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薛娘也就跟他无了冤仇。
至于陈斯年,这会儿若是对他下手,薛娘怕是饶不了他。还是等着吧。
陈斯年想了一大堆的理由来宽自个儿的心,仍是没什么用处,他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担心薛娘哪天不要他走了。之前说要一起去苍榭,她都极为敷衍。
而且又从未听她提起过父母和姥姥那儿的事儿,起先是以为说出来伤心不愿提,这会儿却觉得反常。
就好像从未打算在这儿长住下去,什么都不曾透露。
薛娘拿着刚出锅的煎饼进了屋,闻着一股焦香的味儿。陈斯年回过神儿看了她一眼,薛娘把煎饼递过去,他拿到手里,暖和的很。
把煎饼放到桌子上,去拉薛娘的手。手心很热,手背却凉的很。见她要躲,皱着眉说道:“别动,不捂热了要生冻疮。”
薛娘见他这会儿老实了,也就没多说什么,等他腻歪够了,让他快些把煎饼吃了。这种天气,耽搁一会儿就凉了。
陈斯年本就是胡诌的,哪里会饿,这会儿心里又藏着事儿,更是食之无味。怕薛娘起疑,大口吃着。薛娘给他倒了杯茶,他拿起来往下顺。
不经意地问道:“你今儿去哪儿转悠了。”
薛娘抬眼看他,陈斯年正吃着煎饼,见她没说话,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薛娘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说道:“还能去哪儿,在铺子里怪闷的,乱逛了逛。”
陈斯年点点头,嘴里嚼着煎饼,费劲儿咽下去才说道:“也是,不能把你绑在这儿。下回再出去的时候,去柜上拿些钱装身上,碰见中意的就买下来。”
薛娘把衣裳搭在架子上,回过身来,取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阔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财主。”
陈斯年也跟着笑,煎饼放在唇边,他说道:“财主有什么的,过些日子我说不准比财主还要有钱。”
薛娘笑了笑:“成,你有这份儿志气就好。”
陈斯年看着她,似是有话想说,薛娘察觉了也瞧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还是薛娘先开口:“你究竟在心里藏了什么事情,竟是连我也瞒着。”
陈斯年眉头一皱:“?9 夷苈髂闶裁矗痪褪遣幌肽阃庾呙础7讲潘档枚际欠椿埃慊蛊匙盼宜担易匀恍睦锊皇娣!?br /> 见薛娘作势要过来闹,他连忙讨饶:“我错了成不成,再也不敢的了。”又冲着外面喊,“都记着,以后楚姑娘出门去柜子里拿多少钱都行,回头我补上。”
陈斯年举举手里的煎饼:“再不吃可就凉了。”
说完,狼吞虎咽起来。
一件小小的铺子想与陆家打擂台,简直就是妄想。陈斯年本想从胡奇力入手,可如今晓得他不是蒙钱的骗子,那之前琢磨的法子也没了用处。
没想到的是,胡奇力竟找上了他。
陈斯年每天与薛娘一起来铺子,又一同回家,那日薛娘着凉,便让她在家歇着,他去药铺抓药。回去的半路上,胡奇力拦住了他。
陈斯年不想搭理他,直接绕过去,听得他开口说道:“怎么样,我说的可有一句假话?那姑娘是否真的深藏不露?”
