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感觉要陷入情网了。
白凌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撑着脑袋,火热的眼神毫不顾忌地扫过林修境的脸,被阴鹜笼罩的心似乎变得清明,甚至有了一丝不该有的动摇。
“不好意思,白老师。”
下课后,林修境连忙赶在白凌走之前把他拦住,连道了几次歉:“我可能睡糊涂了,忘记今天周几,好在Deff的课在明天早上,不然得两头都耽误……还想来听您讲课来着,现在倒变成闹剧一场了。”
“没关系。本来就是Deff有错在先,事发突然才把任务交给你,你非但没有怠慢,还能把内容讲得那么通俗易懂,已经很不错了。”
“好歹白拿了一个月劳务费,三千美元呢。Deff不让我在实验室工作,不代表能白拿工资啊。总得混个脸熟,帮个小忙什么的,不然我睡觉都不踏实。”
“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实在人。”
白凌停住脚步,转头认真地对他说,“不要觉得劳务费高,对于之后的工作,这个金额只会让你嫌少不嫌多。因为实验本身的价值、它的危险性,已经无法用来金钱来衡量,这点钱根本算不了什么。”
修境吃惊地张了张口:“危险性?之前没听导师说过……”
“高价值当然伴随着高风险。本来病毒研究的工作就非常危险,尤其是人类病毒。但这个项目的价值之所以很高,一是我们要研制的这种病毒,遇氧则死,生存条件苛刻,提取过程也非常艰难。二是它具有很强转化和转移细胞的功能,对血细胞尤其敏感——”
“你知道吸血鬼吧。”白凌顿了一下,神秘地朝他眨眨眼,深邃的双眼似乎有种蛊惑的魔力:“西方神话里一种美丽又危险的动物。他们不老不死,不毁不灭,即使是生病或者受伤,也可以自我修复。如果现实生活中有这种病菌,可以改变人类的血液,促进新陈代谢的速度减缓——”
“等等!”林修境连忙打断他:“您是说人类感染了G病毒,就有可能出现吸血鬼的病征,可以自我痊愈,同时也需要靠特殊物质来维持生命?”
“目前还不清楚,Deff在小白鼠上做过初步的实验,结论是成立的。不老不死,不毁不灭,这点对于医学界,对于人类而言,都非常具有研究价值。”
白凌话语里充满了向往,双眼却透露出淡淡的冷漠:“现在许多国家级研究所都已经注意到这个东西了,但走在最前面的,依然是我国军工管理局和MIT,可惜美国科研部好像对这个项目意见,目前还在审查,所以研究地点,日后也会转移到国内。”
林修境不理解:“一般而言,国外的审查程序更严谨客观,但国内的通过门槛更高,为什么我们反而要把项目移到国内?”
白凌勾勾唇,“门槛高低,是法制规章说了算。但过不过得了审查,是人在操作。”
“……”看来白凌背后是有人的,所以Deff才会对他敬畏有加吧!
林修境沉默了一会道:“我能想象到病毒的价值,若能研究到核心机理,别说不老不死,就算解密了延长寿命这点,也会价值连城的。但这个病毒绝对不能暴露,否则如您说的,太危险了!”
“世界上有很多病毒都是致命的。SARS、埃博拉等,越是危险的东西,才越有其研究的价值。”
白凌握住他两边肩膀,温柔地望着他,“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用担心,这个项目有政府在背后支持,研究的用途绝对用于正途。等研究透里面的作用机理后,研究所自然会销毁它,不会让它在世上留多一秒。小修,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学生,我相信,有了你的加入,项目很快就会成功,危险自然会及时销毁。”
大概是对方的眼睛过于深邃迷人,稍微一对视就容易着迷,林修境别扭地瞥过脸去,轻轻地嗯了一声:“谢谢、我会努力的……”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语气,对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而言,未免太过亲热,但林修境向来想得简单,只觉得第一次在异国他乡求学,能够遇到一个关心自己的长辈,心里头暖乎乎的,半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但在白凌看来,林修境这颗最重要的棋子,正一步步落入他所编制的网里。
显而易见,他是成功的,林修境眼里的那团火被成功地点亮,他的干劲,他的意气风发,在自己寄予厚望的眼神中,通通被钓了出来,并将全部为自己的计划所用。
☆、镜中花
后来,他们渐渐熟络了起来,本来也就差个三四岁,没有隔阂,加上彼此的领域和爱好相同,通宵都聊不完的话题。
白凌一个月会飞来美国上一个星期的课,那个星期的晚上就和他待在实验室里,有时候探讨学科进展,有时候做实验做到凌晨三点,偶尔出去看一部老电影,吃个宵夜。
林修境性格比较内敛,不像其他留学生一样玩得开,来美国半年,依然实验室宿舍两点一线。只有等白凌回来,才被带去逛华尔街,去迷失之海,看尼亚加拉瀑布。如果没有白凌,他估计四年都宅得学校生根发芽了。
对此,林修境一方面心怀感激,另一方面又觉得奇怪,白凌的性格是很好靠近的,平时待人亲切,没什么架子,但相处久了又觉得不好靠太近。在聊天的过程中,林修境很容易从白凌的只言片语里发现他性格很尖锐的地方,想法也不符合他的年龄,并且他本人似乎也有意将一些事情藏得很深。
那一年生日,白凌特地调了假过来陪他过,买了一个很有情调的蛋糕,慕斯上点缀了几颗小巧的草莓,上面铺满玫瑰花瓣。林修境即使再迷糊,也知道白凌是在追自己,但他不敢胡思乱想,既然白凌没有直接告白,干脆既来之则安之,配合着白凌插上蜡烛,对着蛋糕双手合十。
许个什么愿呢?
