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濛濛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理会,终日不出门,即便出门,那也是往枫林晚去看帐。
息泯恐她在府里闷坏了,就每每休沐之时,都带她出去在京郊游玩一番。
谁都以为,二皇子对皇后和大皇子要有大动作,就是雾濛濛都这般认为的。
然而,二皇子却安安分分地每日上朝下朝,也不跟其他的王公大臣说话。跟着就是回皇子府,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就在雾濛濛都差点忘了二皇子的事,皇后和大皇子也稍稍松懈安心下来的时候。
七皇子死了!
还是死在曾经的七皇子妃手里!
当时,时至初春,三四月间,天气正好。最是适宜踏青放风筝的时候。
息泯正在给雾濛濛画风筝面,司金回禀这消息的时候,他提笔的手一顿,画了一大半的画就给毁了。
“春娘呢?”息泯冷着脸问。
司金紧了紧手头长剑,“春娘失踪了!”
雾濛濛研墨的手一松,墨锭落出砚台,掉到地上。将她裙摆都给染上了墨迹。
“何为失踪?”这当,息泯心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尽然就是春娘背叛而已。
司金道,“今日,七皇子妃不知为何回了七皇子府,跟着七皇子就死在床上,有护卫和宫娥亲眼所见,是七皇子妃进了房间,七皇子才出事的,那时,春娘应该也是在房间里,但属下没有找到春娘。”
息泯眉头皱起,“找到春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司金另命,匆匆而去。
雾濛濛动了动嘴皮,“阿泯,我总觉得要出事。”
息泯低头,目光微柔的道,“没事,万事还有我。”
雾濛濛点头。
宫里的德妃听闻这消息的时候。当即差点没疯了去,她不顾不能出宫的规矩,带着自己的心腹,杀进徐家,捉了七皇子妃,就仗毙,徐术让护卫压着。亲眼所见,自己的女儿被活活打死。
如此还不够,德妃本是想连徐术一起杀了,皇帝及时带来,阻拦了她,并将人带回了宫。
回宫后的德妃噗通一声给皇帝跪下,先是十分悲痛地哭晕过去。转眼醒了,就跟皇帝道,“圣人,臣妾有话要同圣人说。”
皇帝点头,接连失去两个儿子,他这当皇帝的也是心头不好受。
德妃脸上出现疯狂,“臣妾要给贵妃苏小宛沉冤昭雪!臣妾有证据,此事乃是皇后构陷!”
闻言,皇帝脸上的血色瞬间就退的干干净净,心头陡升慌乱,好在这些年身居高位,他还能绷住!
皇帝挥手,屏退左右,才低声目色幽沉地看着德妃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德妃决绝地笑了,她脸上的笑诡谲的让人心寒,“臣妾自然知道,臣妾还明白,圣人只是多有怀疑,可没确切的证据,圣人想动皇后。想动秦家而不可为!”
德妃这话,却是说中了皇帝的心思。
不仅大臣看出他老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老了,一年不如一年,且膝下皇子的年纪一个比一个大,他再占着这个位置。有碍大殷的稳定。
即便再是不愿,他也该立下中宫,可在立下中宫之前,他要先将外戚之权给拔除了,再将所有的势力都掌控到自己的手里,如此等他闭眼后,才能将一个安稳妥当的大殷交到下一任皇帝的手里。
德妃又说。“臣妾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儿没了,臣妾什么想头也没有了,臣妾不想便宜了仇人,我儿既不能继任大统,凭甚她往后能安稳做上太后之位?”
当今皇后是一国之母,任凭哪个皇子继任大统,她往后都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谁叫她是嫡母呢?
皇帝眸色微闪,他抬头轻轻抚摸德妃的面颊,“好,若你能拿出确切证据,朕绝不姑息!”
