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引一怔,再看殳桧,见他仍靠了石上,面无惊色,说道,“起来罢,适才你掩护我们离开,也算是有功。”
胡占仍打着拱,道“不敢。”
殳桧瞧他一眼,问,“你现在朝中当何职?”
胡占道,“小的在丞相门下做事,朝上并无职位。”
殳桧点点头。
殳引见殳桧由胡占搀扶着朝溪边去,而公培寅已站了划来的小舟上等候。殳引想起适才殳桧所言,又结合此时境况,心中那种不分明的感觉越发清晰起来,虽他不知殳桧与公培寅的计划,然也猜到了这是要逃回越国。一旦知晓了事情真相,殳引顿时紧张起来,看着浮在溪上的木舟却不靠近。
董氏和芜霜歇了半刻,互相扶着朝这边来。殳引双手托住董氏的手,急道,“娘,我们不能过去,他们准备……”
董氏不待他说完,“引儿勿要多言,快随你父亲走罢。”
殳引紧抓住董氏的手,问道,“娘,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董氏见他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解和着急,便轻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殳引跌退两步,双手垂于身侧,定住半刻才抬起头,看一旁芜霜,芜霜低下头去。殳引过去拉起她的手,道,“我爹即要叛逃氓国,此行凶吉未卜,若未能逃离,被抓了回去,邵仁君必会治我们的罪,你乃氓国公主,犯不着跟着我们冒险。”又道,“你我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你跟着我也实在委屈,即使随我去了越国,只怕日后也会惹人非议,落人话柄。”
芜霜听了这一席话,不禁簌簌落泪,抬头看着殳引说道,“你此刻教我走,我又能走哪里去呢?你说我是氓国公主,可自我嫁入你家,便不再是这个身份了。你好心怕我随了你,邵仁君会治我的罪,可难道我离了你回去,他就不会治我罪吗?我的夫君,我的公公婆婆,你们举家叛逃氓国,单留下我,你们教我如何还能在氓国立足!”芜霜只顾说话,连眼泪都忘记擦,任凭泪珠滚落下来,只听她凄凄嘤嘤一番,又哽咽道,“我堂堂正正的一个人,为何要去怕他人背地里冷言中伤,只怕……只怕是你问心有愧,在担心惹人非议,落人话柄!”
殳引确没这个心思,他一心为了芜霜着想,没想却被她如此冤枉,心中又伤心又难过,当下也不劝了,只道,“我不替自己辩,只要你今后不后悔。”
芜霜拭泪说道,“你叫我如何后悔去。”
殳引叹气一声,携着董氏和芜霜朝溪边去了。
那艘木船刚好容下这几人,船中用草席扎了个蓬顶,相摆食物供人避雨休息。殳桧自是坐于蓬中,董氏与芜霜席坐于蓬外,公培寅与胡占站于船头交谈,殳引一人坐于船尾。船上的艄公是位上年纪的老者,一头花白头发,几根薄须,下手的却是位十三四岁的少年人,他们话语不多,只在殳桧等问话时才小心的答说两句。
顺水而行,小船驶的飞快,如落水的树叶滑过。殳引坐在船尾,随小船一路漂流,几日已见了两岸多种景色,一时是怪石林立,一时是为寒气所抑的梅花,一时又是漫山的野桃野梨,而此又不知到了何地,竟是一湖的碧荷,荷花未开,只有青色的荷叶铺张在水中,铺的满满一池,小船从中穿行,那叶便在船身刮出格格的响声。殳引惆怅几日,想的都是在氓国的种种,小时的顽劣,董屈的凶悍,芄兰的照顾,朱颠的戏弄……而念念不忘的自然是祝文苒。当初还道是文苒先离自己而去,此刻才知道先离去的竟是自己,然无论是谁先走,这再无缘相见的感伤却是相同的。殳引双手垫于脑后,躺在露天的船中,看着满天星辰和一弯明月,不禁暗自叹息。
到后半夜,艄公睡去,换了少年看船。夜里不及划船,凭船自浮于水上。少年坐在船头,望着夜色无事,便轻声哼起歌谣来。殳引本未睡熟,忽闻歌声便醒了过来,细听那声音又轻又柔,又是少年童音,悠扬清新,殳引不禁起身,从船尾走至船头去。
少年不知殳引在身后,兀自用桨捣着水,口中哼着曲。
殳引问道,“你唱的何地的歌谣?”
