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把话说得那么满,”张文君显然并不完全认可肖剑的自负,她以前也参加过厂里组织的各类知识竞赛,以她对刘闯这个文青的了解,他更加钟情于中国古典文学,而在这个方面她对自己还是有些自信的,“我觉得我们7队的实力应该有夺冠的潜质。”
“同意,”王旭阳顺着杆就上,“咱们这组有君老师在,再加上我这个文艺青年,想不得第一都难!”
“是吗?”肖剑貌似鄙夷地瞟了一眼同桌。
“多说无益,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张文君冷不丁冒出一个提议,
肖剑微微展颜,摘下眼镜,盯着张文君问道:“好啊,怎么个赌法?”
“8队赢了,我和王旭阳请你和王玉芬吃饭,若是7队赢了,肖剑你就和王玉芬请客。”还没等王玉芬说话,肖剑立刻回应:“没问题,若是7队赢了,我请客!”王玉芬瞪大了眼睛,看着同桌张文君,后者朝她眨眨眼,揶揄道:“你赚了,赢了输了都有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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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周六的下午,三班的教室已经收拾停当,讲台前的黑板上杜小红已经安排人用各色粉笔花枝招展写下了“高二(3)班语文知识竞赛”几个大字,老师平时授课用的讲桌被提前挪到了靠窗的位置,前排的桌椅往后移,中间腾出来一大块空地,8个队32名参赛选手站成两排,林芸就站在靠窗的地方,手里拿着刘闯刚刚给他的试题,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我真的很佩服你的眼光,”刘闯站在班主任刘文峰的身边,扭身与刘文峰耳语,“张文君这个课代表确是相当出色,三班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能做到这样。”
“你以为我是随便挑人的吗?”刘文峰其实也很欣慰:她知道张文君会想办法,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投入,这个女孩,总是会给人一些意外的惊喜。
“我觉得,这样下去,三班的语文差不了,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刘闯若有所思道,
“你可别松劲啊,”刘文峰听刘闯的口气马上说道:“三班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得再接再厉,一旦松了劲,就前功尽弃了。”
刘闯拍拍校友的肩膀:“你放心,我在一天,就会好好干一天。”
比赛的第一个环节已经结束,第一环节的题目不难,大多都是一些高一高二的语文文学常识,但每个小组成员水平参差不齐,1对和3队淘汰。
第二轮是小组答题,题目开始有一定的难度,虽然也是所学的内容,但有一定的扩展,比如其中一道题:“战国时期有名的思想家韩非子,是法家的代表人物,韩非子这个称呼有什么意义?当时的诸子百家中代表人物还有那些?代表的又是那些家?请列举5家。”要再列举3家不算太难,但要列出5家,就有点难度了。
第二轮下来,原本应该剩下4个队,结果就只剩下6、7、8三支队伍。6队里面有李泽和杜小红,最后的环节,刘闯共准备了20道抢答题,林芸打开最后一个信封,拿出第一道题:“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孙子兵法》又名《三十六计》,请问是哪三十六计?”肖剑的8队率先举手:“三十六计共分为六大计,每大计下分六小计,共六六三十六计,分别为,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借刀杀人……”肖剑是喜欢看三十六计的,这些他早以烂熟于心,这道题,简直为他量身定制。
一路厮杀下来,7队和8队慢慢拉开了与6队的差距,张文君之前的文学涉猎尤其在古诗词方面的专研在这次竞赛中派上了用场,好几道诗词的出处、作者背景,她都回答得非常准确流畅,听得站在教室后面的刘闯都频频点头夸赞。
还剩下最后一道题时候,7队8队分别是7分,6队只有5分,所以主动放弃了最后的抢答机会,紧张关头,林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都有些非比寻常:“请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组成成语、常用语、诗词都可,但顺序不得颠倒。”话音落下,沉寂片刻之后,张文君举起了手:“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不可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大家正在惊叹张文君的这首从未听过的古词,未曾想这还未算结束,“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榴花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黄,我欲对镜心意乱。三月桃花飘零随水转,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作男。”在一众目瞪口呆中,张文君缓缓补充:“这是汉代才女卓文君所著的《怨郎诗》,写给他的夫君司马相如的。”在刘闯的标准答案中,这道题首选的是成语,细细想来不是难事,难得是在短时间内一气呵成,张文君说的这首诗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整理,因为没想到会有人能背,当即他这个文学青年也愣了一下神,随即点评到:“张文君的答案没错,非常正确,得分!”
☆、“燕燕”做媒
第二十六章 ‘燕燕’ 做媒
(1)
饶是吴立萍再心高气傲,她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情蛊了。
先是生着马斌的气,然后厌恶刘燕燕和林芸,后来连累上张文君,最后甚至看李泽和王旭阳都不顺眼……她这一竿子得打翻多少人才是个头!
