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之前的擦肩而过,谢无渊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两个时辰,谢无渊跑遍了半个京城。
谢无渊抱起谈子墨的那一瞬间,心里又悔又涩。
是的,从来不后悔的谢无渊,第一次,后悔了。
他后悔之前一时冲动答应何贺,他后悔再之前怒气上头自我放纵去找了何贺,他最后悔的,是当年在牢里招了谈子墨。
怀里的人,安心的缩在谢无渊的臂膀里,满是依赖。谢无渊狭长的双眼低垂,神色低落,谈子墨他,值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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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京城里什么最快,那肯定不是马啊。
答对了,流言最快。
第二天早上,谢无渊跑遍了半个京城,最后抱着一个流浪汉回了别院的事儿,整个京城就传遍了。
何贺轮值的时候,手下的两个侍卫正在小声讨论这事儿。
谢无渊怎么着也算是大梁朝纨绔第一人,说赌钱就赌钱,说向上就向上,三年五载的给你考个三甲回来,再等个三年五载,差点儿把尚书给你捧回来。
再加上谢无渊跟何贺又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过去在,最受欢迎的八卦是什么,是你的上司的心上人/前男友背着你的上司找人了!
哈哈哈。
嗯,何贺平时太严肃,还脾气不好,手下的侍卫们都受过他的气,这会儿理所应当的,有这么大一个笑话,不看白不看。
何贺当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他没有立场指责谢无渊,他自己娶过妻子,现在家里还在张罗着纳妾,谢无渊至今孤身一人,只不过是在路上看上了一个流浪汉,好吧,看上流浪汉可能比较重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何贺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谢无渊什么。
身体的不忠贞,是从他开始的,他没有脸要求谢无渊对他忠贞。
更何况,他跟谢无渊之间,至今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何谈忠贞与不忠贞。
而感情的忠贞,在他选择家族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这段感情,他更是没有立场对谢无渊做任何的要求。
可心里还是堵得慌。
何贺特意调了两个时辰的班,去了一趟谢无渊院子。
谢无渊当时正在喂三皇子吃药,游小林开的方子,亲自煮的药。
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三皇子不宜露面,更不能大张旗鼓的找大夫,好在游小林跟着谢无渊回了京城,不然光是这伤口的处理,就得愁上好一会儿。
何贺一脚踹开门,话还没说出口呢,瞧见三皇子,马上哑巴了。
“关门。”谢无渊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何贺。
“哦。”何贺回头把门带上,半晌才找着自己的声音,“怎,怎么是他?”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扫了何贺一眼,转头面朝里,假装自己睡着了。
谢无渊收了药碗,示意何贺出去说。
三皇子却拉住谢无渊的手臂,不让他走。
谢无渊反身坐下,给三皇子掖了掖被子,低声解释:“别闹。游林一直在这里,你有事喊她。”
谢无渊动作十分轻柔,语气也万分和善,何贺真是长这么大,没见过谢无渊这个样子。
“我也有话对你说。”三皇子一天一夜没说话,乍一开口,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
谢无渊把药碗扔到桌子上,“咣”的一声,吓了三皇子一跳,谢无渊皮笑肉不笑:“什么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跟何贺凑一堆儿说,说吧,我听着。”
三皇子好看的丹凤眼低垂,神情落寞。
“不是有话说吗?”谢无渊面无表情,“说啊。”
“我,”三皇子欲言又止,“你能不能让何大人先回避一下。”
“谈子墨,”谢无渊坐回床上,语气慵懒,表情中却带了些不耐烦,“几天不见,你脾气见长啊。我现在跟何贺在一块儿呐,”谢无渊抱臂靠在床脚,“有话不避他,你要非不想让他听,那也不用跟我说了。反正我回头也会说给他听。”
“是,是那件事情的。”三皇子偏过头,语气哽咽。
“啧,麻烦,”谢无渊起身,“那件事我已经不想追究了,当年毕竟是我手贱,先招的你,就这么着吧。”
三皇子再一次拽住谢无渊的胳膊,声音哽咽,但态度强硬:“你需要知道的,你一定要知道。”
“得,你赢了,”谢无渊再次坐回去,再抬头,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他抬眼对何贺扯了个笑,说道,“何二爷,帮小的个忙呗?”
何贺转过头来,一错不错的看他。
下午的阳光照进窗子里,正好撒在谢无渊的身上,就像镀了一层金一样,何贺压下突然涌上的酸涩,嗓子沙哑:“什么事儿?”
阳光正好,宛若当年年少。
只是流年岁月晚,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过往,化作了云烟。
谢无渊也想起了以往的那些日子,笑的勉强。
每次想要支开何贺,只要一个笑脸,一句话,何贺总是没二话的出门。
过去的种种,像是带着刀子的蜜糖,甜一次,划一刀,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是谁说过,分手了就不要再复合。
又是谁说过,一场恋爱毁掉一段情谊。
空气似乎凝固在那一刻,哀伤在彼此间蔓延。
再怎么尝试,都回不到过去。
那不是昨天,那是整整五年的时间。
何贺最先打破僵局:“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回来看看你,现在看也看了,我先回去了。”
谢无渊迎上去,帮他推开门:“我送你出去。”
三皇子在屋里翻了一个身,满脑子都是二人在外面你侬我侬,依依惜别,热烈亲吻的画面,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涨了一个作收,好开心!原地蹦蹦!
