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后面单独列了一是长安与田华对饮。
长安身后站了柳依依,时不时为长安添菜加酒温柔体贴的仿佛一汪倒映着花影的池水。
田华端起酒杯冲长安笑的暧昧:
“红颜知己?”
柳依依红了脸用袖中遮了脸快步离开。
长安一杯饮尽杯中酒,缓缓摇头:
“我答应她要为她寻找一个可托付的良人。”
掀开珠帘的柳依依听后手一顿随即敛了眼退了出去。
田华取笑长安:
“何必当着人家的面把话说的这么透呢。”
长安摸着腕间一串白润透亮的珠子默默说: “没那份儿意思何必吊着人家。”
长安透过珠帘看到席间所有武官都十分尽兴,只有吴石独自在喝闷酒。
回到昆明后从前鲜卑救过吴石的李少爷被李老爷关了起来,吴石想看一眼都难,如今每人都美人在怀,吴石难免显的落寞。
直到长安的眼角瞥见吴石急匆匆的离开脸上挂上了笑,亲自为田华倒了杯酒笑嘻嘻的和田华说着闲话:
“田大人此番从京里出来可带来些什么新鲜事儿了么?”
田华是田太师之子,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是一疆大吏除了因为自身能力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田华是东宫老人。而长安又与东宫太子雪翊交好。
田华笑着承了长安的意然后将身边的人都退下去。
“之前太子殿下听闻殿下中了张义埋伏险些命陨当着皇上的面对回来传军报的兵士发了好大的火,责怪您身边的亲兵不尽责让您受了伤。”
长安默默不语,端了酒杯没有说话,他腕间的一串珠子在烛光的映照下发出温润的光芒。
雪翊那温和宽厚的性子怎么会不清楚他的亲兵无辜,传军报的兵士无辜。
“还有呢?”长安回了神继续问田华。
田华眼睛一眨有些促狭:
“皇后娘娘有意让刘峋大人之女入主东宫,太子已经拒了。至于您,皇上知道殿下你平安无恙后很是高兴,命皇后娘娘为您寻勋贵家的小姐立为妃子呢。”
这下长安连笑都笑不出了。
晚宴结束后田华带人离开,走之前他似笑非笑的对长安说:
“听说李青嶂大人辞了官回家了。”
长安眨眼睛:
“哦,是嘛,那真是可惜了。”长安看了长熙的书信,但他不相信这些事都是雪翊做的,如今听说李青嶂辞了官,长安知道,这是雪翊给他的交代。
田华哈哈大笑,摇着扇子带人离去。
留在云南的张义残军由田华负责清剿,在云南留了半年多的长安终于可以回京。
在鲜卑的初露锋芒到成为平定云南的主力,长安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自北魏开国一百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像长安这样,年近十四岁便已经多次在战场上感受血雨腥风。
对于魏帝,长安是值得让他骄傲的,如果他的案头没有一份特别的报告的话:
“七夕,十八殿下与太子宫禁后出宫,前往城郊月老祠。十八殿下对太子之心犹如男女私情。此事系皇室丑闻……”。
如果说此事只涉及两人中的其中一个魏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保谁舍谁便成了魏帝必须选择的问题。
夜晚的正德殿里仅仅只有魏帝御座旁的灯亮着。魏帝一个人坐在龙座上,手扶着椅子上金雕的龙头不发一言。
常米头悄悄将雪翊引到魏帝面前,离开时贴心的关上殿门。
关门的一瞬间雪翊扭头看了殿外高挂的一轮弯月,长安冲他笑的身影仿佛就在明月下然后慢慢的化为一缕雾气消失在夜幕。
正德殿里雪翊问魏帝:
“父皇,儿臣对十八弟的感情绝对没有超过兄弟情您可不可以饶他一命?”
