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作为验封清吏司派来观礼的官员,站在礼部尚书石跃今身后,谢无渊没让赵宏上台,也没让赵宏接手龙烛、衣物、或者冠帽,一来是在升调科的时候,秦子明就和赵宏狼狈为奸,谢无渊防的紧,秦子明没法下手,但赵宏可以;二来也是在谢无渊看来,赵宏这个人不可信,这个死胖子见钱眼开,随便谁拿上个千八百万的砸到赵宏头上,赵宏保管能跟在那人身后喊“爹”。
从尹玉山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两顶冠帽,谢无渊双手呈给皇上,四皇子的在上,是谢无渊特意嘱咐过的,万一赵宏或者别的什么人真的与秦子明里应外合,四皇子的东西放在上面,谢无渊也能及时发现,省的再出什么纰漏。
先是加冠,谢无渊瞧的仔细,两顶帽子没有任何问题。
皇上从谢无渊手里拿走帽子,略作思量,径自走向四皇子,先给四皇子加冠。
全场哗然。
自古长幼有序,皇上这举动的意思,实在是狠狠的打了三皇子的脸,更何况,三皇子不仅是长,更是嫡。
三皇子的脸色惨白,他知道今天会没脸,但不知道今天会这么没脸。
皇上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嫡长子那一套,朕不在乎。
再联想前几天,何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皇上都只是对何贤禁足,而没有降分位,三皇子立刻想到,皇上应该是顾忌四皇子的立储资格,所以才忍着没动何贤。
这可不妙。
大大的不妙。
如果皇上执意要保下四皇子,那么今天他谈子墨不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三皇子的加冠在皇上的若有所思、三皇子的漫不经心中,就那么随随便便的过去了。
谢无渊一直在偷瞄三皇子的脸色,皇上走向四皇子的那一瞬间,三皇子的脸已经肉眼可见的变白了,谢无渊眉间一跳,暗道不好。
再加上后来三皇子加冠时,表现的特别漫不经心,明显一副“皇上偏袒四皇子,今天就算按照我的计划出了事儿,皇上也会不顾一切保下四皇子”的表情。
谢无渊原本只是有八分的猜测,三皇子会对四皇子出手,可到了这会儿,?4 晃拊ㄒ丫辛耸值陌盐眨首右欢ɑ岫运幕首映鍪帧?br /> 或者说,三皇子已经对四皇子出手了。
没有时间给谢无渊琢磨哪里出了问题。
加冠之后,便是着王服。
谢无渊再次从尹玉山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两套王服,一套嫡亲皇子的,一套庶亲皇子的,双手呈给皇上,皇上仍是先拿了四皇子的王服,象征性的系了个扣子,然后来拿三皇子的王服。
四皇子的王服,没有问题。
皇上给四皇子系扣子的时候,谢无渊仔细打量过了,更何况,这两套王服先后经过尹玉山和他的双重检查,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那么——
三皇子到底换掉了四皇子的什么?
谢无渊下意识的去看正北面的两列龙烛,火虽然不大,但也燃烧的正旺,完全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不是龙烛——
皇上已经从谢无渊手里拿走了三皇子的王服。
也不是王服。
谢无渊收回视线,皇上已经在给三皇子系扣子了。
难道是诏书?
谢无渊摇头。
三皇子不是会这么做的人,私自篡改诏书这种事情,可是犯了皇上的忌讳。
那么——
等等。
谢无渊猛的抬头。
不对。
谢无渊目眦尽裂,瞳孔紧缩。
不,不对。
是谁?
自己已经把所有和三皇子有关的人都排除在整个准备过程之外,那么,东西是怎么被换掉的?
到底是谁?
什么时候?
昨晚还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放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就不一样了。
不不,今天清晨,从库里拿出来的,还是对的。
那么,后来是谁,把东西给换了?
赵宏?
不,不可能,这人一早就被谢无渊派出去了。
秦子明?
还是别的什么人——?
不,不对。
都不可能。
如果是今天早上在验封清吏司被换掉的,就算自己没察觉,尹玉山也会发现。
所以,东西是在来了祭坛之后,才被掉包的。
是谁?
到底是谁?
谢无渊在场内环视一周,视线在诸位大臣身上一一扫过。
都不对。
不可能。
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
来了场地,除了他谢无渊和尹玉山,根本没人能碰到封爵大典上用的东西!
不,
不可能!
谢无渊面色煞白,怀着最后一丝的不确定望向尹玉山。
怎么可能?
为什么?
为什么?!
尹玉山觉察到谢无渊的视线,毫不避讳,甚至还对谢无渊笑了笑。
谢无渊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他在去泉州之前的事儿。
何贺成亲那天。
三皇子在老臣和新贵之间游走,最后一个“不小心”撞上的人,是尹玉山!
