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们安插眼线的事情他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但是按照他以往的行事来说,此次身边只有一人,倒不符合他的作风,还颇有些草率。你回信给线人,跟他说让他务必了解清楚,但切记一点,不要暴露身份。”
“是,那奴先下去准备。”
薛晟挥了挥手,侍卫才弓着身子告退,等房门重新被合上,他转回头问角落那里的来旺,“徐管家可有口信?”
“有的,徐管家说已经按照爷的吩咐,觉会大师准备的东西估计今天已是到了平南县,另府里一切安好。”
“你帮我把这封书信给徐管家,让他递交给樱桃胡同宗亲府里的袁大夫人,另外如果府里有什么不用顾虑我,秉公秉正处理即可。”薛晟从衣袖处拿出折叠过的书信装进了信封才递给了来旺。
“爷,府里不是没与宗亲家来往么,怎么………这次?”府里人都知道宗亲家与爷关系不好,上次他们邀请,爷应了。但也因为圣旨不能赴约,多是认为两府的关系好不了的,不想爷这次还主动递出橄榄枝。
“我有我的看法,你这边也派人盯着金武阁那边的动向,发现大周国皇帝的下落第一时间通知我。”
*
说来也巧,大周国与大明朝中间隔着海,离得最近的县城就是平南县。大周国靠海,常有渔民捕鱼后装着货物去大明朝贩卖,夜幕下一只大周国的渔船正驶向平南县。
船上大多是闭着眼睡觉的渔民,在一片躺着的人中却有两个极突兀坐着的两人。他们正是大周国皇帝以及随行的侍卫,两人装扮地像平常出海的百姓一样,掩人耳目搭上了前往大明朝的渔船。
可即使这样,两人身上的气质自上了船周边就空了一片,渔民身上大多鱼腥味甚重,他们多是认为这两人是贵公子,自然不想靠得近玷辱了贵人。
渔船上简陋,没有可坐之物,两人也像其他人一样席地而坐。渔民大多白天劳累,到了晚间睡觉的时候呼声一片,一向忍受不了喧闹的大周国皇帝此刻一点也不介意,看着侍卫不解,他笑着道:“此行我是去见我心爱的姑娘,世间万物均入不了眼也不在意了。”
他的长像偏女气,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角还带着一点红的渗人的泪痣,侍卫此刻才觉得这世人对大周国皇帝的评价:“君子如玉,其颜皎皎。”甚是贴切。
一向话不多的皇帝今晚却是个话闸子,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侍卫,兴致上来接着道:“子鱼可有中意的姑娘?”
万年都不会有表情的侍卫脸上难得有了丝别扭,坐在他对面的君主低低地笑了开来,“罢了,罢了,孤不逗你了。”
“这不是在宫里,你不用拘束,不过你要是有了心爱的姑娘,跟孤说,孤给你赐婚。”
侍卫拿这说话不算数的君王也是没办法,只好当作没听见,只是眉眼还是一样的刻板。君王也不在意,他有些自言自语开来:“我找了几年,大周国小周国找遍了都没找到,没想到那人却是在大明朝,我可真傻。”他是真的开心,话里都是轻松之态。
不想这一板一眼的侍卫却是说了句极煞风景的话,“如果那女子嫁人了怎么办?”
他的笑声停了,又恢复了君王身上有的决策果敢,他道:“即使她已经嫁人了……我也要。”
“那副画卷瞧上去年代已久了,恐是几年前的手笔。子鱼,我不在乎她嫁人了没有,孩子有没有,我在意的是她的存在。”
渔船已经驶到了海中央,除了船上些许的灯光,整个海面是一望到不了底的黑暗,他落寞地厉害。侍卫忙恭敬道:“奴才会一直追随陛下,帮助陛下完成所愿。”
“子鱼你可知道,我此刻欣喜又害怕,即使当年与大皇兄争夺皇位之时也没这么无措。我啊,是真的想见她,就算让我拱手让上大周国我也愿意。”
侍卫一惊,小心翼翼问道:“那那位女子定是有过人之处了?”
