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濛濛瞅着他上到马车,待司金放下车帘后,她还没来得及眨眼,人就被再顺手不过的捞进了怀里。
她?尖嗅到一股子熟悉的冷檀香。
“濛濛,今日我俊不俊?”带戏谑的浅笑声在雾濛濛头顶响起。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抱她的人是泯殿下,分明刚才都还是九殿下来着!
泯殿下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躺自个怀里,“他不愿意去赴约,便求着我代替他去。”
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样子的,雾濛濛并不晓得。但是她知道,九殿下是会个求人的才怪。
不过她也不戳穿,这下好生打量他,就拉他手笑话的写道,“穿这么好看,泯殿下也是想见京城第一大美人吧?”
泯殿下眸色难辨,他摸了摸她的发髻。还挑了坠着的小珍珠来把玩,高深莫测的道,“是哪,毕竟这京城第一美人,日后可是九皇子妃来着。”
第三更,17点。
☆、第056章:殿下的事,我都上心
秦关鸠,秦家排行行五,自来得家人宠爱,当今皇后更是她的亲姑姑。
说来如今的秦家,也是怪的很。
当年雒妃长公主那一脉的嫡出,如今悉数远离朝堂,在秦家住的都是最边缘的院子,更有甚者,早早离开了京城不再回来。
而目下秦家说的上话的,便是皇后这一脉与大理寺卿秦扶苏。
是以秦关鸠在高门贵女中,走哪自来都是有人巴结的。
但她从来一副云淡风轻,她长的好,端庄的鹅蛋脸,秋水剪瞳,雪肌粉唇,唇角天生的微微上勾,便是一副让人赏心悦目的笑脸,即便是她在哭的时候。看在旁人眼里,那也是哭中带笑的。
就如此刻,她坐姿优雅,慢悠悠地端起盏花香清茶,再是幽幽地抿上一口,眸中未笑。但嘴角已甜上几分。
“姑娘,姑娘,九殿下到了。”身边的贴身婢女探身往木窗外看甫一见九皇子府的马车,她就嚷嚷开了。
秦关鸠端着茶盏的青葱玉指微微一抖,平澜无波的茶水荡开丝丝涟漪,一如她多年之前初见他的那一刻。
“白栀。莫要大呼小叫,恁的没规矩。”秦关鸠声音柔和,便是训斥下人的时候,她都是温温柔柔的。
叫白栀的婢女不过十四五岁,总归没有及笄,还梳着丫鬟苞苞头。生的眉清目秀,很有番小家碧玉的模样。
她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规矩的拢着手站在秦关鸠身后,时不时为她添上茶水。
泯殿下带着雾濛濛甫一进门,就见着这副景致。
湖蓝衣裙的女子,娉婷玉立。得体精致的单螺髻,斜插一根羊脂白玉样式简单又大方的白玉兰花簪,旁的并无多的首饰。
她就坐在那,未曾开口,只秋水剪瞳脉脉看过来,微微的浅笑,亲切的顿让人如沐春风。
她目光当先落在泯殿下身上,眸光微亮,她拢着手起身,盈盈一见礼,嗓音温婉柔和的道,“秦家关鸠见过九皇子殿下。”
尔后她直起身,适才看到小不点一般的雾濛濛。
雾濛濛也直愣愣地看着她,就见这姑娘脸色笑意不变,半点不意外的道,“想必这就是雾姑娘了吧?今日一见,雾姑娘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娇俏可人。”
雾濛濛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这样客套的寒暄她还是听的出来的。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泯殿下。
泯殿下压根就不理会秦关鸠,他自顾自挑了临窗的好位置,人还没坐下去,就对雾濛濛招手。
雾濛濛小跑地过去,仰起脸就冲他笑。
泯殿下落坐后,他不等雾濛濛去寻锦杌子。长手一身,就将人搂进怀里,安放到自个腿上,竟是两人同坐一椅。
雾濛濛不自在地挪了挪小屁股,又回头看他,见他眉目浅淡,脸上的表情没有马车里时那样温和,反而多了几分九殿下才有的冷淡。
对两人的无声互动,秦关鸠看在眼里,她除了暗地里看了自个那有些失态的婢女白栀一眼,旁的居然当没看到。
她在泯殿下对面坐下,敛起宽袖。亲自为泯殿下斟上一盏茶,不疾不徐的道是,“素闻殿下只喝祁山大红袍,关鸠想着这清风茗的不如自个家里的,便从祖父那求了点今年的新茶过来。”
泯殿下还是?不作声,他半垂着凤眼,甚至还旁若无人地拉着雾濛濛软乎乎的小手,挨个按她手背的肉涡涡来玩。
雾濛濛扯了扯,没拽回自个的手,她遂抬头对秦关鸠天真地笑了笑。
秦关鸠回以浅笑,她继续道,“也不知关鸠这煮茶的手艺,可否入殿下的眼?”
