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下,钟晚的笑容看上去越发柔和。李星垂不知怎的感觉臊得慌,偏过头去,道:“我是怕你不明情况,再被人设计,节外生枝。”
钟晚点头,“好,那你说,说详细一些。”他也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本书男主的人际交往,以免再像以前那样一头雾水,看见什么都大惊小怪的。
“首先,搞出这一堆事的人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对头,齐帆。他从前叫李齐帆,不过自他少时叛出妖境开始,便弃了‘李’这个姓,独自在外闯荡。”
“听上去很独立啊。”钟晚随口评价了一句,结果得到了李星垂的一个怒瞪。
“好好,我不插嘴了。”
据李星垂说,事情还要从他们俩出生的时候开始说起。猫妖精内的四大长老,紫灵妖在占星一道上造诣匪浅,在李星垂出生的一月前便预言妖境内将有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降世。当时妖境内临近产期的母亲有两个,便是齐帆和李星垂各自的娘。
“齐帆比我早三刻出生,照理说他的父母都是五尾的妖兽,天资不应该差,可破天荒的,他生下来时却只有二尾,让亲戚们大失所望。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娘身上。”李星垂顿了顿,看到钟晚眼中流露出的同情之色,莫名其妙的就慌张起来,“你不要多想,我才没有欺负过他,是他一直看不惯我。”
钟晚哭笑不得,“我没有想这个。只是齐帆的遭遇着实不幸,我在想,他的父母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他。”
李星垂不得不承认钟晚说得是对的,齐帆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都比他受宠。当年他之所以孤身出走,和在家里受到的冷嘲热讽不无关联。
“我还没说完呢。到我出生之时,赤光冲天,紫云笼罩了整个妖境,四大长老和猫妖王都说此乃大祥之兆。猫妖族已经上千年没有出过天生九尾的猫妖,族人喜悦之际,万猫齐鸣,猫妖王下令大宴三天。”李星垂仰着头,脸上直白地表露出“快来夸夸我”的渴望。
不过,钟晚一时真想不出这有什么好夸的。可能他无法带入妖族的骄傲感,所以更同情出生前被寄予厚望,出生后却受尽冷落的齐帆。
“嗯,是挺厉害的。”他努力让自己显得真心一些,但收效甚微。李星垂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敷衍,生气之余不免有些心灰意冷。陈朝之人皆知与妖结交的百般好处,是以妖兽在俗世间只要亮出身份,从不曾受到冷遇。李星垂虽不喜大张旗鼓地众人面前鼓吹自己,却也一贯受尽宠爱。
可是钟晚不一样,他好像把自己抽离得很远,看什么都犹如看画,只是单纯地欣赏或厌恶,谈不上更深的情感。
“好吧,这是没什么好吹嘘的。”李星垂低下头,想着该怎么解释接下来的事。钟晚却看着他耷拉下去的耳朵,好奇得心痒痒,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我忽然想到了鸣人,可怜的娃_(:з」∠)_
☆、龙傲天都是混血种
“你干什么?!”被碰到耳朵的李星垂简直比身为猫的时候反应还大,一蹦三尺远,直接光着脚站在地上,浑身炸毛地朝钟晚怒视过来。
钟晚左手握住缩回的右手,惊讶又不解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这个如此反感。”
李星垂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我不是反感,我们族的猫妖和别的猫耳朵不太一样。”
这个钟晚倒没注意过,他伸长脖子想要去看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明明都是两只弧形的耳朵,就手感上来说,李星垂的耳朵好像比普通人要软一点,别的差别不大。
李星垂纠结了一会儿,忽然化成猫跳上床,严肃地警告道:“我给你看,你不许笑。”
钟晚发誓保证了一番,李星垂才不情不愿地靠过去,把左边耳朵凑到钟晚跟前,“你看,我的耳朵里面还有一只耳朵,平时缩起来看不到。”
钟晚大感兴趣,凑近去仔细观察,只见三黄的耳廓里有一团小小的突起,毛茸茸的看不分明,只有离得很近,才会发现那也是一个小耳朵的形状。这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钟晚咽了口口水,恨不得能从眼睛里伸出一只无形的手去摸一摸。李星垂一偏头,就看到了他那一脸渴望的表情。
李星垂以前就听族里的老猫妖说过,俗世间有的人很喜欢猫,跟妖力什么的都没关系,他们只是单纯地喜欢养猫逗猫。现在回想起来,钟晚一开始养自己的时候好像还不情不愿的,到后来却越来越尽心尽力,就跟长老们说的猫奴一样。
他一定是被三黄的魅力折服了!
