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好不容易轮到休沐,偷得浮生半日闲。大清早的,窦宪就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半醒未醒之际,把他裹在厚实的毛茸披风里抱到了马车,马车里烧着暖烘烘的炉子,比楚归家里舒服多了。
楚归那房子顶多算个小康之家的水平,屋子里才不会有地龙这种高级的东西,这么冷的时候只能彻夜烧着几个铜炉子。可是今年冬天好像尤其的冷,那北风呼呼地无孔不入,整夜整晚楚归几乎都是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窦宪身上,谁让窦宪体温比他暖和多了。
这些窦宪倒是很满意,但是每当他XING起时,楚归总嫌冷,只准他在被子里局局促促地来一发,怎么也不尽兴。有一次他没忍住一把掀开了被子,想把楚归动QING的样子、在他身下的样子看得更仔细,结果猝不及防楚归一脚便把他踢开了,滚到了被子里去。这种滋味,实在是酸爽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等楚归从半醒未醒之际清醒过来时,微微掀开车帘,只见他们到了京城的郊外,朝着一座半山腰上的别庄驶去。他满是惊讶地看了看窦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窦宪却对他故作神秘不肯说的样子。
一路风景实在美极了,漫山遍野都已铺满了晶莹的白,路也十分规整,马车性能也好,即使是雪天,驶在路上也平稳得很。这条路一边依着山,一边是山崖,京城和更矮的山群就在脚下。再走到里面,便到了密林之中,两侧都是高大的树木,很是隐秘。
终于到时,楚归才发现这是座异常精美的别院,门前挂着两盏十分喜庆的红灯笼,门匾上写着窦府,院子里也是灯火通明,窦宪在楚归嘴上亲了一下道,“小归,这是咱俩的宅子。”
楚归心中忍不住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里附送小太子的金缕球图片。。。╭(╯3╰)╮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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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府邸比楚归在京中的院子可豪华多了,就连窦府也比不上。窦府是窦宪自己的宅子,并非窦家本宅,因而规格上要小一些,设计也自由别致许多。而这在郊外的别院,依山傍势,内有引入山泉水,几座主宅都有地龙,更有专门的热汤池子。
楚归虽心知窦宪身家底子厚,但这么大一座宅子,怎么也算一掷千金了。他知道窦宪向来不是注重享受的人,窦家扎根边关,军费常常是吃紧的,上过战场剩下很多老弱病残,没法再打仗,国家给一笔补偿金,可他们上了半辈子的战场,别的啥也不会干,补偿金坐吃山空,用不了多少日子。
窦家经营钱财,多是要用在边关重事、跟着窦家退下来的将士的补济还有战事物资之类。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窦宪,窦宪解释道,“今年冬天尤其的冷,你院子里的炉子丁点也不管用。自我任侍中长居京城后,家中长辈看我也没个好些的宅子,便牵线让我买了这个现成的。”
楚归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么豪华的宅子,原来的主人定也是身份不凡的,他声音有些紧张地问道,“是向谁买的?!”
窦宪瞧楚归这幅瞪大眼睛绷紧了身子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是长公主出面为我寻的,价格倒也公道,瞧你这样,还以为我不是买了座舒适的宅子,而是买了个烫手山芋呢!”