那少年唬的一跳,差些失手将桨板掉入水去,忙站起来,向殳引赔罪。殳引靠着船头坐下,并不怪罪他,又问,“你怎么不唱了?”那少年低着头不敢看他,怯生生答道,“怕吵醒了大家。”殳引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轻笑道,“你坐这边来小声唱给我听。”少年不敢违逆,只得坐过去。可这次唱的却又不同了。原是少年挨着殳引,一时紧张歌声便不再轻快自在了,断断续续唱了一时,不听殳引叫停,少年也不敢停下,偷偷瞥眼瞧殳引,竟见他歪头笑看着自己。少年吓的忙回正了头,再不敢向边上看了。
殳引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知是问自己,歌中插一句“苏伐”。殳引这才喊停,“先别唱了,陪我说说话来。”
苏伐赶紧收住声。
殳引见他低着头,拧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手,时而咬嘴唇时而眨眼,月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似透着光。殳引叹息道,“你教我想起一个人来。”
苏伐听的好奇,忍不住回头看殳引。殳引垂着眼,默默道,“他也常这幅神态,如此……”未说完却停住,只尽力的去回忆文苒所有的细节,一时间不禁心痛不已。
苏伐见殳引握胸皱眉,便怕起来了,小心的问了声,“公子,你饿麽,我去拿些东西给你。”
殳引落寞的笑了声,道,“去拿些藕尖来罢。”
在小船上飘荡了半月,终于能看到岸边有人家了。胡占向殳桧回话,“殿下,此地已是有桓与嵇洲的交界,丞相派来的接应就在岸上了。”
苏伐因与殳引相熟了,话比以往多,此刻见即将到家门口,便越发高兴起来,绕着殳引说要请他去家里做客。殳引摸着他的头,笑问,“你家可有好吃的招待?不然我便不去了。”苏伐道,“爷爷养了两只鸡,只要这半月没被人偷去,回去我便杀了与公子吃。”
到了岸上,胡占又给苏伐爷孙一锭银子,并交待此事不可与他人说。两人谢了恩便去了。苏伐一路几次回头,殳引也知是为做客之事,然此在殳桧面前却不敢提,只能愧疚着看着苏伐离开。
胡占带几人顺河道而行,此地虽有人家,但毕竟仍是荒芜之地,行了半日才遇见两人,那两人均是白绳束发,穿着平民的服饰,举手投足间却赫然有劲。胡占向两人一拱手,然后让开,显出殳桧等人来。两人面色一变,忙跪下身,连磕三个头,“恭迎太子殿下!”原来这二人便是甄思伯府上的侍卫杨实和朱秀。殳桧免了两人的礼,叫殳引上前,说道,“这是我儿殳引,你们今后要好生看着他。”又一一介绍了董氏和邵芜霜。殳桧将公培寅叫上前来,培寅向杨、朱二人拱了拱手,才要说话,却闻身边殳桧冷言喝道,“将此人捆起来,带回朝中审问!”
