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花厅里坐下,端起茶来客套了一番。
宣平伯夫人这才猜到了来客的用意。这是来探探口气,想与伯府结亲?
她心里一阵狂喜。
若伯府能与安国公府结亲,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想着,话里话外又热情了几分。坐在一旁的杨氏心里暗忖,不知这国公府是想娶还是想嫁?
瞅着婆母满心欢喜的样子,心想着一会私下里再探探章氏的底。
宣平伯夫人又闲聊了几句,就把花厅留给了李大奶奶与儿媳妇杨氏,她想有些话小辈们在一起说说,相互交交心。
“七少爷?”杨氏听了章氏的暗示,方明白过来。原来安国公府相中了七少爷容安,想先探探伯府的意思。
杨氏心里也不禁高兴起来。
想不到七弟竟有如此福分?将来无论娶了国公府里哪位庶小姐,都算是高娶了。想着世子才向她透了底,要她给七弟留意一门亲事,这才不过几日就有初步意向?
于是抿着嘴笑着,应道:“李大奶奶,您放心吧,伯府这边自然是乐意的,七少爷现在边塞,若得知家里为他说下这门亲事,定是欢喜的。”
李大奶奶又说笑了几句,方带着几名仆妇乘车离去。
当日,宣平伯夫人与杨氏商议之后,便托人将此信捎给了宣平伯和世子容轩。
宣平伯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而世子容轩又托杨氏从侧面打听一下,安国公府里各房适龄庶女的情况,也好心里有个底。
既然双方都有意结亲,宣平伯夫人便吩咐杨氏择日登门回访,顺便把七少爷的亲事再落实一二。
三日后,杨氏携带着礼物去安国公府拜访,在后院里再次见到李大奶奶,方知国公府是打算把长房的嫡三小姐许配给容安。
啊?还有这等好事?
杨氏心里有些惊讶,赶忙定了定神,笑着满口应道,“哎哟,这感情好,若七少爷知道了,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杨氏和几名贴身仆妇一起从安国公府里告辞出来,直到坐上马车,才平复了一下心绪。
她想,看不出七弟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不但能与安国公府结亲,还将迎娶长房的嫡三小姐。
一个伯府庶子竟能娶个国公府嫡女,这可真是令人跌破眼镜啊!
听说那位嫡小姐,年方十九,不但容貌俊秀,而且能文能武,与七少爷还真是般配得很啊。
*
就这样,宣平伯府与安国公府初步定下了两家小辈的亲事。
考虑到容安少爷尚在边关驻守,还有那名义上的“流放”之身也未完全脱去,这迎娶之事可先缓缓,待选个合适之机再把这日子定下来。
钰公子在府中也接到了容轩传来的消息。
想不到安公子能与安国公府结亲?这可真是一桩好事。
老安国公是父皇的心腹之一,昔日曾手握重兵驻守边关。他一共育有九子,均为武将,多掌兵镇守一方。日后,若能借着这段姻亲关系,把安国公手下的势力拉拢过来,那可真是一大助力啊。
钰公子也不由得在暗中关注起来。
蛰伏,只有“身静心动”才是最好的模式吧?
*
远在边塞的柳长安,尚不知两府所议之事。而忙着赚钱的夏小慧,更不可能听到任何风声。
也许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点麻烦。几个月来,夏小慧只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可麻烦还是突然来了。
这日黄昏时分,夏小慧从铺子里回到百花胡同的小院,刚一进门,就见李月茹面色苍白地迎了上来。
她心知有异,赶忙回身关好后门。随后便拉着干娘的手,一起进了屋子。
“娘,你怎么了?”夏小慧担心地问道。李月茹望着小慧,颤抖着声音说道,“小慧,今儿娘在中兴街上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
“娘,你看到谁了?”
“那人看着像是洪嬷嬷。”
“洪嬷嬷?”
夏小慧心里一惊。
昔日那段惨痛的过往立马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个犹如恶魔一般的洪嬷嬷,不是毒发身亡死在了狱中吗?
这事,还是公子后来告诉她的。
人死还能复生?想着,她不由得追问道:“娘,你可有看清楚?”
李月茹摇了摇头,“小慧,娘当时离得远,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可那人身上的那股气息与洪嬷嬷简直一模一样。”
“娘,不要太担心,即便那人真的是她,我现在也不怕她了。”夏小慧宽慰道。她心知那人带给她和干娘的心理阴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彻底消除的。
可现在的她,并不怕她。
她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柔弱的小女孩了。
“娘,日后出门脸上也装扮一下。”夏小慧曾抽空教过李月茹几手易容技法。李月茹本是梳头师傅,心灵手巧,一学就会。
“嗯,小慧放心,娘会格外注意的。小慧在外做事,也得小心为好。”李月茹这才定下心来,冲着小慧笑了笑,返身进厨房忙碌去了。
夏小慧在屋里来回踱着方步,不由得皱起眉头思忖起来。
洪嬷嬷突然“复活”了?