☆、作
事实上。
谢无渊跟何贺,从屋子门口走到院子门口,再走到宅子门口,两人一直缄默不语,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气氛尴尬的可怕。
破镜之所以能重圆,因为那面镜子当初被摔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团圆。
而他们之间,当年分开的时候,感情就有了裂痕。
“何贺,我跟你说个事儿。”谢无渊把心一横,话题一转,正色道。
“什么事。”何贺转头看他,表情自若。
谢无渊偏过头去,没与何贺对视,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树上,语气飘忽。
“你想过,你跟袁默的闺女成亲两年,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吗?”
何贺一怔。
谢无渊在何贺面前,一直像一个邻家男孩儿,喜欢恶作剧,表情活泼,看到何贺吃瘪,谢无渊能开心好几天,这点儿,何贺都知道,他也知道,虽然谢无渊淘气贪玩,喜欢捉弄他,可谢无渊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他。
所以,当谢无渊如此郑重其事,而又不敢与他直视的问出这句话时,何贺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可怕到,他都不敢把猜测说出口。
“你是说——”何贺嗓子发涩,吐字艰难。
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尖刀,划破一颗真心,鲜血淋漓。
何贺不敢说,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谢无渊听出何贺的异样,回过头来,狭长的眼里蕴藏太多情绪,有不舍,有忐忑,有等待,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发现的希冀期盼。
何贺一时竟分辨不出那深不见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猜测,就感到遍体生寒,万分恐怖,“不——”何贺踉跄的后退一步。
“对啊,我干的。”谢无渊点头,承认的坦白而直接,视线却仍停留在远处,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谢无渊蜷在袖子里的手,在轻微颤抖。
他在等何贺的答案。
然而,当谢无渊的余光扫到何贺的表情时,一切,就都已经揭晓。
何贺什么都没说,没有指责谢无渊,也没有破口大骂。
可何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一刻,何贺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人,从来没有过。甚至,何贺有那么一丝希冀,希望谢无渊是骗他的。
可实际上,谢无渊到底是不是在骗他,何贺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何贺一样,那般了解谢无渊,只要扫一眼谢无渊的脸,何贺就能清楚的知道谢无渊到底是否在说谎。
“你,”何贺双唇嗫嚅,发出细小的声响,“为什么?!”
“为什么?”谢无渊收回余光,无意识的重复着,视线仍旧没有与何贺对上,整个空落落的,将黑未黑的晚霞,很好的掩盖了他此时的迷茫,谢无渊轻声呢喃:“不为什么。”
“何贺,你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谢无渊笑着,笑却不达眼底,只觉得心里没着没落,人生空荡荡的,看不到尽头,找不到希望,“我压根不应该和任何人谈感情,我不配,真的。”
何贺还在震惊中,只觉得天昏地暗,瞧见谢无渊嘴巴开开合合,却根本没反应过来谢无渊说了什么。
谢无渊把人送到门口,盯着何贺上了马,这才转身回府。
夕阳照在谢无渊身上,身影拉长,孤寂而又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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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渊后来又联系了一次皇家狩猎场的人,那人勉强同意再次见面,可要求的酬金比之前多了十倍。
系统都替谢无渊感到不值:“反正也没有时间限制,四个三品大员罢了,你手下那么多人,何苦非要把目标定在何贺身上?白花那么多冤枉钱。”
谢无渊闭目养神:“你就当做我给他的补偿吧。”
系统虚拟的人物形象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不是早就把解药混在竹叶青里送过去了,就他纳妾那天。”
谢无渊轻笑:“你不懂,何贺在我身上耗了这么多年,就当是青春损失费吧。”
系统嗤笑:“那个姓何的,媳妇娶了,房也洞了,白白拖累你那么多年,你还要给他青春损失费?!你484傻?”
“再说了,要给也是给谈子墨啊,人家好好一个王爷,从八九岁开始,一直到十五岁,偷偷摸摸暗恋着你,六年了,这青春损失的,啧啧,更别提,人家好好的一个齐威王,皇上之下他最大,十五岁了还没有王妃,连个侧妃侍妾啥的都没有,天天巴巴的瞅着你,等你一点头就麻溜的爬上你的床,你好意思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家么?”
谢无渊有些无奈:“所以我就更不能和他在一起。”
系统嗤笑:“为啥。”
谢无渊疲倦的撑着额头:“我说过了,我这种人,不配跟任何人谈感情。我已经耽误了他六年,不能再耽误下去。”
系统乐了:“哟,人渣,你终于醒悟,要改过自新了?”
