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了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强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上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见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
☆、第7章 女神棍X病美男(七)
戏台上脂粉涂抹的如花似玉,二姨娘1 却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她方才突然觉得不安,感应了一下府里的鬼魂,全都没有回应。平日里她用一些闲散的灵力养着的孤魂野鬼,虽还派不上大用处,但经不住时日久了,慢慢精进。
她想借着身子不适告退,丁陈氏没允她,骂了一声没规矩,丁大户嫌坏了兴致,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安生点儿。一场戏下来,二姨娘都心不在焉。
刚散了场,丁大户命护院把家眷送回房内,谁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门房那儿又添了两个会拳脚的小厮,把大门守得死死的,得了命令,不到明日巳时,不许放任何人进府。
二姨娘知晓出事儿了,又不敢确定。自从薛娘进了丁府,她再也没敢驱动丁文渊体内的邪物,怕薛娘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眼下顾不得许多,那鬼与她相处时间最长,感应也最强烈。可任凭她怎么驱动,得到的回应都十分微弱。
这表明丁文渊已不在府里。今夜府里的一切反常都说得通了。
二姨娘彻底慌了,在地上来回渡步,几次到了门口都被挡了回去。她只能盼着白天快点来临,见到丁谦,与他商量法子。
马车赶到城镇口,丁大户本想派几个会功夫的跟着,可此时他已经草木皆兵,谁都不敢再信,又想着薛娘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一路上薛娘与丁文渊闭眼假寐。忽然丁文渊睁眼,眼里全是痛苦,双手抱着头,不断喊叫着。
薛娘陡然一惊,伸手去拉他被挥开了,丁文渊疼痛难耐,印堂泛着淡淡黑气。薛娘忍不住心虚,他本不该发作,即便身处丁府,遭遇此事也不会有任何伤痛。只是因着丁文渊好感度高高低低,没个准数,她若早早把他医治好,哪里还有由头留下来。
她叹口气,摸出串铃准备施法。指尖刚碰到,瞬间感到又疼又麻。系统又电她了!
系统仿佛指着薛娘脑袋,认真教诲:“你把他治好干啥?现在是时候吗?还不赶紧安慰照顾去。”
哦。撩汉还是系统厉害。
可她怎么这么想把系统掐死呢。
薛娘在系统的帮助下,把丁文渊强行压制住了。系统不肯出全力,说是这样真实。薛娘满额头的汗珠子,丁文渊躺在她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痛。
薛娘用指尖在他印堂上轻点几下,顿觉舒缓许多。指尖刚离开,便旧态萌发。她冲着丁文渊背部轻拍几下,安抚着。一只手紧贴他额头,过了会儿,丁文渊神志清醒些,也不再喊痛。只是两眼直勾勾盯着薛娘。她被看的别扭。估摸着已经出了镇子,应无事了,便想松开手。
岂料,刚一动作,丁文渊立刻嚷嚷疼得厉害。薛娘皱着眉头,略一停顿,又再次覆在额头上。
系统也满意的收回了发电的技能。
丁文渊仍是盯着她看,薛娘索性任他打量,接着闭眼假寐。也不知怎么的,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了已是第二天上午,丁文渊保持着她入睡时的姿势,还在看她,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染湿了。见她醒了,丁文渊解释道:“已经到庄子,见你太过疲倦,就想着让你休息会儿。”又看了眼自己衣服,“天气虽已转凉,秋老虎还是很厉害。”
出了三伏天,已然有段日子了,且哪有晚上热的道理。丁文渊倒是很注意,特意将她的衣裙避开,薛娘也没什么怒气,听了他的话反觉得想笑。
她微微颔首:“文渊可无碍了?”
丁文渊一笑,歪头看她:“身上确实爽利多了。”
……真是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薛娘心里重重叹口气:“那就下车吧,进庄子里去。”
丁文渊坦然地坐起身,先下了马车,再伸出手接薛娘。丁大户因为怕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庄子,便没招丫鬟婆子。想着丁文渊与薛娘二人生活不方便,特意挑了一处较小的地方。说是偏小,却也是院子连着湖,湖挨着假山。
薛娘找了处院子住下,只有三间房,还有一处厨房。丁文渊也就势在这儿住下来,二人相互照应着。
先是烧了几大锅热水,洗漱一番。两人合力把水调好,倒入浴桶。丁文渊的衣服,不知不觉湿了一大半。衣襟被沾湿,露出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浸了水颜色变深的火折子,萎靡地躺在掌心。
丁文渊神色坦然:“真是糊涂,竟拿着斧子去找砍树的家伙什儿。”
薛娘发现她这个人设对这种耿直的装傻充愣,一点办法都没有。显然丁文渊也意识到了这点,总有办法让她说不出话来。
吃饭时,俩人都傻眼了。薛娘上辈子就没做过饭,更何况眼下还要烧火。丁文渊倒是自告奋勇,下手弄了几下,把自己折腾的灰头土脸,也讪讪罢手了。
俩人一合计,得了!出门吃去。丁大户给的银子可是足足的。
雇了两顶轿子,轿夫都说不远处的陈荷斋是最有名的酒楼。楼起三座,屋檐轻巧,挂的大红灯笼。店家小二在门口迎客,一见了他那笑容,就让人舒服得很。
点了四五个菜,都是推荐的特色。薛娘顾及着人设没敢多吃,丁文渊也浅尝即止,她真是太心痛了,这哪里是剩菜,明明就是一大盘子菜少了几片菜叶。
正准备结账走人,丁文渊忽然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薛娘面前。
薛娘顿住:“这是做什么?”