魏帝叹口气:
“雪翊,大魏建国至今已经一百余年,经过最初的安定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朕给你权给你信任是希望能为大魏培养出一个圣明的君主。情之一物朕不敢让你赌。”
雪翊颤了颤手垂下了头,从小接受仁义孝道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他竟然无语反驳。
比起一个国家一个人的牺牲算什么?若今天魏帝舍的是他,他也毫无怨言。可他不明白,感情一事与一个国家的兴旺又有什么干系?但是,他不能问。
大军回朝已经是寒冬,年都过完了。
长安回来的前一天夜里下了大学,京都白茫茫一片,皇宫明黄的琉璃瓦上盖满了雪。
各宫的总管们指挥着小太监们上房除去宫顶的雪,哪里都是忙忙碌碌的。
雪翊带了魏帝赏给长安的然蟒纹银甲和逐云马,宣武门见到长安后轻轻戳着长安的脸颊笑着说:
“一晃眼,十八弟都这么大了。”
长安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抱了雪翊,低声在雪翊耳边说:
“太子哥,我很想你!”
雪翊身体一僵魏帝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登基后必杀十八立威。
满心惊恐想要推开长安,可看着长安心满意足的表情他的手动了动还是抚上长安的腰,柔声说:
“孤也是。”
长安回宫后当晚长瑾长熙在花影湖的湖心阁摆了一桌为接风洗尘。
长安叫了雪翊,雪翊以东宫事多拒绝了。
湖心阁岸上有连通湖上岛的一条小路,小路上点满了灯为长安照路。
长安穿着狐皮大氅带着柳依依缓步来迟险些被长瑾一脚踹进湖里:
“脸皮够厚啊,让两个哥哥和一个姑娘等你这么久!”
长安抬眼望过去齐嫣也在席间,正托着腮笑嘻嘻的看着他。
阁子里生了碳火,长安将大氅递给柳依依,露出里面的藏青外袍。
长安一掀袍摆坐下挑挑眉:
“呦,小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都说十八殿下目有津光,面容俊爽,又屡建战功是人人称道的少年英杰。自古美女爱英雄,我当然要来一览英雄面目,看看是否真如传说中般英伟。”
齐嫣眼睛在长安身后的柳依依身上转了一圈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歪着头娇滴滴的恶心长安。
长瑾听了嘴里一口酒险些喷出来,长熙忙着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长瑾,长安看到长瑾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长安笑着看了一眼长熙,瞪了齐嫣一眼。
齐嫣吐吐舌头端起酒杯,刚才还嬉笑的脸换了正色:
“恭喜殿下平安归来。”
长熙摇头:
“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反倒让一个小丫头抢了先,来,一起吧。”说完和长熙笑着站起身来。
“祝贺你平安归来。”
长安看着他平日熟悉的一张张脸有些感慨。
酸了鼻子将酒一口饮尽。
阁子外湖边的枯树下雪翊带着魏杰还有一些抱着酒菜的侍从默默站着。
阁子里时不时有笑声传来,魏杰看着雪翊小心的说:
“殿下您不进去?”
雪翊摆摆手:
“你们把东西送进去就好。”
魏杰看看雪翊看看阁子,一挥手领着人朝阁子走去。
雪翊看着魏杰他们离开才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个人踩着厚厚的雪,一步一步的向东宫走去。
弦月高挂,他同来时一般一个人走在一条昏暗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魏杰敲敲阁子门,对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说:
“去通报下,说东宫总管魏杰奉太子命前来送些酒菜。”
长安已经有些喝醉了,好像听到了太子什么的,睁大眼睛:
“快请进来!”
长瑾轻拍桌子:
“没出息,一听见太子就像是惊了魂儿的鸟!”
魏杰躬着身子让端着酒菜的小太监们一个儿接一个儿的走进来。
长安站起身来:
“太子哥呢?”
魏杰犹豫了下扭头瞟了眼空无一人的湖对岸悄悄凑近了长安低声说:
“方才还在那大树下!”
长安拍了拍魏杰肩膀,扭头和饭桌上的三个人说:
“十六哥,十七哥,齐小姐,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回。”说完转身走了连大氅都没有带。
柳依依拿上长安的衣服就要追出去,长熙淡淡的说:
“柳姑娘,晚上宫禁你初来人生地不熟当心被禁军误捉了去,还是一会儿同齐嫣小姐一同走吧。”
柳依依咬了唇:
“可殿下被冻着怎么是好?”
