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以后了,赵菱行带他去了自己卧室,管家要跟着进来,赵菱行只说让他去忙别的。管家就微微叹气。只是在客厅等着。杨子愉昏迷过去之后一会,就开始发烧,说胡话,额头烫的惊人,赵菱行也是吓着了。
李医生为她做了基本的检查,一方面是有些着凉,另一方面是身体有炎症。李医生就说需要作进一步的检查,征求赵菱行的意见。赵菱行有些不自在的微垂了头,眼睛盯着杨子愉的被子,停顿了片刻说道:“昨晚喝了点酒,行事有些过了”。李医生当然也是听明白了,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了,跟赵菱行的父亲关系一向比较好,于是微微摇了摇头,看了赵菱行两眼,虽然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开了些治感冒和消炎的药,让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一直到九点多了,杨子愉还不见醒来。赵菱行只得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唤她,杨子愉在深沉的睡梦中不胜其扰,微微睁开红肿的眼睛,似乎有些迷蒙。
赵菱行赶紧说道:“子愉,吃了药再睡吧,你生病了,吃了药身体就不难受了”。杨子愉只听到“吃了药,身体就不难受了”,就一副要起身的样子,赵菱行赶紧扶了她,给她喂了药和水。杨子愉意识到吃完了药,就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赵菱行抱起她,换了床单和被单。真丝的床单中间,斑斑点点的血迹,正好落在白色的干股梅的印花上,像绽开的一朵朵红梅。赵菱行伸手轻轻摸了摸,他并不后悔昨晚对杨子愉做的事,得不到她的心,那就得到她的身体,好让这漫漫孤寂的一生能有个念想。
因为药里面有安眠成分,杨子愉一直睡到下午两点,中间赵菱行有叫她吃饭,可她听见吃饭就迷迷糊糊的直摇头,赵菱行便喂了水给她喝一点,润润干裂的嘴唇。
杨子愉似乎终于从沉睡中醒来。赵菱行坐在床前的沙发上看书,翻页的时候,抬头看见她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他放下书,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去了,甚至感觉有些冰凉,他温柔又忧伤的看了她一眼,帮她掖了掖被角。
杨子愉看到他的眼神,心中酸楚,她恨他,恨昨晚发生的一切,到现在还一动就痛,但她能拿他怎么样?难道要到法院去告他吗?他能忍心对自己做那样的事情,可自己不忍心他名誉受损;难道要向他大吼大叫,寻死觅活好让他后悔,愧疚吗?那能有什么意义,再说他从来都不是做事会后悔的人。自己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杨子愉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悲伤,疼痛。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清明和冷静,淡淡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赵菱行轻轻说道:“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杨子愉顿了顿,说道:“我想回家去”,她知道跟赵菱行犟,他会比你更犟,更强势,所以语气中便带了一点示弱和祈求。
赵菱行听她语气似乎有服软之意,声音糯糯的,心中一丝欢喜,执起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更加温柔的说道:“住在这里不好吗?我们住在一起!”杨子愉就有些忍不住了,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偏过头,也不说话,沉默的方式拒绝。
赵菱行心中受伤,心想看来刚刚假装乖巧原来是用了心机,自己一不答应就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冷哼一声,嘲讽的道:“杨子愉,你以为那是你的家啊?那是苻阳诱骗你,接近你的手段,他可真是用心良苦,早早的买下了房子,等着你下套”。杨子愉转过头冷冷的盯着赵菱行道:“赵菱行,你够了,苻阳再有心计,可他从没强迫过我,没有对我做过那种事情”