自西域假司马班超破疏勒后不久,窦固之妻涅阳公主便被尊为长公主。自然其中不会扯上直接的关系,但班超以前便是窦固的旧部,而涅阳公主被尊为长公主无疑是向窦固示好的意思,而涅阳公主本身又是天子的亲姑姑,此举也可当作天子向公主的示好。
楚归一时也没觉得这其中到底有啥问题,虽然他直觉不太好。但也没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给他多想,窦宪这次带他来本来就是不怀好意的,没几下他就糊里糊涂地被带到了热汤池子里,被窦宪晕头转向地给折腾了个遍。
这池子有长两米有余,宽近两米,都可比得上一张KINGSIZE的床了。里面撒了些玫瑰花瓣,花香随着热水蒸腾,令人QING动有余。楚归从来没在热汤池子里做过,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随着另一个人身体而上下漂浮着,那流水划过的触感,让他身体更加敏感。
有时候突然那刺激强烈得让他有些受不了,下意识地让他想抽离,却被窦宪有力的身体被挟制住,丝毫也动不得。
在浴池里便来了两回,又被热汤泡了那么久,楚归全身是丝毫力气也无。窦宪用被子裹住他,把他抱到了房子里,里面的地龙早已烧得温暖如春。窦宪将他放到床榻上,被子一抽,便只见楚归玉体横陈的模样。
两人早都是老夫老妻了,楚归在他面前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只觉全身又乏又软的不行,趴着身子,脸埋在床上便要昏昏欲睡起来。
那双TUN翘起来的弧度,玉白的颜色,其间诱人的神秘地带和欲罢不能的滋味,直让窦宪又兴致高昂起来。在烛火明灭中,便直接覆到楚归身上,又想再来。
楚归有些着恼地想推开他,他可实在累得不行了,可不想再陪着他胡闹。再闹下去他明天可真是要半身不遂了。
窦宪附在楚归耳边有些哀怨地道,“你宁愿陪宫中的那两个小崽子也不陪我!”
楚归回身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嘴,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两个小孩子你都要计较!”
窦宪压下身子将楚归紧紧搂在怀里哀怨不减道,“小归,可是那两个小崽子是那个人的孩子,你却对他们那么上心!”
窦宪心知楚归与那人是丝毫关系也无的,那副哀怨吃味却像煞有介事。
楚归瞧他这幅模样,便有些心软,也就任他胡闹去了。自又是一番销魂蚀骨。
次日雪已经停了,这郊外的宅子雪好像下得更大些似的,早已积了厚厚一层。这别院蓄了一个半大的池子,池边又修了一座亭子,掩映在丛竹梅树之中。这池子虽不及窦府中的大,但那亭子依势而建,又有丛竹梅树掩映,整个池子倒也显得相得益彰。
此时放眼望去,亭子、丛竹、近楼、远山之上,都罩上了厚厚的白白的一层。窦宪命人在亭子三面罩上了遮风的帘子,独留那面朝湖的,里面铺了软软地榻子,摆上了小案桌,四周都烧着暖烘烘的炉子,小案桌之下也有热酒热吃食的小炉。
窦宪往楚归怀里塞了个热汤婆子,便带他来这赏雪了。
这处放眼便是一片蒸腾着白色雾气的池子,再远则是蒙蒙白霭的亭台楼檐,更远则是白茫茫的远山,不可谓不是赏雪的好地。楚归窝在窦宪怀里不禁感叹道,“这宅子原先的主人,可真是个好风雅的!”
窦宪早将侍候的众人都打发下去了,自己给楚归端酒喂食的,好不惬意。闻言亲了亲他的发顶,又亲了亲他的嘴唇,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楚归只觉心间如一股暖流涌过,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他很想将这种让他不舍的美好抓住变成永恒,可两人都知道,这样的日子如今已是多么奢侈。窦宪身兼多事,又有诺达窦家要经营,即使再如何强悍,也不是铁打的人,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
而楚归现在却也是将全副精力都用在教导两个小皇子了,这么金贵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是这样相互抱着,就这样呆上半日,什么也不坐,便也抵得上浮生半载了。
两人在那呆了三日,回了京城,又是各自忙碌。
这夜,窦宪值宿宫中,回来不成,楚归将王太医请到了府里。好茶好礼奉上,将意思说明后,王太医脸色苍白,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整个发胖的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道,“楚大人,这样怕是不好吧?!若是被发现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楚归只慢慢拨弄着自己的茶杯,脸上带着些莫测的笑容道,“那上次王太医将香榧子和绿豆相克化知识,让本官站出来坐了近半个月的大狱,我可是和谁也没有说呢!若是让天子或窦大人知道了,不知道王太医明哲保身的法子还能如何。”
王太医摸了摸额上莫须有的汗,一副苦瓜脸道,“楚大人,您是遮风挡雨的大人物,就不要和小的这般蝼蚁计较啦!”
楚归可真是汗颜,他都这么没节操的说出这种话了,这个王太医明显脸皮比他更厚,是个江湖老油条子。
他脸上显出些不悦道,“本官也并没有让你主动去做,只是让你在大宋贵人遭遇不测之时顺势为之,本官自会找人将大宋贵人渡出宫去,此后隐姓埋名,与你何干!”