说着,她将一盏茗香四溢的茶盏双手捧着送到泯殿下面前,末了,还对雾濛濛道,“雾姑娘不若与关鸠一起喝花香果茶,如何?”
雾濛濛还没回答,就见泯殿下端起面前的茶盏,亲自喂到她嘴边,示意她喝一口。
雾濛濛自然会喝茶,只是不会品而已,她也不太能喝出茶的好坏。
那茶盏本就小,是以她硬着头皮咀了一小口,也是一半的茶水就没了。
她正皱着小眉头,在想要不要给泯殿下添上,就见泯殿下好不嫌弃地就着她喝过的位置,一口饮尽。
这下,秦关鸠和她的婢女顿呆在当场。
雾濛濛也是一愣,她第一反应就是幸灾乐祸,这要让九殿下那个死傲娇知道了,指不定如何可乐来着。
从前给他夹菜,他还嫌弃她,这下可是他主动喝她喝过的茶水!
泯殿下啪的将茶盏搁回桌上,冷冷开口道,“秦五姑娘,今日邀约本殿就是喝茶?”
说着,他嘲讽地看了眼刚煮好的大红袍,不无嘲讽。
秦关鸠脸上依然笑容不减,她微微垂眸道,“自然不是,是关鸠对殿下有事相求。”
雾濛濛此时才察觉出怪异来。这秦关鸠脸上无时无刻都在笑着,就是刚才愣神的时候,唇边也是有笑意。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秦关鸠的脸来,不得不说,这高门贵女就是不一样,肌肤莹润。面有薄粉,唇不点而朱。
她还嗅到一股子浅淡的胭脂粉味,分明这秦关鸠也是细致打扮过的,可偏生她半点都看不出脂粉的痕迹。
真真裸妆的最高境界!
至于泯殿下与秦关鸠谈的事,雾濛濛事不关己,她便饶有兴致地观察起秦关鸠来。
唔。髻上的发簪和泯殿下的好像,都是羊脂白玉的,看着就像是一对,还有她今日穿的湖水蓝的裙裾,秦关鸠也是湖蓝的,颜色撞了,差评!
而且,这姑娘,天生的一张笑脸,多喜人呢。
她想着有的没的,忽听秦关鸠道,“昨个关鸠听闻殿下正在寻百年份的没药。是以,关鸠是想问问殿下,可否有关鸠帮得上忙的,毕竟秦家也是家大业大,再不济关鸠的皇后姑姑那边也是能想想法子的。”
雾濛濛敏锐地抓住没药两个字,一下就竖起了耳朵,浑然像一只机警的猫崽。
泯殿下单手搂着她的腰身,不让她溜下去,一手有一下每一下的捻着她发髻上的小珍珠。
“秦五姑娘消息可真灵通。”泯殿下不冷不热的道。
秦关鸠低头浅笑,她翘着小指,露出半截白瓷细颈,敛了下耳鬓细发,柔柔道,“事关殿下之事,关鸠都是上心的。”
这话里头的意思太明显了,连雾濛濛都听出一个如花少女的羞赧心声,她捉狭地用手拐子轻轻捅了捅泯殿下。
泯殿下低头瞪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戏谑。恨不得将她翻过来屁股上给她几巴掌。
这都有人在垂涎她夫君了,都不晓得护着点。
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也不看看他今个应邀出来,到底是为了谁!
泯殿下瞬间就没了耐心,他难得白日里能出来,还打算着陪濛濛在街上逛逛,故而他屈指轻敲道,“你有没药?”
秦关鸠摇头,“关鸠没有……”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泯殿下抱着雾濛濛就起身,转身就要走。
秦关鸠条件反射地喊道,“殿下!”
