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娘喝了杯茶:“你被绑一个试试。”
陆墨垂眼:“你还对卫司存着心思。”
薛娘想点头,却觉得脖子僵硬得很,怎么也低不下来。陆墨轻笑着:“比以前强,没在我面前承认。”
薛娘看着他说道:“你不觉得太突兀了吗?”
陆墨皱着眉侧头:“我可是处心积虑的,先在你面前露了真面目,又想让你把卫司赶出寨子,最后还巴巴的跑过来,更是说了一大堆的情啊爱的。你还想怎么慢?”
薛娘捏了捏眉心,开口让他走。陆墨顺手捡了块点心放嘴里,看着薛娘的眼神带着丝疯狂:“你不知道我是如何迫切的想让你穿上那身红嫁衣。就像是一头蠢驴面前吊着的那把草,看得见,却吃不着。”
“我不甘心。”
薛娘看着他走出门的背影,过了几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卫司说乾坤寨答应了与他的合作,陆墨先提出来的。
说完后,就看着薛娘,有些心虚。
能不心虚么,等于他们俩人狼狈为奸,把她给卖了。也不知道怎么谈拢的,反正要是把皇帝杀了,卫司跟陆墨就该闹腾了。
还真没见过自己跟自己打架的。
薛娘窝了一肚子气,也不去想最后一个世界的事儿了。按着系统的行事风格来,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这会儿伤感未免早了些。
卫司开始忙进忙出,她也抽空隐身去了趟操纵鬼怪的那户人家的府上。也是朝中重臣李老爷,跟卫老爷同朝为官,却没辞官在家休养。
他当年为了生个儿子,没少花心思。却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眼见着年龄越来越大,心里开始着急。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江湖术士找上门来。
施法让正怀着身孕的夫人肚子里添个男胎。
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失误了。落在了正厅等着人来的卫夫人肚子里。因着是鬼怪投生,力气极大,知晓在母体里多汲取营养。
鬼怪先从肚子里出来,真正的小娃子却被挤到了后面。
李老爷不敢声张,又让江湖术士重新施了一次法,这回落地果然是个男娃。从此那个江湖术士便留在了府里,养了不少的鬼。
薛娘拿出串铃,直接进去他的屋子。术士只觉得身后一阵凉风,他略皱眉:“谁在那儿造次。”
薛娘不说话,把串铃举到空中开打,将屋里的鬼全部逼的现了形。术士开始发慌:“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何苦要断我的财路。你若缺钱,我烧给你便是。”
薛娘没搭理他,挨个儿的把鬼给灭了。然后看了看屋里的邪物法器,全都给毁了,心里舒服了不少。
看了眼脸色惨白的江湖术士,说了一句:“想挣银子就别往歪处上凑。”
薛娘出了门后,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显现出一面铜镜。术士两眼瞪大,不敢相信,过了半晌,胸口颤动的笑了出来。
老天都在帮他。
薛娘到了卫府的屋子,发现自个儿还是隐身。开口叫系统帮她解了,却半天没见它回应。
这又怎么了。她皱了皱眉,往床上一躺,随便吧。
破罐破摔,爱怎么着怎么着。
卫司跟陆墨配合的尤为默契,许多想法还没说出来,对方就已经做好了。高兴的同时,又更多了些防备。
迟早得闹掰,就看谁先占得先机了。
这么大的动静,皇帝哪里能没察觉,天天晚上睡不着觉,然后起来想法子应对。当了这么多年皇上,还是有些招数的。想着法子把卫司叫到宫里,然后数落一大堆。
开始卫司还过去,后来就是有太监来请,都称身子有恙,不便面圣。家里的二老知晓了,把他叫过去,连着骂了好几个时辰。
说他为臣不忠,皇帝待他不薄,他竟想着谋反。
卫司没说什么,直接让封越把老大带过来。老大许久不见阳光,猛地出来,半天睁不开眼睛。
卫家二老看见眼前的人,弄不懂卫司什么意思。卫司轻笑着说道:“他才是你们的儿子,这么多年,你们竟然半点都没察觉。”
二老眉头一跳,老大抬了抬头看着他们,眼神有些呆滞。卫老爷有些站不稳,往后退了退,看着卫司说道:“你胡说什么,从哪儿弄来这么个人。”
老大的五官是能看清的,来之前封越还给他擦了擦。
卫司见他们不认,嗤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卫夫人看了半晌,呜咽着哭了出来,直呼造孽啊。
卫老爷脸色苍白,皱着眉琢磨了会儿,让卫夫人收拾东西搬走。卫夫人一愣:“走,去哪儿啊?”
