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是好人。”他初来白府时白老爷对他于他此时一张猥琐的样貌没有任何小看,凡事做的周到得体,对待白飞羽也是亲近慈爱。
二福听了睁大眼睛,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快速的涌出。
临安拍了拍二福的肩膀说:
“对不起,我还要再麻烦你爹一回。”
二福止了泪水一脸不解,再听完长安的话脸扭曲的不像话,他牙齿咬的嘎嘎作响也只能抖着脸同意,已经走到这里再没有机会后退了。
第二天。
临安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大清早敲开郡衙的大门,身后跟着六个壮汉抬着白老爷的棺木,棺木上还带着湿泥,一看便是清晨刚挖出来的。
郡守出堂看着临安身后的棺椁一脸晦气:
“你这是要做什么?”大清早见死人。
“验尸给大人看。”临安悠悠的回答郡守,前日白家纵然知道白老爷之死有蹊跷还是坚持下葬,这么着急到底是为了什么。
郡守不在意的挥挥手:
“验吧验吧。”
临安掀开早已经被抬到平桌上的白老爷低声道:
“得罪了”。挽起袖子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就要动手,郡守都惊呆了!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郡守支起身子眼睛瞪得老大。
临安一脸理所当然:
“验尸啊!”
“······”
众目睽睽之下临安用匕首麻溜干净的刨开白老爷的喉管。
看着喉管和粉白色的颈骨,临安松了口气,感叹总算那群人不算太畜生。他指着喉管给郡守说:
“看到了吗?喉管下面根本没有毒液渗进,这就表示人丧失了吞咽能力后带有毒性的物品进入了白老爷的口中。”
郡守看都不敢看,甩了袖子命身边的胥吏去看。
临安解开白老爷的衣服打开了白老爷的上身,不出他所料五脏尽碎。
“白老爷死后不久有人用内力震碎了白老爷的五脏,才会让他七窍流血,所以根本不是白公子在食物中下毒害死了白老爷。从白老爷一直以来的身体状况应当是自然死亡同他人没有关系。”临安从盆里洗了手,向郡守解释。
“那是什么人用内力震碎了白老爷的五脏?”郡守问临安。
临安眨眨眼睛:
“你可以去查啊!”
郡守看了眼平桌上惨不忍睹的白老爷连忙命人将白老爷抬下去,皱着眉头说:
“如此说来白少爷应当是无辜的!”
临安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白飞羽无罪释放,临安站在郡衙外面的街上等他。
大门缓缓打开,白飞羽被衙役抬出,短短两日白飞羽便瘦了不少,看到门口负手站立的临安低低笑了。
临安看着白飞羽被白家的人安置好转身便走。
“临安······兄,你去哪里?”白飞羽意外的急切。
临安脚步一?1 倜挥谢赝罚?br /> “去把你爹尸身缝好,怎么要去看吗?”语气淡淡,说到你爹这个词时语气刻意加重。
白飞羽似被噎到,许久才说:
“辛苦。”
回到郡衙停放白老爷尸身的屋子,临安推门进入,屋子里二福战战兢兢的逗着腿站到一边。
临安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白老爷面前摊开一卷搁置着各种工具布卷淡淡对二福说:
“我们来把你爹安置好,让他彻底的入土为安吧。”
二福红了眼眶咬咬牙,凑上前帮助临安打下手。
这次临安没有大堂上那般快速麻溜的工作,而是小心翼翼的为白老爷缝合尸身,手法细致好看。
他时不时对二福解释:
“你看这里,可以看出你爹年轻时走了很多路,是个有毅力的人。”
“你看这里,说明你爹一直心脏不好,中年后开始早衰。”临安语气恭敬轻柔,说的二福一边哭着擦鼻涕,一边帮忙。
“从你这么大依旧泪水多可以看出你爹平日很溺爱你。”只是想打趣二福,没想到二福的哭声更大。
临安看着二福的泪水滚滚的掉到白老爷的身上幽幽叹口气,想要拍拍二福的肩膀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从这个时候过来过,在悲痛时谁又能听进去什么话,当年他甚至没有机会痛痛快快的这么哭一场。
转身去开了屋子的门让沉闷的空气流出去些。
靠在门框上拿出酒壶慢慢饮酒。
二福扭身看他竟觉得往常临安不出众的样貌此刻竟有些透出萧索孤寂的俊朗来。
处理好最后的工作临安细细的为白老爷擦干净身子为白老爷穿上新衣。
二福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你是好人。”
临安听了轻笑:
“一开始谁不是干干净净的来呢”。说完示意二福退出去,明日白老爷便可以永远的安息了。
和二福分手时临安拍着二福的肩膀叮嘱:
“谢谢你们多日的照顾,如今他已平安回家,你便替我和你们少爷道别,说临安不亲自去向他辞行了。”
二福犹豫着张嘴被临安拦下,临安说:
“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什么”。
二福一脸复杂点头:
“那你要去哪里?”
