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他,硬梆梆地带着疑问:“你想录下来做纪念吗?”
陈灿从鼻子哼出不屑的冷气,白了一眼父亲,倒底还是摆出一张不愿多做解释的面孔:“这个当然不是给你我看的,是砸给别人的石头…….反正,你不用弄明白这个。”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拨弄了几下柔软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等会儿他们完事儿了,你去给他们把针打了。手,也先绑上吧,省得出岔子。好好看着他们,等我回来。”
“你要出去?”
“恩。至于出哪儿,你不用问。”陈灿,先堵住了陈至荣要追问的话,轻巧地说道:“总之,我回来之前,你不要自作主张动他们。按时打针就行了。”
话音一落,他眉眼弯弯地看着监控器里的设定受害人,笑得吉凶莫辨,高深难测。
陈至荣,面色严峻,一板一眼地道:“我提醒你,早做早了。免得夜长梦多,自找麻烦。”
“我会不知道嘛?…….”
陈灿吊着眼尾,轻蔑地嗤笑出声。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一场堪称惊天动地,神哭鬼泣的放浪欢好过后——袒裼裸裎的二人,紧紧地相依,陷入倦极的昏睡。
屋子里,迷漫着薄荷的烟草香,淡雅撩人的花香;皆抵不过淫---靡地男性麝香味,来得浓郁,叫人想入非非。
陈至荣,蒙着口罩,踩着鬼祟的步子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走了进来。
冷眼瞥着躺在客厅地毯上的赤--裸相抱的两个人,尽是厌恶之色。
眼下,他们没有知觉,可以任人摆步。他,抽出随身携带地针管和药剂,不费一丝力气地给他们打了针。然后,动作略为粗鲁地给二人套上衣裤,分别将他们用手拷,拷住了双手;再用绳子绑住了双脚的脚踝。
收拾好了他们,姿态悠然地打开了客厅的窗户:放进清凉舒爽的缕缕春风,吹散这一屋子靡乱的气味。
傍晚,天空飘起了绵绵春雨。
花开满庭:迎春谢后,玉兰半落;桃红柳堤,梨白雪墙。风借着雨势,依然感受得到的乍暖还寒。
池卫呆坐在餐桌前,对着三菜一汤,一个人有些食不下咽。
壁上的挂钟,指针向着七点。
池卫,郁郁寡欢地轻轻叹了口气。
谁让他假装大方,告知了罗修回来的时间。结果,方亦淅早上出门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电话,都忘了打一个回来。一见到罗修,方亦淅这个人会自动屏闭掉周围的一切;几乎成了他牢不可破的行为惯例。
可是,自己呢,又成了他的什么?永远可靠的后备支援吗?………
说出来,应了那句老话: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池卫,菜还没动上一筷子,先做了番自我剖析。心情未等平复呢,耳听得,外面一声声犹如擂鼓似的砸门响动……..
心情本就不好,再听到这种形式的敲门声;池卫的火,腾地窜上了脑门——
他气冲冲地几步来到门口,用力打开了房门——一个人,全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出现在眼前。
居然是陈灿?
池卫大感意外:“怎么是你?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你好几天了……..”
陈灿,抬起头: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纵横交错;烘托着那伤心欲绝,却又凄艳不已的俏丽。
“池哥…….我……..”灿,三个字,字字哽咽…….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有随时要晕倒的可能。
池卫满脑子的问号,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直觉是发生大事了。闲话少说了,先把人拽进屋子,直接往浴室里推。
“你看看你,全身都湿了,这不是找病吗?”池卫,这一刻老妈子灵魂附体,嘴里唠叨不休:“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天大的事情,咱们一会儿再说。”
陈灿哆哆嗦嗦地由着池卫往他手里塞着新的浴巾,新的浴袍;神色仍旧惨淡。
当池卫再次把他推他花洒下面时,灿犹犹豫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颤抖着递给了池卫。
池卫迷惑不解地望着哀哀欲绝的陈灿:不明其意。
陈灿的眼泪,又一次淌了下来。
“池哥,你看看这个吧…….”
