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芪国来说,少了一个孔博远,虽然有损失,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的事情,总还有各种各种的王博远,张博远顶上来。芪国在大梁朝的卧底不多,可也不少,实在是不缺孔博远这一个。
没人会在乎的。
狱卒来看了一次,又走了。
接连三天。
孔博远对这个狱卒产生了兴趣,那个狱卒似乎很不受狱卒长的待见,每次都是半夜来,清早走,从三更天到五更天的班,那个有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每天嘴里都骂骂嚷嚷的,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被生活所迫的阶层。
这种人,最容易收买。
孔博远脑海里浮现了几种计划,最后划定了其中之一。
房产、金银、女人,无外乎这三种。
而目前,孔博远能拿出来的,只有金银。
第四天开始,孔博远逐渐接近那名狱卒,可不论孔博远怎样用利益诱惑,那名有刀疤的男人都不为所动。
十天过去了。
孔博远还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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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府。
三皇子在尹玉山的照料下,日渐好转。
“唉哟我的祖宗,”尹玉山拍着大腿,“你不在崇州呆着,你往京城里跑什么啊?!”
三皇子揉了揉额头:“我回来有事。”
尹玉山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三皇子:“什么事儿能比私自回京还重要?”
“你别管,”三皇子挣扎着下床,“给我备辆车,我从后门走,你假装从来没见过我。”
“我能不管吗?”尹玉山哭丧着一张脸,“祖宗哟,您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谢无渊,”三皇子难的正面回答了一次。
尹玉山大惊,慌忙拦住:“殿下您可不能去,谢无渊最近跟何家走的很近,您这一去,保不齐就是羊入虎口啊殿下!”
“没事,”三皇子推开尹玉山,踉踉跄跄的朝门口去,“我一定要去的。”
“殿下哟,您是不是忘了当年是怎么把谢无渊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弄下来的了?!”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后,忙不迭的喊。
“说了没事了,”三皇子咳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喘息着吩咐尹玉山,“给我备车。”
“唉哟,”尹玉山愁得眉毛眼睛皱成一团,“殿下哟,您有什么事儿,给我说一声,我去给您传个信儿,您看成不?”,
“你去不行的,”三皇子摆手,低头咳嗽,半晌,叹息,“我去都不一定管用。”
“那您就别去了啊!”尹玉山急的跺脚,“咱在京里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了,您要是这会儿出了事,说句不好听的,我都没把握捞你出来!”
“要真出事就好了。”三皇子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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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三皇子终于出来了。
☆、茶馆
何贺与谢无渊走在街上,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与年少时的缠绵甜腻相比,现下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何贺的左手低垂,靠着谢无渊放在一旁的右手,宽大的袖子下,一左一右两只手,要搭着,却又恰恰没搭着。
平白透了几分窘迫。
谢无渊没注意,又或许,装作没注意。
何贺的手继续偷偷摸摸的靠过去,越来越近。
“这家铺子不错,进去看看。”谢无渊一个转身,堪堪错过。
“哦。”何贺摸了摸鼻子,收了手,跟在谢无渊身后进了一家店铺。
挺别致的一家糕点铺子。
谢无渊约何贺来的,正是先前跟孔博远谈事情的那家糕点铺子。
隐在暗巷里,做的又是这种茶水生意,里面还没有说书的,只有几个茶博士,然而生意却出奇的好,天天爆满,来晚了,连座位都没有,只能在大堂里站着,或者买了带回家去吃。
五六年过去了,谢无渊还是第一次再来这里,一进门,就瞧见菜谱上明晃晃的三个字,据说是这家店的招牌点心。
最近刚出的,做工精良,卖相极好,精选的核桃碾磨成粉,混在面粉中,一起揉成面团,再添以蜂蜜、鸡蛋,雕成核桃的模样,外面再配以一层酥脆的壳子,内里与壳子一起组成一个半开口的核桃,隔远了看,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谢无渊吃过一次,口感绵软,偶尔还能吃到一两块未曾研碎的核桃块,配着这家茶馆的茶水,别是一番风味。
那天在这儿等孔博远的时候,谢无渊盯着菜谱瞧了好半天,心里感慨,拇指肚大小的一点儿东西,制作工序竟如此繁杂,光是听着这配料与方法,就让人食欲大增,谢无渊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改天带何贺过来尝尝,还真别说,长这么大,谢无渊第一次瞧见这么做核桃酥的。
而后,谢无渊慢半拍的意识到,他跟何贺之间,早就已经不是之前那种亲密关系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带何贺吃这些东西了。
或许因为小时候练武经常吃苦,何贺打小就喜欢吃甜食,偏偏还自诩“男子汉”,说什么“不能吃那么娘们兮兮的东西”,谢无渊瞧着好玩,老喜欢带他去一些卖甜食点心的铺子,何贺眼巴巴的瞅着,偏生开不了口。
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之后,谢无渊自嘲的笑了一声,合上菜谱,开始盘算待会儿要跟孔博远说什么。
何贺将谢无渊从回忆拉到现实。
“这家店瞧着生意不错。”何贺说
“嗯,他家的茶和点心卖的很好,”谢无渊点头,“老早就想带你过来了,”
何贺心里一暖。