一开始的赌气终于慢慢消散,更让她郁闷得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收场:马斌找过她,被她冷眼逼走了,张文君也找过她,她那天说的话也有些伤人…她这才发现:此时此刻,她想找个中间人去帮忙递个话都没有,平日里看起来挺如鱼得水的样子,其实她的朋友圈子也就是这几个人而已,这不由她不黯然神伤。
周一晚自习的时候,吴立萍感觉身下的椅子被人轻轻地踢动,这是马斌找她谈事的暗号:这小子每次有什么情况,都会用这个方式联络她----不过因为两人闹了别扭,连带着这个暗号也停用多时。吴立萍缓缓转过身子,马斌急忙忙递给一个纸条,这下轮到李泽嗤之以鼻:“搞什么?偷偷摸摸的?”马斌低声凑到李泽身边:“是君老师的指示,我可没有偷偷摸摸,这不是在为恢复正常邦交而努力吗!”
吴立萍偷眼打开马斌的纸条,熟悉的趴在地上的字体,此时看起来却有着不一样的亲切:“喂,那个谁,你最近怎么了?有什么闹心的事吗?你告诉我,徒弟帮你出头,再不行,还有李泽、王旭阳呢,张课代表很关心你哦!”吴立萍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白炽灯的光照亮了教室的每个角落,却没有照亮她的心田,抬起手,就在那张马斌随意撕下的纸条上回复:“没什么大事,家里有点烦心事,已经过去了。”随手就把纸条传回了后面,身后的马斌看完后又和李泽窃窃私语了几句,这次是戳了她背后一下,吴立萍没有回身,把手从身后伸出来,马斌默契地把纸条再次递给她:“那我们就放心了,明天继续打球?”
“肖剑,赶紧请客,不许赖账。”周二的上午,课间休息时王旭阳捅捅同桌的胳膊急不可待地提醒,都周二了,这个债主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要知道让肖大神请一次客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托张文君的福,能让肖剑出血,王旭阳想想都觉得兴奋得无法平静。
“放心吧,赖不掉的,”肖剑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3小支瓶装酸奶,往身后的桌子上一放:“一人一支,请慢用。”说完人家站立起身,留下三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人,走了。
“这个…,不带这样耍赖的,”王旭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肖剑,你说话不算话”,王旭阳手里擎着这个小小的酸奶,一副上当受骗的模样冲到肖剑身前:“说好是请客吃饭的,你好意思拿这个糊弄我们?”
肖剑嘴角上扬,一脸的幸灾乐祸:“我是答应输了请客,我可没说是请吃饭,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你说如果你们输了请客吃饭的。你放心,本人从来言出必行,不坑蒙拐骗,更不会无理耍赖。”
“你…,你…”王旭阳用手指着肖剑,一时竟无言以对,满脑子里还翻腾着上周肖剑答应的话究竟是怎么说的,肖剑眉眼一挑,走出了教室。
“张文君,我真是有些不敢相信,”王玉芬轻轻打开酸奶瓶盖,小心翼翼喝着肖剑亲手买来的酸奶,“这酸奶味道挺特别的,不过我也记得他是没有答应过请吃饭。”
“你呀,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摆平了。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敢在我面前玩文字游戏,”张文君一口喝掉了手上的酸奶,愤愤不平道:“王旭阳说的没错,他就是耍赖,等着瞧,总有收拾他的办法。”挥手一扬,那瓶空置的奶瓶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准确落进了教室前面的垃圾桶内。
“靶子挺准啊,练过吧?”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张文君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君老师,给你汇报下,”马斌从走廊对面坐到王旭阳位置上,故意压低了嗓音:“按照你的指示,我和吴立萍聊过了。”张文君盯着这张笑逐颜开的脸,没有出声,眼神示意着马斌继续,“她说是家里出点事,不开心,已经过去了,和我们无关。对了,今天咱们打球继续。我说,君老师,我任务完成得还不错吧…”马斌舔着脸邀功般望着一脸平静的张文君,还没等张文君开口,走廊那边的李泽先开了腔:“那叫聊过了?那种借口你也信?什么叫家里出点事?我看她明明就是和我们几个怄气呢,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张文君,还是你直接问问她,你们女生有时候就是会小心眼。”
“什么叫女生会小心眼?”张文君隐隐觉得李泽的话有些道理,但这种一棒子打死一群人的说法她不能接受,“你们男生不也会耍心眼吗?哼,我觉得她就是被你们这些臭男生气到了。”张文君冷眼扫了李泽一下,把这个男孩吓得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我,我绝对没有诋毁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她这个借口有点牵强,你别生气,要不-------我请你吃饭?补偿一下某些人的耍心眼?”李泽盯着张文君绷着的脸庞,这张平日里异彩流光的娇颜,此时正波澜不惊:“别人的欠账,为什么要你来补偿,你冤大头啊?不过你说的有一点道理,吴立萍应该是还有隐情,好吧,我再找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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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正准备去乒乓球场的马斌被刘燕燕叫住了。
