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放手一搏
蔺严赶到的时候,刑厉坤跟熊毅正打成一团,两米以内都是波及范围,碗口粗的树干被拦腰踢断,连草皮都被鞋底铲秃噜了。
这俩人体型相仿、身手相当,心里憋着一口亟待喷涌的火山,粗暴的撞击摔打间,骨节钝响、肌肉撕裂,已经彻底打红了眼!
蔺严派的兵崽子围着,愣是没人敢撇进战圈,去拦这两位暴怒的阎王。
熊毅是因为刑厉坤看丢了人,刑厉坤是因为他们波及宋谨,两个人自责心焦愤怒懊恼,躲不开要发泄这一场。
蔺严眉心拧成疙瘩,目光如炬,一脚一个,把人全踹进鱼塘。
锦鲤吓得扑腾成一堆儿,又慢慢散开,熊毅垂头看着,水影里全是林景熙疑惑地问他,“毅哥,我这鱼是不是少了两只?”
蔺严怒吼,“你们俩分不清轻重缓急吗?人不救了吗?”
刑厉坤抹掉脸上的水,指骨暴突带血,嗓音像让人拿砂纸搓过,“老舅……我联系不上林轶,林景熙对他有用,可宋谨没有!他就是憋着要报复我!”
“我特后悔,我招他干嘛我?我他妈凭什么管他犯不犯…法!我搞什么天临!”
“我情愿我现在还是个只知道打拳遛弯的大混子,只要我媳妇儿好好的就行!”
蔺严多少年没见刑厉坤这样失控过,他这个小外甥从懂事开始就没掉过金豆子,骨子里随着他蔺家越搓越凶横的狠劲儿,偏偏百炼钢在宋谨身上栽成绕指柔。
要是宋谨出了岔子,刑厉坤会疯成怎么样,蔺严压根不敢想。
蔺严一颗被部队磨得坚不可摧的老心都软了,大手卡着刑厉坤的后脑勺,眼神慈爱里却透出一股子不容反驳的威严,“老舅跟你保证,把小谨给你全乎腿儿的找回来,但我不允许你走歪路子。绝对不行。”
刑厉坤眼珠子拱着滚烫的温度,脑壳被卡得生疼,愣是没回话。
他不是不相信蔺严,是不相信自个儿……就算人全乎回来了,可宋谨受的罪呢?受的惊吓呢?就这么抹平了?
不可能!!
谁欺负了他媳妇儿,他就要千倍百倍地讨回来,让这人去泥浆子底下跟韩晟做伴!
熊毅哗啦一声从水里站出来,默不作声地坐到树脚下掏出手机,里头滴滴答答地往下漏水,他刚把电话卡抠出来,就有个眼色快的兵把自个儿手机递过去了。
回来发现出了事,他赶紧去查看林景熙的定位,最后却在后山找到了那颗造价高昂的定位耳钉,被他狠狠楔进掌心。
掣肘在前,他只能等着林轶主动联系。
刑厉坤也裹着一身湿衣服不肯换,冷风里胸肌鼓胀腹肌清晰,站在宋谨亲手中的小枣树旁边出神,嘴里嚼着湿漉辛辣的烟丝。
这时候为了宋谨的安危,除了原地傻等,他什么都做不了。
蔺严也不劝他,知道他这外甥犯痴犯拧,想着跟宋谨一起受罪才能舒坦一点儿。
蔺严其实也憋了一肚子火,他跟刘卫国暗中动手,除了少部分亲信能用,根本不能有大动作,要是可以,他也想把B市翻个底朝天,进了他们家的门,那就是他们家的人,就是他最疼爱的晚辈!
宋谨多孝顺一孩子,刑厉坤性子糙惯了不在意细节,宋谨就每周监督他跟长辈挨个电话问安,在旁边教一句,刑厉坤就学一句,跟金刚大鹦鹉似的,听得蔺严直乐,瞧着这外甥可比原先要顺眼多了。
这么一头爱撂蹶子的倔驴,只认宋谨这根桩,怎么能丢下不管?!
两个小时后,一个加密号码打了过来,电话位置无法追踪,蔺严点了点头,熊毅才按了免提。
“你可够沉得住气的。”林轶语气调侃。
旁边有个技术员掏出小本分析:回音大、无车流噪音,是郊区室内。
刑厉坤凑到熊毅跟前,急得脖颈青筋暴起,想把电话抢过来问话!
