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眉的反应让孙伶韵重新找回镇定。“王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说这婢女,就是那些书信,上面每封都有宰相白骁的印章,也有你白念幽的笔迹,更有北蛮王的大印!怎么到了王妃的口中就成了不知真假呢?”
孙伶韵话落,民众哗然,难道前王妃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动摇,怀疑,却在看到白幽的镇定时又沉稳下来。
白幽的镇定让孙伶韵都倍感意外,她活了那么久,对白念幽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软弱可欺,毫无锋芒。
难道真的如白念幽所说,超脱生死轮回的不止她一个!心神已乱的孙伶韵没有注意到,她精心营造的主动权已经在慢慢转移了。
“茹眉,孙伶韵许诺了你什么,本妃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一个上位的名分。但是,在高的分位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孙伶韵是否许诺了会救你?通敌之罪,本妃都背不起,你一个小小婢女拿什么去扛?”
“当然她一定有她的方法,否则以你的心智断不会与虎谋皮,不过,本妃也有本妃的打算!凝露,若本妃罪名成立,立刻在堂上杀了她!想必一个日日受良心谴责的丫鬟是很愿意给本妃陪葬的。”
“是!”凝露领命,冷冷的看向茹眉。
茹眉脸色一白,下意识的看向孙伶韵。
孙伶韵只当白幽已是强弩之末,才会当堂威胁人证。“王妃此言……”
“卖国求荣者,死不足惜。这是孙小姐亲口说的,本妃可是还记得呢。听孙小姐刚刚所言,想必是看过那些书信了。”
“自然,否则又怎会知晓信中内容。”孙伶韵心底突然升起一丝不安,却不知哪里出错。
“很好,府台大人,你可曾查看过这物证呢?不妨现在仔细查阅一番。”白幽浅笑。
府台心中疑惑,开始查看起信件,一封封毫无遗漏,全部查阅之后抬头,面色冷厉。“来人!将孙伶韵拿下!”
“慢着!大人何意,如此罔顾律法!不辨是非黑白!”孙伶韵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变故。
府台拿起书信厉声道。“还敢狡辩!这书信确实记载了与北蛮的诸多交易,但那人确是你孙伶韵!还有你与苏冉的来往书信以及北蛮王令牌的样式图纸,你自己的笔迹应该认得吧!”
孙伶韵望过去,发现信件确实已经换成了她与北蛮周旋的书信。“这不可能!是谁?”
这些书信是她让伞依带入将军府的,伞依不可能背叛她,所以今日拿到书信后她并未翻阅。
白幽轻笑。“是啊,是谁呢?能悄无声息的避过你的诸多眼线偷天换日,既没有引起你的怀疑,也没引来将军府的注意。”
白幽轻松愉悦的声音引得孙伶韵的注意,孙伶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白念幽?不对,白念幽没有这么大的能力,难道……。一个名字跃然眼前,孙伶韵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孙伶韵心绪难平,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白幽怎会轻易放过她。
“孙小姐做了这么多,为的又是什么呢?本妃倒是猜测了一番,今日前来还特意备了份厚礼,孙小姐筹谋多年,殚精竭虑,却都敌不过我这一纸书信,孙小姐信是不信?”
☆、第54章 吐血
白幽说着,拿出一个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平常无奇。凝露接过信封,上前递给了孙伶韵。
孙伶韵看着白幽那张笑的灿烂的脸只感觉呼吸困难,难道又是什么证据?
“孙小姐不敢打开吗?”
“有何不敢!”
心中已乱的孙伶韵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一张宣纸。宣纸上,首先是两个醒目的大字:休书。
孙伶韵的手微微一抖,强忍心慌看完。
书信字体刚硬霸道,笔锋凌厉,这等气势磅礴的字体自是出自冷阎之手。两世中,冷阎从未给她写过只言片语,没想到这第一次,收到的竟然是一纸休书!
“孙小姐可还满意?上面有夫君的印章和签字,绝对无假。这份厚礼可抵得过孙小姐多年的苦心经营呢?”
孙伶韵抬起头,看着木椅上浅笑嫣然的白念幽,眼神已经有些疯狂,手中的书信也三两下被撕成碎片。“王爷一定是受了你的蛊惑!今日嫁祸之罪,他日我必当奉还,待事情大白于天下,王爷自然会为我正名!”