临安笑着摇晃手中的酒葫芦:
“天下之大处处都是我家。”
二福点头,却是一脸不相信。
临安掐上二福的脸笑着骂:
“小孩儿!”
送走临安二福看见远处一个街道里拐出一辆马车,马车朴素宽大。只是马车夫却是一个细眉细眼的女子。
二福恭敬的走过去听到里面有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他走了?”
二福答应。
里面的人轻咳两声吩咐马车边一个十多岁模样小孩子:
“小宝,都安排好了吗?”
小宝点头:
“补余杭郡郡守。”
“望你不要重蹈余杭郡现任郡守的覆辙,能够造福余杭一郡百姓。”声音低弱时不时有轻咳声。
二福觉得他应该高兴可还是笑不出来,白老爷一直希望他可以获得功名摆脱商人的命运挺直腰板做人,如今,也算达成他的愿望。
“他走了,我们也走吧。”里面的人说着。
小宝点点头坐上马车,那个驾驭马车的女子看一眼里面的人面无表情的赶动马车。
二福目送这一群奇怪的人离开,他站在街道身边人来人往,看着那个马车渐渐消失他好像明白些什么。
好像明白从前委身于命运的人终于脱开命运的扼制在辛苦的追逐着什么。
二福就像是从前希望的那样:希望这大魏的每个子民都能过的幸福如意,也包括奇怪的他们。
几日后,余姚县的花楼里少了一个一个容貌猥琐脸色青黄的客人,多了一个俊朗的翩翩公子,只是俊公子不爱拿扇子,走到哪里都是拎着一壶酒。
花楼的花娘看着几日前来到这里付了钱说要常住的人,眼中满是算计,这种长相好年轻的公子最是好骗,几句甜言蜜语便以为是海誓山盟,几晚下来便恨不得将银子全花在你身上。
扭着腰走到年轻公子不远处坐下,微微翘了腿,曼妙的身材尽显。
年轻公子的视线很成功的被引到花娘身上,他扭过脸来细细打量花娘好看的容貌,淡笑不语。
花娘偷偷看着那公子笑,露出两颗虎牙,装作蛇一般攀上他的身子娇媚的问:
“公子姓甚名谁啊。”
他勾起笑,挑起花娘下巴,嘴中淡淡吐出两个字:
“临安”。
☆、第三十一章
余姚县是一个普通的江南乡镇,自从新皇登基后一改中正选官的制度,颁布让平民百姓通过读书考试获取功名的法令后此地学风甚浓。
“公子可是来我们余姚求学啊?”花娘逗着临安。
临安笑的坦然:
“是啊。”
花娘开心了,书呆子最是好骗:
“公子可有去处了?”