宋谨呢!宋谨在哪儿?宋谨好吗?!
蔺严按着他,示意熊毅问人质情况。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你关心我那个侄子就够了。”林轶冷笑,“熊二当家,我知道你身边应该有人,可你最好掂量清楚,是跟他们合作,还是跟我合作。”
熊毅看了一眼刑厉坤,沉声道,“我要得是两个人……后山路上和院子里的钢筋上都有血,你让他们跟我说话,我不信你。”
技术员急赤白眼地抻着耳朵捕捉最细小的声音,可是除了勉强判断出室内,根本没什么辨别性环境音。
太。安。静了。
林轶让把人拉出来的时候,一直老老实实的林景熙居然使劲儿撞开人,桌子上沾满尘土的玻璃仪器落地,啪擦啪擦碎成一片响。
“我操!”立刻有人揍了他一拳,林景熙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别碰他!”熊毅刚才沉稳的面具顿时碎裂,吼声透着电波穿过去,差点儿轰聋了林轶的耳朵。
技术员奋笔疾书:是玻璃!小而质脆,怀疑是化学试管!
确定成B市郊外的涉化场所,这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许多!
熊毅几乎把手机攥出裂痕,“你让他跟我通话,立刻!!”
可在这个档口,林景熙居然不肯开口了,几个绑匪在他身上又拧又掐,林景熙就是咬死了不说话,林轶没办法,只能把电话交给宋谨,“你跟他说清楚,这人可好好的,甭他妈坏了我的事。”
宋谨没林景熙那么硬气,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显得怂透了,“喂、喂,他没事儿……就是刚才挨了一拳,真没事儿。”
宋谨这种反常,立刻就吸引了刑厉坤和蔺严的注意力。
熊毅松了口气,把手机递给刑厉坤,刑厉坤劈头就是一通问,伤着没冷不冷吓着了么?
宋谨眼泪都掉出来了,“坤儿,我害怕……”
即使知道宋谨在演戏,这三个字也狠狠砸疼了刑厉坤的心窝,他努力安抚着宋谨,你别怕,林轶要什么都行,我都给,我把你换出来。
宋谨哭道,“我后悔死了,我便利店开得好好的,你干什么招我,我在店里吃豆干啃鸡爪喝牛奶不好吗?我他妈过得多滋润啊,现在因为你,连命都快没了!”
刑厉坤喉头哽血,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
宋谨显然是受了惊吓,话特别多,絮絮叨叨地不着重点,林轶不耐烦地让人捂住他的嘴,“刑厉坤,六个小时内,我要海程娱乐的市价金额,你看着办吧。”
“熊毅,你现在开车按照我定的路线走,不许跟人,我可不会因为他是我侄子就手软,我他妈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林轶是在明明白白地警告熊毅,他知道天临倒台,有林景熙的一份‘功劳’。
电话啪嚓断了,技术员刚铺开地图就让刑厉坤挤到一边,刑厉坤抖着手画出东北的方向,线抖成蚯蚓,愣是穿过了一个年前废弃的医药研究所。
“就是这儿!”
“豆干鸡爪牛奶,那三样东西都在东北角的货架上!”
熊毅问,“你确定?”
“错不了!”刑厉坤恶狠狠拗断铅笔,戳进了那个研究所的图标上,“老子的人,老子最了解,这就是他给我的暗号!”
别说位置,他连哪样东西多少钱都能报出来,刑二爷强悍的记忆力当时让宋谨惊为天人,在最关键的时候终于派上用场!
那是他们俩初遇的地方,是他们俩擦出火花的地方,里面最细枝末节的部分都刻在了刑厉坤的脑子里,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林轶挂了电话,对几个绑匪说,“你们的酬金就在这小子身上,钱到了之后全给你们。”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拿到钱之后——直接撕票。”
那帮人立刻高兴了,海程娱乐多大啊,随便分一分出了门就是亿万富翁,花几辈子都够了!这一票出得太值了!
宋谨闻言哭得更惨了,可被捆在后头的手,却悄悄朝林景熙打了个‘OK’。
林景熙都想叹气了,他还以为宋谨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呢,这哭一场算几个意思啊?