“怕只怕你没有他日了,本妃知道你在想什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的人脉之广,眼线之多确实让人佩服,只要有一丝空隙,他们便会无孔不入,前来营救。只是今日,你就没有想过为何只有本妃一人来此,王爷哪里去了呢?”
孙伶韵这才意识到,自白念幽来此,她就被吸引了全部心神,一时间竟然忽略了冷阎。
“你这百足之虫只怕现在已经被我夫君砍成蚯蚓了,孙小姐先别激动!本妃这里还有一封书信,不要误会,这封信是本妃亲自写给孙小姐的。”
又一封信递到孙伶韵面前,孙伶韵还是接了下来,她现在的思绪混乱,已然被白幽牵着走,而且,她也想不明白,白念幽能有什么话对自己说。
展开书信,同样的一张宣纸,上面圆润的两个大字:休书。不同的是下方的内容全部都是由白念幽所写,言辞之恳切,语气之真诚让人怒火攻心,偏偏信上字迹连秀气都算不上,甚至还有错字。
更气人的是,休书末尾还签着冷阎的名讳,扣着冷阎的印章,这样一篇休书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羞辱。
孙伶韵气得几乎仰倒,偏偏白幽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实在抱歉,第一次写休书难免生疏,你之前撕的那张本来挺好,可是本妃觉得诚意不够,特意在夫君的指导下又写了一份,本妃才疏学浅,文笔拙略,还请孙小姐多多包涵。”
毫无意外的,这封休书再次被撕的粉碎,孙伶韵终于也体会到了冷临容的感受,何谓憋屈至极。
“唉,孙小姐怎么又撕了?看来只能等你死后写一封烧给你了,你是喜欢横版的还是竖版的,是喜欢草书的还是楷书的,本妃尽量满足你。”
众人:“……”他们突然觉得孙伶韵好可怜。
堂上一片静默,孙伶韵眼睛竟然开始微微犯红,动作迅速的抽出藏在衣中的软剑,向着白幽刺去。
府台大惊,恨不得冲过去以身挡剑,这王妃若是出了什么事,王爷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孙伶韵还未近身,已经被藏身在暗处的影卫拿下。
白幽坐在轮椅上嗤笑。“你是不是傻?我夫君怎么可能放心本妃一人前来,这下好了,行刺之罪也落实了。”
“你……你……”?6 锪嬖险饷炊嗄昀矗游幢蝗似烧庋晕恋睦渚玻廖榷急话子钠绞虬饲Ю锿饬恕?br /> 白幽示意凝露推自己到孙伶韵面前。孙伶韵已经被影卫牢牢压制,跪在地上。
白幽居高临下的看着孙伶韵,依旧挂着轻笑。“玩权谋,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比靠山,我能一脚踩死你!我只有夫君一人,却敌得过你千般算计,现在是不是很生气,很不甘,也很不解,为何你样样强过我,王爷却视我为宝,视你如土?”
孙伶韵抬头,白念幽确实一一点中了她心中所想,她也确实想知道为何冷阎如此待她。“为什么?”
只见白幽露出自己的一口小白牙,乐呵呵的回答。“原因很简单,我比你年轻啊,老女人!”
“白念幽!!”孙伶韵青筋暴跳,疯狂怒吼,挣扎着想要起身,力道之大让影卫都压制不住,在她正要直起膝盖之际,一把未出鞘的长刀飞了过来,直击膝窝,孙伶韵又重重的跪了下去。
公堂外,冷阎收回手,黑色的披风还在因刚刚的动作随风翻卷。冷阎身后跟着卫诚、熊司文和玖黎。
熊司文维持着握刀的动作愣了好一会,才飞奔进公堂,一边还心疼的喊着。“我的刀啊!”
府台一脸蒙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上前迎接冷阎。
扔了属下爱刀的冷阎迈进公堂,直接走至白幽身边,抱起白幽退后两步,迅速远离孙伶韵,那样子,仿佛孙伶韵是什么可怕的疯子一般。
冷阎的反应成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孙伶韵满脸不敢置信的望去,冷阎正抱着白念幽细心安慰,又蹭又捏。
玖黎桃花眼中含笑,在孙伶韵身边蹲下身子。“你看,安安静静的多好,何必诈尸呢。不过多亏了王妃,我才能目睹曾经的巾帼女将落魄如犬。”
孙伶韵狠狠的瞪着玖黎,这个狐狸无论哪一世都看自己不顺眼,处处与她作对,多番刺激之下,孙伶韵胸中翻涌,气血不稳,猛地吐了口血。
玖黎起身,语气平淡的轻声说道。“情绪易怒,气血不稳,眼底泛红。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孙伶韵,骨中花虽好,但吃多了却能扰人心神,这点你可知道?”
