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陆子谦在简阳城内。”惊鸿手指翻飞,在鸟儿们的额间点了点,渡给他们一些灵气作为奖励。这就算是给鸟儿开了灵智,不过将来能修炼到何种程度就要看机缘了。
想到李星垂喂手指给自己吃的情景,惊鸿不由得脸一红。她知道这是最快的渡灵气的方法,可是李星垂怎么能如此自然地做出那样动作呢?难道他对自己……
李星垂却对她的少女心思全无所觉,他望向李星垂,稚气的脸上一派凝重,“陆子谦虽同你一样嘴贱,但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应当不会连信都不传就去简阳城逍遥快活。兴许是他遇到什么事,中途耽搁了。”
“我们必须得尽快赶到简阳城。”李星垂坚定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惊鸿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立于灵气凝成的一朵白云上,催促他们赶快上去。
李凌绝惊讶,“星垂,你要一个人维持踏云术么?简阳城离这里可不近。”
“这点距离还难不倒我。惊鸿,你飞好了跟紧我们。”
惊鸿点头,化为一只小小的大雁跟在云间的两人身边。他们火速往简阳城飞去,靠近城池时,李星垂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分明是属于陆子谦的味道。他眉心微蹙,撂下一句“跟上来”,便如箭离弦般朝气味源头之处坠落。
李凌绝和惊鸿跟在后面,缓缓降落在城内一个昏暗的小巷中。只见一个靠在灰墙上的人影蜷成一团,刚要出手便被李星垂扔了个萤蓝的光绳过去捆住。
“是我。”李星垂俯身察看陆子谦的伤情。后者黑色的衣袍全被鲜红的血液覆盖,黏在身上深深的一片。他长发散乱,乌黑的发梢垂落在脖颈和锁骨间,透出妖艳的美感,狭长的狐狸眼微睁,望向李星垂,口中同时还轻轻地喘息着。
李凌绝不自在地咽了口沫,心说这家伙一年不见还是如此惑人,就连受个伤都好似要勾魂夺魄一般。尤其他和成年的狐妖不同,让人有雌雄莫辩之感,简直是名副其实的妖孽。
李星垂却对眼前美景毫无所觉,一边拿出临行前长老准备的外伤药敷在陆子谦身上,一边问:“是谁伤了你?在这西南之内竟然有人敢动我猫妖境的客人,真是胆大包天。”
陆子谦苦笑,“他们快要追过来了,我身上的血腥气太重……星垂,快,先走,逃到猫妖境附近,有境结的防护,他们不敢造次。”
“逃?你都被伤成这样了,为何要逃,难道不该打回来?”李星垂把包扎的细布打了个结,站起来往外释放着目力,一层一层,很快便捕捉到几只正朝这边来的妖兽。他饶有兴趣地跳上屋顶,道:“想逃也来不及了,虎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李凌绝无奈地跟着蹿上屋顶,“惊鸿,照顾好陆子谦。”
此时此刻,以脸看人的惊鸿早已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人,或许是女人?李星垂的相貌固然端正俊俏,可那终究是属于小孩子的好看。而面前的这人,既有孩童的青涩感,又带有几分成熟的妖媚,直叫人挪不开眼。
眼见巷口的几只虎妖已变为原形,匍匐着身躯,在地上躁动地刨着爪。李星垂看得出,他们都将妖力驱使到最强的状态,就连背部彰显实力的纹路都清晰地显现出来。
四只虎妖,一只六纹,三只五纹,的确是棘手,怪不得陆子谦会狼狈至此。
“李凌绝,给你一只,没问题吧?”李星垂松了松筋骨。
“放心。”李凌绝苦笑。李星垂这家伙,总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有突破天际的战斗欲。
然而李星垂的自信并非毫无缘由,他愉悦地笑了两声,朝虎妖们疾冲而去。观战的惊鸿和陆子谦还未看清,李星垂金边的袍袖便已鬼魅地上下翻飞起来,仿佛有数道重影一般,只见其袖不见其人。相比之下,只和一个对手缠斗的李凌绝打得就朴素多了,空中数道冰刃飞来飞去,夹杂着虎妖的风刃,片刻间就将小巷的土墙破坏殆尽。
惊鸿从陆子谦的美貌中抽神出来,着急地道:“星垂哥哥,有人来了!还有陆子谦,他昏过去了!”