虽然做人不比做猫受喜爱,是一件让他很不爽的事,不过李星垂向来懂得在战斗中利用自己的优势,这回和傻随从的“战斗”当然也不例外。
“好吧,我允许你摸一下。”猫主子十分高冷地发话,而早就抑制不住洪荒之力的钟晚几乎是饿虎扑食一般把三黄一抱,又轻又柔地摸了上去,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这太奇怪了!
李星垂感到身体陡然酥软下去,从耳朵上传来的战栗感传遍全身。他不安地打了个滚,却被钟晚抱得更紧。
“我说过只摸一下!蠢蛋,快回神!”
此时此刻的钟晚正沉浸在雪白猫毛和柔软耳朵的质感中无法自拔,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亲密地抱着三黄玩耍了。这两年明明快要恨死这只白眼猫了,可一旦把他抱在怀里,就着迷地想要一撸再撸,完全停不下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这么严重的猫奴倾向。
李星垂见他一脸傻气地陷入自我思绪中,只得一挥爪拍在他的脸上,爪垫啪的一下,在钟晚的脸上留下一个红红的印记。
“三黄,你真好摸。”钟晚恋恋不舍地放开他,躺回迎枕上。
李星垂心安理得地把好摸当做是一种赞美,他舔了舔自己颈侧的猫毛,谨慎地想到,以后可不能让钟晚想抱就抱,免得他习惯成自然,不珍惜这种高贵的待遇。
“说回正事。当初齐帆和我相继出生,等到满周岁后,就开始各自跟着族里的长老学妖术。猫妖的等阶越高,天生的妖力也就越充沛,相应能修行的妖术也就越多。”
钟晚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我记得林大哥说过,猫妖性寒,狐妖可驱雷电,可是你为什么既会使冰,又会使雷电呢?”
李星垂一笑,“我娘是狐妖啊。”
敢情这家伙还是个混血妖孽!钟晚一下就懂了,一般龙傲天式男主都是这样的,必须要有多种血统,天赋异禀,什么技能都会。
钟晚震惊的眼神很好地愉悦了李星垂,他继续道:“我的雷电术是和娘学的,小时候我还常常去狐妖境里面玩,也就是这样认识的陆子谦。那时候很多猫妖都非常羡慕我,不过我娘说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了,所以他们只会羡慕,不会嫉妒。但是齐帆格外不同……”
“等等。”钟晚忽然抓住李星垂的手,抬头问:“陆子谦是狐妖?”
“没错。”
这就说得通了。狐妖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有魅惑的魔力,怪不得他第一次在花灯节上见到陆子谦时,会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钟晚察觉到李星垂的手有些冰凉,还说不怕冷,口不对心。他把暖手炉塞到李星垂手里,自己把手伸进被窝里缩进去。猫主子顿觉被小瞧了,生气地想要把暖手炉再塞回去,谁知钟晚忽然凑了过来,缩成小小的一团,道:“抱团取暖。”
李星垂挨着他,感到全身的毛都被理顺了,舒坦到不行。
两人凑在一起就是暖和,钟晚渐渐觉得睡意袭来。李星垂也不在意,就当讲故事一样慢慢地说他小时候的事。
李星垂从小就对各种妖术感兴趣,常常缠着猫妖族的各位长老修习,而族内唯一一个和他同样勤奋的同龄妖兽就是齐帆。两人常常在各处遇见,对比十分明显。李星垂因为天赋异禀,学什么都极快,齐帆则恰恰与之相反。
性格温和的妖兽对此只会悄悄摇头,而性格冷硬的,干脆就直言不讳地指出:“你不适合学这个,回去好好修炼吧。”
齐帆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到后来他的父母都觉得臊得慌,勒令他不许再出去丢人现眼。
“后来呢……后来他怎么……”钟晚迷迷糊糊地问,脑袋不自觉地在枕头上蹭了蹭。李星垂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拨,被蹭得心中暗爽。
“后来,在我九尾妖力达到巅峰的那一年,他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当时他的哥哥本是要出妖境历练,却被他暗算夺去妖力,齐帆也由此叛出妖境,再也没回来过。妖对实力间的差距很是看重,齐帆能以当时三尾的实力打败已经五尾的哥哥,在我们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当时针对是否要把他捉回来的问题,长老们进行了一番争论。”
钟晚上下眼皮打架,不过他还是努力睁大眼,以渴求知识的目光望向李星垂。
“你快睡吧。”李星垂掖了掖被角,“明日再继续讲。”
“可是我想知道结局。”钟晚不依不挠,揉了揉眼睛,双手扒住李星垂的肩膀。
李星垂一愣。傻随从胆子够大啊,居然敢拉着我撒娇,不知道这在妖境内都是会被一爪拍飞的么?
