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后。
有刀疤的狱卒从暗处走出,冷笑一声:“孔博远啊孔博远,你也有今天。”
这名狱卒在孔博远的牢房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孔博远留下的线索。
芪国的探子,在被捕入狱后,都会用他们系统特有的联络方式,留下相关人员的信息与住址,这套联络方式,只有芪国的探子才会知道,也只有芪国的探子,才会用。
刀疤男站在那儿,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印在脑子里,半晌,他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视线落在孔博远沾着自己的血写的最后一行字上,那是一排完全相同的字,约莫二三十个,写的全是清一色的“何贺”。
刀疤男嗤笑:“要不是我知道你跟何贺清清白白,八成要以为这是你的情郎了,放心吧,既然拿了你的东西,自然会替你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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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家包子铺。
十分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
店里的人皆是一愣。
这是博爷专用的敲门声。
可博爷前几天才刚刚入狱,这会儿忽然有人用博爷的编制敲门。
是博爷回来了?
还是博爷已经遇害,把编制给了另外的人?
一人打开门。
门外来的,赫然是孔博远身旁的监军——蔡术。
没错,擅长易容的蔡术。
蔡术对孔博远早有不满,他一直觉得,与孔博远相比,他蔡术更有能耐,就因为没有功劳,所以一直屈居人下,甚至连一个一等公民的身份,都是皇上施舍给自己的,蔡术当然不服,明明两个人一起来的大梁朝,凭什么孔博远已经成了男爵,而他蔡术还什么都不是。
正好,孔博远锒铛入狱,蔡术接到好几次孔博远的求救,不过都当做没看见。
前几天,蔡术心情不好,去赌坊借赌消愁,结果好巧不巧的,认识了一个跑堂的小兄弟。
小兄弟长的挺俊俏的,不愧是六国连锁的大赌坊,里面跑堂的小孩儿都水灵灵的,看着蔡术心里直痒痒,硬生生的拿银子砸人,终于从顺风赌坊的老板手里,把人给砸过来。
那天,蔡术喝的有点大,话说的也有点多,不过都是假托两兄弟争遗产之事,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小兄弟跟他一起抓耳挠腮,最后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说如果他会易容,就假装成他兄弟的样子,签一份放弃遗产的协议,这样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蔡术硬是从这个法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法子。
从那以后,蔡术一直在咂摸着,找个狱卒混进去。
每一个被抓进大牢的人,都会在牢里留下相应的线索,万一等不来救援,死在牢里,手里的钉子埋了那么久,总不能白白断掉。
蔡术盯上孔博远手里的东西,已经很久了。
如果能够扮成狱卒,那肯定有机会接触到孔博远留下的东西。
一个隐蔽的计划,很快就形成了。
值夜班的狱卒十多天前在街上被他用榔头杀死,扒了衣服,剜下面皮,做了一张上好的人皮面具。穿着狱卒的衣服,蔡术光明正大的在大牢里晃了十几天,趁着送饭的时候,瞅一眼地板,前几天更是趁机记下了所有的东西。
有了孔博远的编制方式,蔡术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孔博远留下所有的暗线。
自然而然的,蔡术对那个出谋划策的小兄弟更加上心,不仅打听了顺风赌坊的好坏,还特意去查了那个小孩儿的籍贯,结果发现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蔡术喜出望外,这小孩儿简直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聪明人,蔡术恨不得把人宠上天去。
小孩儿在蔡术那拨人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蔡术几乎要把他当成自己的狗头军师。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孩儿是顺风赌坊出来的人,但没有人真的知道,这个小孩儿是顺风赌坊的人。
孔博远手里的东西不少,这么多年来积累下的人脉,芪国上一辈人留下的,还有茅倚岑给他的,再加上前一阵子从二皇子那里弄来的,这么大一张网,蔡术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那个小孩儿在顺风赌坊,也是半个管事儿的,一直就是个能来事儿的人,嘴甜,而且特别乖巧,蔡术十分满意。
再加上,这个小孩儿从来不主动说什么,也不主动做什么,跟了蔡术有小半年了,什么都没要过,蔡术对小孩儿的戒心越来越低,渐渐的,开始允许小孩儿插手他的事务。
梳理暗线这个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蔡术一个人,做不来。
也因此,顺风赌坊有了插手芪国事务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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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烦哦,今天又看见一个习题答案,写着答案略,烦人(揉头发)
又另,顺风赌坊=顺风帮,这个千年布景板终于要出来了。
☆、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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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术这边的事情暂且不提,我们先说三皇子那日从茶馆走后,失魂落魄的回了尹玉山的府上。
“祖宗哎,”尹玉山瞧见三皇子的模样,头都大了,“你这是跟谢无渊35 谈崩了?”
三皇子跟得了失魂症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闷着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咱俩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的了,您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呢?!”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后直跺脚,“那个谢无渊就不是个好的,不过就是当年船上见了一面,您怎么就念念不忘了呢?!”
“尹叔,”三皇子终于舍得开口,“不一样的。”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尹玉山真是要给这个熊孩子给跪了,“难道我们对你没有他对你好?!”