李星垂一惊,从战斗的快|感中冷静下来。
“凌绝,退后!”李星垂脚尖在轰隆倒塌的土墙碎石中一点,凌空而起,九条尾巴隐约闪现。
“是九尾猫妖!!”虎妖们震惊的喊声传来,话音未落,自李星垂周身而起的寒气便如游龙般绕住了他们的身躯。六纹虎妖相对镇定一些,驱使风刃朝寒气割裂而去。李星垂呵的一笑,脚上运起灵气,在空中左躲右闪着避过。
“看来你们对冰封术有些误解。”他猫眼一弯,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慵懒的笑。下一秒,四只虎妖随着冰层合上的咔擦声被层层冰封起来,惊恐的表情在冰层中栩栩如生,“攻击外面的寒气有什么用?冰是从你们的血里开始冰冻的,笨。”
李星垂落在地上,手撑地在四周竖起高高的冰墙,再伸手把陆子谦打横抱起,跳上云端,道:“先把这里做成冰牢吧,多冻他们一阵,免得这些虎妖忘记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惊鸿一脸狂热,扑扇着翅膀追随在李星垂左右,不停地夸赞着“星垂哥哥好厉害”。待她飞出一段冷静下来以后,又不自觉地被他怀里陆子谦的脸所吸引,羞答答地道:“这位哥哥长得好俊啊,他是狐妖对吗?”
李凌绝忽的想到曾经自己似乎也有这样的时候,巴巴地跟在李星垂的猫尾巴后面,被他身上那种绝对的力量、突破天际的自信和对谁都大方豪爽的态度所折服,连媳妇儿都不想娶,只想一生追随李星垂。
可是……哎。那家伙的聪明才智时有时无的,实在是很令人忧心。
比方说现下,李星垂正全力运转灵力飞回妖境,对惊鸿的话恍若未闻。后者没得到回应,心情低沉地跟了一路,直到李星垂抱着陆子谦冲进玄灵妖的屋内,请这位擅长医术的长老替他治疗。惊鸿等在屋门的猫像前,轻轻拨弄着路边的兔耳草,“星垂哥哥,陆子谦,星垂哥哥,陆子谦……”
玄灵长老一直替陆子谦治伤到月上中天,李星垂始终守在屋内。他很想知道陆子谦究竟是为何受到虎妖们的追杀,毕竟人家都冒犯到猫妖的地盘上来了,这将来可是他要管辖的地方。
李凌绝回屋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过去,见惊鸿仍旧等在门前,像是怕打扰到里面的人而不敢进去。这孩子自小就被雁群抛弃,内心其实很敏感。他不由得生出些恻隐之心,道:“去睡会儿吧,等星垂出来,我立刻遣小麻雀精知会你。”
惊鸿摇头,“不,我要等星垂哥哥出来,等子谦哥哥醒过来。”提到陆子谦的时候,惊鸿的眼中露出两分沉醉,饶是早熟如李凌绝都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 惊鸿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样,嗯,当然是猫主子的锅啦!