谢无渊前脚迈进茶馆,后脚就有小二迎上来:“三爷,包间给您备好了,您跟我来。”
谢无渊“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何贺眉头微皱,语气不善:“你什么时候认了两个大哥?我怎么不知道。”
何贺以为这家茶馆,是谢无渊跟别的人合伙,一起开的。
“不是,”谢无渊揽过何贺,手臂横在何贺的腰间,边走边说,“这是我外祖的私产,我在家排老三,所以他们喊我三爷。以前经常来这儿打秋风。”谢无渊替何贺打起帘子,把人让了进去,转头吩咐小二,“可以了,让人上点心吧。”
“你还需要打秋风?”何贺顺着谢无渊的手劲坐下,奇怪的问道。
“当然需要,赌钱赌输了,我二娘又怂恿我爹断我银子了,月钱没按时发下来,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谢无渊看着何贺呆住的表情,轻笑道,“哎,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天天泡在赌坊了。”
何贺一噎:“忘倒是没忘,不过总觉得你不至于混到没饭吃的地步。”
谢无渊一笑:“你也太抬举我了。”
“尝尝,”谢无渊给何贺泡了一杯茶,“他家的西山白露不错。”
何贺喝了一口,诧异的抬眼:“怎么跟茶韵泡的味道一样。”
谢无渊摇头:“我带她来过一次,她觉得好喝,自己软磨硬泡,缠着人家茶博士不放,非要来这儿学的。”
“看不出来啊,”何贺诧异,“茶韵还有这么淘气的时候。”
泼掉第一杯茶水,谢无渊接着又添了水:“别看平时装乖扮巧的,她主意大着呢。”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呢,”何贺说,“茶韵呢?我听说嫁在泉州了?”
“嗯。”谢无渊点头。
“不像啊,茶韵那么喜欢你,竟然会嫁在泉州?”何贺十分奇怪。
“跟着一个江湖人士追求自由,跑江湖卖艺去了,”谢无渊顺手泼掉第二杯茶水,表情愤愤的。
何贺失笑:“得了吧,你对她又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茶韵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你也该放手了。”
谢无渊冷哼一声,没搭话。
何贺也好,茶韵也罢,在这两人面前,谢无渊总是会不自觉的像个孩子,偶尔会无理取闹,比如茶韵的事情,谢无渊当然知道不能生气,可就是忍不住。
每一个男孩听说姐姐找了一个对象,大体都会产生这种气闷的感觉,只不过,谢无渊生气的原因不止这一个。
茶韵说好了,等以后安定下来,就写信给谢无渊,可这么久过去了,茶韵一封信都没给谢无渊写过!谢无渊派去找茶韵的人,也全都无功而返,没有一点儿消息。
谢无渊好几次都想去无影楼买消息了,后来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茶韵是跟着一个江湖人走的,无影楼的消息,只要有,就肯定卖,而且从来不会只卖一家。
如果无影楼里本来没有这条消息,因为谢无渊出重金调查,在楼里有了这个档案,万一茶韵的男人因为这条消息而被仇家盯上,茶韵跟那个男人一起陷入了危险的境地,那个男人死就死了,可茶韵整天也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种场面,光是想想,谢无渊就觉得不能容忍。这么多年下来,谢无渊真心实意拿茶韵当亲人,这种会让茶韵置于危险之地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哎,”何贺接着说道,“你之前说,你的武功是茶韵教的?我怎么记得她当初差点被你家护院打死呢?”
谢无渊把泡好的茶推给何贺,抬眼解释:“一个九岁的孩子,三天没吃饭,还能徒手放倒我家四个护院,你觉得她武功平平?”
“我没听过那会儿的事情,只当是一般的小毛贼呢,”何贺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你那会儿出面拦下护院,救她一命,压根不是一时兴起。”
“当然,”谢无渊笑着看何贺,“咱俩认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要不是有利可图,我能出手?”
“那可不一定,”何贺垂下眼,语气飘忽,“你跟三皇子去崇州,不就什么都没捞着吗?”
谢无渊叹气:“何贺,这事儿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实在是太丢人了,可现如今,我既然打算以后都和你一起过,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
“什么话?”何贺紧紧攥着茶杯,一双手因为用力而泛白,何贺努力用平稳的声音,“你说。”
哪怕,哪怕你说三皇子比较重要,我,我也——
“三皇子算计我的事儿,咱们另说,”谢无渊伸手挡住自己的双眼,表情尴尬,“我当初之所以会答应跟他去崇州,是因为你。”半晌,谢无渊叹息道,“何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接受不了你的选择,我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妥协,我担心因为你而放弃自己的原则,想来想去,我只有远远的避开你。
谢无渊神情恼怒,这样剖析自己的怯懦的逃避,两辈子以来还是第一次,谢无渊觉得这样做显得自己很傻,很软弱。
甚至还有些忐忑,生怕何贺下一刻哈哈着笑出声来。
可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更何况,谢无渊去崇州,原本就是为了散心,如果三皇子当时没有撞过来,谢无渊也会离开,只不过不会去崇州,更有可能要去幽州。
“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压抑,我甚至都不怎么爱说话,”谢无渊抬头回忆,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可分别后,却整天整天的不说话。
何贺讷讷的,完全没想到谢无渊毫不犹豫的跟着三皇子去了崇州,为的竟然是自己。
先是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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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了钱的作者小声说:我要去买酒喝咯,开心!(一本正经)你们这些未成年的,不许喝酒!