他尝试着抬手想要把钟晚拍开,但临到头来手却不听话地轻轻落下,成了不痛不痒的摸头。李星垂对自己的不坚定深恶痛绝,于是他不甚友好地迅速道:“结局就是长老们决定永远禁止齐帆回妖境,外出游历的猫妖若有能力胜过他的,可抽出他的妖力以示惩戒。”
钟晚倚在李星垂的怀里,呼呼大睡,嘴巴微微张开,看上去要多傻有多傻。李星垂嫌弃地推了推他的头,在钟晚往另一边倒去的时候,又把他搂了回来。
啧,蠢蛋可真是麻烦。
翌日钟晚醒来时,李星垂已不知所踪。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确定昨晚的梦并不是错觉。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自己被放在一个斜坡上,一会儿滚下去,一会儿又被推上来,烦不胜烦。
从乱七八糟鸡窝一样的头发来看,一定是遭到了李星垂惨无人道的蹂|躏。
以前,钟晚听养猫的同学说过,猫咪是很奇怪的动物,如果你太黏他,过于谄媚,他反而不会来黏你。但是如果你不理他,他又会主动跑来黏着你,死不要脸地挂在你身上。
这简直就是对李星垂的完美诠释啊!
钟晚起身后不久,就有丫鬟进来服侍他用早膳。他抬头一看,被吓了一跳,“你不是竹香吗?”
竹香笑吟吟地点头,“是李大人从安王殿下那儿把奴婢要过来的,说是公子习惯了奴婢服侍,要奴婢到李府来好生伺候公子。”
钟晚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李星垂这是担心自己在李府憋得慌,故意找熟悉的人过来陪着呢。
他刚用完早膳,李凌绝便不请自来了。他难得把赭黄衣袍换了下来,穿上一身黑色劲装,像是随时都会出去打架似的。钟晚忽然想到李凌绝和李星垂的原形跟他们的衣裳颜色都极为相似,没想到这衣服还能换。
“你看着我做什么?还好星垂没在,否则他得电死我。”
“呃……”电死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怪,“我还以为你们的衣服是毛皮变的,没想到还能换下来。”
李凌绝低头扯了扯衣摆,摆手道:“你说这个啊,化形的时候图方便,什么都不想的话,衣服自然会和皮毛的颜色相似。这可不是说衣服就是我们的皮毛啊!若你想让星垂穿别的衣裳,直接告诉他,让他换就是了,他一定不会拒绝的,哈哈!”
大黄的热情让钟晚有些招架不住,他勉力点了点头,转而问道:“李星垂一大早出门是有事吗?”
