留半边,早餐买多了只能当午饭吃。
林错在外漂泊五年,喜欢独来独往,却用短短半年习惯了另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心里难过,为了失去那样一个朋友。可是是他自己说的,不想再见到奚岳岑,如今他又以什么身份地位去难过呢。
头顶两个小人在打架,谁也打不赢谁,矛盾踌躇比之前更甚。
林错草草收拾了碗筷,洗漱完后爬上床,端端正正地拿着电脑坐在正中央,态度强硬得很。
要为了适应一个人而努力。
林错看上去性子和软,甚至可欺,但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尤其触及心中的那根警报线的时候绝对不会松懈。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任人搓扁揉圆的人,二十多年的压抑让他内里坚硬,比之一般人更有清醒的底线和果决的行动力。
他不喜欢男人,也不愿意喜欢男人,更不会为了珍惜一段来之不易的友情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奚岳岑的消息处处透着和软和讨好,林错只望着发呆,心里不住地惋惜留恋,最后一忍再忍还是回了一行字。
他顺顺胸口对自己说:就当是一个很完美的结束。
然而刚结束了一天,居然又碰见了奚岳岑。
“我来办手续,想起你今天正好上班,就过来找你,”奚岳岑嬉皮笑脸地说,“这是我小姨旅游带回来的,据说安神助眠特别好,你晚上不是老醒么,可以试试。”
林错抱着资料等电梯,周围人多他也不好意思下奚岳岑的面子,“不用了谢谢,我最近好多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奚岳岑见他肯跟自己说话,特别满足,“我用不着,专程给你带来的。你留着备用也行,或者带回去给你爷爷奶奶用。对了,我下个礼拜就比赛了,你来观赛吗?是周六。”
林错继续推拒:“抱歉,我周六有事,祝你比赛顺利。”
奚岳岑心知是推脱,又不能强硬地逼他来,只得失望地说:“啊……我本来想着大学城的樱花都开了,特别漂亮,花期又短,还想带你逛逛呢,说不定还能给点写作思路什么的……”
林错抿出一个浅笑,“谢谢。”
话音刚落电梯就到了底,对面跑来一个胖小伙,一笑脸上肥肉都堆起来,“林哥,我来帮你拿。”
他边说边抢过林错手里的一摞纸质材料,话里的亲热劲儿听的让人颇不是滋味。
“这是……?”
“你好!我是林哥的搭档。”小伙自我介绍道。
“哦,新来的啊。”
说起这个,小伙乐得嘴巴都能咧到耳根,“是,大前天来笔试的,听说这家公司每次招聘,周期特长,好几轮面试,我运气好,过了笔试就被喊来直接上岗了。您是?”
奚岳岑翘起嘴角,邪邪地一笑,“我是林错的前搭档。”
小伙眼睛一亮,“是奚哥吧?早听说咱们队之前有个大帅哥,可惜辞了。”将资料放上车后,小伙从驾驶室拿出一瓶满壶的枸杞茶,递给林错道:“林哥,这是我自家种的枸杞,特别天然,品种更是没话说,我看你老是喝枣茶,这个能换着喝,营养价值高不高不知道,但肯定有。”
林错知道他是要感谢自家这两天给他大体介绍了公司和车队情况,也就不推脱,笑着接下了,“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走吧。”
奚岳岑明确心意后第一次见到林错,眼馋地不得了,恨不得挂在林错腿上,可他却不拿正眼瞧他,还显得跟那胖小伙处的开心,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站在车下,仰头望着系好安全带的林错,可怜巴巴地问:“你真不来看我比赛么?不会很枯燥的,你的新小说不是还想带点这方面的内容,正好可以大体了解一下呢。”
“谢谢,我可以直接看科普读物。”林错大力关上车门,等着胖小子发车。
引擎声响起,奚岳岑急道:“我还忘了说,我们的指导老师,是个女的,叫庄子兮!”