他当时心情低落,虽然瞧见了,却也只是看在那名官员他谢无渊认识,还相谈甚欢的份上,为了避免尴尬,所以收了视线,并且暗道了句“三皇子真是能耐。”
更何况,三皇子那天“撞了”很多人,不少人原本中立,也有不少人原本是别人的心腹,尹玉山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一别两年,这些细枝末节,哪里还能记的清楚。
再说了,谁能想的到,三皇子竟然兵行险招,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这瓮,谢无渊入的不冤。
这替死鬼,谢无渊当的也不冤。
因为就算有人明摆着告诉他谢无渊,尹玉山是三皇子的人,不打算听你的差遣,会在你的差事里做手脚,谢无渊也绝对想不到,三皇子竟是会做这种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三皇子和谢无渊的激情对决。
(捂脸)明天有事,停更一天(我错了,捂脸,昨天我没有更新,今天也没有,所以存稿君已经不多了,存稿太少我会抓狂的,最近开学选课什么的特别忙,我的课表还出了点小问题,一直在跑上跑下的解决,shit,一个学期十一节专业课,我也是给跪,求谅解,鞭子蜡烛给你们,我躺平,你们随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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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齐威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谢无渊冷笑一声。
三皇子,倒真是个妙人。
心狠,手狠。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三皇子穿着与规制完全不合的衣服,跪在台上,声泪俱下,一脸无辜,堪称受人迫害的典范。
“儿臣知罪,还望父王责罚。”
“你有何罪?”皇上与群臣诸位大臣一样,一脸莫名。
三皇子叩首不语,潸然泪下,把一个“我爹有错我不能说”、“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儿子的错”的孝子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因为有了皇上之前越过嫡长子,给幼子加冠的事情,所以不少大臣都在琢磨,皇上到底又干了什么糟心事。
直到有眼尖的大臣通过王服上的绣花,辨别出皇上给三皇子的,并非亲王王服,而是降一等的郡王王服!
没有人怀疑是弄错了,皇上刚刚的行为,已经向大家明明白白的昭示,三皇子不被他看好,相比之下,他更疼爱四皇子!
皇上之前因为四皇子的事情打了三皇子的脸,这档口三皇子的衣服又出了问题,不少大臣的表情都在说“皇上这心偏的也太厉害了”,不直接下诏书就算了,还用这么打脸的方式逼着三皇子降等袭爵!
亲王和郡王,都是王,差的可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不怪大臣们多想,一来皇上素来不喜三皇子,对三皇子的事情也不上心,三皇子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皇上还没有发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在这个三子身上,花的心血和精力都不多,也完全没想到,封爵大典这等大事,竟会有人把亲王服和郡王服弄错。
皇上的沉默不语,被众人视为对三皇子请罪的默许,又或是彻底无视。
大臣们万分心寒,明明是皇上偏心,毫无征兆的降了三皇子的爵位,三皇子一句怨言没有,还低头认错,皇上竟连搭理都不愿搭理!这做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怪大臣们对皇上没有信心,主要是三皇子这个“子不言父过”的表演太过生动形象,再说了,三皇子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被莫名其妙的降等袭爵,虽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皇上隐在袖子里的右手握成拳,青筋暴跳,显露出不耐烦的征兆。
“封爵大典的日子,你不想给朕办了,也得给朕想想你的弟弟!”皇上猛的一甩袖子,朝司仪喝道,“宣读诏书!”
三皇子脸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
一直偷偷关注祭坛情况的大臣们,此刻也更加确定了他们之前的想法。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皇上,”谢无渊退后两步,撩起衣摆,跪在台下,俯身贴地,“臣罪该万死,弄混了亲王服和郡王服,请皇上允许臣以死谢罪。”
诸位大臣瞬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皇上不愧是皇上,这等时候,也该有人站出来顶罪了。
何况,吏部的人,本就是皇上的心腹,这谢家,啧啧,死罪什么的,也就是说说,人家家里有免死金牌呢。
怪不得谢无渊这两年升的这么快,怪不得谢无渊刚回京就接手操办这么大的事情!
原来在这儿等着呐。
嗯,群臣在心里点头。
果然是皇上干的!
谢无渊说完这番话,皇上才注意到原来三皇子身上的王服与规制不合,当下攥紧了拳头。
半晌,长叹一声。
“谢无渊藐视龙颜,对皇室不敬,即刻押入天牢!”
“谢皇上恩典。”谢无渊叩首。
被谁算计了,皇上不知道,但皇上知道,这件事情,要么谢无渊扛下,要么他自己认栽。
默认不追究,三皇子降等袭了郡王的爵,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他这个做爹的,前几天才终于下了决定,要给这个儿子一个机会,如果就这样放弃三皇子,不仅是父亲对儿子的不负责,更是皇上对国家的不负责。
他这个三子,在某些事情上,是一个可造之才。如果能从小接受帝王教育,日后必定会是一位出色的皇者。
可惜,没有如果。
既然已经错过了一次,就更不能错过第二次。
谢无渊识趣的出来顶缸,皇上当然顺着坡下了。
更何况,只要摆明态度,不是出自皇上的授意,随便推出一个人来顶罪。不一定非要谢无渊认下,吏部随便一个小厮就可以。退一万步讲,就算谢无渊认下了,只要谢御史拿着丹书铁券来乾清宫面圣,从大牢里放出来,也就是几炷香的功夫。
谢无渊被押入大牢,路过尹玉山的时候,恰好瞥见尹玉山双手捧着原本为三皇子准备的王服,谢无渊心下冷笑,暗道,三皇子,咱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在尹玉山及时站出来,说“吏部的人已将弄错的亲王服送来”之后,封爵大典继续进行。
皇上为了弥补三皇子,甚至破例给了三皇子一个“齐威”作封号。
群臣大骇,诸位皇子中出现过未曾得过封号的,终其一生,只能以封地名字作为自己的封号,当然,这些皇子大多不怎受宠。
在皇上宣布封号之前,大臣们甚至在猜测,三皇子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没有封号的皇子。
谁能想得到,三皇子不仅得到了皇上亲自赐的封号,更是一下得了两个字。
这是极尽荣宠的表现。
更何况,历来只有一个字作封号,能得两个,还是“齐威”——
“齐”和“威”拆开看,齐王、威王,没有什么特别的,可要是连在一起——
——齐威。
齐谁的威?