卫老爷:“你还指望那个狼崽子对咱们好?这些年怕早就憋着把咱们给弄死。收拾东西走吧,我还有个去处。”
卫夫人连忙应了一声,看了看老大,犹豫着说:“把他也带上?”
卫老爷看着地上呆滞跪着的人:“带着吧,再不中用也是咱们的儿子。”
卫夫人眼里含着泪。
卫司听见别人的禀告,淡淡应了一声,让他们退下,怔愣了半天。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走到薛娘屋里,她正在书架子上找书,背对着他。听见门响,转过身子。
他扯了扯嘴角,没吭声。薛娘拿了本书走过去,刚要开口,就见他抱住她。薛娘挣了挣,卫司的手臂越来越紧。
过了会儿,他没头没尾地说出来一句:“他们为什么还要他。”
薛娘:“啊?”
卫司声音透着迷惑不解的意味:“为什么?”
薛娘没反应过来,卫司松开她,盯着她问,满脸迷茫:“既然这会儿要他,当初为什么不要我。”
他自顾自地说道:“我那会儿可听话了,不淘气,不打架。”
薛娘抱住他拍了拍后背。
谋反的事情进展的更快,皇帝原先还想拿卫家二老威胁卫司,可是双生子的事儿已经传了出来,哪里还有用。
两个月后,乾坤寨的兵往京城走。粮草充足,武.器不缺。与卫司的兵汇合,逼近宫闱。
皇家倾倒,再不翻身。
几乎是同时,卫司跟陆墨翻了脸。各自占着皇宫的一处,谁也不让谁。卫司先前的给武.器全便宜了陆墨,而陆墨手下的人,有一部分被归纳到卫司的手底下。
一时朝廷无主,朝臣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了阵脚。有一些忠义之辈,当堂撞了柱子,不愿臣服于新主。
卫司跟陆墨下令厚葬。
薛娘从卫府出来,被关到了皇宫。可以到处乱晃悠,不管是在卫司的地盘,还是陆墨的那片儿。
可她宁愿待在屋里不出来,这算怎么回事儿。他们俩也真够好意思的,把她给卖了,然后还笑眯眯地让她去各自的地盘转转。
陆墨尤甚,见她不过去,他偷偷摸摸地去薛娘的宫殿。这些宫女太监,谁也不敢惹,只当没看见。
薛娘压根儿没给他好脸色看。
陆墨自知理亏,求了好久也不管用,在她身边低着头,让她打,却瞧见薛娘转过身子走了。
他的心凉了凉,只觉得十分难受。耷拉着脑袋回到宫殿。让人都下去,陆墨盯着宫殿里雕刻着四爪蟒的柱子,嗤笑了一声。
他竟还能在太子的寝宫里住着。自个儿的娘是个宫女,为了巩固自己主子娘娘的恩宠,被指使着爬上了龙床。
本想着也能当是让人伺候的娘娘,结果却光侍寝,名分的事一点儿眉目都没有。却猛然间发现有了身孕,知晓再待下去怕是皇上那儿还没来得及告诉,自个儿就没命了,想了法子逃出宫去。
命比纸薄,却一直告诉陆墨他身份不凡,走到哪儿都要注重仪态。
仪态,读了几年书却把自个儿的娘饿死了。葬了自个儿的娘,然后上了乾坤寨。她生前的心愿就是想让他得到与他身份匹配的东西,如今离那把椅子只有半步了。
可他却下不去手了。心里的愧疚越来越大,不是因为抢了东西,而是抢了薛娘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厚颜无耻的想把她的人也抢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对她的心思越来越强烈。开始还能逗乐子,把心事掩藏。可见她对卫司越来越上心,他身体里像是住着一头恶狼,想要将他们二人撕碎。分明与之前是性子,容貌一样,可就是一想起来,便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
让她再也逃不掉。
逃?