这句话,让德妃眼底绽放出无以伦比的亮光来,她本是想着找回来二皇子,让二皇子对付皇后,可哪知道二皇子竟是个没用的,回京这样久,都不曾出手过。
如此,她只有自己动手了。
她凑到皇帝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就见皇帝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神色,以及隐忍的盛怒。
“圣人,臣妾说的句句属实,圣人要是不信,可让暗卫去查!”德妃说完这话,她就歪到软榻上,抱着七皇子幼时穿过的衣裳,嘤嘤哭了起来。
皇帝看着她,好半天才走出殿。他背着手,背脊仿佛瞬间就驼了下去。
“暗一,去德妃母家府上找一个叫胡江的马夫,暗二,让人准备一盏梨花落,赐给德妃!”他说完这话,黑暗之中。自有不见人影的暗卫应了声。
于是当天晚上,于七皇子去了后,德妃伤心过度,突发恶疾,却是跟着去了。
这就像是诅咒一样,先是十皇子和淑妃,跟着就是七皇子和德妃。
唯一剩下的四妃之一,贤妃也不近惶恐起来,她这些时日,拘着十四皇子,让他哪里都不要去,甚至如今朝堂之事,不能沾手。
十四皇子还算听话,见贤妃这样说,便熄了浑水摸鱼的心思。
于此同时,二皇子于某天晚上,趁着夜色,再次上了端王府。
他披着玄色的薄披风,头上罩帽兜。
他见息泯的第一句话就是,“时候到了,我需要你出手。”
☆、第247章:若本王没回来,就带她走
京城局势太不好,晚上在床帏间。..
息泯考虑半晌,还是对睡的模模糊糊的雾濛濛说,“濛濛,不然我送你出京,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雾濛濛正要睡着,让这话一惊,瞬间就清醒了,她趴他胸口问,“那你呢?”
息泯摸了摸她细软的发,“我自然是要在京城不能离开的。”
雾濛濛跟着就摆头,她靠在他肩头,“你在哪,我就在哪。”
息泯揉了揉她发,搂着她亲了口额头,“知道了,那就不分开了。”
隔日,雾濛濛就看到息泯出手了。他先是从秦家入手,本来秦竹笙早年就准备着要夺回秦家正统,如今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大理寺卿秦扶苏,也是个明白人,看的清楚形势,若是端王直接对秦家下手。他兴许还要求情,可这事又秦竹笙来,便是属于家族内务事,与息泯无关,秦扶苏也无可奈何。
他唯有默默的搬离亲家,住到朱雀街与端王府挨近的自个府上。
秦家还在茫然之中,准备多年的秦竹笙,由端王代上奏章,秦竹笙斥责当今秦家家主乃是祸乱纲常伦理的窃嫡贼!
不仅如此,他还将秦家族谱翻露出来,一代一代的,族谱上详细记载。
于此同时。有关秦家向来只传嫡长的那本八十一计兵书,秦竹笙也提了出来。
他还引经据典,更说秦家苛待乃至迫害真正的秦家嫡出,致使他不得不为自保而提出分家。
这种窃嫡的罪名,古往今来,压根就没听说过。
毕竟要将一门庶出扶正,是需要征得当家主母的同意,然后名字记在主母膝下,如此才能算是嫡出。
当家秦家家主这一房也是这样做的,按理不会有落人口实的问题。
但如今,秦竹笙非要说当家的秦家当家主母是受了胁迫,且年事已高,神志不清,才让卑劣的秦家庶出钻了空子,以此扶正为嫡。
但自古黑的说不成白的,白的也成不了黑的。
秦家那本兵书传到谁手里,那就是最好的嫡出证明!
若是往常,如果皇帝没有想要削弱秦家的心思,任凭秦竹笙再说的好听,那也是根本动摇不了皇后的,但如今,皇帝本就已经生了念头。
是以,即便秦竹笙这个窃嫡的名目多荒唐,那在皇帝看来,那也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
所以,朝堂之上,皇帝勃然大怒。
他将龙椅扶手拍地啪啪作响,二话不说,龙威一摄。就夺了秦家家主亲尚书的官爵,还将秦家目前这一支亲自打回庶出的原形。
四大家族之一的秦家,历经几朝而不衰,如今一夕之间,仿佛祸从天降,从风光无限的世家跌落谷底。成为一个二流都不如的小家族。
秦家的主家大宅被收了回去,皇帝转手,就将之赐给了秦竹笙,还怜秦竹笙多年的不易,给涨了官位,往后他也是能有资格上朝的。
偌大的家族,硬是让皇帝拿着剪子,把繁盛的枝叶悉数砍去,只留秦竹笙这一根苗在。
未免皇帝在多疑,凤鸾这头果断跟着秦竹笙入住秦家大宅,还大大方方的将手头凤家的命脉交了出去,叫皇帝看清楚。秦竹笙是个势弱的,是个需要靠着天家恩赏存活的。
对此,皇帝十分满意!