谢无渊没再理他,转头处理狩猎安排的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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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渊送走了何贺,就没再去找三皇子,说真的,谢无渊对三皇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生死相依的事情,现在他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早些日子,谢无渊真的很在意,可昨天看见三皇子被一群人围殴的样子,心里就不怎么在乎了。再加上,他跟何贺的事儿,弄的谢无渊现在身心俱疲,真的不想再陷入下一段感情。
何况,在找到遍体鳞伤的三皇子时,谢无渊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招惹谈子墨了。
何贺也好,谈子墨也罢,他们值得更好的,而不是他这个人渣。
谢无渊揉着额头,一边处理谢家大大小小的事务,一边琢磨皇上狩猎时的安排。
太大个的猛兽肯定不行,园子里的猛兽虽然被驯服,可还是有危险的,不能让何贺冒这个险。
急救药肯定需要随身带着,万一御医来不及,不能把命交代在那儿。
……
谢无渊安排了很多,甚至细致到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虽然这些,何贺不知道,以后也都不会知道了。
谢无渊轻笑,这事儿何贺本来就不知道,也好,万一失败,也不至于牵连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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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贺那天从谢无渊家门口回来,一直恍恍惚惚的,直觉谢无渊说的是真的,又不想相信,朦朦胧胧恍恍惚惚,失魂落魄的过了好一阵子。
谢无渊倒也没再派人去打听,何贺离开前的表现,他看在眼里,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大家都心知肚明。
断子绝孙这种仇,何贺没当场冲他发火,他已经很满足了。
皇家的秋季狩猎,大多在八九月份,饶是谢无渊安排的迅速,一眨眼,秋猎就在眼前。
何贺作为羽林军副统领,自然是要随行的。
“前线传来捷报,辅国将军大败突厥,攻占一城,为表庆祝,朕决定,”皇上坐在龙椅上,笑眯眯的宣布,“今年的秋季狩猎,百官同乐。三品以上官员,都可以随行。”
羽林军统领不为人知的皱了眉头,带这么多人去,羽林军的兄弟又要彻夜不眠的守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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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也在犯愁。
早前接到谢无渊的消息,他抓着机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爬上了正三品,差一步当上侍郎,这当口原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最好多拍拍旁人的马屁,讨讨上司的欢心,这样才能升的快些,挤掉别的同僚,成为侍郎。
可有些事儿吧,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为了表彰文武百官,皇上决定这次多带几个官员,让诸位大臣之间互相熟悉熟悉,平常合作,也少一些摩擦。
咱甭管皇上到底是为了啥,反正说到最后,各个部的尚书们不能不给皇上面子,皇上都开了口,六部就必须要积极响应,这要放在旁的地方,也没什么,哪个部拿不出几个会骑射的人啊?
偏生李斌在户部,户部清一色的都是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走几步路都喘的不行不行的,李斌前些日子为了往上爬,更是费尽心思讨好上司,在上司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所以咧,这会儿皇上口令刚下,也甭管皇上只是在朝堂上随口一提,反正施成白倒台后,户部的侍郎最大,这位胖乎乎的侍郎立马想起了李斌,大手一挥,得咧,这小子不错,长的也成,拿出去充门面,正好!走着!
李斌就这样被抓壮丁了。
六部的情形大同小异,名额有限的意思,不是越少越好,而是要恰到好处。各位尚书充分理解了皇上的意思,并严格的执行,于是,狩猎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狩猎场走去。
羽林军只得全军出动,包括京郊的那些驻军。
作者有话要说: 嗯,谢无渊就是作,多大仇啊,断子绝孙,我要是何贺我也不接受。不过话说回来,谢无渊再也不会像爱何贺那样爱一个人了,这种爱很偏执,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全部,但你必须要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除了我,你甚至不能有孩子。何贺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又另,何贺身为仅次于茶韵跟她哥哥的重要配角,贯穿全文,不会轻易领便当的。
☆、秋季狩猎
无影楼。
无影楼楼主难得的大发雷霆。
“孔博远的事情,分明是楼里先发现的,为什么会让顺风帮占了便宜?!”语气中的怒意,铺天盖地而来,影六跪在殿前,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头上的脑袋就没了。
无影楼楼主瞧见影六害怕的模样,忽然间,怒火就没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千金难买你开心,芪国不行,还有卫国跟荆国,反正大梁朝已经拿下了,几个埋在大梁朝的芪国暗线,没多大点儿事。”
影六抬头望向无影楼楼主,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我把事情办砸了,居然没有惩罚?”
无影楼楼主让他气笑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点儿自觉啊,真当一切还是三年前刚回来那会儿啊,两人床单都不知道滚过多少回了,自己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子小事情罚他吗?
也是逗,真把人给伤着碰着了,回头守在床边的,不还是自己么?
“滚上来给我捏捏肩。”无影楼楼主懈怠的打了个哈欠,“这几天可忙死我了,总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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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贺作为羽林军副统领,又是长公主嫡亲的孙子,别说在羽林军里了,就算在大?6 撼际嵌酪环莸摹?br /> 大统领也不敢安排他做别的,自然是一直被安排跟在皇上的身旁,大统领说是要何贺贴身保护皇上的安全,事实上,说白了,就是不用他干重活,跟在皇上身边,想打什么打什么,想猎什么猎什么,可劲儿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