赵菱行冷笑道:“对,这一点我是该感谢他”杨子愉气的只能说出个:“你……”。赵菱行最后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便出门去了。杨子愉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看赵菱行出去了,她就硬撑着身体,爬下床,但是两腿酸软,身下疼痛,根本用不上劲。再加上几乎一天没有吃饭,刚扶着墙壁站起来,大脑就一阵眩晕,又不得不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她心中难受,将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不停的深呼吸,缓解心中积愤。身上穿的睡衣是赵菱行让人送过来,亲自给她换上的,粉粉的,上面点缀着各种不同的小猫咪图案,她讨厌这衣服,狠狠的揪着袖子上一只猫咪的头像使劲搓。
赵菱行端了吃的进来时,她正坐在墙角发呆。赵菱行看她单薄的肩膀微缩着,蜷着身体,正像一直受伤迷途的小羔羊。又不禁心软,心疼她,放了盘子,过去将她抱起放到被子里。杨子愉被放到床上,她就使劲甩开赵菱行的胳膊,自己拉了被子躺下,侧着身体,给赵菱行一个冷硬的后背。
赵菱行气的恨不得摔杯子砸碗,但到底忍住了,冷着声音说:“起来吃饭!”杨子愉也生气,恨恨的道:“我不吃”,赵菱行直接掀了她的被子,杨子愉就蜷起身体,将头埋在枕头里,胳膊挡住眼睛。赵菱行掀了被子但又怕她再受凉,又不得不扔到她身上,烦躁的拉了拉被角,给她盖严实。
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冒着热气的汤,又强迫自己放软语气说道:“吃点东西再睡吧”。杨子愉根本不想理他,可是肚子真的很饿,她也知道不补充能量,不快点好起来,就回不了家。于是坐起来,自己端过桌子上的小碗,里面是煮的浓浓的银耳红枣汤,入口温软,并不是很甜,正符合她的口味。吃完了一碗其实想再吃点。赵菱行看她把勺子都吮的干净,空碗拿在手里一副舍不得放下的表情,知道她还想吃,不禁微微笑了笑,温和的说道:“你一直空着肚子,一次不宜吃太多,我让张嫂给你顿了老乌鸡汤,晚餐的时候吃”。
杨子愉就有些不自在,心想,这是要吊着我的命吗,不让我吃饱。垂着眼,放下碗。赵菱行看她吃不饱微微嘟着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道:“少吃点是为你好,你身体正虚着呢”。杨子愉就很讨厌他,狠狠的剜了赵菱行一眼,心想,我身体现在这样,难道不是你害的。但这一眼,在赵菱行眼中,却似乎成了风情万种和眉目传情。忍不住又去碰她的头,杨子愉伸手打掉他的手,打掉之后,他又碰,又打掉,又碰,两个人简直要一直犟到没完没了。
杨子愉气的不行,最后狠狠的瞪了赵菱行一眼,道:“你有完没完,你不觉得很幼稚吗?”赵菱行就笑了一下道:“谁让你不让我摸你头,摸一下能缺块肉吗”杨子愉心想我的头,为什么要让你摸,恢复了淡淡的语气说道:“不会缺块肉,但是会掉头发”。赵菱行就无语,心想那我还真是功力深厚。张嫂进来收了盘子,杨子愉就又躺下。
☆、恭喜你 怀孕了
第五十三章
赵菱行看她躺下了,就又拿了书坐在她旁边看,杨子愉很烦,不想看见他,就问道:“你今天不上班吗?”赵菱行一边翻书,一边道:“不上”杨子愉就很失望,觉得还是赶快恢复体力回去吧,再在这里和赵菱行两两相对,她就要疯了。过了一会杨子愉突然记起来,今天自己也没上班,没给学院请假,急忙在床头找手机。赵菱行眼睛盯着书,嘴里却淡淡的道:“假已经帮你请了”。
杨子愉就愣住了,心想,赵菱行是不是在自己脑袋里安装了窃听器、感应器什么的,为什么知道自己的想法?关键是她还不由自主的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赵菱行看她那样子,就在心中憋笑,都不知道她那是想象力太丰富,还是脑子跟常人不一样。漫不经心的说道:“别找了,没有你想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尽想些不着调的东西”。
杨子愉就更吃惊了,觉得赵菱行这人简直太可怕了,这谁要在他手下工作,都不敢有个歪歪小心思。她觉得自己确实脑子抽筋了,但被赵菱这样明讽暗喻的说她愚蠢,还是觉得很没有面子。哼了一声,可能是刚刚又吃了药的原因,便又睡过去了。赵菱行听见她呼吸变的平稳,知道她睡了,放下手中的书,给她拉了拉被子,就静静的盯着她看,竟然也发起了呆。
晚饭的时候,杨子愉跟着赵菱行下楼用了餐,吃了药之后,她就说要回去,赵菱行就冷了脸,自己上楼去了,杨子愉自己收拾了东西,管家派车送了她。赵菱行站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着她上了车,车缓缓的使出大门,开上盘山公路,最后消失在看不见的尽头。