他,微微啜泣着,好似极力地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又有些无能为力的颓唐。
池卫收了U盘,不敢深问,怕引起陈灿更大的伤恸。
离了浴室,池卫走到客厅,自是心绪难平。他有种预感:这里面装着的,对他来说不会是太愉快的东西。
取来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进去:显示的是视频文件。
点开文件夹,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幅幅晴---色的画面,在眼前仿佛是原子弹爆炸似的,带来灭顶的冲击力!
罗修在与亦淅忘情的拥吻,激情四射的交锋;血脉贲张的动作,情浓意切的欢好;金风玉露,水乳交融;称得上是盛况了。最是,方亦淅面色间沉醉迷离的专注,骇人心魄的绮态;是和他在一起时,未曾显现的。
哪怕是全无声音的视频,那份纯浓得化不开的专属于灵与肉的碰撞,发乎本能的互相渴求,也能轻易地感染旁观者。
池卫如遭雷殛,大脑皮层的神经山崩地裂似的断裂——他终于明白了,陈灿哭得肝肠寸断的原由。他痛得心如刀绞,又悲催地欲哭无泪。
此时此刻,有无数的纷杂的情绪,包括震惊的,悲痛的,愤怒的,不平的;在心里此起彼伏地呼啸着……..
“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池卫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他,大掌一拍:“啪”地合上了电脑,不想再看。
脸上火辣辣地疼,就像是罗修和亦淅合起来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既痛得难堪,又羞得难看。
眼睛紧闭了半刻,双手握紧了拳头,握到关节泛白,指甲抠进肉里,都没有松开。
☆、第一一八章 九狱(二)
陈灿顶着半湿的发,裹紧了睡袍。从浴室走出来,入目看到的,便是一脸苦大仇深,愤愤难平的池卫。
他依旧保持着先前的状态,由于太过专注对外界的喧嚣丧失了感应的能力。
陈灿,当然能够了解他的心情。轻移着步子,悄然无声地踱到他的身侧:伸出柔软的手,仿似行云流水一般耐着性子,掰着他握紧的手指…….池卫,僵硬的手拳,在受到灿的触碰后,缓慢松驰了下来。
池卫的眼光,移到陈灿的如玉的面容——只见他,眼含情思,凄楚之中透着妩媚。
陈灿,专心地摊开对方的手掌,看那掌心里一条条靳紧的血痕,和指甲留下的坑印,目垂怜伤。
他这样一种无语言说的情丝婉转,倒教池卫的心头升起异样的情动——仿似有一根无形的线,若即若离地时不时地勾弄着心弦;酥痒的,难耐。
“自从修出了事之后,我怕家里不安全,找人安了监控。图的不碍乎是一份安心。”陈灿,轻声轻气地诉说着,“哪里会想到,录到了这样的东西……..”他,面色哀戚,不自觉地发出自嘲的淡笑:“我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陈灿,三言两语,让池卫明白了视频的来路。
池卫,怒气未消,又感觉自尊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本来深具亲和力的脸也,坚硬得像极了北方的冰雕。
“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池卫,阴沉沉地斥道:“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陈灿十分清楚,以池卫目前的情绪,是一座正处于活跃期的火山:稍有不慎,随时随地有会喷发出炙热的焰浆,有着摧毁万物生命的力量。
他要的,是掌控这股力量。他欣赏的,是池卫做为男人的素养和担当。
陈灿,眸光灼烈地注视着池卫;语调温柔且坚定:“池哥,还记得您和我说过的话吗?”
他执起池卫的手,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对方——眼底,一层层春波荡漾……..
