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落到今天的局面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秦靳很是满意的说道“不过结果比我当初预想的实在好上太多了,我本只是想看看这孩子发现自己认贼作父后会怎样,却没想到夙毓左护法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大,正魔不两立,即便他不在乎,他身边的人也会在乎。”
夙毓勾起了唇角“也就是说,司空玦当年舍弃了你,你才想让他的孩子尝尝被人蒙蔽背叛的滋味?”只可惜,这个秦峥,除了血脉,他不是司空玦的儿子,而他真正的儿子,听到这样的真相,可是跟着三皇子前来找寻他们的路上。
秦靳,你真是让人觉得悲哀。
这样的事实夙毓当然不会告诉秦靳,他们匆匆的离开少林寺,正是提前往司空家的方向而去,到时与秦峥汇合。
至于已经恢复武功的秦靳,夙毓哪怕再自认武功颇高,也打不过这个已然恢复武功的前教主,秦峥传授他的幽冥寒霜心经,他才练到第七层,每一层之间的碾压是绝对的。
只有达到高一层的地步,才能了解上一层的漏洞,这是幽冥寒霜心经的独特之处,至于许长安,采补出的实力,对上秦靳却不是对对手,非功法不好,而是个人的悟性在那里。
前世的秦靳对秦征采取的是放养的态度,内定了少主,免去了争权夺利,教导幽冥寒霜心经,却不加以引导,放任自流,更是早早的走火‘离世’,任由没有丝毫领导能力的秦征接位,只怕他自己正是躲在哪个地方看好戏吧。
直到后来的幽冥教破灭,他带秦征远走荒漠,再次重复他被抛弃的历程,想来那等来苏止言的一口清泉,那个看不清的人影,可能正是这个收养他的前教主了。
想要看戏是么?那就真真正正的看好了,但是,看到最后,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马车一路往东南而去,夙毓想通了其中的关隘,却也没有问出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知道秦靳不会说,但是总有一天,他会知道。
这个人随着十九年前的那场大火和司空玦的离世,已然是疯了,救他,他会有那样的好心?
而一行人提前甩掉各路人马,将他们引向西北,却在东南定居下的时候,三皇子也如夙毓所料的追来了。
夙毓在出现在三皇子面前的时候就知道,那个好色的人会认出他来。
说好听点叫风流,说难听点就叫好色,美人见之不忘,自然眼角眉梢都能看出点什么,要不然岂不是负了他三皇子对含丹的一见钟情。
三皇子会来,那么许长安也会来,动不了秦靳,他还动不了秦征么。
既然送上门来的找死,他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所谓大隐隐于市,夙毓的幽冥十二楼遍布大齐的十二个州,其中的闽州,正好就是司空家的地盘。
想要藏身,自然也是容易的很。
良辰美景楼,是闽州幽冥十二楼的据点,而夙毓易容的手段,从来不曾落下。
他虽是不在意穿女装,但是毕竟身为男人,自然觉得男装更方便些。
一群翩翩佳公子慕名而来,入住这良辰美景,有何奇怪之处。
秦靳想要好好的看戏,自然就要承受夙毓的折腾。
而夙毓专门为三皇子一行留下的线索,自然也能引他们前来。
就在夙毓得到许长安递来的拜帖的时候,秦峥已然跟随着司空家的人来到了司空山庄。
说是山庄,却是大的离谱,单是占地,就与他幽冥教的占地不相上下,依山傍水,整座山林都是后花园一样的存在。
司空家毕竟曾是第一的势力,倒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秦峥被迎回了司空家,每个人见他都很热情,热泪盈眶的有之,痛哭流涕的也有之,备好的上好的厢房,成批伺候的仆人,嘘寒问暖,体贴备至,宾至如归,甚至在滴血验亲之后,给他看了司空玦和他这具身体母亲的画像,更是要在残月之夜开祠堂,将他的名字写上族谱。
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已将这里当做了亲族,更是要杀掉那个让他认贼作父的仇人,重振司空家的荣光。
这不就是他们的目的么?