真是白挨这一拳了。
确定人质位置之后,院子里的气氛终于由阴转晴。
蔺严找技术员给熊毅的鞋底安上定位芯片,这东西外罩一层特殊涂料,可以躲过一般的仪器检查。
熊毅跟刑厉坤对视一眼,刚才那一仗打出惺惺相惜的情谊,两只铁拳对碰,连道歉都省了。
刑厉坤朝他重重点头,“这次我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两个同样伟岸的男人,一个踏向命悬一线的缉毒战场,一个奔向身陷囹圄的心爱之人,用宽阔的肩背和一身钢筋铁骨,扛起了这份沉甸甸的担子。
无论哪边出了问题,他们都承受不起。
熊毅迈着大步走出院子,一脚油门轰到底,直奔林轶在短信里给出的第一个坐标。
期间按照林轶的指挥,他换了好几趟车,在B市的郊区和市区之间来回打转。
蔺严派的几个人伪装成出租司机,尾随期间偶尔还停下拉个客,在岔路拐弯的时候,另一辆就继续跟上,始终没有弄丢人。
日头西落,夕阳染血,这个白日喧嚣欢腾的城市渐渐败给寒冬,归于沉静。
林轶终于没有让熊毅再折返回市区。
刑则啓接了刑厉坤的电话之后,扔下开了一半的年终总结会,和方崇跑遍市区的几家大行分行,几乎把能提的现金都提空了,三个小时后,开着辆皮卡到了碧汀园别墅区,车后盖着花条防雨布,里头全是一摞一摞装满钱的手提箱。
海程娱乐从天临垮台之后,股价猛涨,市价难估,刑则啓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刑厉坤抖着嗓子喊了声‘哥’,刑则啓冷淡内敛,感情极少外露,这一趟跑得头发凌乱、呼吸急促,足以让刑厉坤动容。
小时候数刑则啓揍他最多,但也最疼他,高三那会儿刑则啓一夜只睡四个小时,都不忘定上好几个闹钟,起夜去帮他拉被子。
刑则啓依旧面无表情,“宋谨重要,你也重要,我等着你们平安回家。”
方崇在原地红了眼圈,想撵上去送两步,被刑则啓用力攥住了手腕——既然还要回来,就没什么好送的。
坠落的太阳掩在云雾中,寒风骤起,似乎要变天了。
蔺严看着刑厉坤带人远去,这才叹了口气,和勤务兵迅速返回了营区。
晚餐时间之后,蔺严捏着一盒象棋敲开了司令员的房门,这人年近六十依旧身姿挺拔,五官和太子爷未被烧伤的半张脸像了个七八分,口气威严,“有事?”
蔺严笑道,“手痒,跟您过过棋瘾。”
刑厉坤刚一离开碧汀园附近,就接到了林轶的电话,林轶哼笑,“动作挺快啊刑总,看来这位真是你心头宝了?”
“操。你。妈,”刑厉坤咬牙发狠,差点儿把方向盘给拔…出来,“你丫少碰他!钱我准备好了,怎么交给你?!”
林轶说,“离六个小时还有一会儿呢,我这人时间观念重,不但不喜欢迟到,也不喜欢早到,你就继续在天临底下绕,等到点了,我自然会收钱放人。”
刑厉坤在电话里吼,“林轶!你要是敢伤他一根头发丝儿,老子弄死你!”
林轶回骂一句,直接挂断。
皮卡在天临娱乐楼下反复兜圈子,车速未减,在某次经过楼后死角的时候,开车的人却变了,深色玻璃只能隐约透出里头高大的身影。
刑厉坤腰后插着甩棍和麻。醉。枪,裹着一袭黑色风衣,带领几个健壮的兵王贴墙遁走。
目标直逼B市郊区东北线上的废弃医药研究所。
第124章 大结局
荔湖岸边,两方十几辆车都没打灯,在黑夜里悄然碰头。
熊毅说一口地道的缅甸语,在林轶和太子爷的监督下,跟金三角的人验货、交易。
钱货易手的一瞬间,这人猛然跃入水中杳无踪迹,再一个猛子扎出来,已经游到了五十米开外的暗处。
紧跟着,水底突然呼啦冒出一队人马举枪激射,丝毫没被恶劣的设伏条件影响准头,出手先把一半人废了。
子弹噗噗射进泥土,火星四溅,太子爷扒上最近的车,毒辣的眼四处一扫,锁定了刘卫国藏身的小土坡——
只要弄死总指挥,这笔生意就还有余地!
林轶在原地抱着脑袋边躲边嚎,“操!你带上我啊!”