第38章
陆子谦一醒来,便立刻抓住李星垂的手说出了前因后果。原来他一出岭南就察觉到不对,星夜兼程地赶路,希望能快点抵达简州。照理说,妖兽中狐妖的脚程最快,即便有跟踪的妖兽也该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可邪门的是,这群妖兽却始终阴魂不散。陆子谦感觉到他们的实力高于自己,边赶路边隐藏气息,谁知还是被找了出来,边打边逃,到了简阳城内实在撑不下去,幸亏被李星垂他们找到。
“我们和虎妖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有些恩怨,那也是好几辈以前的事。他们犯不着如此穷追猛打,还追到猫妖境内。”陆子谦皱眉忍痛,玄灵长老正以原形趴在桌上休息,肥肥的身躯挪了挪,爪一伸,抓了把草药朝李星垂扔过去。
“谢谢长老!”李星垂把草药递到陆子谦嘴边,“止痛的。”
“我去问问妖王,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李星垂摸着下巴沉思,李凌绝刚好走进门,还带了个小尾巴。
“父上又跑去找极乐仙山了,昨日刚出发。这是你落下的惊鸿,人家昨晚在门口蹲了一夜。你也是,一点都不细心。”
李星垂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妖,闻言自然心生歉意,挥手让惊鸿过来坐下,从玄灵长老的药瓶子里掏了颗有助修为的药丸出来给她,“昨日辛苦你了。”
“哼,臭小子,又拿我的药做人情。”
李星垂谢了一声,没敢提自己平时是如何被奴役着锄药田的。整个妖境之内,他就服爹娘、妖王,以及除他爹以外的三大长老,虽说他妖力强盛,但毕竟战斗次数有限,时不时还是会被这几位前辈狂揍一顿。
一群小孩在这儿商量关系着妖界和谐的宏大问题,自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没过多久就失了兴趣。李星垂拉着李凌绝,说要去璇玑峰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可以让陆子谦愈合得快一些。一是陆子谦着实疼得脸都皱成了包子,二是他这回来的目的本来是要切磋妖术的,现下重伤后在床上躺尸,把李星垂急得恨不能将所有能找到的好药都捧到他面前来。
铁打二妖组走掉后,惊鸿就站在床边对着陆子谦的脸流口水。后者看到她嘴角晶莹的水渍,打了个寒噤,往被窝里缩了缩,问:“小姑娘,你叫惊鸿对吧?听说你一夜都没休息,快回去睡觉吧。”
惊鸿傻笑着摇头,“我不要,我要守着漂亮哥哥。”
“呃……”陆子谦对七八岁的小女孩着实没兴趣,而且他也不似李凌绝,开窍开得那么早,反而是对这种事还存在本能的抗拒。
惊鸿蹲在床边,双手捧住脸颊,两团红红的嘟起像小苹果一样,朝着陆子谦直笑。
陆子谦看得心里一软,眉目都柔和了几分,朝惊鸿笑了笑。这一笑可不得了,狭长狐眼的媚态尽数显现出来,眼角仿佛诉说着一段风流韵致。对漂亮脸蛋毫无抵抗力的惊鸿一愣,痴痴地盯着陆子谦,不由自主地道:“哥哥,我以后想和你交合,好不好啊?”
“什么?交、交合!”十一二岁的小朋友,还未曾想过这方面的事,满脸涨得通红,挥手慌乱地说出鬼使神差的话来:“你弄错了,姑娘,我、我……对,我也是一个姑娘!”
“你是姑娘?”惊鸿有些怀疑。星垂哥哥可从没和一个姑娘这么好过。
为了使她信服,陆子谦慌乱地将散乱的乌发披在身前,舔了舔红唇,问:“你看,我是不是姑娘?哪里会有这么阴柔的男人,对不对?”
惊鸿恍惚地点了点头,也是,猫妖境里有这么多雌兽,可还没见过谁有这么漂亮呢,除了有一次远远见着星垂哥哥的娘,还有他的姐姐。
陆子谦悄悄地松了口气,使出浑身解数,跟惊鸿讨论起他家的姐姐们常说的话题来。
于是等李星垂他们回来,看到的就是惊鸿黏人地拉着陆子谦的袖子叫姐姐的情景。后者使劲朝他们俩使眼神,李星垂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也懒得戳穿他,任由这误会继续下去,而李凌绝则是乐得看好戏。
“就这样?”钟晚听完后一脸诧异,“没想到陆子谦还有用这种谎话骗人的时候,他如今看上去倒是成熟很多了。”
李星垂就不高兴了,“他成熟?他能比我成熟?”
钟晚不理他,接着问:“那惊鸿呢?照你的描述,她应当很黏你才对,怎么方才还对你冷嘲热讽的?”
“这个……”虽然很耻于承认,可李星垂还是只得说道:“我不知道,反正李凌绝已经笑过我了。”
什么都不明白的李星垂还是把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那是在陆子谦结束旅行回岭南的当日,青灵长老亲自护送他回去,李星垂他们在传送阵前和陆子谦道别。
惊鸿依依不舍地拉着陆子谦的女装衣角,这还是李凌绝临时找来给他凑的,“子谦姐姐,你一定要再过来看我呀,到时候我们谁先找到好男人,就帮彼此相亲。”
陆子谦艰难地答应下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留下的惊鸿虽然很是伤心,但她过日子过得一直很积极,很快便振奋起来,又开始黏李星垂。先前看见陆子谦和李星垂如此亲密,她心里不是没有怀疑的,于是逮到机会她就问:“星垂哥哥,你喜欢子谦姐姐么?”