临安点头从身后花中拎出一壶酒仰首倾酒入喉,白皙纤长的颈子喉结滚动,酒水透亮,花娘看着临安有些看呆了眼。
“有了,余姚书院。”
第二日寅时临安便被书院钟声惊醒,看了看窗外还没有亮的天叹口气梳洗了去上课,推开门儿书院院长已经负手站在他门前,听到他打开门缓缓转过身来。
书院院长是一位当地极为有名的学者,花甲之年两鬓霜白身板却是极正。
临安恭敬扠手行礼。院长点头微笑。
院长将临安引至讲堂,讲堂中央挂着至圣先师的画像,画像下是老师的桌案。二十余名学生看到院长和临安到来纷纷站起身来行礼:
“院长好,老师好。”
临安冲院长点点头悠悠走上前:
“学生魏姓小字临安,今后便是诸位老师。”
学生们弯腰行礼,临安笑着点头,眼睛里全是一张张年轻充满朝气的面孔。
他年幼时也是这般,凭着一张年幼的脸顽劣不堪,不仅钉老师的凳子,还将太傅关在暖阁里,不知道他的学生会不会如他年幼时一般。这样想着,临安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院长走后临安坐下问眼前的学生们:
“你们为什么要求学做学问?”
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站起来答非所问:
“老师又是为什么要来讲授我们学问?”
临安笑了解下腰间酒壶:
“我想看看会不会真的有人可以通过一时学习考试当选我朝官员。”
临安说的不是假话,当年雪翊杀干净了他身边的关陇世家,又用雷霆手段罢免了一批世家大族,他要看看突然间少了累世积攒的世家才子的大魏朝廷能不能安稳的度过这新旧交替的关键时刻。
“那学生读书便是为了通过一时学习当选我朝官员。”那孩子这般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了?”临安问。
小男孩弯腰行礼:
“学生孟子轩。”
中午午休其他孩子都有府中下人送来饭菜,这周到的还准备了临安的中饭,临安拎了食盒要去餐厅用饭一扭头看到孟子轩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学堂门口。
临安听到有孩子说:
“他姐姐忙着照顾客人哪里会记得给他送饭。”
临安想了想叫了孟子轩一声:
“孟子轩······”冲孟子轩招招手,“你过来。”
孟子轩犹豫着跑过来。
临安看着他说:
“大学之道······”
孟子轩张嘴便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临安笑着拍拍孟子轩的脑袋:
“不错,要奖励你,走,和老师吃饭去。”
孟子轩犹豫着看向门外。临安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你姐姐大概有什么事在忙,你先同老师吃饭,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学习。”
孟子轩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对临安说:
“学生未请老师吃饭已经是不妥,如今再得老师照拂,等姐姐来了一定好好谢谢老师。”
临安摸摸孟子轩的头顶,嘴角挂着笑,眼中是他不知道的慈爱。
他被流放时已经二十七岁,王府中既没有王妃也没有侍妾,快要而立的人却没有子嗣,从前有雪翊不觉得缺了什么,如今孤身一人年纪渐长才切实体会到有个孩子是多麽幸福的事。
饭桌上临安为孟子轩添菜,孟子轩眼睛在临安身上转来转去:
“老师,你成亲了吗?”
临安一顿:
“怎么这么问?”
“老师样貌俊朗文采也出众这个年纪应当成亲了吧,可您又是孤身一人来书院教书难免不让人猜测,所以有此一问。”孟子轩年纪小小的说话却是文绉绉的。
临安拿出酒壶:
“从前有,但是······”
孟子轩听到临安回答他眼睛睁大满是好奇,饭都不吃了。
临安笑着摇摇头,下意识解开酒壶喝了一口酒。
那时候他还是朝中最为炙手可热人物,身边不仅有关陇贵族依靠,还有大魏首富周家作为依仗,一时以旧贵族为首的他和身边聚集庶族文士的太子雪翊分庭抗礼,京中盛传太子无能,就连百姓都用议论变相的逼迫着雪翊让出储君的位置,雪翊被逼得退居京外雨花台不问政事。
有一天大雪,临安孤身一人上鲁山赏雪,许是喝多了酒,摇摇晃晃便走到了雨花台。
雨花台外种满竹子,翠绿的竹子在大雪中摇曳晃动,他就那么直直站在雨花台外看着里面猜测雪翊在此时做些什么,是不是在怨恨他逼他太紧,还是在怪他威胁了他的皇位。
雪翊同魏杰回到雨花台后看到的便是临安穿着大氅倒在雨花台外的竹林里,大雪落了他一身,看上去竟像是须发皆白,雪翊先是一惊担忧临安冻坏了直到看出他无事这才轻轻笑出声亲自将他扶起。
魏杰皱了眉劝雪翊:
“太子爷,这定王狼心狗肺把您逼到这里您还管他做什么!”