和谁齐威?
三皇子作为剩下的诸位亲王中分位最高的,还要和谁齐威?还能和谁齐威?!
皇上允许他齐威。
与皇上齐威。
这份荣耀,就算是历代最受宠的皇子,都没享受过!
封爵大典过后,大臣们开始琢磨,三皇子之前的王服事件,真的是皇上授意的么?
不,不一定。
如果吏部没有及时把备用的王服送来,那么三皇子今天为了完成封爵仪式,就一定要穿着郡王服受封——
郡王是没有即位资格的——
——也就是去掉了一个王储候选人。
四皇子,还是皇长孙?
三皇子在封爵仪式上出丑,最大的获益者是皇长孙,其次是四皇子。
但四皇子的可能性不大。
四皇子与三皇子一起受封,如果三皇子的封爵仪式因故进行不下去,四皇子的封爵仪式其实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最有可能动手脚的,其实是皇长孙。
最好因故,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封爵仪式都被打断,这样一来,皇长孙就能坐收渔利。
当然,鉴于何家多次试图抹黑三皇子,四皇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
大臣们对幕后黑手是谁游移不定,皇上也在紧皱眉头。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此时正在大牢里探望可怜的替罪羔羊。
大牢
谢无渊坐在杂草堆上,穿着囚服,叼着茅草。
一旁的牢卒走过来,敲敲牢门,“喂,齐威王来了,赶紧起来行礼!”
谢无渊眼角瞥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嘿!你别给脸不要脸,”牢卒难的见着一次位高权重的人,巴不得凑上去溜须拍马,自己手下的犯|人这么不长脸,牢卒为了跟三皇子表表忠心,拎着棍子就要往谢无渊身上打。
一只手凭空架住了牢卒的胳膊。
“我和他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三皇子拿开手,径自走进谢无渊的豪华单人间。
牢卒悻悻的应是,灰溜溜的退下了。
“谢无渊,”三皇子背着手站在牢中,对着墙壁。
谢无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装逼。
“你今天不应该站出来的。”
“怎么?”谢无渊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杂草,“怪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三皇子回身看他,“你知道我有什么计划?”
“显而易见,”谢无渊拉长腔调,懒洋洋的解说,“三皇子的王服出了问题,如果吏部没有人出来顶罪,那大家的视线肯定会被转移到同为王储候选人的四皇子或者皇长孙身上。”
“封爵大典上出事,意味着恶兆。”
“若是三皇子能在这上面栽一个跟头,只要适当的控制舆论,三皇子出生时乌云漫天,刚生下来就能看见鬼,三岁的时候就在皇宫里指使恶鬼害人,封爵仪式的时候,亲王服还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郡王服,这种种事情联系起来,完全可以给三皇子扣上一顶“大不祥”的帽子啊!”
“三皇子封爵仪式上出丑,连累名誉受损,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想,都是皇长孙和四皇子获利。”
“毕竟——”谢无渊狭长的双眼带着讥笑,却不全是嘲讽,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欣赏。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哈哈哈哈。
对了,郡王服和亲王服的区别何贺成亲那章26章有提过的。
还有,26章题目是“撩猫逗狗的坏老头”,最后一句虽然我没指出来那人是谁,但是鉴于25章的“壮阳酒”,我以为大家会懂,嗯,点头。
☆、为我拔剑
“任大家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的到——
——对三皇子下这等狠手,差点毁了他的封爵大典的,竟然是三皇子他自己!”
“可是,”三皇子听完谢无渊的话,轻声低笑,
“你想到了。”
谢无渊冷笑:“我可是千防万防,都没防备三皇子您这招“以退为进”呐。”
“有吗?”三皇子心情不错,语气轻快。
“没有吗? 齐、威、王?”
“谢无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错。”
三皇子没给谢无渊回答的时间,接着说道。
“有人说,这世上,有人是剑,有人是剑鞘。”
“能找到剑鞘的剑不多,能找到剑的剑鞘却不少,”
“而你——”
谢无渊这会儿才看出三皇子此次的意图,嗤笑道:“你是想说,咱俩是剑和剑鞘的完美组合?”
“不,”三皇子笑着摇头,“我可以是一柄剑,也可以是一柄剑鞘,但绝对不会是能制住你的那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