但唯有少少的几个人才知道,凤鸾交出去的东西,已经悉数是个空壳子,内里重要的,早让端王息泯给掏空了。
凤家那几房还欢喜无比,自以为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住了。
秦家败落了!
在皇后压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帝就有雷霆之势,将秦家打落尘埃,再不能复起。
皇后在凤坤宫里,带呆若木鸡。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大皇子急的跟火烧屁股一样。
“母后,这可要如何是好?”大皇子一个劲的问皇后意见。
皇后觉得浑身发冷,整个人从头到脚像被淋了一桶冰水一样。
大皇子去拉她,“母后,你倒是说句话啊?父皇这样冷漠无情。往后儿臣可要如何是好?”
皇后挥袖拂开她,她愣愣地望着这个早过了而立之年,却半点主见都没有的儿子。
“你为本宫如何办?本宫哪里知道该如何办?”说着这些,皇后就悲从中来,“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是这样心狠。说对秦家下手就下手,半点喘息之机都不给本宫!”
大皇子静若寒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后忍不住红了眼眶,“本宫与他生儿育女,操持后宫的,多年之前他独宠苏小宛那个贱人就算了,总是谁活的久,谁才是赢家,可如今,他这么多年占着那张椅子,让我儿青葱虚度,他还不愿意放手。也不想给本宫喝秦家一条活路!”
对皇后的话,大皇子听着就觉得胆颤心惊。
他喊了声,“母后”
皇后一挥袖,摔了案几上的茶盏,“既然他这样不顾往昔情面,本宫又何必与他多眷恋!”
皇后红着眼。目有赤红,脸上狠厉地神色一闪而逝。
她看着大皇子,对他招手,“皇儿,你我母子只有一条活路可以选了”
大皇子一怔,继而疯狂摇头。“不行,母后,不能那样做。”
皇后勾起嘴角,娇笑起来,“他都做了初一,本宫便做十五。”
说完。她眸色决绝而疯狂的说,“皇儿,你先回皇子府,安排你膝下的嫡子秘密离京,然后便带着皇子妃进宫来陪母后,此一遭,若是成了,我儿往后就是九五之尊,若是不成,你的血脉还在,也不算绝了子嗣。”
大皇子被吓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整个人都在哆嗦。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母后母后你是要要逼宫?”
闻言,皇后眼尾就带起坚定的决心来。
她走到大皇子面前,身后曳地凤袍,金红辉映,宛若龙凤祥歌。
她弯腰。跟大皇子低声说,“天堂无路,我儿唯有和母妃闯一闯地狱门,多年之前,你的父皇也是这样坐上那个位置的呢”
大皇子想着那张龙椅,心头的汩汩野心让皇后点燃。他一咬牙道,“好,儿臣这就去安排!”
皇后点头,“去吧,母后在这凤坤宫等你!”
大皇子咬牙,“母后。保重!”
皇后一直走到殿门口,目送大皇子走远,好半天,她才抚着鬓角,吩咐道,“来人,去请圣人,就说今晚,本宫有要事和圣人商议,可是事关圣人心头的朱砂痣苏小宛。”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良久叹息一声,依她言行事。
息泯与二皇子密切注意着皇后和大皇子,息泯眼见大皇子急急将自个的嫡子送走,他就晓得要不好。
可他未曾表露半点,当天晚上,还让雾濛濛给他做了盘清蒸鱼来用。
雾濛濛毫无所觉,她见息泯鱼肉用的多,就多给他夹了几筷子。
晚膳用完后,两人又手牵手在庭院里散了会补,临到回东厢房的时候。
息泯在门槛边站定,他捏了捏雾濛濛的指尖,狭长凤眼之中微微有闪,“蠢东西。今晚早些安置如何?”