长瑾给自己添了一杯酒,看了眼已经走远的长安笑着说:
“冻着他?他在宫里是混世魔王,他要是冷了哪里不能拿件儿衣裳。”
柳依依不敢再多言站在阁子门口瞭望长安什么时候回来,她只是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十八皇子,难道是真的天家无情。
齐嫣看着长安走了默默叹了一口气。
长瑾看了齐嫣一眼,突然乐了:
“怎么?腊月的萝卜动了心了?”
“光我动心有什么用?人家那儿不是还有走哪带哪儿的一位呢吗?”说着齐嫣眼睛瞥了眼站在门口的柳依依。
长瑾摇头:
“你们女人真傻,只会把视线锁定在女人身上,连敌人是谁都分不清楚。”
齐嫣不解。
长瑾指着门口反问齐嫣:
“看见了么?长安是奔着什么去的?是太子!你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和太子抢人!诶!”长熙一脚踩上长瑾的脚,制止住了他的口无遮拦。
齐嫣更糊涂了。
长熙笑眯眯的冲齐嫣解释:
“长安打小最粘太子,如今也是,长瑾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让长安的注意力从太子身上转移到你身上。”
齐嫣点头:
“这么大人了还粘哥哥,真不知羞。”
长瑾听了看了长熙一眼,幽幽道:
“是啊,有些人啊真是不知羞。”
长熙装作没有听到长瑾的画外音,淡淡的笑着将一块兔腿夹到长瑾碗里。
长瑾哼了一声,将头扭开。
晚饭前落了一场小雪盖住了白日人们行走下的脚印,长安跑出去后追着雪翊的脚印便寻了上去。
天黑路滑,雪翊身边也没有宫人掌灯搀扶,等长安追过去的时候雪翊已经摔倒在地上。
大氅瘫在地上,雪翊的玉冠被摔碎,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听到有脚步声雪翊侧了头:
“魏杰?”
长安站定,眼睛里满满的是雪翊散着发披着雪白的狐皮大氅跌坐在雪地一脸茫然的样子。
睁大了眼一颗心跳动的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发现他真的爱雪翊!很爱很爱!爱的恨不得将雪翊全都拢在掌心里,从此只属于他一个人!恨不得一口一口将雪翊吃了彻底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雪翊借着月光看清是长安,柔和了表情显得很高兴:
“长……”
话未说完被长安狠狠吻上。
呼吸交缠,鼻腔里全是彼此身上的味道,手一把将雪翊按在怀里压倒在雪地上。
“雪翊!雪翊……”
吻细细碎碎的在雪翊的脸上脖颈间落下,眼神迷恋哀伤。
雪翊被长安扑的有些发蒙,他扬了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茫茫雪地上一个人披散着头发睁大了眼睛任由另一个人热烈的吻着,雪白的大氅摊开,白色和藏青色交缠在一起。
直到舌头被长安允的发麻,雪翊才想起来推开他身上的人。
长安刚被雪翊推开便又狠狠的抱上去,将头埋在雪翊脖颈间。
雪翊任由他抱着,心底一片荒凉。
许久长安一把将雪翊横抱起来,笑着为长安拢好衣服送雪翊回东宫。
长安穿的很少,可长安胸膛的温度还是透过两人相贴的皮肤传递给雪翊。
雪翊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第二天,雪翊毫无意外的被魏帝用报上来的折子摔到脸上,魏帝大怒。
雪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
“十八弟年少无知是儿臣没有及时制止,才……才让他昨晚失了分寸。”
魏帝在雪翊面前站定:
“你以为朕不会处理你么?”
雪翊叩首在地:
“所有责罚儿臣愿一人领受。”
魏帝痛心疾首:
“是你口口声声向朕承诺,你对长安绝对没有其他心思!你怎么昨晚就……”说完气的一拍桌子!