“本官早闻王太医医术出神入化,想来也是本着悬壶济世的初衷的,当年救人的医术也不想变成害人的祸端吧!况且此事事关太子,亦是事关社稷安危,王太医若是相助此举,不仅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是挽天下于大危之前啊!”
楚归此话可是字字诛心,即使是如今已混成老油条的宫中老人王太医,当初可不是怀着悬壶济世的初衷,他师傅当初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传给他时,便是对他谆谆教诲,行医者,当是医者父母心,救人性命乃是根本。
如今他这么多年来,虽不曾主动害过人,但却完全不能保证,为了自保没干过啥情非得已的事。楚归说的啥挽天下于大危之前,虽说是有些夸张了,但无疑却莫名其妙地煽起了王太医心中的那股神奇的熊熊之火。
他额头上不断冒着热汗,背上都湿了一层,拿出壮士断腕般的勇气答应了楚归的请求。
转眼到建初七年春正月,沛王、济南王、东平王、中山王、东海王、琅琊王等六王来朝,其中原东海王和琅琊王均已去逝,如今东海王刘政乃是原东海王庶子,如今声名也并不太好,现琅琊王刘宇亦是原琅琊王之子。
其中仅东平王、琅琊王乃阴太后所出一脉外,其余四王皆是郭太后所处一脉。
而此番除了因谋叛或贬或除掉的,几乎都来京朝贺了,乃是自天子登基后第一次全体正式入京朝贺,而这些藩王都是天子的长辈,他自身兄弟如今都几乎还留在京中,未去藩地。
楚归心知他当初与窦皇后所言二策,一是效仿马太后,二是借助母族之力,而如今,郭太后所出一脉的几位藩王,无疑是窦皇后母族最大的助力。而这番朝贺,又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而当初楚归为何笃定几位藩王能助窦皇后一臂之力,其中原因又莫不是复杂的。
只是看到小太子日益长大的身影,等到的却不知是怎样的未来,楚归便有些心焦不已。如果小太子长大后,某天知道当初他一生的变故和不幸,还有他最信任最孺慕的先生一举,又不知会是如何,每每思及如此,楚归便无不感到,一步错、步步错,差池一步,后悔莫及。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他也完全无法保证不会因为窦宪,作出这样的选择。
☆、57
57
其实按说,当今天子乃藩王的亲侄子,即使是郭太后所出的四位藩王,与天子的关系,也要比窦家兄妹近上许多。而窦家兄妹能对几位藩王有所倚仗,其中内情却是颇为久远。
这大概要从光武废太子东海王刘疆说起。刘疆两岁时即建武二年被立为太子,建武十七年因郭皇后被废,数次亲自请辞太子之位,在建武十九年被封为东海王。而东海王原先即为明帝的封号,乃是诸皇子中最为富庶的封地,光武帝为优抚长子,在此基础上又将鲁郡增为刘疆封地,合二十九县,实超然于一般皇子之外。
刘疆亲自请辞太子之位对于他甚至郭氏以及四个弟弟而言无疑是最明智的,即使他当初已作了十五年的太子,但和他父皇比起来,实属螳臂当车。郭皇后被废,已经意味着谁也无法阻止光武的心意,也无法阻挡他的力量,他作为开国皇帝的威望和实力都得到空前的稳固。
阴氏被立为皇后后,立阴皇后所出的刘庄为太子,已是势在必行。但人身在其位上,真能如刘疆这般,在当了十五年太子后提出辞掉太子之位,被光武挽留两年还清醒看清形势拒绝太子之位的,这世上实属少数。
而此举,无疑对转移光武及阴氏一派的势力对郭氏家族及郭氏所出几个藩王的打击,起到了莫大作用,将郭皇后被废的损失降到了最小,即使是郭皇后弟弟郭况,仍受到天子优待,而郭氏其他几个皇子,更是无所波及了。而刘疆一母所出的几个弟弟,沛王、济南王、中山王以及后来被废为阜陵王的淮阳王,封地也较为富庶,而且缘近东海王封地,有拱卫之势。
不过这只是其一。