丁文渊一笑,双手放在桌上:“薛娘近日辛苦,该多吃些补补。”
薛娘挣扎了一会儿,在选择被电与吃之间十分纠结。最终犹豫地尝了一口,好吃啊。而且她居然没被电!
系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系统幽幽地说道:“规定说你与目标之间的一切良好活动,都被视为*,系统不可干涉。”
薛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怎么才get到这个技能点!现在连看向丁文渊的目光中都带着慈爱。
丁文渊觉得薛娘对他的疏离感少了许多,甚至目光也转变得柔和,一时弄不懂是哪儿做的好了。也不敢再做其他,生怕败了好印象。只是不断给她夹菜。
薛娘也只管进餐,像只餍足的松鼠。
丁文渊看着看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信。
刚吃完饭,薛娘就变回去了,一副有礼数但不跟你交心的样子。丁文渊心里全是失落,回到庄子后兴致也不高。
就这么过了几天日子,丁文渊的好感度断断续续涨到了五十五。
薛娘对这种状态满意得很,吃饱饭,有好感度拿。系统看得直发急,这纯粹是在混日子,把主线扔到一边不管了。掰扯道理时,她总有一大堆话堵系统的嘴。
系统也知道薛娘说得是实情。被安排到这么远的庄子上住,表面上说是照顾丁文渊,实则是丁大户要清理门户。主线已经在自行发展,即便她不上心也无妨。
可这哪里是干活的态度!
丁文渊一天到晚都在薛娘房里赖着,说是一个人待着害怕。还说把他当成屋里的物件就成,且出门在外,虽说得以礼相待,但也还是要不拘小节才好。
薛娘自个儿也待着发闷,对这般说辞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在丁文渊午后这段时间都待在他房间里,一直到傍晚,这才没让她觉得难缠。
西南院喂着一群鸽子,丁文渊每隔两日写一封信绑在鸽子身上放飞,过了一日便又飞回来。他做这些事儿,从不避讳薛娘,也不解释。
薛娘只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不远了。再这么待下去,怕是得要胖上几斤。眼下就觉得衣裳紧了些。酒楼的菜油水大,俩人天天这么吃,哪里能不胖。她拿了主意,晚饭在家吃,把一摊子活儿交给丁文渊后就回房去了。
丁文渊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很结实,那些苦药汤也没再喝。烧火煮饭,他的体力还是能应付的。只要别把厨房烧了就成。
薛娘沏好茶,一手拿着话本坐在贵妃榻上,脑子里跟系统聊天儿。
系统无精打采的,压根提不起跟薛娘说话的力气。大部分都是薛娘自说自话。正在系统要不耐烦爆发的时候,忽然听厨房——“砰”的一声。
薛娘惊呆了,他不仅把厨房给烧了,还给炸了?
系统十分严谨,低声提醒道:“不对劲儿,像是有鬼。”
薛娘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了,灶台炸了,烧着的柴火冒着红色火星,撒的到处都是。丁文渊靠着墙角,面色惨白,极力想控制自己。
薛娘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心虚:“有,有鬼混进来。应该是二姨娘做的。”它本来该在鬼进门之前就发觉的,但是光顾着心情不好,就放松警惕了。
薛娘没说别的,只让系统给她开金手指捉鬼。系统痛快地答应了。那鬼还保留着生前的人形,应是刚死不久,力度也十分绵软,下手却极为狠辣。颧骨处的红痣,是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把前世的债积攒来的。
再一细看鬼的容貌,薛娘心里顿时一惊。
☆、第8章 女神棍X病美男(八)
细长眉,狐狸眼,身段儿纤弱高挑。分明就是二姨娘的随身丫鬟鱼锦。每日用餐时,都在一旁伺候着布菜。薛娘对她印象深,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她眼里的自傲。丁府下人十分谦卑,唯有她不同。
稍一晃神,面前的鬼已经灰飞烟灭了。
丁文渊昏倒在地,无力地靠着墙。薛娘把他抬到床上,用清水把脸上的脏擦干净。最后投帕子的时候,忽然往铜盆中一摔,水花溅了满身。
系统不敢大声说话:“你,别这样。他没事儿,就是比马车上那会儿严重点儿。”
薛娘说:“我也没事,就是帕子拧累了。”
丁文渊确实没大碍,即便有事儿,系统也能给救回来。这两次发作,说到底就是“病根儿”没清。体内的鬼,就是被压制的再好,也禁不住二姨娘这般下了狠心的驱动。这回,她竟然用身边儿的人做引,来唤醒丁文渊体内的鬼。
鱼锦在二姨娘身边待得时间长,自然会染上一些灵气。再加上鱼锦生性狠毒,变成鬼魂为她所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娘沉默了会儿,低声跟系统说:“把丁文渊治好吧,好感度也差不多了。”
系统说:“你疯了,没把目标变成人生赢家,就算好感度达到及格线也不能换地图。把他治好了,你还怎么留下?”
薛娘揉揉额头:“就算把他治好,丁大户也不会放我走的,明知道自己家里有鬼,谁会把眼前的捉鬼大师放跑。”
二姨娘领盒饭以后,再找个借口留下来住几天也不是难事。
系统还在为难。
薛娘说:“今儿这事儿你也别想往外择,你要是上点儿心,还能出这岔子?”
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打到正地方了。系统这次给薛娘大开金手指,串铃在手里来回摇晃,声音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章法。床上躺着的人面容发黑,手脚剧烈挣扎,浓郁的黑气在印堂处聚集。薛娘将串铃移到黑气上方,清脆的一声响,黑气顿时消散。
丁文渊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带了一丝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