陆墨眉头一皱,不知自个儿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还是想着薛娘怎么才能对她露个笑脸儿,比较重要。
原先乾坤寨的手下,被他叫到身边帮忙。卫司之前认识不少朝中的人,办起事情,比他容易的多。
最近一直在想法子抢大臣,忽听外面有人喊,说人已经带到。陆墨眼睛一眯,这个人鬼主意多得很,若不是他自个儿想来,还真请不到他。
也不知为什么,他跟卫司的父母,早年交情不浅,这会儿竟来投靠了他。
进来行了君臣之礼,陆墨有些怔愣,随即笑着说道:“那我就厚着脸叫一句李爱卿。”
李老爷诚惶诚恐:“微臣拜见皇上。”
陆墨勾着嘴角:“爱卿如此待我,将来定不会让你吃亏。”
李老爷刚起身,又往地上跪下:“微臣求皇上庇护。”
陆墨眉头微微一皱:“起来说,到底有何事犯了难?”
李老爷跪着不敢起身,硬着头皮说道:“因着臣年轻时做过一件错事,结下了恶果,如今再也瞒不住了。”
陆墨不再说让他起身的话,转过身子,坐到椅子上:“何事,仔细说来。”
李老爷声音有些发颤,将当年江湖术士的事儿说了一遍。他心里知道,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卫司查到,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他的活路。
卫司连自个儿的亲爹亲娘都赶出府去了。
咬着牙狠心将事情说给陆墨,他们俩是死对头,如今又在争取朝臣,他在大臣中的地位还是有的,若是他投了过来,定会有不少也跟着过来。
冲着这个,陆墨也要护住他。再者,就是府里的术士竟然没了法力,什么忙都帮不上。问的狠了,他竟然拿了块能看前世的镜子过来,那东西有什么用处!
还不如献上来。
陆墨听他说完,又提到铜镜。心里有些震惊,居然真有这些鬼怪的事情。卫司倒真够能扛事儿的,原以为他哪儿都顺利,结果是个还不如没爹没娘的。
陆墨叹口气,让他呈上来那面镜子。
李老爷从怀中取出,用一块帕子蒙着。他走了几步,然后弯着腰递过去。陆墨接过来,刚要掀开帕子,就听他说道:“皇上请听臣一言。”
陆墨手顿了顿,盘算着这会儿该不该听,抿了抿唇,应了。
李老爷说道:“镜中能看见好几世,可终归是过去了,若有另您动怒的,还望您海涵。”
陆墨看了他一眼,让他退下。
帕子掀开。
铜镜两边镌着花纹,镜面昏黄,看的陆墨眼晕,忽然觉得眼睛刺痛,瞧见一个缠绵于病榻的男子。和一个面容姣好,神情疏离的女子。
就跟演话本似的,一幕一幕。直戳他的心窝子,难受的很,疼的喊不出话来。
直到女子死在了男子怀里。
陆墨心里一颤,唇色发白,继续往下看。
男子与女子相拥而眠,天色泛起鱼肚白,女子悄然没了气息。
陆墨手心发麻,心里慌得厉害,每看一幕,他的心就彻彻底底的疼上一次。前世的事情,好似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只需一个契机,就能唤醒。
硬着头皮,看到了女子独自逃走,委托人安葬她。男子却一连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根簪子。
陆墨的视线定格在那根金簪上,只觉得头疼欲裂,心口发闷。
李老爷在旁边候着,见陆墨的脸色惨白,神情慌乱,叫了一声:“皇上?”