只可惜,秦峥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未整顿前的秦家,就是这样的场景,当时只有十岁的他,在秦家那样繁杂的世族大家之中,也是被人关怀备至。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却分得清善恶,他们关怀的眼睛里闪烁的算计的光芒,就像是饿狼一般令人胆寒,绿油油的,仿佛要将他吞下去一般。
而当时能保护他的,只有才刚刚十五岁的大哥而已,别的孩子叛逆玩耍顶撞父母的年纪,大哥却必须在那片肮脏的海洋中挣扎,还要保护着他不被人伤害。
他很无力,但嘴上总是挂着最讨人喜欢的笑,像一个乖孩子一样依赖着那个最是贪婪的长者,给他一片干净的天空。
在军队很苦,可是那里又很干净,每每他快熬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想那个拼尽全力送他来的大哥,他的父母说是去环游世界,却是的的确确的陷阱,一个多智近妖的大哥设给秦家所有贪婪的人的陷阱。
直到他们最后除掉了所有贪婪的人时候,也没有人知道的陷阱。
若非他最后跟大哥的势力接轨,也不会知道那样的消息,而真真正正不知道的人,只有秦笙,那个他们共同宠爱又护着的孩子。
满月已经接近残月,屋内一片的漆黑,秦峥躺在床上慢慢的调理着内息,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还真是屋里屋外都是人,说是伺候,实则监控。
虽说那贼人养孩子大多不会真正传授什么,但是秦靳没有等他亲手杀掉司空家所有人的时候说出他的身份,显然让这些人想不透目的,更加的防备。
实则,秦靳不过是被他扰乱了计划中的一环,提前告知了他身份罢了。
不过,被人当傻子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就是了。
一路慢慢的调息,他的境界也稳固的七七八八,不等这些人写族谱什么的,他就要跟这群人告别了。
只是,放着秦靳这个不□□在夙毓的身边,也不知道他应不应付得了,他是他的父亲,却也似乎没什么大用。
夙毓向来聪明,武功不弱,更有幽冥教所有势力可以调为己用,想来秦靳短期内应该奈何不了他。
更何况有鹤啼上的血迹相连,若是凤血失主,则鹤啼不存,应是无事。
而秦峥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自然是为了司空家那本需要特殊体质才能练就的功法,想来对自身功法应该助益极大,还是尽早到手的好。
一夜过去,秦峥醒来穿衣,他素来喜好黑衣,司空家虽是不赞成黑衣,说是不像正派人士,但在他的坚持之下仍然准备了黑衣。
只是看着虽好,却没有夙毓准备的那般舒适。
秦峥演练了一套普通的剑法后,就听见了稀稀落落的鼓掌声,正是那站在院门口的一男一女。
司空玦与司空瑜为亲兄弟,只是司空玦一脉现在只剩下他,而司空瑜却确确实实的掌管了这司空山庄近二十年。
按照兄终弟及的说法,确实不错,只是在此之前,却还有父死子继的说法,嫡兄之子还家,这弟弟可能舍得让位,吃到嘴里的肥肉还能吐出去?简直是笑话。
不过他肯吐出来,秦峥还嫌恶心呢,他既是把他当傻子,他未尝不能装作真傻,就看谁信谁了。
“峥哥哥练得是什么剑法,好生的漂亮,教我好不好?”司空婷毫无心机的说道。
“堂兄很是厉害,礼也想学,”这是彬彬有礼的司空礼。
而这一男一女,正是司空瑜的一双儿女,说的如此好听,只怕他不肯教都不行。
虽是一套普通的剑法,但是真的想学,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秦峥痛快答应了“好。”
☆、第40章 (四十)擒获
他们既是想学,秦峥就真的仔仔细细的教,他于武功上素来严谨,一招一式必须做到真正的纹丝不差,可是这种被娇惯养在世族中的少爷,只怕还不如奴仆来的用功,只是功法上差异甚大,才能打败吧。
秦峥教的仔细,娇滴滴的贵公子却苦不堪言,面上有怨气不敢说,回去却是会嚼些舌根,只是他秦峥偏偏无所保留,那司空瑜反而不会于他身上来发难。
而这在司空山庄待得几日,秦峥早已找到了那本秘籍的所在,司空家不能练,却是也要藏起来,而藏的位置,正好是写族谱那日的祠堂之中。