公培寅等四人无人不惊,不及发问,便教人反剪双手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完结了。
第二卷预计进度三月八号起更新。
☆、第二十六章
说公培寅被人绑了,押去附近的一座破庙。庙中已无佛像,只剩一张破旧的供台,朱秀从供台后取出一个包裹,向殳桧回禀道,“殿下,此地乃有桓与嵇洲的交界,回去越国需渡过洛河,前方不远是衡府的通商码头,我们可搭乘商船回国,只是为避免麻烦,还得烦劳殿下和公子,还有两位夫人换了身上的衣服。”说着便将包中衣物取出。
殳桧等人皆打扮成商人模样,只公培寅被朱、杨二人强行换上的下人的衣服。殳引瞧不过,便向殳桧问,“爹,公先生到底错了何事,你要如此待他?”殳桧冷笑道,“你自己去问他罢。”殳引朝公培寅看去,公培寅绑了双手坐在地上,此刻便说,“培寅也实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又看殳桧说道,“还望殿下明示。”殳桧双手背于身后,说道,“亏我还敬你是个人物,事到如今,你竟装蒜,我问你,当初罗安将你带回董府,那一路你可曾唱了淇国的民谣?”培寅一愣,立即道,“我在嵇洲长大,会几首淇国民谣有什么稀奇,难道殿下仅凭着几首歌谣就怀疑我是淇国奸细不成?”殳桧哼了声不响。殳引劝道,“爹,我们此番能逃出氓国,先生功不可没,就凭此他也断不能是淇国奸细。”殳桧骂道,“你懂什么!”又指着公培寅说道,“你可知他父亲是何人?他父亲正是淇国礼部侍郎,一个礼部侍郎的儿子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假冒是嵇洲部落的混进府来,为着一个敌国太子出谋划策,说他忠心,呵,我如何信得?”殳引被此话唬的一怔,忙问公培寅,“先生,我爹他说的可是真的?”公培寅被人揭了底,此时也不作狡辩,说道,“殿下有一事说错了,我爹曾是淇国礼部侍郎,可他早被丞相卞无巳害死,正如此我才到了氓国,在委佗遇到罗总管实属巧合,倘若我仍惦记自己是淇国子民,又岂会将祝文苒留下。”说毕又跪在殳桧面前,“殿下若认为我出谋划策是有私心,那公某确有一私心,便是期盼着助殿下回国后在越国谋得一官半职。”殳桧斜眼看他,道,“在我手里,你这私心就休想实现了。”一说便挥手,喊着众人出庙去。
沿着洛河行了十几里路,才见得前方河岸边停了条大船。彼时天色渐暗,那船头已挂出两盏大灯笼,一盏写着衡府,一盏写着通商。河岸旁有几个担着货物的商客正上船,朱秀便上前问其中一个商客买了一担绸缎布匹,自己挑着。殳桧等人上船时,船家拦住了检查货物,朱秀又塞了锭银子给他,吩咐道,“我家老爷怕吵,你挑个安静的舱。”船家连连称是,引着殳桧几人去了。杨实将朱秀拉在身后,小声道,“这些个小人,犯不着给太多银子他们。”朱秀听了只笑笑。
进了一个船舱,里面四张桌子,只一张坐着两人。一位细目薄须,三十岁光景,另一位白发垂须,手中拿着羽扇,二人皆带着商帽,见殳桧等人进来只瞥一眼又兀自说话去。杨实要上前驱赶,殳桧拦住,说道,“不要生事。”说毕就在靠窗的一张桌旁坐下,朱秀、杨实等人坐在另一桌。不多时,船家进来,带了茶水和点心。只听那年轻的商人问道,“船家,这船几时可以出发?”船家忙上前,弯腰打拱道,“大爷,今夜就出发了。”年轻人又道,“前日、昨日都这么说,船家你莫不是故意拖赖着想多栽几个人罢。”