“您和我说,我配得起更好的人。如今,我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您——您配得起更好的人。他们,不值得您烦恼。千帆过尽,最适合的那一个总会来到您身边的。”
池卫听他这入情入理的话,面上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驰了许多;绽开了一枝好看的花朵,破愁为笑。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轮到你这个小鬼给我宽心丸吃呢!哈哈……..”池卫笑出了满腹憋闷之气,方才沉得压抑的低气压总算拨云见日了。
“人生难逢如意事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池卫不是忽然想开了,只是他知道想不开也改变不了罗修和方亦淅偷情这个事实。他再是愁眉苦脸,人家也是乐得快活;不如自己,也少些自怨自怜。
陈灿表示赞同地轻点着头,“难受这阵儿过去以后,我也对自己这么说的。桥是桥,路是路,终归不是一路的人,怎样也走不到一起去。哪怕你委曲求全,人家也未必领情。自己好好的感情,没必要任人糟蹋。放开手,人要负我我不负就是了。”
池卫没想到,陈灿会讲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倒令他感触颇深。联想到,自己自认识亦淅那天起,做的每件事,行的每一步,皆令他不胜唏嘘…….是该恨他们两个人藕断丝连,暗通款曲呢?还是该感叹,自己自作多情,强人所难呢?说到底,自己是一直知道,方亦淅心中真正爱慕着的,只有罗修一人;依恋着的,也只是那一个人。
这样说来,自己愤怒的,又所谓何来?或许不是暗渡陈仓这个行为的本身;而是自己最终不得不面对努力付之流水的自我厌弃。
池卫,揉了揉陈灿的发旋,举止亲切而体贴。
“我没事,懂得怎么处理。你不用替我操心。”
他的眼里,涌动着温热的暖流,柔蜜的光泽;切切地凝睇着灿些许憔悴的容颜中,遮不住的动人光彩。
“你呢,还好吧?”池卫的磁性的嗓音,饱浸着脉脉温情:“瞧你这小样儿,怪可怜的。总是叫人欺负。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儿呢…….”
“我哪有?!”陈灿,红了脸,满是羞赧之色。面上绯云,低眉处,欲语还休;描不尽的遐思痴态。
池卫,陡然心中理不清的一团凌乱——自心尖儿上,直达到全身的细微神经,都跟着莫名的颤动……..
“你还没吃饭吧?菜是现成的,我去热一下,你得吃点儿东西。”
池卫,急忙别开眼睛,找出话题,好平复自己胡乱砰跳的心脏。现时现刻,他能找到的最合时宜的逃避方法,只剩下吃饭了。
是啊,民以食为天嘛;总是百试百灵的。
池卫刚刚扭过身子,被陈灿一把拉住了胳膊。
他怔愣了片刻,不甚了然地看着陈灿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跳跃着的闪着光华。
池卫无声地问着:你想干嘛?
“我不饿…….”陈灿,微微颤抖着声线,小声地说:“我想……想….和池哥在一起……您要我吗?…….”末了,那一句,几乎变成了耳语;正常人不带助听器,听着也是费了大劲的。
呃?………池卫稍稍一怔——短暂的惊愕过后,又是预料之中的安然之态。
“你,想好了?不是一时冲动吧…….”池卫,手掌抚摸着他的侧脸,柔声地说道:“我可,也不是什么完美情人啊…….”
“其实,我想了很久了……..”灿,软软糯糯的声音,不大好意思地说着:“想……您……怕您不喜欢我,我没有亦淅好看…….”
这话说的,太可疼可怜了。
小人垂着脸,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小动物一般的乖觉;可那,唇边眼梢,风流飘逸的韵味,仍是意绵绵的撩动人心。
池卫会心一笑,笑得从容淡定,意气风发。
“那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既然想我,我就成全你。”
池卫的江湖气,又一次淋漓地发挥出本色。他一把抱起陈灿,惹来怀中人一声吃惊的低叫——慌忙扯住了他的衣领,缩起了身体,贴紧了些。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了……..”