陈斯年停下脚步:“关你啥事儿,天天操心旁人家的事儿也不嫌烦,她就是有灵力,那是本事,你在这儿念叨啥。”
他皱着眉头往家里走,忽然觉得腰间一沉,低头一看,多了个物件。一块木牌,闻着有股木头的淡香味。
陈斯年没回头,听见胡奇力在他身后说道:“这木牌放在她的枕头底下,能消除她的灵力。而且不会被察觉。”
陈斯年取下腰间的木牌,转过身子想扔给他,结果却没了人影。他垂眼看手里的东西,眸间思绪起伏,忽然嗤笑一声。
回到家里,薛娘躺在床上。陈斯年跑马帮回来特意请木匠给她打的,这样一来俩人在一间屋子暖暖和和的。她连连打喷嚏,说话带着鼻音,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
陈斯年还给她带回两样点心,拿凳子放到她跟前,把点心摆上。她裹着被子坐起身,拿起一块咬了口,因着风寒,嘴里无味的很。
陈斯年去厨房给她煎药,等药熬好了倒在碗里,拿进屋,薛娘已经睡着了。他把凳子挪的远些,坐在床边,轻声把她叫醒。
薛娘脑子本来就昏沉,这会儿刚醒更是有些发木。陈斯年拿枕头垫在她背上,拿勺子喂她。药刚入口,薛娘就苦的把脸皱到一块儿了。
陈斯年瞧着她的样子,不禁勾了勾唇角。薛娘瞪他一眼,大口咕咚咽下去。然后把碗递给他,到处找点心吃。陈斯年连忙给她一块儿,放嘴里嚼了嚼,苦味儿仍是不散。
半点甘甜的味道也没有,薛娘把剩下的多半块给了陈斯年,让他放回去,一会儿再吃。陈斯年应了,给她掖好被角,把碗拿到厨房洗。顺手把那半块糕点放嘴里。
然后陈斯年也得了风寒。
等薛娘好利索了,他还在那儿打喷嚏,每日仍要去铺子上。薛娘在家里熬好药给他送过去,后来觉得着实不方便,就在铺子里搭了个小火炉。
陈斯年拿钩子拨弄着炭火,正与薛娘说着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薛娘笑了一阵儿。他也带着笑瞧了她半天,垂下眼睫,掩住情绪。
不经意地把拨弄炭火的钩子拿出来,想放到一边儿,却烫了手背一下,皮肉紧缩,瞬间红了一块。陈斯年将钩子扔在地上,吹着烫伤的地方。
薛娘连忙跑过来,手背上那块肉已经起了白泡,轻微一碰就要破掉。她又急又心疼,嘴里责骂他不当心,这么大的人还出这种事儿。
之前挨板子用的金疮药已经没了,只好让伙计赶紧去买。又请了大夫过来,上了药包扎好。薛娘眼里泛着泪光,陈斯年一直盯着她瞧。
等人都走了,薛娘还要数落他,陈斯年用没伤着的手搂住她,轻声说道:“你赶紧给我治治啊,不是本事最大了么。”
薛娘瞪他,心里只觉得憋闷得很:“你说什么混账话,自个儿没本事受了伤,这会儿还来揶揄我。”
陈斯年低低笑了一声。
他下了决心,用所有的信任跟爱意,来赌薛娘不会将他抛下。
因着这些日子为了薛娘的事儿烦心,也没精神打理生意,吩咐伙计去盯着与陆府做生意的孙老爷。说是这两天就打算成交,陈斯年心里开始琢磨。
孙老爷没别的嗜好,就爱听听小曲儿,喝口小酒。这里酒楼不少,可专门有唱小曲儿的酒楼只有几家,再找那装潢华丽的就唯有一家。
孙老爷刚从酒楼出来,门口就有轿子,准备乘一顶回府。结果那些轿夫也不知怎么了,竟都抬起空轿子往一边儿走了。
他有些闹不明白,拉住一个轿夫问怎么回事儿。轿夫只说是有大户人家包了轿子,得赶紧过去。孙老爷更是纳闷儿,哪个大户人家府里缺轿子,还用在大街上找人。
他虚晃着脚步,醉醺醺地往府里走。还一边儿张望着路上有没有轿子,好搭一程。忽然身后冲出个人,撞了他一下,孙老爷一时没站稳,眼见着就要摔倒。
陈斯年连忙扶住他。过了半晌,孙老爷才没了晕眩的感觉,他迷瞪着眼,看着陈斯年都是重影。他拍拍陈斯年的肩,大声嚷道:“好小伙子,今儿要是没你我肯定就摔了,我这把老骨头哪儿禁得起。”
又招呼着过往的行人:“来看看啊,这才好后生,方才哪个祖上没积德地撞了我!你今后有啥事儿只管跟我说。”
陈斯年脸上堆笑:“我可不敢,这就是搭把手的事儿。”
孙老爷喝了酒,越是跟他反着来他越是上劲儿,虎着脸又嚷嚷一遍,陈斯年看了周围一圈儿人,这才点了点头。
将他送回了府,陈斯年临走前还收了帖子,说是明儿让他一定要上门来,孙老爷有事儿找他。陈斯年满口应了。
次日一大早,陈斯年就来了孙府,门房昨晚才见了他,熟悉得很,忙让人领他进去。孙老爷刚吃过早饭,在书房待着。瞧见陈斯年过来,他噙着一丝笑意,命人给他看茶。