林修境苦皱着眉头,他实在没什么愿望,除了家人平安之外,好像什么都不缺,便随口说了句。“那就——祝世界和平吧。”
说完这话,他自己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是不是很老套,哈哈哈。”
“世界和平?”
白凌咬着烟头,琢磨着林修境那句话,脸庞被烛光趁得柔和,“难道不是拿诺贝尔奖吗?我看你废寝忘食地读书,都快准备为科学奉献余热了,不拿个诺贝尔奖,不是很对不起自己的努力?”
“哪有那么夸张。我只是除了读书,想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
林修境咬着塑料叉子说,“刷微博,发微信,看朋友圈,我也玩过一段时间,@来@去多浪费时间啊,后来我全卸载了……老师您呢,您有什么愿望?”
修境怀着揭开秘密的好奇心回问,在他的理念里,像白凌这种样貌英俊,有能力有地位的人,愿望应该会比平常人宏大得多吧。
“我没有愿望,也不需要愿望。”
白凌站在栏杆旁,天台的风把他的衣衫吹得鼓起,像一艘胀满的帆,“我要的,都在不远的未来。”
"要是别人这么说,肯定是在夸夸其词,不过从您嘴里说出来,我觉得可信度挺高的。”
坦然地说,林修境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对比那些「勤奋改变命运」的言论,他更愿意相信,人的天赋与生俱来,有些人天生适合站在山巅,有些人注定只能留在山脚。虽然白凌的话听起来大言不惭,但他就是有那种本事,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再大放阙词的话放在他身上都不违和。
白凌侧着脸点了烟,朝他意味不清地笑了笑,“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为什么听起来好欠扁
白凌懒洋洋地靠着栏杆,喝了口啤酒:“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升职了,从今年六月份,正式调到S市的市委单位,分管科研和基建。”
科研和基建……都是很重要的部门啊!
林修境想起以为在电视上看到的制服,问:“这么说来,您的军衔已经升到中校了?有相当于副市的权限了吧?”
“官衔是升了,不过军衔还没升,得再努力一把。”
“那也很牛啊!”林修境兴奋地恭喜他,觉得与有荣焉,比自己拿了奖学金还高兴,完后又不免在心里揣测着白凌的身份,从少校升到中校,从书记做到副市,老师还没三十岁,这后台可真硬!
白凌却不置可否,“这趟水/很深,处/理起来,废了不少劲。”
林修境一愣,也是,那些坐在高位的人,没点手段哪能混到现在。不用白凌提醒,他也可以想到升迁之路有多难。而那些难的地方,或许根本不是他一个普通的市民可以了解的,但他由衷地为白凌感到高兴:“祝贺您,老师。我始终觉得,厉害的人太多了,就像我们站在这里仰望星空,自己被映衬得很渺小,很自卑……哎,我都觉得自己连做您的学生都不够格。”
“算了吧,两耳不听窗外事才是真正的幸福。”
白凌重新坐了回去,将烟头含着嘴里,那一点火在黑夜中,和他眼里的那点光一样,都是明明灭灭的:“如果一生能费劲全力去做一件事,尤其是自己喜欢的,该多难得……那种简单的生活,恰好是我们没办法拥有的。”
“啊?”林修境喝不习惯德国啤酒,猛烈地打了个嗝,“您是想取笑我是没情/趣的书呆子吧。”
白凌没想到他还对号入座了,便笑了起来:“哎哟,小孩长大了,知道自己没情/趣了,想改变了?那还不简单,去把心仪的美女拐上床,不仅仅有情【趣,还能满足人潜在的的操控欲。因为性本能,原本就是一切本能中最不受控制的①。”
这下连费罗伊德都搬出来了,林修境不赞同,一脸想要和他理论的认真:“带着目的的上床并不是理想的性/爱,您说的观点不值得推崇。”
白凌轻浮地呼出烟,眼神露骨:“妞们才不会在意你的目的是上床还是爱情,只要能让她们享受,这个男人就有足够的魅力让她们臣服。有时候做/爱的那种愉悦,不仅仅来自生理方面的。真的,你可以试一次。”
“这未免太把女生不当回事了。”
林修境觉得有些膈应,白凌莫名其妙地说一大堆风花雪月的言论,显得太过于轻浮了。他不排斥男人之间的玩笑话,但不太习惯,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也许是被传统教育熏陶久了,他始终认为,那些风流韵事,总归是情侣之间亲密无间的秘密,而不是一群男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白凌看他有些尴尬的样子,也觉得说得过了,伸手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老古董,来美国这么久还不习惯?我以为你肯定听多了玩笑话,真是抱歉……一般来说,留学生最容易受到文化入侵,我见得多了,不出两个月,他们绝对玩得比当地人还疯。”
林修境不以为然:“自制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白凌略惊讶地望着他,今天林修境戴了黑框眼镜,穿着浅鸵色的开领毛衣,内搭一件白净的衬衫,整个人被书卷气包裹?div align="center"> 牛褚环荽烤欢篮玫睦裎铩D腥四涯偷匮柿丝谄【疲谛娜瓷Ф煌#骸八裕较衷诨故切〈δ锌!?br /> 林修境炸了起来:“嘲笑一个对爱情持传统观点的理科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不不不,我是佩服。真的——”烟雾缭绕,白凌的眼神变得暧昧明了:“因为实在太难得了。”让他迫不及待想撕开这份神秘的礼物,再多等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
林修境有些难堪地别过脸,虽然不只一次被同宿的美国同学嘲笑过,但他依然认为自己坚持得没错,只不过今天换成敬仰的老师来说,未免觉得有些逾越:“别以为换种说法,我就白痴得听不出来。您、算了……”
不过后面的对话明显走偏了方向,修境心下奇怪,刚好对上白凌迷离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摸对方的额头:“您是不是喝多了啊?”