雾濛濛一听这话,心头啐了他一口,脸上就带了嗔怪来,“不成,昨晚才玩过,人家腰还酸着不能来。在说,阿泯你说了要克制的。”
息泯失笑,他将人拉进怀里,“蠢东西,是你想吧?本王可没那样说,你怎的这样浪呢?”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浪来着。
息泯给她理了理鬓角细发,低头蹭了她小脸一下,微凉的手指摩挲到她后劲,“既然腰酸就好好睡一觉,嗯?”
雾濛濛正想点头答应,冷不丁后颈就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落进了息泯的怀里。
息泯抱着晕过去的雾濛濛,面色不太好。
他将人放床上,又给她去了鞋袜,换了里衣,随后才出门吩咐道,“司火护卫王妃安全,再调一倍的护卫过来月落苑,今晚和明天,无论是谁敲府门,都不能开!”
司火一怔,不过还是应声道,“是!”
息泯又道,“司火与司木随本王进宫!”
跟着走时,他又回神看了看,口吻难辨的道,“若是后天晚上本王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司火,务必带着王妃离京,别回来!”
司火一震,“王爷”
“听令!”息泯厉声道。
司火动了动唇,她看了看低着头的司金,声色掷地的道,“属下,定不负王爷之令!”
☆、第248章:臣妾成全圣人的真爱
凤坤宫!
烛光明媚如白昼,帷幔轻飘,壁角的兽耳三足香炉路,香烟袅袅,芬芳沁人。
皇后已不年轻,然而此时,她长裙轻纱,嘴角含笑,眉眼春意。
她端着白玉酒盏,葱白的指尖染着淡粉色蔻丹,犹如三月粉桃,越发显得嫩色。
坐她对面的,是当今皇帝,一身五爪金龙的龙袍。华发幽生的两鬓被束的一丝不苟,依稀可见他眼尾眉目,已生细纹,但那双眸子却是越发的深沉。
皇帝看着皇后。
皇后轻轻抿了口酒,眸光缱绻的回望,“臣妾与圣人,成婚已有三十载了吧?”
皇帝回道,“三十又四年。”
“三十四年?”皇后微微笑了,她翘起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发鬓,“臣妾如今也是四十多出头的人了。”
皇帝没吭声,他看着面前精致的酒菜,脸上神色晦暗难辨。
皇后喝完白玉酒盏中的酒,她又说,“臣妾与圣人的大皇子,今年也是三十有余的人了,要是小三还在,定然成家里立业了。”
提及早夭的三皇子,皇帝眉头一皱。
皇后自斟自饮,宽袖滑落,就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来,“臣妾还在闺中之时,本是不得宠的庶女,圣人往秦家求亲,族里的人不看好圣人,便将臣妾记在主母名下,扶为嫡女,然后,臣妾就嫁给了圣人。”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皇帝已经好多年都不会再去想了。
皇后兀自沉浸在回忆里,眼角有微微的湿润,“新婚之夜,圣人挑起臣妾的盖头,臣妾是知道圣人心有失望的,毕竟臣妾不是秦家正经嫡出。可臣妾,就在盖头挑落的瞬间,瞧着圣人,就心生慕艾。”
皇后悠悠然喝完第二盏酒,她唇边有晶莹湿润,与眼梢的晶亮如出一辙。
“臣妾想着,往后圣人就是臣妾的天,但凡是圣人想的,臣妾又能为圣人做到的,臣妾都义不容辞,谁叫圣人是臣妾的夫呢?”
皇后说的动容,她脸上表情却从容。
她叹息一声,“臣妾一直以为,这辈子能和圣人进皇陵,就是史书上,臣妾的名字也是和圣人挨在一块的”
皇帝探手过去,将酒壶拿了,“皇后,你喝多了。”
皇后低声笑起来,她倾身几乎趴在桌上,够着手去抓他的手,“可是,圣人你为何要那样对待秦家?那样无情的就将臣妾兄长打落尘埃”
皇帝面无表情,或许是烛火下的光影,将他泄露的表情给遮掩了。
皇后一颗心发沉,一直沉到没有底的深渊里。
她夺过酒壶,将自个喝过的白玉酒盏倒满酒,然后推至皇帝面前。转手她拿起皇帝那盏,“圣人,臣妾心里难过,今晚圣人可愿同臣妾喝一盏?一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