马斌、李泽、王兵和刘燕燕是初中的同班,照理应该很熟,但初中的愣头青们基本上不和女孩子一起玩的,加上刘燕燕在班里并不出众,所以初中三年,马斌基本上没有和刘燕燕说过几句话。不过进入高中,这些老麓苑的不知不觉还是多了些亲近,更别说刘燕燕的同桌又是有名的张委员,反而交流比在初中时候多了很多,马斌原本就是喜欢和人打交道,尤其是逗女生开心仿佛是与生俱来,不过他今天感觉刘燕燕有点不同寻常。
“马斌,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刘燕燕脸上挂笑,但神情却很不自然。
“有事找我帮忙?什么事?”马斌心里暗自盘算刘燕燕到底所求何事,
“就是,就是关于孙伟红….我上次经过他们班里没见到人,好像在学校里也没见着,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刘燕燕好像下定决心豁出去般抬起了头,
“你干嘛问我啊?”马斌开始揶揄道:“你应该找王兵啊,他消息多灵通啊!”刘燕燕和孙伟红的事马斌听王兵吹牛的时候说起,王兵的添油加醋把当时宿舍里的男生们都镇住了:惊叹刘燕燕竟然如此勇猛,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王兵那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刘燕燕鄙夷道,“上次送信让他别和丁红梅说,他禁不住两句就招供了,太不靠谱。”
“什么送信?丁红梅又是怎么回事?”马斌好奇心大起,不禁打探,
“没事,过去好久的事了,总之我还是相信你,好歹咱们也是老同学,你帮个忙吧。”刘燕燕再次展开笑颜。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要不我凭什么帮你这个忙?”马斌有意调侃道,
“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真的。我只是觉得孙伟红人很热情,当初他教我跳远,还教我打篮球,人挺好,也讲义气,我就是很佩服他,没别的意思。”刘燕燕越来越理直气壮。
这下倒把马斌搞得有点无语了,没见过有人明明喜欢别人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的,尤其还是女生,“不用打听了,我告诉你吧,他最近转学了。”期中考试前孙伟红办了转学手续,这曾经让王兵一直喋喋不休抱怨了许久,这个篮球高手据说因为跟不上麓苑的文化课进度转到另一所学校去了:反正他是体育特长生,只要球打得好,文化课差点也问题不大。
“转学了?”刘燕燕的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意外与失望,“为什么?”
马斌猛然想起今天约了吴立萍打球的事,忙不迭地就往球场方向赶:“姑奶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实在想知道的话,找王兵行吗?”
“我要能问他,还找你干嘛?”刘燕燕不依不饶地跟在马斌身后,看马斌想跑,性急之下拉住了马斌的衣角。
“马斌,你今天还打不打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吴立萍的声音咋然在前方响起,惊的马斌心脏都抖了一抖,抬头一看,吴立萍穿着一件栗色的薄毛衣,带着平日里那副圆框眼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马斌觉得这个团支书今天浑身上下都透着凛凛的寒意,眼神里满满地写着:“你在干什么坏事呢!”
“我,我这不是赶过来了吗?刚才,刚才有点事,耽搁了一下,嘿,不好意思…”马斌不由自主降低了声音,好像做错事的小媳妇般连连道歉,他一时也没想清楚稍微晚到一会儿怎么就这么罪不可赦。
“啊,刚才是我有事找马斌来着,”身后的刘燕燕像没事人似的大声为马斌辩解,
“哼,你有事,看起来你的事还真是重要,让马斌耽搁了这么久,”吴立萍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气急败坏,话是说给刘燕燕,眼睛却怨恨地盯着一旁惴惴不安的马斌。
“算了,吴立萍,马斌不是有意的,”马斌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张文君,这一刻他仿佛觉得这个语文课代表如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周身闪耀着慈悲的光环,解救了他这个陷入苦海中的苦难之人,“咱们赶紧过去吧,李泽和王旭阳早就占好位置了。”张文君伸手拉了拉僵立在一边的吴立萍,后者的右手紧紧抠着手里的球拍,眼神里满是悲壮和愤怒,张文君心中不由一凛。
“那你们玩吧,我走了,马斌、张文君再见。”刘燕燕的声音飘荡在几个人中间,没有人回应,看着一言不发的吴立萍,马斌觉得有种很重的东西压在胸口,让他有点喘过不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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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时令刚过立冬。
古城今年的天气比往年温暖,尽管温度已经下降,但天气并不十分寒冷,傍晚,初冬的凉风清凌凌地吹着,晚饭过后,麓苑校园里弥漫着东街电影院扩音喇叭传送的电影插曲,此时播放的是香港电影《三笑》里的插曲:“一年四季百花香,秋香桂子独称王。说也秋香想也秋香,醒也秋香梦也秋香,就是嫦娥也把你想,秋香啊你什么出船舱?….”
张文君和吴立萍漫步到操场边的小树林,此时,小树林里一片萧条,天色迷蒙,树梢上陈叶尽落,风掠过树枝,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耳边的音乐却特别欢畅,这情景有说不出的怪异。
“你这是怎么了?”张文君率先打破了沉默,今天的事情,她早已经看出了七七八八,之前的猜测终于尘埃落地,但她还是想让吴立萍自己说出来。
“唉,你说,刘燕燕有什么好的?成绩?长相?还是….”吴立萍的余怨未消,刚才打球时候杀气腾腾,把李泽和王旭阳惊得不知道她又受了什么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