今儿孙老爷清醒着,多了丝威严,与昨日的醉态无一处相似。
陈斯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给孙老爷增了好印象,问他做什么营生养家糊口。陈斯年如实答了。孙老爷开始讶然,直说有缘,后来才琢磨出味儿来,似笑非笑地瞧着陈斯年。
陈斯年低着头没说话。
孙老爷又问他姓什么。
陈斯年一抬头,回道:“晚辈姓陈,街上的人都喊我陈斯年。”
孙老爷一怔,仰头大笑起来,摇着头说道:“这儿子竟跟老子抢生意来了。你胃口不小,一个商铺就敢吞这么大的买卖。”
陈斯年笑笑:“我不怕撑死,毕竟饿怕了。”
孙老爷敛了笑容,目光锐利:“你当我是好蒙的,昨儿那出就是你特意安排的。”
陈斯年认了,点头说道:“做买卖得实诚,可是找人谈生意就要动动脑筋了。”
他敢这么说,也是因着孙老爷在生意上不是个老顽固,灵活的很,尤为爱玩儿花招。陈斯年本就没想着能瞒过他的眼。
孙老爷说道:“谈生意得要本钱,你有么?小孩儿过家家那套我可看不上眼。”
陈斯年盯着他,尤为诚恳地说道:“我的价钱低上一倍,这就是能跟您坐在这儿谈生意的底气。”
孙老爷一扬眉毛:“还有昨儿围了一圈儿的人,都晓得我说过让你遇着事儿就来找我。”
陈斯年说道:“着实冒犯了。”
孙老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甘甜:“我可不是什么善人,你的事儿我倒是听说过。可怜是可怜,但做生意绝不讲情面。”
陈斯年刚要再说,就听见他说道:“可我瞧着你对脾气,就这心眼儿耍的有意思,不过欠了点儿火候。我先给你一单生意,做得好,咱们再长期合作。”
陈斯年面带喜色,吹着口哨走在路上,碰见出来等信儿的伙计,也没瞧陈斯年的脸色,嘴里说道:“掌柜的,我就说那招不行,孙老爷见过大世面,咱哪儿能玩过他。”
陈斯年一皱眉头:“你懂个屁,为的就是让他知道……行了,我跟你说得着么,赶紧回去准备,马上就要忙了。”
伙计一听这话,连忙抬起头看他,这才发觉陈斯年脸色尤为的好,咧着嘴应了一声。
孙老爷这笔生意做得顺利的很,就是累了些,每日天不亮就得开工,深更半夜才能躺在床上。买卖一做成,陈斯年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觉得以后的日子亮堂了许多。
薛娘也替他高兴,给他做了顿好吃的。陈斯年狼吞虎咽地吃干净,末了竟还来了句手艺没他好,以后还是他来做饭就成。
薛娘瞪他,陈斯年还笑嘻嘻的。他心里琢磨着这会儿有钱了,去帮薛娘把簪子跟耳坠子赎回来。他没跟薛娘打招呼,径自去了当铺。
走到路上,竟又碰见胡奇力,陈斯年颇不耐烦,连看都不想看他。胡奇力却追着问他木牌是否管用。
胡奇力这么一说,陈斯年才想起来,停住脚,斜了他一眼:“你到底打什么主意,我竟不知道她哪儿惹恼你了,一直来我这儿挑唆。若是再让我瞧见你,就没好果子吃了。”
胡奇力还想说话,就被打断。
陈斯年说道:“你既问起那块木牌,我没用那东西,你若是想要,去上次你给我木牌的地儿找找吧,说不定还在水沟里面待着。”
说完就转身往当铺走。
胡奇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很。他还真不信陈斯年能把牌子给扔了,之前可是打听过,陈斯年因着那女人改变不少,就不信他能容忍自个儿最爱的人不是正常人。
胡奇力沉着脸走过去,在臭水沟处看了半天,除了淤泥什么都没有,他心里耻笑陈斯年爱面子。正打算走,就瞧见水沟旁的一块石头,下面压着东西,露出一个木牌边角。
他皱着眉头将石头踢开,用鞋底蹭干净木牌上的污泥,还真是他给陈斯年的那块。
这竟然是半个,再顺着水沟找,瞧见另一半被污泥裹着的牌子。
陈斯年居然把这牌子给掰断了。胡奇力气得身子发抖。
陈斯年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当铺。伙计让他出示当票,他是瞒着薛娘来的,想让她高兴一番,哪里会有当票这东西。
与伙计说着软话,仍是不顶用。陈斯年磨光了耐性,沉着声说道:“谁不知道楚姑娘因着身上没银子,特意被县太爷安置在我家。她这会儿不便出门,我来替她赎回来,哪里不对了?”