白幽指着孙伶韵意外的问道。“她怎么就吐血了?我还没说什么刑罚呢,太没用了吧。”
那遗憾的语气让众人为孙伶韵掬一把同情泪,不过王妃好威武,能把人气到吐血,古往今来也没谁了。
冷阎也颇感无语,即使万事俱备,他也曾忧心,小丫头单面对上孙伶韵会不会吃亏,现在看来,他完全是多虑了。“现在说也来得及,你想怎么判?”
冷阎不但不加以制止,反而宠溺无度。冷阎为人冷血无情,但行事恪守章程,御下极为严苛,从未有过半点懈怠,孙伶韵没想到,冷阎竟会将对她的刑罚当成儿戏,任由白念幽胡作非为。
孙伶韵心中极度不甘。“冷阎!我哪里比不过她!你竟如此对我!”
“孙小姐不必害怕,本妃对冷国律法虽然不如你精通,但好在记性不错。卖国通敌者株连九族,主犯者处凌迟之刑,从犯者处腰斩之刑,株连者处斩首之刑,孙小姐若知悔改,或可从轻发落。夫君,我说的对吗?”
冷阎低头,温柔的摸了摸白幽的脑袋。“没错。”
何为虐狗的最高境界,何为虐渣的最佳方式,冷阎和白幽的默契配合让,孙伶韵眼前一黑,感觉头脑发晕。曾经说的话被一字不差的还给了她,而且同样的话,却得到完全不同的两种结果,深深的无力和不甘环绕着她。
解决了孙伶韵,白幽看了眼同样被制住的其他几人,以冷临容的挣扎最为激烈。“放开本殿!你们不想活了!”
发现白幽在看自己,冷临容顿时更为激动。“白念幽!你放了韵姐姐,你敢伤她一根头发试试!本殿不会放过你的!”
“冷临容,你真是本妃见过的最愚蠢之人。你身为公主却私自离宫,已经连累了你的生母,你离宫已有半年之久,为何长宁无人来寻你?”
“因为你母妃已经失宠了,皇帝也已经厌弃了你这个女儿。长宁的传闻难道公主你连关心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吗?还是有人刻意断了你的消息?至于孙伶韵,放心,本妃不会碰她一根头发,因为本妃要的,是她的脑袋!”
冷临容不愿相信白幽所言,却还是被带了下去。
“茹眉,真是遗憾,本妃罪名没有成立,看来你是不能陪葬了,不过这么多人陪你,想来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白幽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纯良笑容,说出的话却将茹眉求饶的后路堵得严严实实。
至于苏冉,此时早已成了一只鹌鹑,恨不得白念幽看不到自己。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太弱,才会被白念幽三番五次的戏弄,今日才知道,白念幽对待自己的手段还真是温和,与孙伶韵相比,他显然要幸运的多。
看着安静仿佛认命的苏冉,白幽也没有再嘲讽一番,苏冉被带回牢房好久都不敢相信,白念幽竟然没有对再次一败涂地的自己冷嘲热讽。
围城之事终于落下帷幕,能够如此完美解决,除了白幽和冷阎的警觉,还多亏了玖黎。孙伶韵虽然跟在冷阎身边两世,但从未得到过冷阎的信任。
玖黎谋略不输孙伶韵,在冷阎身边一直担任谋士的角色,但是除此之外,他还是冷阎王陵的督建者。
帝王将相的陵墓都由自己的亲信督建,玖黎的身份若严格来讲,其实是当朝国师古月钊的师叔。后因天赋欠佳,观天卜卦之能较弱被逐出师门。
玖黎虽不能观天象,测吉凶,却熟读百家经典,对寻龙点穴,勘测风水颇有研究,后接手了冷阎陵墓的督建。
☆、第55章 南下
西征军被困雾岭,玖黎已经察觉不对,细细观察推算,发现雾岭竟然是难得“聚水格”风水宝地。
而这种“山环水抱”的格局不是寻常人能消受的了的。玖黎怀疑雾岭之中隐藏着王侯级别的陵墓。