泯殿下止步,他头都没回,只有在他怀里的雾濛濛越过他肩,看见秦关鸠脸上出现一丝急色。
“但关鸠能想法子帮殿下拿到没药。”秦关鸠急急道。
泯殿下适才转身,他放下雾濛濛,改牵着她小手,问道,“你想要什么?”
秦关鸠本想在寒暄几句表露春心,但在泯殿下冷测测的目光下,飞快改口道,“听闻殿下府中的粉荷院,是为关鸠的一唯妹妹建的,关鸠想十日后借殿下的粉荷院一用。与书院好友办个以荷为题的赋诗会。”
雾濛濛感觉到,再提及那个“一唯”的刹那,泯殿下身上陡升晦涩难辨的寒意。
她抖了抖,猛然想起碎玉曾说过的,皇子府中的粉荷院,当年是殿下亲自划出来特意建的,还不许任何人采摘!
“院子可借,但本殿何时能拿到没药?”泯殿下面无表情的道。
秦关鸠回道,“赋诗会当日,关鸠定然双手奉上。”
泯殿下深沉地看了秦关鸠一眼,丢下一句,“本殿预祝秦姑娘赋诗会顺利。”
这便是允了。
然后不等秦关鸠说些什么。泯殿下拉着雾濛濛抬脚就离开,他步子大,雾濛濛一时跟不上,只得一手提着裙摆,小跑着踉踉跄跄地跟上。
人走了,秦关鸠忽的一下软到椅子上坐着。她面色发白,竟有虚脱之感。
白栀赶紧倒了盏花香果茶与她喝下,完了又心疼地抽帕子出来给她揩嘴角,不无埋怨的道,“姑娘何苦呢?婢子看九皇子是个眼瞎的,姑娘这样的大美人不多看,偏生从头至尾抱着个小哑巴当个宝。”
秦关鸠摆手,“慎言,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那小哑儿曾与殿下在三司会审上做过证,想来殿下待她才不同一些。”
她缓和过来,起先泯殿下身上的威仪太盛,她到底只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多有吃受不住。
“走吧,回去了。”秦关鸠起身,她理了理身上的裙裾,顿觉这蓝色颇有碍眼,便又道,“日后莫要再与我制这种颜色的衣裳,老气了些。”
白栀疑惑地打量她,实在没看出这样清新的湖蓝色老气在哪里,不过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关鸠也不打算给白栀多解释,她摸了摸发髻上的羊脂白玉簪,想起九皇子头上,也是同样色泽的玉簪,蓦地眼眸一弯,就笑的越发醉人。
第四更打赏加更一会19点。
☆、第057章:不知情滋味的少年哟,愣头青
雾濛濛小跑的都气都快喘不上了,泯殿下都没注意到。
她一怒,小手从他手中挣脱开来,蹲在地上不肯走了。
泯殿下怔忡看着空落的手,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然后瞧着蹲地上仰头看他,委委屈屈的雾濛濛。
他笑了下,同样蹲下身,捻起袖子给她擦了擦?尖上的细密汗珠道,“濛濛,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雾濛濛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她只是有些好奇,他起先到底是怎么了。
泯殿下拉起雾濛濛,这下他刻意放慢脚步,牵着雾濛濛往热闹的地方去。
雾濛濛抬头瞅他侧脸,泯殿下同九殿下不太一样,可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都是一样的。
经历一样的世事,遇上相同的人,心上镂刻下的还是同样的感情。
她叹息一声。小指头抠了抠他手心,在他低头之际,她比划着道,“要是没药很难得到,那我就不治嗓子了,九殿下的粉荷院好像很重要。”
泯殿下眸色一厉,他牵着她的手。不自觉使上力,他义正言辞地认真告诉她,“濛濛,你的嗓子是最重要的,谁都比不上!”