伙计心道,这不是不讲理么,谁不晓得她每天都与陈斯年去铺子,这会儿来当铺反倒不便了。他面上陪着笑脸:“您别急,我也没法子不是,没当票真是不行。”
陈斯年一皱眉头,正要说话,就见伙计一扭头喊了声刘伯。他循着声看去,从后堂出来一个老伯,衣着华贵。伙计与刘伯说明了情形,陈斯年想着他应是个管事儿的。
刘伯看了陈斯年一眼,问道:“你就是陈斯年?”
陈斯年有些摸不准,点了点头。
刘伯笑着对伙计道:“拿钥匙开柜子去,这事儿我允了。”
伙计听到这话,连忙应声去了。
刘伯看陈斯年还不知怎么回事儿,说到了句:“这也是孙家的产业。”
陈斯年连连道谢,伙计这会儿也将东西拿了出来,又把留在当铺的底据给他。陈斯年笑着接过来,看了看金簪跟耳坠。又看了眼底据,上面写着楚婴夕。
陈斯年弯着眼睛,又看了眼当东西的时间。耳坠子正是他刚认识薛娘时,她来牢里瞧他,当了买金疮药。
他还犯浑地问她是不是将家里的东西卖了。
顺手将簪子的底据翻上来,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那个时候,他早已被证实没有杀钱家公子,出狱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躺床上刷剧真爽!
☆、第71章 被骗女X顶包(十二完)
刘老伯跟店里的伙计瞧见陈斯年脸色不对,对视一眼,刘老伯轻声说道:“可是这底据有什么不妥?”
陈斯年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愣地扭过头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瞧了眼手里攥着的簪子和耳坠,脸色煞白,身子僵硬地说道:“并无不妥,只是我想起件事儿,急着去办。这会儿怕是来不及赎了,您多担待。着实对不住。”
刘老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听得陈斯年这番话,自然是不信,一开始到这儿大有耗上一天也要赎东西的意思,这会儿却临时变了主意。
虽说心里纳闷儿,脸上还是不显不露,笑着让伙计再把东西跟底据收回去。饶是伙计年轻,没忍住嘟囔了几句。刘老伯瞪了他一眼,这才缩缩脖子不敢再说。
陈斯年打算迈开步子往外走,走到半截,又转过身子与刘老伯道别。刘老伯见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应了几声,也不再留他。
陈斯年开口说道:“若是楚姑娘先来这儿赎簪子,还求您别告诉她我来过这儿。”
刘老伯拱手道:“您放心,做生意的不会多嘴。”
话毕,伙计从柜台后面出来,抚平皱成一团的衣裳,陈斯年又问了一句:“那底据上的日期可是准的?”
伙计本就烦着陈斯年,这会儿又听他问话,心里更为不耐,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底据还能弄错了不成?”
刘老伯见他越来越不像话,呵斥了一声,伙计噤了声,脸上仍是不服气。刘老伯开口说道:“陈掌柜的尽管放心,这当铺已经有些年头了,从未在底据上出过错。”
陈斯年牵起一抹笑,行礼赔罪:“是我冒犯了,说这话真是该打,还烦请您见谅。”
刘老伯连忙摆手,嘴里直说岂敢岂敢。
等陈斯年出了当铺的门口,伙计就忍不住说道:“脸皮真是够厚的,给他行了方便让他把东西拿走,又变主意不要了,还问……”
话没说完就被刘老伯数落了一通:“咱们是做生意的,每天迎来送往,哪儿有你这么说话的。你若再犯,当心我打发你出去,别吃这碗饭了。”
伙计连忙弯腰赔不是。
天气冷得很,再过几日就入了冬。路边儿捏糖人的也出来了,陈斯年看着有趣儿,买了两个回去。
薛娘正在铺子里的隔间烤火,旁边桌子上搁着糕点吃食。陈斯年怕她闷的慌,特意淘换了些话本,自然跟他自个儿藏起来的不同,倒是也能解闷。
她听见脚步声,视线从话本上移开,一抬头就瞧见陈斯年掀开帘子进来。他没说说话就笑起来,摇头揶揄道:“你在这儿倒是惬意得很,给我拿块点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