君王听后,周身都带着喜悦,“那你可说错了,她野蛮地很。那时朝内动荡不稳,我被大皇兄手下的人陷害,幸得她所救。”
“她不漂亮,见到我的第一眼还对着我说:‘这是哪来的小娘子,长得可真好看!’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认为是女子,可把我给呕死了。”
帆杆上的挂着的灯盏被风吹的晃荡,侍卫就这样瞧着,破碎的光圈下尊贵无比的君王此刻像个怀春的少年郎一样。
☆、有孕
江南美,气候也多变,等薛晟从屋子里出来,才发现天已经开始淅沥沥地下雨了,他看了看拿过来旺手里提着的灯笼:“你先去歇息,我独自回去。”
来旺想出声拒绝,可扫到自己主子的脸色,还是应了,只是仍不放心道:“那爷,您等等我去给您拿件斗篷。”
他的房间正好在外院倒座房内,等他往住处跑去,薛晟已是提着灯笼迈进了夜色中。
夏季的雨按道理说不冷的,可夜深他又穿的单薄,雨丝渗到衣裳里,薛晟还是感觉到些许寒意。
驿馆是个二进的院子,虽然格局不大,但内里结构同其他院子一样,得过了垂花门经过游廊才到后院,薛晟沿着庭院中的青砖小道直往自己的那间厢房。
等到了房间门口,看着里面传出的亮光,他脸上升起讶异,终是抬起手轻扣了扣房门,可是里面半响都没动静。
他再等了会才推开门,一室的温暖暖风迎面而来,可房间里仍是安安静静的。他往里走了点,才发现罗汉床上的高几趴着一个暖黄的身影,走过去才发现是睡得正熟的孟云容。
可能是趴的时间有些久,她脸颊处还有红色的折痕,也可能是睡得不太舒服,眉头微皱着。
她的睡脸很无害,薛晟突然伸手往前戳了戳,一如想象中的柔软。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内心震惊地厉害,可瞄到那张安详的睡脸,他想,许是冷意给他带来的冲动。
才让他这么急需温暖。
*
这场雨下了一个夜晚,隔天还没停,可今天依旧是要出发去平南县的。来旺从马厩里牵出马,马的气色很好,他想着皂隶定是喂了不少的草料,见惯了京都时不时的磅礴大雨,偶尔见见这烟雨朦胧的小雨也是不错的。
只不过,今早爷与云姨娘神情都是怪怪的,他忍不住好奇,毕竟已经鲜少见爷会说错话了。
差人亲自送薛晟出了驿馆,趁着临行之前一脸恭敬道:“国公爷此行陛下厚望深重,他日凯旋归来,微臣幸能再见尊颜。”
对于他这种芝麻粒的小官,这次能够见到平国公已是走了运了,要是平国公此次办好了皇上的差事,那可就是大功臣了。但陆路四通八达,说不定平国公返回京都的时候根本不经过他这边也说不定。
没想到平国公听了他这话回他:“世事难料,如果驿馆来了个眼角有颗朱砂痣的男子,还请帮我转达句:‘平国公已侯多时。’”
虽然不清楚内里,差人还是答应了,看着薛晟登上马车,心里还在猜测那人与平国公是怎样的关系?
马车里面的孟云容是听到薛晟说的那句话的,眼角有颗朱砂痣?她倒是小时候见过,不过他说的怎么会是那人,她重又把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抹除了。
帘子被拉开,薛晟走了进来,两人目光一碰撞,孟云容很快就别过头,可她从眼尾偷偷瞟那人一脸的气定神闲,真真是气的牙疼!