曾经的苏小白不就是借着“假死”才脱得身吗?那么洪苏莲在狱中也一样可以。如果真是那样,究竟是谁出手救了她?
这救她的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六十三章 毒丸控制
*
第二日一早,夏小慧走过中兴街时,特意在“洪嬷嬷”昨日出现过的地方,细细查探了一番。
这里恰好有一家大药铺,专门售卖各类珍稀中草药材,也有两位坐堂大夫在此问诊。夏小慧心里忽然一动,干娘昨日看到的那人可能真的是洪嬷嬷。
此人擅长制作毒丸,她突然出现在药铺门口,没准是来采购草药的?想着那人通过药丸控人的阴毒手法,夏小慧感到不寒而栗。
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了心头。她想,那人保准不会干什么好事,要不要在暗中查查?
夏小慧心中存疑,可考虑到几间铺子里事情实在不少,一时半会的恐怕脱不开身。唉,如果有个帮手就好了。
她心里念叨着,忍不住隔着衣衫摁了摁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小令牌。这是渣爹给的,拿着它可以去“鸿福”茶庄找那掌柜帮忙。
可她却不想轻易与渣爹那边再有什么瓜葛。而那间茶庄的背后也隐隐透着官家的影子,一旦沾上,日后怕难以脱手。
夏小慧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事先搁在了一边。
*
一个月后,朝堂上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
大理寺卿李修忽然向皇上上书请辞,说身患隐疾,恐难当重任,恳请皇上准他抱病还乡。皇上开始不准,后来派心腹太监过府探望,瞧着李爱卿的确是重病缠身,这才不得不准了。
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
大理寺乃三法司之一,岂能空置?于是,大理寺少卿卫修便被吏部推举上来。
今上对卫爱卿观感不错,此人又非常能干,去年一连办了几桩案子,都是干脆利索令人赞叹,于是便准了奏。
就这样,卫大人坐上了大理寺卿的宝座。
朝中的这一变动,立马引起了钰公子的注意。他想着前一阵卫大人私底下的动作,心里不禁起了疑。
于是,借着出城郊游之机,特意召了容轩乔装出营。二人在马车里细细商议了一番,觉得这事的背后定有蹊跷。
“钰公子,家父与李大人私交甚好,我回去后就恳请家父前去李府再探问一二。”
“嗯,此行需小心谨慎。”
二人又聊了聊朝堂之事,这才悄然分开。
*
容轩一回到东大营,顾不上换装,立马前去拜见父亲。父子二人关起门来,细细商议起来。
“轩儿,你说这其中定有蹊跷?”
“嗯,孩儿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宣平伯容闲手捋着胡须,在屋里来回踱着方步。
最初听到李修告病请辞的消息,心里也颇有些纳闷。可他去李府探病时,几番询问,李修却默然不语。
现在看来,文修兄像是受人胁迫?
想到此,他心中一凛。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胁迫朝廷命官?他瞅了瞅长子,低声说道:“为父会想办法问清楚事情缘由,轩儿平日里也要注意安全。”
“嗯,请父亲放心,孩子定会提高警惕的。”容轩点了点。他与四皇子景钰的关系,父亲心知肚明,可却从未开口提起。
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日后夺嫡之争的残酷性,父亲明白,他也明白。
可他却从未想过退却。
自从四皇子开府封王之后,他们就被绑在了一起。
私下里,四皇子从不摆亲王架子,多以钰公子自称,还喜欢乔装出行,常把自己扮作文人雅士,与他可谓性情相投。
时间久了,他都快要忘了那人的亲王身份。无论是谋略才学,还是气度胸怀,那人都令他仰止。也因此更加死心塌地起来。
容闲望着长子,眼里满是担忧。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叮嘱了几句,方才散了。
*
几日后,宣平伯容闲趁着休沐之机,再次前往李府拜访。
他进了内室,瞅着老友卧在榻上,身体有所好转,这才放了心。见屋里并无外人,便移至榻前,低首附耳相询。
李修犹豫片刻,最后惨然一笑,慢慢吐露了实情。
“中毒?”容闲闻听,心中大骇。老友果然是受人胁迫,不得已才辞了官。他难掩心中的悲愤,颤声追问道,“可有解药?”
“无,只能定期服用那蒙面人送来的药丸加以缓解。”李修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摇了摇头。
“咳,为兄已年近半百,自个儿倒没什么,只可怜我那长子,也被那贼人给害了。否则,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低头的。”
“文修兄,请放心,这事我定会想出办法来。”容闲压下胸中的怒火,愤愤说道。官场相斗本是常事,可这种控人手段也未免太过卑劣。
容闲又缓声劝慰几句,这才告辞离开了李府。
*
宣平伯府,主院书房内。
容轩听到父亲所讲述的情况,心里也是一惊。
以毒丸控人?
这江湖手法何其相似?
