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装得一副嫡女的样子,就连老太太都喜欢她几分,可亲事还不是要母亲来左右。
难不成,她一个庶出的姑娘,还能嫁到公门侯府去?那永嘉伯府已经是很好的去处了。
等到傅珺离开,屋里子就留下了傅沅、傅珍、黎氏还有伺候在跟前的陶嬷嬷。
傅沅喝了几口茶,才听黎氏道:“怎么不替你三姐姐问问?”
听着黎氏的话,傅沅才抬起头来,带着几分不解看了过去,嘴里说道:“婚姻大事,自然是太太做主,哪里有小辈们说嘴的理。”
听着她的话,黎氏笑了笑,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祖母说的对,你是个懂事的。”
说着,便对着傅沅道:“你也回去吧,我瞧着你三姐姐脸色不怎么好,你也过去劝劝。”
傅沅站起身来,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见着傅沅离开,傅珍才忍不住问道:“母亲,那永嘉伯府的二公子可有哪里不好?”
傅珍问的直白,倒叫黎氏愣了愣,脸上露出几分恼怒来。
傅珍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上前认错道:“女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着,永嘉伯府二公子既是嫡出,如何会娶三姐姐?”
自古以来,亲事上是最讲究“嫡庶”二字的。
听着傅珍的话,黎氏脸色缓和了几分,却是摇了摇头,道:“那永嘉伯二公子没有什么不妥,不过是他们家想着和咱们侯府结亲,便选了你三姐姐。”
傅珍听完,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黎氏话中的意思。
如今大姐姐嫁进东宫,二姐姐又早就定亲,剩下的就只有四个了。
她今年才十岁,六妹和她一般大小,身份上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所以,就只剩下了傅珺和傅沅来。
而傅沅,是嫡女,又是皇上亲封的仪安县主,有老太太和父亲疼爱,自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这么一想,最好的选择就是三姐姐傅珺了,永嘉伯夫人真真是算准了府里会结这门亲事。
虽想清楚了这些,傅珍还是忍不住问道:“蓉姨娘和三姐姐平日里对母亲颇有不敬,您怎么替她选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在傅珍看来,母亲是不会这般便宜三姐姐的。
听着傅珍的话,黎氏身旁的陶嬷嬷便笑道:“一个庶女嫁到哪里和太太有什么相干,这一切,不过是为着日后叫老太太答应四姑娘的亲事罢了。”
“太太宽和,这些年老太太和老爷都误会太太了。”
傅珍一听,当即就回味过来:“哦,母亲有意将四姐姐嫁到哪家去?”
黎氏看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瞧你急的。”
黎氏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才意味深长道:“你四姐姐是皇上亲封的仪安县主,自然要嫁到高门候府去。”
傅珍还要细问,黎氏却是不肯多说一句了。
“你小姑娘家打听这些做什么,等事情定了你就知道了。”
☆、第54章 永嘉伯夫人
傅沅回了蕙兰院,心里一直琢磨着方才在沉香院发生的事情。直觉告诉她,黎氏多半要有什么动作。只是不知是在她的亲事上还是在别的地方。
想着这些,傅沅不禁皱了皱眉,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一旁的万嬷嬷见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担心道。
姑娘平日里从沉香院回来,也不是这样的脸色,今个儿是怎么了?难不成,是黎氏训斥了姑娘,给姑娘气受了?
听着万嬷嬷的话,傅沅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才将事情说给了万嬷嬷听。
“太太说永嘉伯府的夫人中意三姐姐,要给三姐姐定下这门亲事。”
万嬷嬷听了,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永嘉伯府?”她思忖了一下,才皱着眉头开口道:“那永嘉伯夫人是大太太的庶妹,大太太平日里和她都生疏得很,怎么反倒要和咱们二房结亲了?”
万嬷嬷说着,眼中满是不解。
傅沅喝了一口茶,想了想便问道:“那永嘉伯府可算得上是京中权贵?”