她记得昨日洗簌后他还没来,才坐在坑上等他的,只不过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可今早醒了却是在拔木床上。除了自己睡的一角乱糟糟的其他地方一丝不苟,正想着是不是他昨日没来,可屏风那传来些轻微声响,她不安地起身走了过去,他光着膀子衣物在手上正要穿,自然没发现她的走进两人都吓了一跳。
薛晟有着京都第一美男子的外号着实是担的起的,他的肌肤很白,像和田玉那样的光滑,孟云容此刻还能想得起昨日自己见的是何等美色。她想,她娘说的世人都爱美,尤其女子更爱美,是很恰当的。她从不怀疑她会爱上他,最开始的是因为他的美色。
然后了解后才知道薛晟是她孟云容的□□。
大概是被她看光上半身,薛晟早上也是有些不自然的,用膳的时候还把来旺唤成了得贵,让一屋子的人当场愣怔鸦雀无声。可此刻一点也找寻不到,真是变脸高手。
他好像很能给自己找事情做,一上马车,就从暗格里拿出书籍。她侧目瞧了眼,不是上次看的《孙子兵法》而是《道德经》!
车厢里很舒适,两人各持一角,茶几上的点心这次挪到了孟云容面前,她也不再看他了,转而无聊地吃起干果来。
薛晟错过眼就见她像个小松鼠一样一吞没一会就吐出果壳,小碟子上的果子一颗一颗减少,他重又收回了视线,只是嘴角向上弯起了点。
马车外面的来旺支起耳朵听了半响都没听到任何说话声,只好收了那心思一心赶路,虽说雨不大,可下的时间久,路上都是水洼,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
这时还是辰时,京都的天却很明媚,明武帝刚下朝就听宫人来禀说是袁婕妤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明武帝听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着来传话的宫人一个劲地道:“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宫人颤着身子欢喜异常,皇帝又吩咐随侍的海公公道:“摆驾去和落宫。”
步撵从去坤宁宫的路转了弯往宫里西侧的和落宫而去,躲在花丛后的一抹绿色的身影看后跺了跺脚连忙跑回去报信,回头看的海公公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也知道这多半是皇后宫里出来的宫女了,这般行事莽撞,下人这般不伶俐,主子也就一个德行,这七巧玲珑心干的袁婕妤不受宠都难怪!
明武帝虽说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他本人一点都不服老。除了该有的妃子,每年都要挑几个女子进宫的,所以这后宫皇子皇女的怎么会少,可他今日这般开心可足见袁婕妤的受宠程度了。
这袁婕妤本进宫已有两年,样貌吧并不显眼,加之娘家也不出众,混在后宫美貌妃子里哪会得到明武帝的青睐,所以刚进宫的时候也只是被封了一个美人。也是她命中注定或是谋算的好,明武帝在其生母忌日那晚,恐是伤感甩脱了身边的人独自到花园时,正看到一女子站在花丛中。那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让明武帝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生母,当晚就宠幸了那位女子,后面对她也是恩宠不断,份位连升到了婕妤,现如今又有了身孕,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袁婕妤。
拐了几个弯,终是到了和落宫,步撵一落地,海公公已是喊道:“皇上驾到。”
早有眼里见的小太监进去禀了袁婕妤,所以这皇帝还未跨进院门,里面就传来袁婕妤娇柔的声音:“妾参见陛下。”
明武帝连忙止住她要行礼的动作,笑道:“爱妃不必如此,你肚子里可是怀了朕的皇儿。”
袁婕妤听了这话,娇羞地低垂下头,脖子后面的肌肤白的晃眼。明武帝看后又想起前些日子的各种旖旎,但看着对面袁婕妤笑意深深地看着他,另时候不对到底按捺下去了。
这月份也仅是一个月,明武帝丝毫不吝啬自己的重视,到宫殿之前一路上都在问道:“你可曾有什么不适?可有想吃点什么?尽管与朕说,朕让御膳房给你做。”