他猛然想到了那位洪嬷嬷。当年那人走投无路病倒在路边,是他无意间救了她一命。得知她武功不弱,便收留了她。
那人投到他的门下后,对他可谓忠心耿耿。他也因此把京郊别院里的一些隐秘之事交给她来办理。
隐隐的,他觉察到此人江湖气较重,手段过于狠辣,也多有劝诫,她这才稍稍有所收敛。直到后来因为“陆府风化案”而出了事。
她入狱后,便把他多年的家底倒了个底朝天,侯府也因此事而降了爵。他这才惊觉,此人不过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后来听说她毒发死在了狱中,七弟还专门派人前去核查,可惜她面目溃烂,已无从识别。
李大人中毒之事,会不会与她有关?
想着当时负责审案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卫大人。而这次李大人被人下毒,受人胁迫而辞官,受益的恰好也是卫大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容轩不禁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望着父亲,声音颤抖地说道,“父亲,这恐怕仅仅是一个开始。若借助此法,估计用不了多久朝堂上的要职就会被人悄然更换一遍。”
宣平伯闻听,重重地点了点头,“轩儿,这事必须要想办法阻止,否则将会引发天大的灾难。”
“是的,父亲,孩儿这就前去找那人商量一二。”
“嗯,此事过于敏感,恐怕会牵扯甚多,估计哪方出面都不大好,最好由皇家影卫暗地查办。”
“是,父亲!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父子二人又细细商量了一番,容轩这才躬身告退,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
容轩回到松石院后,换了身青绸直裰,便带着几名随从乘车出府,往清风茶楼而去。
他进了茶楼,坐在后院雅间里等着钰公子,心绪颇有些不宁。于是赶紧端起茶盏,抿了几口,方稳了稳神。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一身白衣,翩然而至。
“钰公子!”
“轩公子!”
二人相互见了礼之后,容轩便把情况细细述说了一遍。
钰公子听后,思忖片刻,方冷静地说道:“这事,得想办法传到庆王爷的耳朵里,他自会促使梅统领在暗中查办此事。”
钰公子心知,以九皇叔对父皇和朝廷的忠诚,定不会容忍此事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六十四章 画像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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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日,远在京郊的庆王爷便从线报处得知了这桩秘闻。
“以毒丸控人?”
对于早年间曾闯荡江湖、四处游历的庆王爷来说,以药控人的江湖手段也多有耳闻,也深知其危害性。
但这消息的来源,却有些蹊跷。似乎是有人专门透露给他,想让他来出手阻止。考虑到事关重大,庆王爷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想,且不管透露消息的是何人?这件事既然有损于大景朝的江山社稷,他定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于是,庆王爷暗里联系了皇家影卫统领梅启,立即安排人手,开始秘密查探。
几日过去了,那卫大人却生性谨慎,毫无破绽可言。也无任何与江湖中人往来的迹象。
庆王爷心知,如今此人位高权重,又深受皇上的宠信,若无确凿证据,恐怕很难撼动此人。这事稍有不当,还会被其反咬一口,到了那时可就被动了。
现在,唯有想办法捉住那位江湖女子,方为上策。可偌大的京城,上哪里去寻找这女子的踪迹?
庆王爷不由得想起了那位夏少侠。昔日此人自吹专司情报之职,不知“他”那边可有线索?
于是,他乘车返回了城中。
进了王府,换了身青衫,刚准备出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返身回了内室,从密匣里取了件东西,揣在怀里,这才独自一人坐上马车,往中兴街而去。
庆王爷坐在马车里,悄然候在街角。此时已近黄昏时分,正是那夏掌柜平日里回家的时辰。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见那夏掌柜,一身竹布直裰,疾步走来。初夏的微风,轻轻拂动着他的衣衫,显得人越加潇洒清俊。
数月未见,这孩子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庆王爷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意。
他想,一会儿便要恢复那江老爷的身份。想着,不由得收敛了周身凌厉的气势,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
夏小慧刚走到街角,便一眼暼见了那驾熟悉的马车。
渣爹又来悄悄看她了?
这人倒是有意思,时不时的就会躲在一边,静静地遥望着她,却再也未主动上前与她言语。
她也假装不知。
不过每一次见到那驾熟悉的马车,会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她想,保持这样的距离,是他和她都需要的。
“夏少侠!”
忽然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夏小慧心里一颤。是渣爹在喊她吗?她不由得顿住脚步,转过头来,望着那驾马车。
只见车窗帘被微微撩起,露出了江老爷那张清俊的面孔。他好像在冲着她微笑,眼里的那股暖意瞬间融化了她的心。
她不禁上前两步,走到近前,微微颔首。那江老爷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车说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撩衣襟,爬上了车。
马车随即沿街行驶起来。
“江老爷最近别来无恙?不知今日忽然喊小的有何要事?”
夏小慧刚一坐稳,立马变换了脸上的神情。她嬉皮笑脸地冲着江老爷拱手抱拳,巴巴地打着招呼,一副狗腿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