“对啊,就他那便宜儿子的事。今儿早上陆子谦过来了,他俩就一起去找闹事者了。星垂还给你找了不少种子啊树苗什么的,你快出来看看。”李凌绝说着就把他往外拉,来到花园里特意辟出的空地上。
三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庄稼汉早就等在那儿,见钟晚过来,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树种,七嘴八舌地介绍。钟晚看得眼花缭乱,头疼之余说了句:“这里不可能种得下吧。”
李凌绝点头,“是不可能,但星垂怕你没事干,让你先挑几株出来种着,等他忙完这一段,就带你去京郊的庄子上种田。”
李凌绝的目光里满含深意,钟晚不用思考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在暗示什么。看看,我们家老大对你多好,你可千万不能再胡来了。
不过,李星垂好像误会了什么。钟晚自己明明就……没这么喜欢种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四只耳朵的猫到现在还有,比较有名的品种是简阳四耳猫,就是古时候的简州,也就是猫妖境在的地方啦。传说简州猫是宋朝御猫之后(不是展昭是真猫),明清年间也是贡猫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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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儿子出现
钟晚最后还是挑了荔枝、梨、桃和枇杷的树苗在李府的花园里种下,和请来的庄稼汉一起挖坑刨土,玩到后来也颇有兴致。他真是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劳动过了。
李凌绝看了一会儿,无聊得紧,又苦于李星垂让他看好钟晚,没办法出去到处乱跑。钟晚看出他的烦躁,把树苗扶正后拜托庄稼汉帮忙踩土,便起身拍了下李凌绝的肩,道:“你别在这里傻站着了,你们既然要出发离京,应该有许多要交代的事才对,在这里守着我算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再跑。”
“真的?”李凌绝表示怀疑。
“真的。”钟晚无奈道,“你们不是还有一帮小弟么,你随便叫几只飞禽走兽来看着我也行啊。”
李凌绝眼神闪烁,“这行不通的……”
钟晚不明所以,李凌绝却是连连在心底里叹息。现下在京都的妖兽里,也就他自己、李星垂和惊鸿等阶较高,其他的都是五阶以下的小妖,怎么抵抗得住钟晚身上灵气充沛的诱惑?若是让李星垂知道有谁敢偷偷吸钟晚的灵气,他还不得冰封京都?
两人还在冥思苦想之际,封宇过来了。说来也奇怪,他作为一个强迫威胁李星垂去帮忙的人,在这府上住得颇为心安理得。今晨出府时,他告知李凌绝,说要去和在京都之内的手下见面。李凌绝也懒得理他,总归有麻雀精们看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今早出门,我见齐帆带着一队兵马开拨出城了。”
李凌绝手一扬,一只黑褐色的麻雀从屋檐上飞了下来,“你主子干什么去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传消息过来?”
麻雀叽叽喳喳叫了一会儿,封宇和李凌绝的脸上都浮现出古怪的神色来。
钟晚听不懂,好奇得心痒痒。不知道妖兽的语言有没有规律可循,这个地方妖这么多,不学好一门通用语言怎么走遍天下呢?
麻雀飞走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传信回来。彼时钟晚已种完树苗,正跟两只妖坐在凉亭里喝茶,等着厨房准备午饭。封宇有一点没说错,他现在对肉是真的没什么兴趣,想到要吃黄焖鸡就觉得一阵胸闷,便摆手让管事多准备几盘咸菜。
“方才种了会儿树,感觉身体灵便多了。”钟晚呷了口茶,突发奇想道:“封宇,你是不是会凭空生树啊?除了桂树,还会别的么?”
“封氏一脉对世间草木多有感应,这其中树囚之术用的树木只能是桂树,别的……”他说着忽然走到花园里,拿出一粒种子往下一扔,眨眼间一枝含苞待放的牡丹便长了出来,钟晚正要惊叹,却见封宇再一走动,脚下的土地寸寸有花枝破土而出,刹那间便绽放了好几丛娇艳欲滴的红牡丹。
钟晚拍手称赞,“这招拿来追求姑娘一定很有效。”
李凌绝对此表示深切的鄙夷,“追求姑娘又不是送花就能成的,他这种整天冷着脸的模样,有谁会感兴趣啊。”
其实封宇只是表情少了些,稍显冷淡,并不是说不喜欢理人。不过李凌绝对他先前威胁李星垂的举动很是讨厌,所以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封宇却点头赞同了他的话,“耗费灵力生花来追求姑娘,的确是得不偿失。我们的草木之术,通常都是对敌的时候用得更多。”
李凌绝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丝毫不以他的嘲讽而恼怒,不免有种不得劲的感觉。
“适才惊鸿传来消息,说皇上封齐帆为英武将军,带兵出征西北。左骁卫暂由副指挥使接管。这可真巧,前脚星垂刚上任,后脚他就走了,打不过,躲得倒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