船家忙说,“大爷您有所不知,这洛河的河中央和岸边可是两种气候,前两日河中都起大风下大雨,冒雨出航的船都驶一半就回来了。何况这是朝中发的商船,我们吃的也都是官家饭,多带一人少带一人并没区别。”年轻人冷笑道,“吃的饭是没区别,那赏银可多了几份罢。”说着朝殳桧等一瞥,“我让你不要领人进这个舱,你为何不听,还是说嫌我们赏银给的太少?”杨实见殳桧仍顾自品茶,便按耐住了没发作。船家唯唯诺诺,光道歉。倒是一旁的老者出面止了,只见他摇着扇,缓缓道,“罢了,既然来了就算了,能同行半月也算是缘分。”说毕朝殳桧等人拱拱手,殳桧装没看见,倒是殳引起身还了礼。
船家正要去,朱秀喊道,“船家,将这人带去蓬底锁着,别教他跑了。”说着推了推公培寅。殳引想拦,见殳桧瞪眼看着自己便不敢说话了。船家谄笑着过来领培寅,又说,“大爷,这蓬底遇了大雨会进水,将人锁在里面恐怕……”朱秀道,“让你去你就去,这人偷了我家老爷的银子,被我们捉住了,这样的贼人怎么敢放在舱里,快带下去罢。”船家慌忙点头。
舱中点两支红烛,船家又传了晚饭来,殳桧等吃毕,因着有旁人在也不多细言,唤了船家烧水洗脸,就相继吹了烛火睡去。只殳引还惦记着公培寅,趁着半夜其余人已睡熟,便装作去小解,偷溜出舱,叫醒了船家去给公培寅送饭。船家因被扰了清梦,大不乐意,仅用茶水泡了碗冷饭送去蓬底。此时船已出航,空中已窸窸窣窣落起了雨,雨水打在蓬上好不热闹。培寅数着雨声倒未想有人前来,见船家秉着烛而来,忙起身。船家将饭搁在地上就走,培寅叫住,“船家,你好心替我将手上的绳子解开罢,不然即使有饭我也不得吃。”见船家犹豫,又说,“门已锁住,也不必担心我逃走,更何况这大江大水的,我又能逃去哪里呢。”船家这才替他解了绳,离开时又锁了两把锁在门上。培寅捧着碗几口便吃尽了,听蓬外雨声渐大,想到船家所说这里遇大雨会进水,便将一块废置的跳板架在蓬底两端,人坐上去只弹了弹并不折断。培寅在跳板睡了一夜不敢翻身,到清晨被漏进来的雨淋醒,往地上一踏竟踏了一脚的水,原来在他睡着的时候下了好一场大雨,蓬底已淹了小半。
等到晌午,雨水略止,只是风仍是大,船上的帆已收了,由几个水手逆风摇着桨。殳桧吃毕了饭,因着舱内闷热便去甲板吹风,由朱秀、杨实跟着。殳引不出去,在舱内陪着董氏和芜霜,董、邵二人闲来无事便问船家借了一套针线,在买来的那担布料上做起刺绣来。殳引瞧着着实没趣,想去蓬底探望培寅,又怕殳桧知道了骂,只好转头去找胡占来。
胡占是武夫出身,又在甄思伯门下做事,主仆关系分的极其清楚,主子站着他绝不敢坐,主子不问话也绝不主动说话。此刻殳引与他闲聊,他也是问一句答一句,说几番后殳引便打起了哈欠。殳引吩咐道,“我睡会儿,你去跟我爹罢。”胡占道,“小的需在此侍候公子及夫人。”殳引道,“你要在此也行,只别站在我跟前,遮住我头顶的光。”胡占答了是,便背手站到董氏等身后去了。
殳引在竹板床上打了两个滚,便迷迷糊糊睡去了。船在水上摇晃,摇的他脑子都混沌了,只觉的身子一会朝□□去,一会又朝右,也不知睡多久,忽然一个浪头打来,拍的船身大动,殳引被惊醒,睁眼来只见天色已暗,舱内却不曾点灯,昏暗不明的船舱里竟无一人。外头的大风吹的舱门哗哗乱响,殳引觉得奇,便准备去舱外瞧瞧,可才开门,那劲风竟要将他吹起来似的灌进舱来,掀翻了里面的桌椅。殳引顶着风,去了甲板,只见甲板上一片狼藉,那些商客的货物已吹乱了一片,而船家、水手和各商客皆不知所踪,再抬头,却见头顶一块黑压压的乌云,低低的几乎盖在船上,殳引心中发急,便大喊几声,可劲只用到嗓门却喊不出声来。他想,这倒是怪了,难不成哑巴了,再一想,竟连自己如何上了这船都不知,明明还在文苒房中下棋呀……可是文苒呢?殳引四周找一遍不见祝文苒踪迹,便更慌起来,急的一头汗,只道完了,文苒必是被大风给吹跑了。一想及此,便忍不住痛哭起来,刚才出不了声的嗓子也发出凄凄咽咽来。