又另,——————分界线一般是画面转换,所以,嗯,最后两句不是我说的,是在包间外面的某个人说的
☆、茶馆
包间外。
一人粗布打扮,丹凤眼,宽额头,双目有神,虽然脸上摸了灶灰,浑身黑乎乎的,可还是掩不住那股神采,更遑论,这人刚还拿出了三爷的贴身玉佩。
小二将人带到包间外,正好听到谢无渊说的最后一句。
“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压抑,我甚至都不怎么爱说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呵。
三皇子的指甲再次扎进掌心,想起谢无渊之前说过的情话“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
呵呵。
三皇子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庞,这会儿更是一点血色都瞧不见。
“公子,您还进去吗?”小二立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要给这位公子打起帘子。
自家爷的脾性,自家知道,阿吕虽然是个小二,可他心里门清,这位公子,能拿着三爷的“贴身”玉佩,跟自己爷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朋友关系,贴身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虽说,这公子在三爷的心里,肯定不一般,估摸着,三爷在这公子心里,只能比不一般还要不一般,三爷那张嘴哟,生生的能把活的说死了,死的说活了,往日里还不知道怎么哄这位公子呢,这当口猛的撞见三爷和别的人有说有笑,还一往情深的,这人啊心里肯定不好受。
同情归同情,小二可不会多管闲事,谁不知道,屋子里的那个,是三爷多少年的发小,这份交情,哪里又是眼前这个公子能比得上的。
小二觑了这位公子一眼,而后默默退下,忙其他事情去了。
小二再次回来的时候,只能瞧见帘子一旁的墙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而那位公子,已经消失无踪。
小二叹了口气,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糕点送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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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
孔博远在接二连三的严刑拷打之下,终于忍不住铤而走险,联系了安插在大牢里的芪国人,买通狱卒,打算逃窜。
那名刀疤狱卒,仍旧对孔博远不冷不热,不过好在,也没有刻意阻挠孔博远疏通关系。
这天,终于有一天,狱卒给孔博远送的牢饭里,夹带了一张纸条。
孔博远知道,这是要动了。
成败与否,就在今晚。
半夜。
从孔博远身上搜刮走二十万两银子的狱卒,拿了几瓶好酒,跟其余几个狱卒大大咧咧的喝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安插在大牢里的数名芪国人从一旁摸进来,其中一人溜到桌子边上,顺走了狱卒的钥匙。
“博爷,”那人开口,正是之前在“有家包子铺”的中年男人,他是这群安插在牢里的芪国人的头,“时候不早了,咱们动作得快点了。”
“好。”孔博远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直接钻进了这群人带来的抛尸袋中。
审讯犯人致死,大牢里常有的事儿,从大牢越狱的最好法子,不是雇一群江湖人张牙舞爪的砍进来,而是找几个在牢里工作的人,一群穿着狱卒衣服的人,抬着一个抛尸袋,往外扔尸体,简直天经地义,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没人会在意。
“我在外面安排了马车,袋子里有剪子,您出了牢门,自个儿把袋子剪破,从里面出来就行,车夫会把车赶到乱葬岗,第一个坟头下有些银票,您省着点用。”中年男子扎起袋子,小声对孔博远说着以后的安排。
孔博远仔细的听着,一一记住。
一群人拽着一个抛尸袋,满脸不情愿的往大牢外面走去。
果真,一路上,值班的狱卒没有一个肯多看他们一眼的。
一路顺遂。
直到出了牢门。
原本漆黑的夜晚,猛的被火把照亮。
诸人大惊。
“来人,”皇上下令,“把这些人给朕抓起来。”
羽林军即刻行动,不消片刻,十几个人全部抓捕归案。
皇上走过去,狠狠踹了麻袋一脚:“朕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着你的同伙了,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
原来,孔博远审了这么久,却一直没审出个一二三四五来,皇上也是烦的不行,这时候,岑宇偶然提了一个建议,皇上咂摸咂摸,觉得行,就布置下去,吩咐看守孔博远的狱卒这几天松一点,睁一眼闭一眼的,瞧瞧有没有来劫狱的。
没想到,还真行得通,这么简简单单的就把人给抓了。
嗯,回去得多给岑宇点赏赐。
皇上心满意足的回皇宫,睡他的美人跟回笼觉去了。
牢里。
皇上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把剪刀扎进了孔博远的身体,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狱卒们打开抛尸袋,就瞧见孔博远死不瞑目的瞪着大眼瞧他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的又把人塞进抛尸袋,这趟,倒是真的是乱葬岗抛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