雾岭之所以容易让人迷失,除了终年不去的浓雾,还有就是前人故意设下迷阵。孙伶韵虽然极力装作不知情,却次次巧合避过诸多机关阵法,引领西征军接近出口。
玖黎十分不解,即使孙伶韵识得阵法,那墓主人设下的机关陷阱呢,为何孙伶韵也了如指掌,穿梭雾岭就如同逛自己家的后花园。
孙伶韵与雾岭以及雾岭陵墓一定存在关联,这个猜测为一直对孙伶韵无从查起的他们提供了契机。
孙伶韵恐怕也没有料到,有人掌握了寻龙点穴之法从而对她起疑。
生疑之后,玖黎带着冷阎,魏诚,熊司文趁着深夜潜入雾岭,根据玖黎的推算找到了陵墓的入口。
三人进入了陵墓,墓中情景让见惯了生死的他们都不寒而栗。
墓中到处都充斥着血红色的花,石壁上爬满带着尖锐短刺的绿色藤蔓。这种藤蔓在雾岭并不少见,他们也遇到过几次。
但那一朵朵盛放的花却是从一具具尸骨上长出来的,哪怕尸体正在腐烂,也没有丝毫腐臭味道,整个陵墓都被淡淡的花香覆盖。
陵墓中的白骨被人从棺木中取出,当做各种装饰品,小骨穿成珠帘,头骨做成花盆,腿骨打成烛台。
起初他们以为这一切是墓主人的杰作,但到达主墓室后发现墓主人也同样被当做艺术品挂在墙上。
而主墓室明显长年有人居住,没有灰尘积压,巨大的棺椁中铺着昂贵柔软的锦被。棺木旁边有一株黑色的植物,上面还挂着一颗小小的黑色果实。
玖黎在棺椁的铭文中找到了这种植物和这个陵墓的记载。
石棺上的文字早已失传,孙伶韵并不认识,也许正是因此,它们才保存了下来。
陵墓的主人是几百年前乱世战国时期的一个诸侯,这植物被称为骨中花,顾名思义,生于骨缝之中。
比较奇特的是,骨中花有严格的等级划分,黑色的这株是雌花,一个花族中只会出现一株,那些红色的都是雄花,没有雌花允许,雄花不会生长在雌花附近,但若离雌花太远,雄花无法存活太久。
骨中花的种子若寄生在活物体内就会自动休眠,但宿主仍会不由自主的对雌花和服食雌花果实的人产生依赖之感,不过除此之外对宿主身体并无影响。
宿主死后,骨中花才开始发芽,骨中花最先长出的位置就是宿主的双眼,细小的花蔓会顺着宿主的泪器生长,从双眼绽放向外扩散。
所以宿主死后,会无法闭合双眼,甚至因为泪腺受损流出血泪。
墓主人深信骨中花能让人死后重生,因此找了能人布下大阵,并结合雾岭风水建造了陵墓。
不过可惜,他生不逢时,天时地利人和他失了最重要的天时,他的成果在几百年后因为末地来临,奇妙的达到了某种契合点,让慌不择路逃进雾岭,并困在陵墓的孙伶韵摘取了。
时也命也,墓主人筹谋一生却不能得偿所愿,孙伶韵筹谋两世却不得心之所想,得失之事真的无法言说。
孙伶韵呢,也算得上一个传奇人物,她有手段,有谋略,也有狠心,只是两世重生的时间都在她诈死,被人追杀至雾岭之后。
虽然有缺憾,她还是细心筹谋。雾岭的地理位置很好,正处在凉都和北蛮之间,这为她的藏身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墓中珍宝数不胜数,也为她的谋事提供了雄厚的经济基础。
在察觉到骨中花的妙用后,她用此来培养人脉,有了一批真正忠心于她的手下。人脉越来越广,她的手也越来越长,野心越来越大。荣华,权利,名誉她都有了,唯独冷阎她求而不得。
她也曾直接将种子寄生在冷阎体内,但冷阎太过敏锐,就像这一世,在被藤蔓刺中后,冷阎立刻察觉,甚至在发觉无法拔除后不惜割肉去除。
孙伶韵这一世占尽天时地利,不但除掉北蛮和宰相府的中间人,自己取而代之,更收集了朝中重臣的把柄罪证为回长宁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