林错一听那名字,猛地转头惊恐地看向奚岳岑,手不自觉握紧了把手。
“就是……就是和你长得很像的庄子兮……”奚岳岑越说越小声。
这段时间他向吴里诚和其他前辈打听过庄子兮,还查询了网络资料,但大多止于她上大学开始的情况,而且庄子兮考上大学那年已经23岁,这并不常见,本科毕业后硕博连读,毕业后去了牛津继续深造,遇见了现在的丈夫,后回国在帝都教书,今年刚被聘到东财。奖项、头衔和论文比比皆是,却找不到渠道往前追溯。
庄子兮今年43岁,如果她真是林错的母亲,那算起来她18岁时就生了林错,可偏偏这时候的资料又找不到,奚岳岑联系了一个在外省体制内任职的朋友,想请他帮忙查一下,不过最近出了点差错,结果慢了些,只知道庄子兮的确曾在十三年前,独自一人去过五木省世安镇,那是林错的家乡。
想来应该不会错,奚岳岑没能等到确切消息就告诉了林错。
过年的时候林错路过镇上面馆,团圆的日子里面馆也歇业了,他在门口站着,愣愣地盯了一会儿门口的木招牌,这招牌几十年都没换过,油渍染黑了木板,深一块浅一块,老板娘偶尔会拿着沾满洗洁精泡沫的抹布去擦,可怎么也擦不回原来的样子。
他最喜欢那里的乌鸡面,配上一碟老板秘制的萝卜头,撒上香菜沫,再淋上两勺麻辣酱和一勺半的醋。他吃着吃着就会想,不知道庄子兮是不是也喜欢乌鸡面。一口喜欢,一口不喜欢,看最后的那一口到底是什么,他在这吃过好多乌鸡面,每次都吃出不同的结果。
千千万万对于母亲的好奇和埋怨其实都不重要了,他双手捧着面碗只想着这一个问题,只想要一个答案。
“周六……什么时候?”林错轻声说。
“下午。下午我在校门口等你。”奚岳岑准备回去再催一催,好拿个准信,虽然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他们长得那样相像。
林错不确定地说:“我看看,有空就来。”
他捏着把手,眼睛盯着窗角某处,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在后悔十三年前的错失,因此无论真或假,都想了一个心愿:至少我曾直面内心,并为此努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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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文摸摸大~
#林错只是转不过弯儿来,奚岳岑又太会捏他软肋,追妻之路还是很有希望滴~
第二十四章
从林错家到大学城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林错腿上放着笔记本斜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已经雕刻完美的蛇型小木雕,一会儿摸摸蛇头,一会儿捏捏蛇尾,一会儿思考要不要动刀再把蛇腹修一下,一会儿又偷瞄墙上的挂钟……
已经十二点半了。奚岳岑昨天晚上发消息说比赛两点半开始。
电脑早就进了休眠状态,林错只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最近睡眠质量极差,哪怕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他一夜总还要惊醒两三回,昨夜更是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家里的一小袋米吃完了。林错思绪飘忽纷乱,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走心。米袋子已经空地连老鼠都不会光顾了,要是今天不去买的话晚上就只能吃面包。林错好久没拿面包当做晚饭过了,情愿晚上淘一点点米熬白粥喝。
手猛地一收紧,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尖尖的蛇尾陷进肉里,不疼。
他寻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将蛇雕放在里面摆好,再装进小挎包里。林错决定要出门买米,顺便去看奚岳岑比赛。
四月的下午温度适宜阳光正好,奚岳岑身着一套标准黑色三件套西服,配上藏蓝色暗纹领带,还用发胶固定出个大背头,端的是一派成功商务人士的腔调。远远地瞧见林错过来,只笑着招了招手让他往这边走,他心里又有临赛的紧张,又有林错来观赛的欣喜,情绪交杂,表面上不复往日的嬉皮,反倒显得端庄而严肃。
林错被带到观众席的第一排,奚岳岑安置好后比赛也正好开始。今天路上不堵,林错时间扣得刚刚好。
这是场模拟比赛,各队模拟公司或组织进行实战比赛,仿真度和紧张度极高,其中术语和专业数据频出,对于林错而言着实像天书了,不过场内激烈的气氛让他也算体验了一把金融高层水平的感觉,不算没有收获。
期间他巡了两回全场,还在标识着“东川财经大学”的休息区仔细瞧了瞧,想看看那个奚岳岑口中的庄子兮在不在,不过会场太大,休息区又远,中间还有摄像人员和工作人员走动,过了会儿也就放弃了,转而专心看奚岳岑比赛。
比赛期间的青年自信又张扬,面对强大的对手冷静而机智幽默,哪有初见他时中二又叛逆的样子。节奏如此快速的运作决策中他居然还能冒出一句冷笑话逗笑众人。看得出来,他应该处于领导地位,负责调动和指挥以及抓住对手的弱点,仅仅一场比赛,隐隐凸显出他的天赋和才能,怪不得那个辅导员还这么上心地去公司劝他。
正到紧张环节,奚岳岑的队伍抽到了较难的情势,众人蹙着眉边思考边按计划运作,唯有奚岳岑端坐在椅子上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他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小口,西装和衬衫因他的动作一下子往后收紧,露出了骨骼分明又白`皙的腕关节,手腕内交错着青色和紫色的经脉。往上走连着同样白`皙劲瘦的大手,五指贴住瓶身,手心悬空,掌骨稍稍撑起手背的皮肤,这个姿势更显得骨节线条流畅,刚毅又不失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