“不喜欢。”李星垂干巴巴地回答。
惊鸿很开心,不过她还是有点怕漂亮姐姐终究会吸引到李星垂的注意力,便决定近水楼台先得月,约李星垂深夜去璇玑峰上一聚。此峰面朝瑶渊,背靠最高峰穷夜,景致秀丽,到夜晚更是有无数萤火虫飞舞,银河倾泻而下,分外动人。
李凌绝听到这个邀约时便有些不放心,惊鸿是过于早熟,而李星垂恐怕到成年都不会理解一个姑娘约他深夜去山顶上是为了什么。他悄悄跟过去,果不其然看见李星垂又在作死。
当晚,惊鸿羞涩地站在金盏花丛中间,在萤火虫的簇拥下朝李星垂浅浅一笑,“星垂哥哥,你快过来呀。”
李星垂站在花丛外皱起眉头,心中烦躁。连打架切磋都要选如此麻烦的地方,他记得这片花田是他姐常来之地,若是破坏了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问:“一定要在这里么?”
惊鸿听出李星垂语气中的不悦,不明所以地问:“这里不好吗?我、我想了很久,这里应该是最合适的地方。星垂哥哥,你听我说——”
她正想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做出一番真挚的告白,忽然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气袭来,只见由花田边缘到中心的位置缓缓被覆上一层坚冰,在月色中映出浅蓝的光。她见过李星垂使这招,这是他新学的百炼冰,能够将冻住的东西维持原状,坚不可摧,除非被会此术的人主动解除。
惊鸿站在坚冰中脸色一白,问:“星垂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星垂严肃地道:“这招消耗的灵力算是我让你的,来吧!”
“你、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切磋。”李星垂摆好阵势,双手猫爪般弯起,“今日就比体力吧,不用法术,就这么打。”
惊鸿快要被气死了,她已经表现得如此明白,李星垂居然还一心想着打架,“李星垂,我是要跟你说,我喜欢你!你、你即使不喜欢我,也不该在和一个姑娘待在一起时,就想着打架呀!”
李星垂脑子一懵,收回双爪,一身白衣在风中被吹得凌乱不已。
“喜欢?我知道啊,你们都喜欢我,我这么强,这很正常,需要特地说出来么?”
惊鸿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过去。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尽管李星垂比她大上几岁,妖力更是不知高出多少段数,但本质上,他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谁要喜欢上他,就是比瑶渊旁爬得最慢的乌龟还笨,比生在猫妖境内的老鼠还要倒霉!
而她,就是这么一只又笨又倒霉的雁妖!
惊鸿美好的幻想全数破灭,她失魂落魄地踩着冰走出花田,往下山的路拐去。李凌绝看得干着急,蹿出来摇了摇李星垂的肩膀,催道:“你快追上去啊,你这招百炼冰不知把人家小姑娘冻成什么样了!”
“哦,正好,你去吧。”李星垂从方才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中回过神来,摆摆手道:“我想看看这回这冰是不是够坚硬,一会儿还得把这片花田还原呢。”
李凌绝无语凝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就是这样。如今想来,当初我好像是有些轻率……”李星垂自遇到钟晚以后,终于不再痴长年岁,很多事情都开始慢慢开窍,回忆起往事,忽然明白了一些。比如惊鸿当初满怀的少女心事,比如李凌绝在春日中打滚求欢的原因。
“你呀,真是一只傻猫!”钟晚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李星垂的发顶,“幸亏惊鸿对你没再有意思,否则你得造多少孽啊。有机会记得跟人家道歉,当初她不知多伤心呢。”
李星垂被摸得舒服,不自觉地往钟晚手掌上一蹭。钟晚心里有鬼,倏地把手收回来,别过脸去不看他。李星垂空虚的猫魂得不到被抚摸的满足,心痒痒得很,他立刻变成三黄,死皮赖脸地缩到钟晚怀里,求蹭蹭。
“哎,你、你……”怎么就这么黏人呢。
偏生猫奴本性不允许钟晚对这么一团柔软的白毛做出任何反抗之举,他只得顺从地摸摸李星垂的下巴,又挠挠他的肚皮。
瘫成面饼的三黄躺在钟晚的大腿上,四肢大张,虽然中间有点凉飕飕的,不过不管了,下回让蠢蛋做件猫衣服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