听自家姑娘这么问,万嬷嬷摇了摇头,回道:“哪里能算,虽得了个伯爵,可那永嘉伯这些年不得皇上看重,只在户部当了个闲职。”
说到此处,万嬷嬷却又抬起眼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家祖上基业大,留下来的钱庄铺子京城里就有好多,听说如今都是永嘉伯夫人管着。”
“若论起这个来,倒是咱们三姑娘高攀了。三姑娘乃是庶出,便是嫁到有底蕴的人家,也只能是嫁给庶子。与其落到那样的处境,不如结了这门亲事。”
傅沅听着,点了点头,明白万嬷嬷话中的意思。
可正因为这样,她才有些琢磨不透。
自打她回了府中,她看得出来黎氏忌惮蓉姨娘,更不喜欢蓉姨娘所出的三姐姐。依着黎氏平日里的性子,又怎么会给三姐姐结这门亲事?
难不成,是那永嘉伯府大公子有什么......
傅沅摇了摇头,没再继续想下去,对着万嬷嬷说了黎氏最后说的那些话。
万嬷嬷一听,当即就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来:“难不成,她也想算计姑娘的亲事?”
自家姑娘今年十四岁,到明年就要及笄了,是该到了定亲的时候了。
不等傅沅开口,万嬷嬷就镇定下来,对着傅沅道:“姑娘别担心,有老太太和老爷在,她便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算计不了姑娘的。”
安慰了一句,万嬷嬷到底是不放心,又开口道:“这些日子姑娘行事要愈发小心些,便是在府里逛园子,也叫怀青和书蝶一块儿陪着姑娘去。”
傅沅嗯了一声,对着万嬷嬷笑了笑,道:“嬷嬷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的。”
她也明白,黎氏想要在亲事上算计她,只能是算计她的名声,所以是要小心谨慎些。
......
黎氏才说了要和永嘉伯府结亲,只过了几日就将那永嘉伯夫人请到了府里做客。
傅沅听到消息的时候,手中正抄写着一本经书,听着这消息,拿着笔的手微微顿了顿。
“哦,竟这么快?蓉姨娘和三姐姐可过去了?”
怀青点了点头:“那永嘉伯夫人一来,太太就派人叫了蓉姨娘和三姑娘去沉香院,这会儿正说着话呢。”
傅沅点了点头,低下头去继续抄起经书来。
这两日,她见着三姐姐傅珺,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就知她是满意这门亲事的,所以也不必旁人来操心了。
怀青见着自家姑娘这样,没再打扰,只端了一盏茶上前放在黄花梨书桌上,福了福身子转身退出了屋子。
等到中午的时候,怀青才又进来道:“姑娘,该用膳了。”
傅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笔放在笔架上,叫小丫头伺候着净手后,便在桌前坐了下来。
早有丫鬟从膳房领了饭菜回来,四荤八素,外加一道鲜笋汤,摆了满满一桌子。
因着有些饿了,傅沅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饭,万嬷嬷见着,只摇了摇头无奈道:“老奴就说抄书最是费神,叫姑娘慢些抄,姑娘偏不听。”
万嬷嬷说着,伸手盛了一碗鲜笋汤递到自家姑娘跟前,才继续道:“姑娘往后可不许这么伤神,不然老奴就告诉三少爷去。”
傅沅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嬷嬷还说我,哥哥才是不把自个儿的身子当回事。”
傅沅知道,傅询在翰林院当值,从宫里回来后还有好些事要忙,要不就看书看到很晚,很晚才歇下。
比起傅询来,她不过是抄抄经书,不知要清闲上多少倍。
听着傅沅的话,万嬷嬷无奈摇了摇头,嘴里却是不经意道:“说起这个来,老奴更觉着少爷跟前儿若有个人伺候,知冷知热才是好的。这些年,少爷得皇上看重,忙着朝中的事情,竟是将婚姻大事都要耽搁了。”
万嬷嬷说完,不等傅沅开口又继续说道:“按说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前些年老太太也是给三少爷相看过的,中意的是抚宁侯府的大姑娘,只是那时三少爷随着荆川先生外出游学?6 兔欢ㄏ虑资吕础5鹊饺僖贾薪拷撕擦衷海咸棵刻峒按耸拢僖芩挡患保裙┠暝偎怠U饪刹灰恢钡搅苏馐焙颍咸侥暧植∽牛忠庸媚锘馗徒耸碌⒏榱恕!?br /> 傅沅听出万嬷嬷是真的为着兄长的亲事操心,听着这话开口劝道:“嬷嬷不必担心,哥哥今年也才二十岁,哪里就迟了。”
“之前外祖母也和我提起过这事儿,说是哥哥性子冷,娶妻定要娶个他中意的回来,不然依着哥哥的性子,怕是冷落了嫂嫂。”
“依我看,这事情得慢慢来,总要哥哥喜欢了才行。”
万嬷嬷听着这话愣了愣,无奈摇了摇头,嘴里只说道:“老夫人说的没错,老奴伺候了三少爷这么些年,是最清楚三少爷性子的。也是因着这,老奴才由不得要操心,可对着三少爷的时候,又不敢多劝。”