池卫,很郑重地在他耳边宣布着,软玉温香抱满怀,直奔着卧室而去。
陈灿,表面上像是惊慌失措,有点诚惶诚恐;实则,心内暗自窃喜,如浴春风。
如果说是池卫看透了世情,恣纵潇洒;不如说他是完全随心所欲地跟着感觉走了。怎么看,陈灿也有让他心旌神摇之处。何况,有着共同伤害的两个人,较于他人更容易产生共鸣;关系也会更为密切。往往这种依靠伤害建立起来的关系,紧密地维系着双方的情感,倒会比其他形式的爱情牢固可靠得多。
只不过在透彻地了悟过后;心底里,还是留下了很深很深不可追念的遗憾:我们,花费半生,辛苦装扮华丽色彩的生命;终究湮没在彼岸的时光里。泪水,空负了流年;相思,寂寞了青春;等待了整整一个今世的那个人,还是免不了转身的一个错过…….
有时,我们爱,是为了不负自己;恰恰,爱,从来都是负了自己。
池卫,看开了,所以选择了陈灿;陈灿,没有力气再去爱了,所以宁愿留在最稳妥的这个人身边。
各取所需,各有所得;亦是人生幸事。
鹤信三山远,罗裙片水深。高唐春梦杳难寻,惆怅到如今。
和罗修一起,从来没有享受过酣畅淋漓的欢爱的陈灿;与池卫整夜的红绡暖帐,拨云撩雨,得到了身心的充分满足。
情深未至,欢意渐浓。纯粹身体吸引,相互取悦,也是增加感情行之有效的一种方法。
比如说:池卫清晨醒来那一刻,触摸到陈灿滑嫩,暖香的皮肤,顿觉得心恬意洽,好不快活。上天在收回了他对方亦淅的期望的同时,也没有忘记送给他另一块瑰宝,体验人生的妙处。
在池卫灼灼的紧迫盯人之下,陈灿悠悠转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额角轻轻蹭着池卫的颈窝;小猫一样的犯着懒。
有了肌肤之亲,心理上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二人,亲亲密密,蜂迷蝶恋花心动。
“早。”
“早。”
互问了早安,陈灿轻啄了对方的唇角;依然陶醉于突然而至的柔情蜜意中。
“我们…….以后怎么办?”陈灿,眨着眼,干哑着嗓子,问道。
池卫,眼神悠远,好似也在慎重地考虑这个问题。平淡的笑意,轻松的心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想,他们会怎么办……..”
“不知道。远走高飞?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谁猜得出呢…….”陈灿,很泄气地揣测。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池卫,看似愤慨,实则意有所指地感叹。眼底,闪过一丝狡诡的冷光;转而隐匿于深沉的笑容里。
陈灿,嘴巴弯弯的,一抹心机的狞笑;时隐时现地明灭在玲珑五官的细纹中。面如美玉,柔情万种:四分粉饰,三分情真,三分夷犹。
“不管怎样,我在你身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灿,手搭在池卫光裸的胸膛,脸颊边印下一吻,软哝细语。
“好……”
池卫,回以一记深吻…….身体,又伏了上去。
陈灿与池卫颠鸾倒凤厮混了三天,才重新出现在罗修的公寓。
这其中的内情,握雨携云度几回,阴谋诡计计多少,也不是外人所能知晓的。
总之,罗修和方亦淅春风一度后——第一个意识到的,绝不是浑身的伤痛和肢体的僵硬;而是,四肢被缚住的惊骇!
一枕风流黄梁梦,堕入人间炼狱。
二人身体软绵绵的,拿不成个儿;巴巴地望着对方和自己相同的懵懂无知的神情,方觉这不仅是一场恶梦那么简单。
况且,用不了多久,陈至荣冷若冰霜,阴气沉沉地脸,便出现在视野之中。
陈至荣很是认真地上下打量他们一遍,仿佛是看着待宰羔羊一般,在潜心研究该在哪里动刀子合适似的。
“陈叔,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罗修一张嘴,才惊觉自己已经无力到说话都拿不出气势了。
“放…..了…..我们……你这么做是犯法的…….”方亦淅是第二次面对这么阴鸷狠绝的陈至荣,心下明白这是来者不善。
这话基本等于白说,陈至荣当然知道,他的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第一一九章 九狱(三)完结篇上
隔河而笑,相去三步,如阻沧海。
陈至荣好像是失聪了似的,充耳不闻。间或,撩起眼皮,眼光冰冷地扫过他们——一句话不说,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