袁婕妤却是不好意思地道:“妾没感到什么不适,也没什么馋的,就只是………。”
明武帝本在听她就只是后面的内容,却没了下文。看了看娇小玲珑的袁婕妤,好像她的说与不说都得看他,虽然这宫里哪个不是他握着生杀大权,可这么提在明面上的依赖,他脸上满是柔情,温和地道:“就只是什么?你说出来,我给我的小爱妃找去。”
“妾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夜里睡下突然梦到了姑母。今天醒来,阿采瞧着我精神头不好就请了御医来诊脉,妾才知道有了身孕。联想到昨日姑母说的跟今日发生的都吻合,妾想让姑母进宫一趟。”
她越说声音越小,这已是违了规矩了,这后宫也只有皇后和四妃能够有让家人进宫的权利,这婕妤的份位是不够格的。
“哈哈哈,原来是这事,朕喜得皇子你是功臣,朕就允了你这次。”他是这大明朝的皇帝,他要做什么还有人敢指责吗!?瞧着袁婕妤得了这话笑的跟花骨朵一样,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才转回过身对着海公公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让她明日就进宫,免得让我的爱妃等”
他说道一半已是转回身子看着袁婕妤,海公公得了旨意回道:“奴才领命。“
“皇上……我让人给您准备了银耳莲子汤,您火气旺,尝些败败火。”
“还是朕的爱妃体恤朕。”
两人相依相偎进了宫殿,海公公望了眼往外走,边走心里边道:“这平国公的眼睛甚是毒辣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每个新人作者不奢望自己写的文有多出众,但的确是希望有人看的。
先前有位读者评论说我的文不对现在读者的胃口,我那时可能是刚开文的热情正盛,所以看了那条评论倒还是坚持着自己走的路线。
可文开了也有一个月了,成绩可以说是惨淡,然后也慢慢发现自己踩了很多雷,确实是有很多缺点,可仍是写完章节后发表,可最终还是被成绩打败。
这文可能会大修或会暂停,不过作者君爱好写作的动力一直都在,希望有些人看到不要说作者玻璃心,因为付出心力,每天都惦记,却没回报,姑且让作者先缓缓这种心情吧。
☆、酒楼
海公公能得皇上宠幸,与他会看主子脸色行事,办事稳妥也是一个方面。
昨日明武帝下了旨意,他一刻没耽搁就去宗亲府颁了圣旨,这不袁大夫人今天就进宫了。
她是天不亮就出发了,可等太阳都露了出来,她才得见袁婕妤。
两人见面自然是一阵寒暄,袁婕妤瞧着已不见年轻时风采的袁大夫人止不住的落泪,袁大夫人瞧见了,惶恐道:“娘娘可别哭了,你这怀着龙嗣呢!”
袁婕妤听罢擦了擦眼泪,拉着她坐在黄花梨海棠镂空嵌宝石的扶椅上,“姑母日子可是过得不好?”
“我哪有好不好的,都已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再不好能坏到哪去?姑母啊,现在唯一念着的就是你这肚子里的小皇子了。你父亲官不大,祖父也败落了,姑母也是苟延残喘来着,都帮不了你。现如今你得了恩宠,姑母也不求别的,只愿你别怨恨姑母与你父亲。”
“姑母说哪里话,父亲那里什么情况我做女儿的怎会不知?姑母对我的好我心里也有数,还想着要报答姑母对我的教养之恩呢。”
“恩不恩的,一家人里还计较什么。”她是真的疼爱这个在她身边养到及笄的侄女,她没女儿是拿侄女当亲生女儿疼的,连亲事都给她谋划好了。不曾想侄女被自己不成用的哥哥送进宫,娘家没人打点,在这个权力熏蒸的后宫怎么会出众?所以侄女突然受宠她是吃惊的,今天见了面,压在心底的疑惑终是提了出来,“先前我还怕你在宫里日子难过,想着拜托平国公打点一二,不想平国公去了平南县。所以,姑母今个问问你,可是有人在你身后给你指点?”
袁婕妤欲言又止,见姑母一脸严肃,还是咬了咬牙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姑母,可………姑母,这人我不能说。”
袁大夫人没有发怒,她反而慈爱地抚了抚袁婕妤的脸,看到她发髻上戴着的祥云五尾凤簪,知道侄女过的真的好。她笑着道:“你这点伎俩还想瞒过我去,你不说,早有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