三皇子抬眼看天,无比怅然:“你们对我好,因为我是大梁朝的三皇子,你们以后要用我,我一早知道的,可谢无渊不一样,他从来没图过我什么,别说图我这个人了,就连我这层身份,他都不屑于看,”三皇子像想起什么似的,笑的凄惨,“我宁愿他图我点儿什么。我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可他什么都不想要。”
每次涉及到这种问题,尹玉山就只有叹气的份儿,他跟三皇子的确是一早认识,早些年,三皇子就养在他家隔壁,那会儿尹玉山还只是一个应考的书生,只知道隔壁的屋子,有丫鬟有仆人,富裕的不像是平民区的住户。
那会儿的尹玉山,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大梁朝书生,不知道隔壁那个俊俏的小孩,跟当今皇上长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那个俊俏的小孩,一早就被旁的人盯上,注定不能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未来。
也是,被皇室抛弃的皇子,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护着,又哪里能平安长大。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尹玉山连自己都顾不上,又哪里能顾得上旁的。
终于有一次,尹玉山从别处听说,那个小孩似乎很不一般,这才几次三番的过去搭讪,厚着脸皮,希望将来能从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一点好处。
三皇子那会儿眼神清澈,满脸的信任与无辜,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日子久了,尹玉山跟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
尹玉山还待开口再劝。
“别说了,”三皇子摆手制止:“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三皇子这一想,就想了五天,想到京城纵马案成了悬案,他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谢无渊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皇上狩猎的事情了,三皇子还在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见谢无渊。
千里迢迢走了这一趟,有些话是肯定要说的,哪怕不是当面说,三皇子也会通过其他方式转达给谢无渊。
主要是,现在三皇子有些发愁,他到底应不应该正面出现在谢无渊面前。
前几天,听谢无渊跟何贺谈话的意思,两人好像又在一起了,这会儿自己凑上去,八成也讨不了什么好。
这也是之前三皇子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的一个原因。
三皇子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自己那天推门进去,谢无渊要说的话。
不外乎对不起啊转了一圈我发现我爱的还是何贺什么的,三皇子不想听。
他还是那个态度,只要谢无渊不明确的表示讨厌,他就不会放弃。
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解释的。
三皇子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不要亲自过去了。
可惜造化弄人。
难的回一趟京城,再加上京里的暗线,之前被皇长孙拔的一干二净,三皇子既然来了,势必要去看看瞧瞧,增补一些其他的人手。
当然,三皇子出门,特意捯饬了一番,怎么丑怎么来,反正不能让人认出来就对了。
范景辉他们说的很对,二皇子当初的事情,就是三皇子捅出去的,这当口,二皇子又从佛堂出来,皇上觉得对二皇子有愧,自然会对他更加宽容,要是三皇子一不下心撞在二皇子的眼皮底下,三皇子只怕凶多吉少。
除了身高不能变,其余的都变了,三皇子临出门前瞥了一眼铜镜,很好,丑的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于是,三皇子十分放心的出门了。
好巧不巧的,谢无渊今天要出去联系几个人,也在这前后出的门。
大街上,两人擦肩而过。
三皇子当然认出来了,可也只能假装没认出来,继续前行。
二人错开。
“等等,”谢无渊猛的顿住,头也不回的拽住三皇子的手臂。
“放开。”三皇子出门前特意喝了药,嗓音像是指甲划过铁片,难听的要命。
谢无渊听着声音,疑惑的回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皮肤黝黑,眼皮拉耷,鼻子有点塌,嘴巴还歪着,整个人看着没有任何神采,一点都不像崇州那个张牙舞爪的三皇子。
谢无渊愣了一下,马上笑着摇头,松开钳住对方的手道歉:“抱歉,认错人了。”
“没事。”对方粗犷的声音传来,毫不在意的收回手臂,继续前行。
两个时辰后。
三皇子终于弄好了所有的事情,拐进一条小巷。
“小哥,出手挺阔绰啊,给哥几个点儿钱花花?”
一群流浪汉,不知道盯着三皇子多长时间了,从边边角角围上来,很快把三皇子逼入死胡同。
三皇子这几天一直扮作平民,粗布打扮,自然不能带着侍从,不然容易露馅。
本来以为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谁想到,越是平民,麻烦越多。
三皇子当年骑射刚刚及格,近身搏斗什么的,刚刚擦边,后来有了绯贺枫跟谢无渊,就更不把武功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了。
让他一个人对上一个混混,打几下用几个阴招,还有可能会赢,可一个人对上一群,三皇子压根不敢动手,一群人能把他打成肉酱。
最要命的是,三皇子今儿出门的确带了钱,可买完牙婆市场上的孩子,这会儿都已经用完了。他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可能拿得出钱给这些人?!