可惜荔湖周围一马平川,连棵能挡子弹的树都没长。
某颗流弹从林轶颈后射入,钻皮透肉爆出血浆,直接击碎了他的喉管和颈动脉。
林轶倒下时,双眼还用力瞪着太子爷的方向,不甘的瞳孔折射着车灯刺眼的光……
后来林二少在国外一等数年,胡天海地造光了林轶留下的那点儿钱,在某个深夜酒醉后一头扎进雪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谁都没注意到,毙掉林轶的那记冷枪来自湖面暗角,熊毅亲手斩灭自己腐败恶臭的尾巴,把那支捡来的枪,狠狠踩进泥沙。
连着对林轶和这些打打杀杀的厌恶憎恨,一起深埋湖底。
那个黑道横行、争狠斗勇的年代,终究过去了。
太子爷车速生猛,眨眼飙到了小土坡跟前,刘卫国跟小白龙一趴一蹲,眼瞅着车灯照过来,已经来不及跑,小白龙大吼一声揪住刘卫国的裤子往后仰倒,靠逆天的臂力把人凌空抡起,又死死抱摔进自个儿怀里,给老丈人扎扎实实当了人肉垫子。
刘卫国腰带都被扯断了,耳畔油门轰轰,车又向着他们俩碾过来,小白龙居然还有空跟他笑了一个。
他察觉到腰后的异动,面孔骤然扭曲,“把枪放下!”
非警持枪射…杀罪犯,就算情况特殊,这小子也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他怎么跟昭昭交代?
小白龙下了刘卫国的枪,眯缝着眼呼吸沉着,死死压在老丈人的腰…臀上定肘定位,护着刘卫国除了脑袋之外最要命的脏器物…件儿,一张脸在车轱辘扬起的尘土里俊得白皙透亮,砰一枪射爆了太子爷的车后胎!
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杀人。
太子爷的车高速之下失衡侧翻,在小土坡上打了个转,擦着俩人的头皮甩出去,车灯闪闪灭灭,人昏在驾驶座上,让方向盘挤断几根肋条骨,戳穿了右肺。
上一回玩命,有他那位司令员父亲救场,只烧毁了他半张脸。
这一回蔺严在那儿绊着人,屋外蹲的技术员又拿设备屏蔽掉电话信号。
太子爷彻底栽了。
湖边经过激烈交战,金三角和太子爷的人马被全数抓获,三死两重伤。
小白龙把枪双手交还,乖得跟什么似的,“叔,刚那枪可是您开的……”
刘卫国狠狠地咬牙,明明是你个小瘪三开的!老子就该把你送进监狱,好好学学规矩!
他提溜着垮了吧唧的裤子站起来,呵斥道,“把你皮带给我!”
这特么什么手劲儿,太糟践东西了!
别把我昭昭宝贝给抓坏了!
小白龙这样的类型,刘卫国真没对付过,皮糙肉厚耐搓磨,你扔我的上门礼那我明天乐呵呵再来,关键时刻还能挺身而出当个免费大保镖……其实和他们家那位混世小魔王,是天生的一对儿。
小白龙对刘昭的那份心意,像浸没海绵的温水,一点儿一点儿渗透了整个刘家,也淹没了刘卫国这个儿子奴的底线。
荔湖公园枪战的同时,刑厉坤徒手攀上气窗,手臂肌肉愤起,单臂吊起整个人九十公斤的体重。
抛扔球囊和出枪射击都是一瞬间的事儿,蹲守在地下室入口的绑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淋了一头一身的荧光粉,拍打摸枪的动作系数暴露,成了夜色里的活靶子。
那几个埋伏在大门外的兵王两脚踹折了门闩,暴吼着冲进来!
蔺严交给刑厉坤的这几个人,都是能以一敌五的杀手锏,在部队全能赛里互相咬杀的实力,对付几个绑匪绰绰有余。
刑厉坤把宋谨看得比命都重,那么双眼猩红凄苦愤怒的模样,离疯魔就差一步了。
蔺严能让宋谨出事儿么?就算是这次行动废了,他脱了这身绿皮,也绝对要把宋谨完好无缺地救回来。
还小外甥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刑厉坤这边的人上的都是药野猪的麻…醉枪,小指粗的针头足以扎穿冬天的衣服,甭管是楔到骨头还是扎进肌肉,都能瞬间撂翻人。
宽阔的废旧实验楼里枪声惨叫混在一起,桌上的玻璃仪器碎裂成渣,噼里啪啦地接连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