雾濛濛被他这口吻吓的缩了缩肩。
泯殿下揉了揉她的小手,瞧见不远处的春风楼,便带着她过去。要了个三楼雅间,两人坐下后,他才轻声解释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说与你听也没什么。”
雾濛濛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泯殿下哑然失笑,这会正是晌午。他先让司金去点了春风楼的招牌菜,这才娓娓道来,“小的时候,我也是受过宠的,后来因着一些原因,受了冷遇,盖因年纪太小。很多东西不懂,所以就心生怨恨,有一年宫宴……”
很平淡的一个故事,无非就是不受宠的皇子,在宫宴的时候,受了太监的苛待,不仅没法过去那边的殿,还没吃的。
寒冷,绝望,怨恨,饥饿……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出现在幼小的九皇子身上。
尽管他身份尊贵,但那个时候,他也同样卑贱的不如一条狗。
然后心善的小姑娘就出现了,小姑娘不仅分了他自己带的点心,还领着他去宫宴那边。
幼小的九皇子最后自然坐在了宫宴皇子的位置上,那苛待他的太监也不得好死,甚至他的姨母日后也多有关照他。
靠着这些微末的温暖,幼小的皇子硬是捱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最后成长的来与谁都强大。
且何其有幸,他未曾对这人世绝望和憎恨,他品尝人情冷待之时,还记得曾有过的善意。
“后来我才晓得,那个小姑娘是秦家最小的姑娘,秦一唯,秦关鸠的亲妹妹。”泯殿下以一种平澜无波的口吻道。
仿佛他现在再说起这些事,就和谈论天气晴好一般无二,无甚稀奇。
雾濛濛打出手语,“那她现在人呢?”
泯殿下面无表情。这当春风楼活计将一应吃食摆了上来,并招呼两人慢用。
泯殿下夹了只鲜美的凤尾虾,动作优雅地剥了,然后蘸了酱汁,塞进雾濛濛嘴里,示意她吃。
雾濛濛张口就咬,那凤尾虾肉质肥嫩,端的是鲜的回味无穷,她眸子一亮,抬手就要去抓了来自己剥。
泯殿下眼疾手快,一把挡住她,轻声道,“你吃便是,我与你剥。”
雾濛濛便巴巴地望着他。等着投喂,半点都不为自个这饭来张口的德性羞耻!
泯殿下一边慢条斯理地剥虾,一边继续道,“死了,应该是在九岁那年,落水里就不在了。”
雾濛濛一怔,她没想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泯殿下又塞了虾到她嘴里,她索然无味地嚼了几下,急急比划道,“意外?”
泯殿下敛着眉目,再是认真无比的将剥了的虾挨个叠她面前的小盏里头,招呼她用。
“不晓得,约莫是,约莫不是。”他这样薄凉的语气,让人心头微微发寒。
雾濛濛却是看出他心底到底还是有介怀的,只是时日久远,加之后来定然还遭遇了比之更艰难的世事,才致这样的寡情。
她捻了块虾肉,蘸了蘸酱汁,举高了送到他唇边。
泯殿下目色幽幽地看着她,尔后一启薄唇,就将那虾肉吃了,雾濛濛正待抽回手,哪知泯殿下眼疾手快地捉住她手腕。
他看着她,眼都不眨,然而低头,用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缓缓伸出舌尖在她沾染了酱汁的指腹上舔了一圈。
干净了他才满意的松开她道,“好了。”
雾濛濛雷劈了一般的表情,她顿觉被舔过的手指头滚烫的厉害,她一甩手,愤怒地冲他比道,“我只有五岁,五岁!”
泯殿下淡定地用干净的手背拂过她小脸,“晓得,所以濛濛快点长大!”
她恨恨的在桌上写道,“禽兽!”
不过瘾,这两字她又写了一遍!
末了,才泄愤一般的夹起桌上的大鱼大肉吃了起来。
泯殿下低笑出声,他擦了手,将余下的所有白嫩嫩的虾肉堆到她面前,“不是最喜欢虾吗?多用一些,要还想吃,回去我让府里头每顿都给你做。”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即便他肯给她做,九殿下死傲娇也不见会让她吃。
夹在这两人中间,谁有她日子过的苦?
这样想着,她在泯殿下面前也不用顾忌礼仪,遂怎么舒坦怎么来。总是这人也不会说她什么。
泯殿下自然不会说什么,只要她高兴就好。
一顿饭,他用的少,悉数都在照料雾濛濛了,在门外不经意瞅到的司金,顿搓了搓臂膀,他总觉得这样一言不合就开笑的殿下。渗人的慌。
而他看雾濛濛的眼神,就和个大灰狼没两样。
吃饱喝足,泯殿下豪气地挥手让司金去给银子,他则领着雾濛濛起京城有名的铜锣巷子逛去了。
铜锣巷子并不长,可巷子左右两边尽是卖一些京城特有的小吃食以及小玩意的,雾濛濛看的目不接暇。
她还看到有捏面人的,那老汉一双灵巧的手。面人捏来硬是栩栩如生,好看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