雪翊犹豫了下,对魏帝发誓:
“儿臣绝对对十八弟没有其他心思,而十八弟也是一时年少无知,求父皇莫要责怪他!所有责罚儿臣愿意一人领受!”
“赐婚!给长安赐婚!他也该有个人让他收收心了。”魏帝板着脸说。
雪翊咬咬牙没有出声,这对于长安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总比被魏帝舍弃了强。
长安宫里小石头一捧一捧的往长安跟前儿抱画像,长安看也不看扔的到处都是。
长瑾从外面进来看见屋里的场景都惊呆了:
“嚯,十八弟你这是要选秀啊!”
长安翘着二郎腿:
“父皇非要说我年纪不小了该迎个妃子回来了!我说你们都还没娶亲我着什么急,结果父皇发了好大的火!”
长熙坐下:
“那可不一样,我们宫里都有人,你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长安淡淡一笑:
“一般人我还不稀罕。”
长瑾送了长安一个白眼。
长安看看长瑾,有些意外: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十六哥呢?”
长瑾一听到长熙脸色有些别扭,不高兴的反问长安:
“他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长安惊讶了:
“吵架了?”
长瑾更不高兴了: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和他吵什么架!”
长安信都不信,捧起茶碗大口喝茶。
“听说了么?东宫那位让父皇训了!嚯,这可少见。”长瑾把他打探到的小道消息愉快和和长安分享。
长安腾地站起身来:
“因为什么?”
长瑾撇嘴:
“那谁知道啊,那爷俩儿的秘密,咱们都是外人。”
“现在怎么样了?”长安的手指头在桌子上敲来敲去。
“倒也没怎么,大概东宫思过呢吧,我们不是都挨过父皇的骂吗。”长瑾倒是心大丝毫不在意,在他心里魏帝真正在意的儿子只有雪翊一人,没准儿还有个长安。
没等长安动作,长瑾又继续泼凉水:
“甭想去问,东宫人嘴严的很。也别想去看,东宫宫门紧闭谁也不让去。”
长安放下刚开始的着急看着长瑾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说话,许久他才幽幽道:
“我说呢,你是和十六哥吵架心里不痛快过来刺激我是吧。”
长瑾丝毫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羞愧,无所谓的摊手:
“你不喜欢打听宫里这些个事情,当然是由我这个做哥哥的告诉你了!”
长安冷笑:
“这么说,哥哥,那你把进东宫的方法也告诉我呗!”
长瑾嘿嘿一笑,不正经的摸摸长安的脸摆出一副调戏小姑娘的流氓模样:
“来来来,那先告诉哥哥,哥哥是因为十六哥那滚蛋不高兴吗?”
长安娇羞:
“哥哥你有生气吗?不如,我给你唱支曲儿!”
长瑾听了心满意足:
“就你那混不吝的模样从小哪儿去不了?直接闯去呗。反正,每次责罚到你头上不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吗?”
长安眯了眼一拳打在长瑾肚子咬牙:
“谢谢哥哥!”
长瑾弯腰惨叫:
“你比长熙那混蛋都不是东西!”
长安走远了,小石头抱着画轴追着喊:
“殿下,皇上让您看的画!”
长安在前面挥了手:
“都抱上去东宫!”
小石头皱了脸,叫上小剪刀和小布头他们一人抱了一堆画轴追在长安身后,时不时还要弯腰去捡掉下来的画像。
长安回头看了三个的惨样,哈哈笑着,笑声在冬日里的皇宫里回响。
那时候的他还很快乐。
长瑾骂长安不是东西,东宫两个被长安放倒的守门侍卫也是这样想的。
东宫大门紧闭是雪翊下的命令,长安真的踹门而入雪翊不发话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雪翊千躲万躲还是躲不过,长安坐在他书房将小石头递过来的画册抛的到处都是:
“太瘦了!”
“这脸涂的这么红我又不养猴!”
“胖!什么屁股大好生养?我又不是骡子生那么多做什么?”
……
雪翊坐在书案旁无奈的摇摇头:
“长安,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
长安看着雪翊,一动不动:
“我想要个什么样的你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