陆墨仿佛没听见,眼睛通红地盯着铜镜,不住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不能厮守一辈子。
他听见。
“叮——目标好感度百分百,人生赢家任务已经达成。宿主可以脱离,请做好准备。倒计时,1,2,3。”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维纲岗送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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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反贼女X朝廷男(十一)
陆墨独自待在宫殿里,揉了揉眉心,头痛丝毫没有缓解。手里的铜镜翻过来,不再看着镜面。
他整个人看上去似是在发呆,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事儿。这么多次的轮回,竟然没有一世是恩爱到老的。
把他从谷底拯救出来,然后心甘情愿的爱上她,就当要把一切都交给薛娘的时候,她却突然的走了,只剩下他一人。
陆墨面带苦涩,唇边泛着嘲讽的笑。他跟薛娘到底是得罪了谁,竟要这么折腾他们。
镜子翻过来,里面的戏又开始演上了。
陆墨眸光一凛,皱着眉头看着半晌,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把镜子里的戏,看到了最后,脑门突突的跳,有些撑不住地把镜子扣住。
白衣,桃花,醉酒。
奈何桥。
过了会儿,他仰着头闭上眼睛,轻笑了起来,声音有些苦涩。竟然是因为这个。这次是最后一世,从此便再不得亲近。
即便是看上一眼,也要对着彼此行礼,客客气气的说话。
陆墨睁开眼睛,眼神透着冷意,若是这样,岂不是白走了这么一遭。
傍晚时分,外面的太监忐忑不安,眼瞧着到了上晚膳的时辰,可殿里的那位连让人进去掌灯的意思都没有。这要是待会儿觉出来肚子饿了,动了怒火,他们怕是连明儿的太阳都瞧不见了。
正来回渡步,忽听里面有动静,太监连忙退到两边,弯腰恭候。陆墨推开宫殿的门,走出来,到处都点着灯,宛如白昼。
他觉得刺眼的很,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往薛娘的寝宫走。身后的太监连忙跟上:“主子,您往哪儿走,奴才去让人备御辇。”
陆墨没应声,摆了摆手,让他们莫要跟着。
太监的步子停住,他们做下人的两头儿都不敢得罪,以往改朝换代,宫中的太监宫女哪里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也算是不错了,只是不敢称呼陆墨为皇上,若是惹恼了那边,找个由头把他们杀了立威,那么马屁没拍成,反误了性命。
下人们都约定好,称两边儿的人为主子。等谁得了势,再另作打算。
陆墨此时没心思理会他们的弯弯绕,只想着到了地方说些什么。薛娘的寝宫离他的宫殿不远,自然离卫司也不远。
当时进了皇宫,他们俩吵吵半天,也没定下该让薛娘住哪儿。后来却发现薛娘宁可自个儿待在卫府,也不愿进来。
这哪儿成,陆墨跟卫司俩人一直待在宫里,生怕一出去,就被对方寻到机会,害了自个儿。卫府定是去不成的,薛娘一直在那儿待着,岂不是见不到了。一咬牙找了个离两边儿都差不多距离的宫殿,让薛娘在那儿安置下来。
走到门口,宫女瞧见他连忙跪拜,陆墨刚要问薛娘在做什么,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他皱了皱眉,卫司的声音。
沉了脸色,推开门走进去。他们二人坐在椅子上,身子皆是往前倾,额头都快要碰上。
陆墨的脚步声,传进薛娘的耳朵里,她原是背对着门口,转过身子,脸上的薄怒还未消,两道弯眉微蹙,眸光流转,含着的怒意更是添了几分颜色。
卫司也皱着眉头,只是眼里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薛娘张嘴想叫陆墨一声,犹豫了会儿,闭上嘴,当没看见。反正眼下这俩人都是不招她待见的,一视同仁,甩脸子就成了。
陆墨走过去,不见外的从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薛娘跟卫司抬头看着他,陆墨冲着薛娘笑了笑:“一进门你还装作不待见我,这会儿又忍不住看我了。我还在想,你能撑多久。”
薛娘瞥了他一眼:“你来我这儿做什么,本来就应付着一个烦心的,这会儿又来一个,你们俩不想让我活了是不是。”
卫司皱了皱眉头:“说什么死啊活的,若是没别的可说,拿块点心堵嘴。”
他也不知怎么了,一听见这话,心就有些慌。从一边儿端来点心碟子,放到桌子上,薛娘还没拿,陆墨就捡起两块儿,放到嘴里吃了。
一边吃,一边点头,对着薛娘说道:“你倒是聪明,把我心思看透了。当真是不想让你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