说到此处,万嬷嬷看了傅沅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说道:“若是黎氏算计姑娘的亲事,倒可说是三少爷还未娶亲,姑娘还小,不着急着嫁人。”
傅沅点了点头,又安慰了万嬷嬷几句,才叫她下去歇息了。
这边,三姑娘傅珺在沉香院的正屋,见着永嘉伯夫人的时候,却是提着心,生怕自己出了错,叫人笑话了。
自打那日从沉香院回来,姨娘就派人去打听了永嘉伯府的消息,还有那大公子。她这才明白,原来这门亲事当真是她高攀了。
那永嘉伯虽这些年不大得皇上看重,可府里还是有些底蕴的。而府里大公子,也是个品性周正,好读书的。更难得的是跟前儿只一个教导人事的通房丫头,还是永嘉伯夫人赏下的。
难怪姨娘都说,太太这回行事叫她也看不透了。
可不管怎么说,她若能嫁到永嘉伯府去,是极好不过的了,所以今个儿听到永嘉伯夫人来府里做客,她心里就忍不住紧张,生怕自己哪里有不妥当。好生打扮了一番,又不想叫人觉着太过刻意,所以穿了这一身半新的淡紫兰花刺绣褙子出来。
“给太太请安。”傅珺上前几步,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起来吧,这是永嘉伯夫人。”黎氏温和一笑,指着永嘉伯夫人道。
傅珺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给您请安。”举止投足,娴雅大度,永嘉伯夫人看在眼中,心里最有的一点儿迟疑也压了下去。
这丫头虽是个庶出,倒是比寻常人家嫡出的姑娘都有几分气度,听说也得府里老太太喜欢,比黎氏所出的五姑娘都要得宠些。
“早听说府里姑娘们教导的好,如今一比,可不将我那闺女比了下去。”
“到我这儿来。”永嘉伯夫人对着傅珺招了招手,温声道。
傅珺看了黎氏一眼,见着黎氏点头,这才缓步走上前去。
永嘉伯夫人拉着她的手将她看了许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顺手将手腕上戴着的一只黄玉镯子褪了下来,要给傅珺戴上。
傅珺推辞不敢,黎氏就在一边道:“长辈赐下的你便收着吧。”
傅珺脸微微一红,谢过之后才戴在了手腕上。
正当这时,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却是老太太房里的青馥姑娘来了。传话说是老太太听闻永嘉伯夫人来了府里,请夫人过去坐坐。
永嘉伯夫人听着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来,下一刻,就笑着应下了。
☆、第55章 莺粟膏
永嘉伯夫人刚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心里便有了思量。
听说宣宁侯府老太太几个孙女儿里最疼的便是大姑娘傅娅,如今看来,倒是真的。这大姑娘才进了东宫,就将老太太急出病来。老太太都这样了,更别说她那姐姐了。
永嘉伯夫人想着,心中涌起一丝快意来,跟着丫鬟青馥朝软榻前走去。
周老太太坐在软榻上,穿了一身墨绿色绣金线团花褙子,额头上戴着一个镶绿宝石牡丹绣花抹额,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捻动着,气色看起来倒是红润许多,只是永嘉伯夫人哪里不知,这人病了一场,气色再好都是药养出来的。
“妾身见过老夫人。”永嘉伯夫人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周老太太听她这话,看了她一眼,只开口着道:“别多礼。”说着,就吩咐了丫鬟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吧。”
永嘉伯夫人谢过,便挨着坐了下来,察觉到周老太太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因着这不自在,张氏很是恼怒,当年她乃庶出,见着这位老太太的时候,真真是矮到了地底下。如今面对面坐着,当年的那些屈辱就一下子涌现在脑海中。
张氏收回了心神,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微微一笑,道:“不知老太太专门派人叫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周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多年没见,就寻思着叫你过来说说话。”
不等张氏开口,周老太太又说道:“听说府里的大公子还未娶亲,你相中了珺丫头?”