夙毓提前来了闽州,的确为他省了不少的功夫,只是分别良久,竟是有些想念的意味在了。
三十残月之夜,正正是司空家祠堂开启的时刻,这祖宗的祠堂可是丝毫的马虎不得,重重机关封锁,只有家主才能开启,其中更是有一套自我运转的机关,每月的三十残月,月色正黑的时刻,机关恰恰有能打开的地方,方才能入。
秦峥可没空将时间耗在这里,等到下个月的残月。
只是老家伙着实狡猾,开启机关时不准人看,祭拜祠堂完都是最后一个出来。
再加上修炼出的内力,一般人很难在他的眼前玩什么花样。
只是可惜,这祠堂的机关夙毓没有调查出来,但是这秘籍的藏身之处却是一清二楚,而秦峥想要玩花样,老狐狸在武功上就彻彻底底的输了。
众人齐跪祠堂,正当司空二字写上族谱,那照明的烛火集体黑暗,连夜明珠的盒子也紧紧的合上。
只在一瞬间,秦峥就从那祖宗的牌位下抽出了丝帛,另一条颇为类似的丝帛放到了原处,再跪回了原位。
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夜明珠的盒子被重新打开,祠堂仍然是原原本本的样子,仿佛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这变化委实令人惊疑,老狐狸匆匆写下最后一个峥字,然后让众人退出却不得离开,这才检查了那藏着秘籍的地方,上面的花纹图案一致,连材料颜色也没有变化,但此事,却不可能是他多心了,难道是秦峥?可他要司空家的秘籍又有什么用?
“老爷,峥少爷突然离去了,我等追不上,”外面的仆从突然大声喊道,司空瑜闻言立即赶了出去,祠堂的门在身后落下,他满脸怒气的出去道“怎么回事?”
那仆人捧着一封书信和武林盟主的信物递给了他,司空瑜看见那盟主的信物,脸色才好转了些,然后接过了书信。
笔锋锋利,宛若游龙一般在纸上泼洒而开,若是单看字的确是漂亮的很,可是内容绝对的不讨喜。
‘司空家主亲启:
峥有感司空家太过拘束,有意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然峥有崛起家族之望,故而盟主信物留于家族之中,由家主执掌,三年后峥必将此物再留家中,望家主勿念。
——峥。’
司空瑜握着书信的手不断收紧,复又低低的笑的诡异,这厮好生的聪明,他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偷了司空家的秘籍,他却有办法束缚住他的手脚。
一份不能用的秘籍和司空家至少六年的魁首之位,孰轻孰重,司空瑜又怎会分不清。
家族内部算计又算的了什么,有家族才有他们,而那伪造的丝帛,足以应付族中的长老,而只要有盟主的信物,不管命令时谁下的,就是盟主下的。
一个不可掌握的人和一份必然到手的权力,秦峥的离去,司空家主反而松了一口气。
而秦峥真会如此好心么?谁知道呢。
三十残月,距离苏止言的婚礼还有半月的时间,一路快马加鞭倒也来得及。
可是,有些事情的处理,却是等不得的,尤其是在许长安的这件事情之上。
那瞒着三皇子递来的拜帖,夙毓自然收下。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城外昏暗,竹林茂密幽深,只是那溪流中星星点点的花灯,却让那溪边的石台多了一分的宁静与温暖。
而那一身红衣的男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石桌上的棋局,已然是照亮了整个竹林。
“夙毓,”许长安只是看着这样的场景就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那个熟悉的名12 字。
夙毓转头,长发从肩头洒落“许公子认识我?既是能邀我前来,想来也是认识的,是我糊涂了,既是来了,那么请坐。”
许长安在石桌的对面坐下道“你如约前来,想来是信我的。”
信你的确有秘密,也信秦峥的确是有问题。
夙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总是要谈事情,空坐无聊,不如手谈一局。”
“好,”许长安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夙毓,你可发现你那教主有问题了?”