杨子愉回到家里,开门的时候,就忍不住盯着苻阳的房门发呆,她明知道他没有回来,可还是忍不住过去敲了敲门。硬邦邦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那么寂寞,那么冰冷。她站在门口静立了一会,拿出苻阳留给她的钥匙打开了门,自从苻阳走了之后,她其实经常过来,帮他打扫房间,看一看阳台上的那两盆花。可今天进来,似乎感觉房间里额外阴凉。五月的时候暖气早已停掉,但气温还没有升上来,杨子愉感觉身上一阵冰凉。她开了灯,房间里还是上一次她离开时的样子。北方的城市,到处都是沙尘,桌子上,地板上都积上了薄薄一层尘土。她洗了抹布,一点一点细心的擦拭了一遍。去阳台给花浇了水,用竹签给它松了松土。
窗户外面依然灯火明亮,她想到前年过年的时候,她和苻阳站在阳台看烟花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们还并不是很熟,每天只说寥寥的几句话。但是那个生了病的冬天却因为有他而过的格外平静和温暖。虽然那时苻阳未曾表白什么,也未曾许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他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将来也会在自己身边 。即使现在,她的心中充满了很多疑问和疑惑甚至猜测,但她依然直觉他会回到她身边,依然相信他并没有欺骗她的感情。
眼泪不禁扑嗽嗽的流下来,她真的很喜欢苻阳,她已经深深爱上了他。可是自己…,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想回想昨晚的情景。如果苻阳回来,她要怎么向他解释,就在他出门的这一个月内,她连自己的清白都保不住,她如何能证明爱他。她多么希望那个紧紧抱住她的人是苻阳,可是,他不是。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敬爱的师兄,那个曾经给他最温暖的关怀的男人成了伤害她的刽子手;因为这一夜,是不是也会失去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她跌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生活中,每个人都会有无法自持而泪水奔涌的时候,或者悲伤无助时的呜咽,或者委曲求全时的默默抽泣,或者挫折坎坷时的悲愤发泄。然而,当新的一天来临,眼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有擦干眼泪向前走。
一阵手机铃声,杨子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杨子愉询问了家里的情况。杨母说一切都已处置好,只是自己还想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在地里重点瓜果什么的,等杨子忱和杨子悦放暑假了,都回老家避暑。杨母从城市回到农村,似乎开心了好多,声音又响响亮亮的,时常发出她爽朗的笑声。隔两天就给杨子愉打电话,说她干了这,干了那,今天这个果树开了啥花,过两天又会有哪个树开什么花,每天似乎忙得不亦乐乎。还讲一些些七里八乡的故经和故事给杨子愉说笑。
杨子愉很喜欢母亲这样开心开朗的样子,静静的听母亲又说了很多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杨母感觉她今天似乎情绪不高,声音也沙哑的很。杨子愉就说自己感冒了,鼻子塞。杨母就叮嘱她一定要去看病,要及时吃药,正是换季的时候要注意添减衣服,又说春捂秋凉,还是要多穿点,最后说实在不行,自己就上来照顾她。杨子愉赶紧说自己什么都好,让她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才是重要的。听了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嘱,杨子愉心里暖暖的,她想,幸好还有母亲,还有弟弟妹妹,相比那些孤苦伶仃的人,自己该是非常幸福了。
然而,生活永远都是这样,当你好不容易调整心态,跨过去一道坎,结果发现又是一道坎。