雪翊摇头将怀中手炉放进临安怀里,从袖中掏出帕子要擦临安脸上的雪却慢了动作,临安这样须发皆白的样貌还不知道再有没有机会看到。
临安醒来后看到不远处的厅堂里雪翊正捧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时不时从抽屉里取出一些草药。
雪翊看到长安醒来停了手中动作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临安。
两人许久不见,中间隔了这么多波折再见恍如隔世,雪翊最先扭开脸放下书笑着说:
“十八弟怎么喝这么多酒,这睡在雪地里冻坏了怎么办。”
“一贯如此也不怕什么了。”临安打量着雪翊的卧房,语气淡淡。
“十八弟,我们何至于如此生分。”雪翊背对着临安。
临安心口一滞随即冷笑:
“你不是也称我十八弟。”
临安说完话后两人再没有言语。
雪翊手边的药壶里热气腾腾,雪翊起身揭开盖子查看草药的熬煮情况。
临安趁雪翊不注意偷偷扭了脸看雪翊,雪翊本来便不壮实的身体看上去更加瘦弱,雨花台的一切更是亲手打理,哪还有当年太子的威武神气。
临安心中苦涩,这一切都是他带给雪翊的。
可临安还是气,气雪翊擅自去找魏帝,气他低估他对他的心意。
雪翊熬了药端到临安面前:
“你已经有些发热,把药喝了免得病倒了”。
临安想起从前他说,如果雪翊再喂他喝药不管多苦一定一勺一勺的喝完,眸色一沉接过雪翊手中的药碗也不管药汁烫嘴几口饮尽,喝完后将碗一扔咬牙欺身上去将雪翊搂住,按住雪翊的后脑狠狠的吻上去。
药汁的苦涩通过口舌纠缠快速传递给雪翊,雪翊敛了眼睛却没有推开临安。反而轻轻攀上临安的腰。
临安有些惊讶但还是情不自禁柔和了眉目抱着雪翊上了床榻欺身压上去。
鼻息交缠临安吻着雪翊手指快速的解着雪翊的衣裳,雪翊有些难堪扭开脸不看临安被临安板正脸咬上双唇。
在山洞的那一次两人做的急切慌乱,相比上一次这次两人总算有了足够的时间,临安咬牙恨恨说:
“这一次你要是再敢翻脸不认人我一定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雪翊低笑扯了临安恶狠狠的双眼到唇边轻轻吻了,临安被冰封许久的心在雪翊的这个动作下迅速有暖流经过,融化了满室冰冷。
临安进去后雪翊仰了头微微张嘴仿佛连呼吸都一滞,临安满心满眼全是雪翊,眼中贪婪仿佛染了血色,如同狼一般咬上雪翊喉结,再用力些便能咬断雪翊的喉咙。
雪翊攀紧临安肩膀,两人肌肤相贴的熨帖感让两人的身体都微微颤抖:
“长安······”雪翊低声在临安耳边说了什么。
但事后临安总是回想不起来。
“老师!老师······”孟子轩将已经失神很久的临安叫回神来。
临安恩了一声给孟子轩夹了一筷子菜叮嘱:
“小孩子乱问什么,快吃饭。”夹完后他默默端了碗跑去厅堂外大大的太阳下面,大概此时只有阳光可以让他觉得温暖些吧。
晚上放学临安一同等着孟子轩的姐姐来接孟子轩,直到日头完全落下西山临安和孟子轩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子慢慢向书院山门走来。
临安皱了眉,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直到那女子走近了临安才看出来是那日他去喝花酒花楼里的花娘。
很明显花娘在弟弟身边看到临安也是一脸惊讶: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孟子轩小嘴巴巴的同花娘介绍:
“姐,我们的新先生,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