殳引哭的正伤心,却不知身后是谁拍了他肩膀。他猛一抬头便醒了,竟是一场梦。见芜霜和董氏都凑在自己跟前,不待她们问,殳引便抹着脸准备起来,可一摸竟是满脸的泪,殳引吓了一跳,原是自己睡昏了头,竟将梦境当了真。他朝两人笑了笑,道,“也是怪,好好的居然出了一头汗。”说完便起身来,避开众人去甲板。那甲板上商客、水手、船家都在,几人一丛熙攘不休。只是殳引一时间未能从梦里的情绪抽身,对着水面想念文苒,不知不觉又落下泪来。
洛河中央果如船家所言,晴天没有,阴天两三,其余多为雨天。公培寅在蓬底关了半月,双腿被雨水浸的发白发肿,等到靠岸时,船家来领,培寅几乎不能走路,需靠得人扶才上了甲板。殳引见他形容消瘦,一头乱发,不禁心生惭愧,主动上前搀扶培寅。
殳引扶着培寅落在众人身后。殳桧等人上了岸,便见甄思伯带着两队人马在岸上守候。朱、杨二人先行上前带人将下船的商客隔挡开,留出一条道来。甄思伯携众人跪拜,喊道,“恭迎太子殿下归国!”身后侍卫举出黄龙锦旗,乐手鼓手大吹大擂。殳桧看的呆,心下激动不已,想自己在氓国忍辱负重近二十年,如今终于回归故土,此后再不必受制于人,也再不必认奸人作君,想及此便忍不住偷偷以袖拭泪。
殳桧至甄思伯跟前将他扶起,道,“丞相快快免礼。”两人互相端着手对望一番,近二十年未见,各自容颜都已老去,甄思伯擦着泪道,“殿下这十几年受苦了,让臣在此好等。”这话正说了殳桧心上,一听又不禁红了眼,问道,“萃颦夫人和荣儿可好?”甄思伯似才想起,一抹脸,道,“嗐,我竟忘了。”又朝身后喊,“荣儿,怎么还不来拜见你爹。”说此时,殳引刚好扶着公培寅赶上,只见从人从里钻出一个身子浑圆的男子,那男子在殳桧面前跪下,喊道,“爹,孩儿给您磕头了。”说着双手端着举过头顶向殳桧拜了三拜。殳桧忙扶他起来,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不住点头,说道,“不想我荣儿已长这么大了。”殳荣簌簌落泪,道,“爹不在孩儿身边,孩儿与娘日日夜夜都牵挂着爹。孩儿小时候每逢瞧见别家的孩子有父亲领着,都要问娘,爹去哪里了,每及此,娘都哭。后来孩儿懂了,原来爹是为国家为百姓受难去了。”殳桧用袖拭着眼角,道,“这么些年,我不在的确难为你们了。我记得我领兵出征时,你还在乳娘怀里喝奶,我抱着你说回来要教你拉弓射箭,只没想这一去就是十几年,想来也不必我来教你了。”说着两人抱头痛哭一番。殳荣哭的情切,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这几年……多亏了丞相的照顾。”甄思伯立即道,“公子言重了,萃颦夫人乃思伯之女,公子乃思伯之外孙,而思伯更是殿下的臣子,照顾萃颦夫人和公子本属分内之事。”又道,“殿下与公子父子情深,真教观者流泪。”说毕也抬袖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