六月的时候苻阳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杨子愉多次点开苻阳留给她的苻昱的电话号码,可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拨通。六月十号过了之后,她就每日有些心事重重,神思不属,工作上连连出错,连跟她同一时期面试进学校的周老师都有些看不过眼了,经常帮她在领导面前补差漏,说好话,她才没有被批的狠。
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心中说不出的焦躁不安,无论怎样都得不到缓解。赵菱行去学校找过她几次,每次都被她的冷脸气的不欢而散,最后一次找她,还被她发脾气,说了好些伤人心的话,赵菱行当时就摔门而出。这几天就再没有联系她。
六月十五号的时候,学校在晚上举办欢送毕业生的联欢晚会。周老师看杨子愉这几天一直精神不好,想到她一直在等她男朋友但却不见回来,肯定是心中不痛快,就死活拉着她也去看晚会,想让她放松放松,多和大家说说话以转移注意力。
而且听说学校邀请了今年新收购了学校百分之六十股份的大股东,是个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年轻有为,很是出众。许多年轻的女老师都蠢蠢欲动,涂脂抹粉的结伴去了大礼堂。周老师叫周雪琴,是个个子不高,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四川姑娘,皮肤特别水灵,很可爱,又开朗活泼,是个招人喜欢的女生。但她就偏偏喜欢和性子清淡的杨子愉凑在一起,干什么都要拉着她。
晚会八点开场,七点半的时候,大礼堂已经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了,即使开了空调,但室内气温依然相当高,每个人就像冒着热气的蒸鸡一样,似乎再热一点,就可以热气腾腾的上桌了。
杨子愉被周雪琴拉进大礼堂,一路磕磕碰碰,推推搡搡挤到前面专门给老师们留的位置,她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室内浑浊的各色气味,让她嘴里连连泛酸水,总想呕吐。她就很想出去,可是周老师硬是拉着她,让她安心看,她也只好忍着难受,想着再坚持一会,等到晚会中间的时候再出去。正好最前排的领导和贵宾们已经就坐,灯光打上舞台,主持人慷慨激昂的说了开场,领导就要上台讲话了。几千人的会场一片安静,杨子愉也不好再起身走动。
好不容易熬到领导讲完话,又介绍什么贵宾,引的大家一片喧哗声。杨子愉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了,手捂着嘴,低着头,强压住不适的感觉,但还是在开场舞炫彩的灯光和快节奏的音乐声中,晕了过去。周雪琴和身边的年轻老师们正手舞荧光棒,挥汗如雨的为舞台上的劲爆街舞男大喊加油,气氛热烈到不行。正想拉着杨子愉一起,结果一转头,杨子愉已经倒在地上了。
她吓得一声尖叫,急忙叫唤杨子愉的名字,周围的人也都围过来,查看情况。赵菱行听见后面动静,依然端庄持重盯着舞台看,但隐约的一声“子愉”让他的神经立马崩了起来。他那会转身鞠躬的时候,就扫视了一眼前几排,看到了杨子愉的位置,只是她正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他。赵菱行回头向杨子愉的方向望去,正好有个男生正背了个女生往侧面的走道走去,后面跟着周雪琴。他知道那个女人经常和杨子愉在一起,于是当即断定被背着的人是杨子愉。
匆忙向校方的领导打了个招呼,就追了出去,一边给司机打了电话。出去的时候,司机正好将车开到了门口,赵菱行挤过去接过杨子愉,就抱她上了车,关门的时候,向大家道了谢,说自己是杨子愉的男朋友,感谢大家对她的照顾。送杨子愉出来的除了周雪琴,还有两个女老师,和两个男学生。学生们倒不觉的有什么,几个女老师就像捡到了八卦箱,从明天起,办公室里终于又有话题可聊了。只是周雪琴毕竟还是有些担心杨子愉,觉得很愧疚,是自己的错,硬是把她拉过来的。之后也没心情再去看晚会了,跟大家打了招呼,回了公寓。
赵菱行让司机开车去了最近的医院。杨子愉被赵菱行抱上车的时候她就有些清醒了,只是说想喝水,赵菱行给她喂了车上的矿泉水,她只喝了一点,觉得味道怪怪的,就又想呕吐,只是干呕了几次,也没吐出来,就虚弱的将头抵在窗玻璃上。赵菱行心里也不好受,看她宁愿将头靠在冰冷坚硬的车窗上,也不愿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个人都在煎熬中到医院,杨子愉是身体难受,赵菱行是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