其二则是,在光武驾崩时,明帝一母同胞弟弟上阳王刘荆,诈称刘疆母舅郭况书信,令其取明帝而代之。刘疆封书呈给了明帝,明帝因刘荆为亲弟弟,秘而不发。后西羌反,刘荆希图天下因羌惊动有变,又谋巫术图谶,事发自杀。
其中可道之处颇多,诸如刘荆欲陷刘疆于不义之地,其心昭昭,显然是想对刘疆一派以致命打击,但不管是信的内容,还是被识破,都足以显得手段太过稚嫩。但是否是他本人起意且一人为之,却是很难说的,不可否认的是,明帝在此事上袒护了他。但当刘荆危及的是明帝的统治之时,还是难逃一死。
至于刘疆是如何做到撇清,而刘荆行巫术图谶一事,又是为何和西羌□□挂上了钩,而西羌之属,向来是窦家势力扎根所在之地;其中种种,自是不得而知了。
可以看到的是,刘疆无疑对一母同出的几个藩王、郭家、窦家,当时都是唯马首是瞻式的人物,但这几股力量并不是单纯的服从,他们也有自己的意志和利益,并且是不受刘疆控制的。
在永平元年,刘疆即病重,永平三年薨。此时窦宪已十二岁。
但几个藩王及郭家为何愿意在窦氏兄妹下注,却还有第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即刘疆并无嫡子,在临死前曾上书称,“天恩愍哀,以臣无男之故,处臣三女小国侯”,如今的东海王刘政乃其庶子,且向来好色,世人皆知德行不佳。
而窦宪母亲乃是刘疆嫡长女,被封为沘阳公主。
无疑刘疆四个亲弟弟对他都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可想而知,他们若是有所感怀,更容易把对长兄的感情,投射到沘阳公主一脉上,而非刘政身上。如今窦氏兄妹的位置,从他们的利益出发,也有投资的价值。
藩王、贵族、朝政,种种盘根错节,本就十分复杂,都是位于大汉王朝顶端上的人物,一举一动涉及利害关系颇大,向来不是个人感情、也并不是纯粹的风险投资来实现的。
几位藩王和天子到底谈了什么,一般吃瓜群众当然不得而知,即使是朝廷百官,见到的也只是除夕晚宴上,天子与一众藩王的其乐融融。
藩王在京城都留了近半月,然后便各自回了藩地。不管过程如何,但是改立太子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去年自太子一事之后,楚归被释放,大宋贵人下了掖庭暴室,又被打入冷宫,赵太傅便一病不起,不久就薨了。天子给了赵太傅无上的荣誉,谥号正侯,但不管怎样,文臣还是失去了说话最具分量的精神领袖般的人物,话语权的此消彼长,此时在朝廷中还是显而易见。至少,诸位藩王对天子决意改立太子起了莫大作用。
但先传来的,却是大宋贵人服毒自尽的消息。朝廷百官和百姓倒都没有很惊讶,大家都一副很老练的样子,到如今形势,太子大势已去,大宋贵人又身在冷宫之中,服毒自尽也正常不过。自然,窦皇后也是有莫大嫌疑的。什么都阻止不了百姓没有证据但能无所顾忌地猜测和想象。
这天夜里,太子名下的一处别院后门,深更半夜驶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名小太监从其中扶下来一名身着素衣,形容憔悴但风韵犹存的年轻妇人,身后还跟着一名丫鬟,正是大宋贵人。
建初七年夏六月,废皇太子刘庆为清河王,立四皇子刘肇为皇太子。
一切终究还是尘埃落定。
楚归心中背负的石头也终究落地,只不过没有轻松,反而是砸出了个血窟窿。
如今小皇子刘庆也不过四岁多,他也不能真正认识到这一切对他有什么改变。他只知道自己搬出了自记事起便一直住的宫殿,身边侍候的宫人也只剩下了几个最熟的。最难以接受的还是,先生每天不能按时给他来讲课了,也不能每天都来陪他了。
那天宫里传来他母妃身亡的消息时,他一直憋着眼泪不哭,等见到楚归便一下子扑到楚归怀里,眼泪像决堤一样花花留下。他都难过得说不出话了,虽然他很想问先生答应过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