夙毓落子答道“并未,只是许公子也会幽冥寒霜心经,想来境界颇高,由不得我不信,我虽是未曾发现教主的问题,只是他已然归于正道,那套功法……”
那套功法自然不再适合他用,许长安本以为夙毓跟来是为不舍,却没想到这一层上,他此番前来,乃是消除幽冥教的余孽。
许长安虽是垂涎司空家的东西,也恨秦靳让他认贼做父,但是如今若是能够消除秦峥的隐患,再向夙毓说出重生的密辛,想来不管是幽冥教还是司空山庄,都将落在他的手上。
至于那个冒牌货,他受的屈辱,自然要让他通通尝一遍。
而现在,他要先确认夙毓是否也同他一样是重生的了。
“那套功法我也会,夙毓你可想过我的身份?”许长安问道。
夙毓落子又答“空华山掌门之子,除此之外,若是许公子答不出其他答案,这属于幽冥教的功法,也是带不走的。”
他红唇轻扬,墨发如绸,在这星光之下,竟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许长安压住心底的悸动,然后打开了他带来的那个长长的木盒道“夙毓,你可还识的这个东西?”
檀木的盒子里绸缎裹着的东西,乃是一柄秘银所制的银色烟枪,玉质的烟嘴,墨绿的宝石镶嵌,分明是夙毓前世的武器。
想拿这个来试探他,可笑!
夙毓拿起了那柄烟枪,细细的摩挲打量,然后在许长安期待的眼神下放回了盒子中道“这柄烟枪的确不错,只是若说识不识得,若是往日碰到,必然千方百计也要拿到的,可惜的确是不识得的。”
这样不远千里的从南海锻造师那里得来这柄烟枪,若说只是试探,可见言轻了,夙毓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却是瞬间了然,原来,是想弥补么?又或者,动了情?
“许公子,该你落子了,”夙毓不动神色,微笑道。
许长安回神,他虽然对于夙毓并非重生略感失望,但是若是不记得前世,岂非更好攻克他的心,只是世道可恨,竟让他重生成了别人,生生的错过了幼时相遇的机会,不过现在也不晚就是了。
许长安合起了盒子,推向了夙毓的方向道“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夙毓也不推辞,只是拿起了桌旁的酒杯道“许公子是想要贿赂我么?你拿这样好的礼物贿赂我,我可不会不好意思询问许公子功法的出处的。”
许长安接过他递来的酒杯,碰杯而饮道“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说出来也不怕你不信,我才是真正的秦征,只是前世皆如浮云,我只问你,那个秦峥是不是擅自改动了名字,征服改为峥嵘,夙左护法我说的对不对?”
夙毓微怔,然后拧眉道“确有此事,”他神色深沉,看着许长安得意的笑容时突然笑了起来,宛若漫天花开“我自然,是信任教主的。”
许长安听闻此言,初是高兴,却在身体不受控制时察觉了不对劲。
身体顺着石凳滑落在地,夙毓仍然带着最完美的笑容半蹲在他的身边,仿佛略带遗憾的打量着他道“都重活了一次了,还是这般的蠢,让我可拿你怎么办才好呢,秦征。”
那背着星光的笑容,一片阴郁诡异,这是许长安,不,秦征昏睡前最后的景象。
夙毓也没管那躺在地上的人,只是掏出了竹哨,一声哨响后,兀自坐下,端起酒杯饮了一杯后,周围已然跪着一圈的黑衣人,正是幽冥十二楼培养的暗卫。
那些暗卫自也不用他吩咐,就用千年寒铁制成的锁链将地上的人锁了个严严实实,而溪边的烛火,也一盏一盏的熄灭了,只留下冰冷的星光,和风吹来猎猎作响的竹林。
“回去吧,”夙毓这样吩咐着,率先离去,暗卫自然跟上。
寻偏僻之处见面,一人前来,他照做了。
可是这样僻静又幽深的地方,注定成为秦征你的埋骨场,这也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