一身粗布打扮,连惯常带的玉佩都没有,三皇子放下习惯性摸向腰间的手,认命的叹气,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怎么着啊,前几天给那几个人的不是挺多的吗,怎么这会儿,一锭银子都不肯给了?”流浪汉步步逼近,带着一股子好几年没洗过澡的酸臭味。
三皇子一直过的精细,哪里接触过这种人,只想赶紧躲开,可本身又被围困在死胡同里,又不敢大声求救,生怕惹来巡逻的衙役或者羽林军,抓到衙门,一旦问起户籍来,三皇子一准要露馅。
这才是真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过了今日,一定要让谢无渊教我习武,三皇子一边警惕的后退,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而后猛的意识到,谢无渊正跟何贺花天酒地,你侬我侬呢,以后再也不可能事事赖着谢无渊,甚至连谢无渊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了,心下一阵酸涩,算了,让绯贺枫教也是一样的。
流浪汉注意这个人已经很久了,这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每次身上还都带着不少银票,是头肥羊。
可这会儿,这人竟连一点儿都不肯给他们,流浪汉们顿时火了,为首的直接一脚踹过去,招呼一旁的兄弟:“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多少年没洗过的拳头和脚丫子,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往三皇子身上招呼,三皇子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头,屏住呼吸,强忍着恶心。
“哎,等等,”为首的人忽然抬手,制止身旁的人对三皇子的拳打脚踢。
三皇子脸上原本摸的就是灶灰,这么一顿打下来,原本黑乎乎的一层被抹去,露出白净的皮肤。
为首的流浪汉盯着三皇子露在外面的皮肤,眼前一亮,喉头忍不住吞咽:“还是个美人胚子啊,”那人挑起三皇子的下巴,凑近深吸了一口,神情享受,“怎么着,小公子这是怕走在路上被劫色,所以特意抹了一层锅灰?你看你也没钱买路了,不如陪我睡一觉?咱们两清,怎么样?”
三皇子被熏的头昏眼花,这人又巴巴的凑到三皇子跟前,那股子怪味盖都盖不住,沿着鼻子往里钻,三皇子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那个头头因为离得近,有幸被吐了一头一脸。
“草,别给脸不要脸!”为首的流浪汉不干了,猛的站起身来,招呼兄弟们单挑脆弱的地方下手,不一会儿,三皇子鼻青脸肿的,只能在地上翻滚,试图躲开这群人的拳头。
“咔嚓”一声。
又是“咔嚓”一声。
三皇子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茫茫人海中人海中擦肩而过,我抓住你的手,你却偷偷溜走。
☆、三皇子的想
他木然的想,八成是肋骨断了,可怎么不疼呢?是了,骨头再疼,也没有心疼。
“咔嚓”。
“嗷!”为首的那名流浪汉忽然叫起来。
三皇子的思绪已经飘远,怎么,这流浪汉是被自己的骨头硌到了?怎么叫的这么惨,自己伤的这么重,都没那么叫。
“滚!”熟悉的声音响起,三皇子轻笑,都出现幻觉了,明明刚刚擦肩而过,自己还让他放手,再说了,自己这副样子,谢无渊哪里会多看一眼,竟然还妄想着他会来救自己。
呵。
谈子墨啊谈子墨,你想的可真美。
“草,”谢无渊气急败坏的爆了句粗口,只恨刚刚下手没有再重点,最好让那群人这辈子下不来床。
“你回京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带个侍卫?!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一个人大大咧咧的在街上走?!”谢无渊抱起谈子墨,粗暴而又轻柔,恨不得把一肚子怒火全撒在眼前的人身上,又生怕一个不小心,扯到谈子墨的伤口。
谈子墨朦朦胧胧,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他伸手揽住谢无渊的脖子,仰头凑上去,小声哀求:“谢无渊,亲我一下好不好。”
“草。”谢无渊觉得今天一天骂光了一年份的脏话。
早前在茶馆,他出门的时候瞧见门帘旁边的手印,心里就是一惊。
毫不夸张,鉴于谈子墨没事喜欢自己扎自己的手掌心玩,谢无渊对谈子墨手掌大小,手指粗细万分熟悉,只一眼,谢无渊就能笃定,三皇子已经回京,不仅回京了,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家茶馆。
之后谢无渊就对身边的人比较留心,今天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对方的样貌,只是单纯的那一擦肩,谢无渊下意识的把对方当成了谈子墨,而后听见声音,才发现不是,又仔细瞧了对方的长相,谢无渊甚至有些疑惑,两个人相差这么大,除了身高,别的地方都不一样,自己是怎么把人认错的。
那人语气不善的说“放手”,谢无渊松了手道歉,那人没理,继续往前走。
谢无渊摇头,自顾自的去联系狩猎场的人。
都跟人约好时间了,狩猎场的人,拿的是皇家的银子,替皇家办事,能找到这么一个愿意吃里扒外的,也不容易,今天的事情很重要。
走到一半,谢无渊忽然心神不宁,越想越不对劲。
哪怕之前已经证实认错了人,谢无渊心里仍旧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万分笃定。
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草。
谢无渊掉头狂奔。
谢无渊并不知道刚刚那人去了哪里,他只能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
疯了似的找。
他真的觉得他要疯了。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谢无渊如此失态。
当谢无渊看见一群流浪汉围殴一个人时,不用看,他就知道,那个人,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那种笃定,甚至都不能用任何道理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