黎氏打算和永嘉伯府结亲的消息自然传到了周老太太的耳朵里,今个儿张氏到府里做客,老太太这个当祖母的怎么也要问一问的。
张氏听着老太太这话,眼中浮起一抹笑意来:“原还想着您病着,不敢扰了您的清净,不想您也知道了。”
“我看珺丫头很是不错,是个知书达理的,等到嫁过去,我自会将她当亲生的女儿疼。”
张氏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嗤笑,张氏抬起眼来,一眼就见着老太太眼底流露出来的毫不掩饰的嘲讽。
“嫁过去?你说这话还太早了些,珺丫头虽是个庶出,可论举止气度,也不至于要嫁到你家去。”
老太太的话叫张氏立时就愣住了,眼中闪过几分羞恼来,老太太说这番话,分明是打她的脸。
傅珺一个庶出,能嫁到永嘉伯府,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平淑郡主想要两府结亲,可不是我们上杆子一定要娶。这满京城,未出嫁的姑娘多着呢。”张氏冷着脸,说话间就再没了之前的许多顾忌。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却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只意味深长道:“这些年,你的性子竟是一点儿都没变,遇事还是少了些稳重。”
老太太说完这话,便转头看了身边的卫嬷嬷一眼,卫嬷嬷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微微福了福身子,从袖子里拿出一沓纸张来,递到张氏面前。
张氏眼中闪过几分狐疑,看了老太太一眼,才伸手接了过去,等到看清楚了手中的纸张后,竟是脸色大变,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张氏手中的这些纸张,是一张一张的当票,上头竟有当年张氏的嫁妆。
“怎么,见着这些很震惊?”
“你以为你将嫁妆运往金陵,又一批一批的当掉,就没有人知道,脸上便体面了?”
老太太笑了笑,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几口,才带着几分可惜道:“也是凑巧,这钱记刚好是我娘家一个侄子开的铺子。你那副翡翠头面运到金陵,进了铺子,我不久就收到了消息。你可真是好的,连长辈送的添妆礼都拿到当铺去了,不知到手的银子,是做什么去了?”
“我记着,府里祖上可是经商起家,难不成金山银山都用完了,要丢得这些脸面,传出去也叫人看了笑话。”
老太太看着她,眼中愈发多了几分不屑。原本她就觉着这张氏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算计到了她的孙女儿们身上。
不等张氏开口,老太太又带着几分感慨道:“那莺粟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用多了,戒都戒不了了。”
张氏原本只是震惊和恼怒,老太太这句话说出来,张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脚下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张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竟被周老太太知道了。
这些年,府里虽有进项,可花销也不少,其中最大的一项便是这莺粟膏,再多的金山银山也堵不住这个窟窿。
见着张氏的脸色像纸一般惨白,老太太的眼中丝毫没有同情,只重重叹了口气,道:“这事你虽瞒着,但若真有心也是打听得到的。你这当母亲的若是真心为他好,就叫他戒了这东西。不然,早晚都要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