“哪有?”
林修境斟酌着用词:“您今天说话很不正经,像一个酒鬼。”
“哈哈、怎么不正经了?”白凌忽然往前欺身,双手霸道地按在林修境两侧,“是男人就得解决生理需求,难道你没有欲望吗?聊两句都会脸红?”
林修境条件反射缩了缩肩膀:“这是个人隐私,您问得太直接了,我拒绝回答。”
“拒绝?不要拒绝我……”
白凌的手指挑开他的黑框眼镜,拿走,那双眼睛因为失焦变得迷茫,脸被炽热的鼻息烘得潮红,男人兴奋异常,因此蹭得更近,嘴唇几乎要咬到修境的鼻头:“话说回来,小修这么吸引人,还怕没存在感?明明在开学典礼上大放异彩,在课堂上那次也是——我不明白,对一个站在顶端的人来说,到底要得到什么才会满足?”
林修境被逼得往后躲了躲,他发现白凌这番话,似乎在困惑着什么,很有可能跟他这次回国有关,但林修境不敢直接问,轻轻推开他:“您真的喝醉了。”
“呵呵,十二个人轮流玩深水炸弹都没问题,几罐啤酒能喝倒我?”
他从小住在军区大院,父亲位高权重,锋芒万丈,他从来没缺过什么东西,不缺线,不缺权,想要的美女帅哥随叫随到,根本没必要做一些门面功夫。白凌自己也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像陷入情网的杀过,非要这个人不可,还费尽心思地讨好他。
“我很清醒,小修,应该说,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他捏着修境的下巴,拇指难耐地摩挲着林修境的唇瓣,他很想要,就在这个天台,就在这片明亮的夜空下,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我没有愿望,我想要的都在不远的未来,对于你也一样。
谁知,一只温暖的手堵住了白凌凑近的嘴。林修境紧张地舔了舔下唇,反而更坚定地摇摇头,“老师,麻烦你起来,这样的距离让我不舒服,……并且我敢肯定,您现在百分之百醉了。”
林修境呆愣地睁着眼睛,眼睫仿佛沾了清晨的露水,清澈干净,惹得他欲求不得,同时更让白凌意识到一点,这孩子表面上很温吞,内心里却有股倔强的劲儿,以至于他的欲望摆在林修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能自惭形秽。
林修境内心忐忑,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反抗——是一拳把那张混血脸孔揍开花,还是踢他的裤裆,如果白凌真要硬来的话——却不知自己温和又坚定的语气,反而瓦解了白凌准备哄骗他就范的心思——
男人扯了扯嘴角,好像很难过,规规矩矩地坐回原位,无奈道:“我从来没有在这种事情上失败过,无论是帅哥还是美人。”
林修境无语,怎么变成我的不是了……
“算了。”
白凌有些郁闷,奇怪的是,他忽然没有了非要修境不可的决心——不是消失了,而是转化为更温柔的东西。“反正下个月我不回来了。现在事情很多,没法分心来给学生上课。应该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了。”
“啊?不会吧?!”林修境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白凌真生气了。“很快要放假了,假期也不能来吗?”
白凌故作忧伤:“哪有副市长随便出差放假的?”
“可是、您不是交流大使吗?肯定有公差可以出啊!现在官位大,权利肯定更大,不是随便签个名就可以到处公差私游的嘛,公务员的福利您怎么不用啊?”
“哎哟,你是想让我做个骄奢淫逸的官?林修境同志,你这点思想是不对的,要遭到组织谴责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修境突然紧张起来,一听说白凌不来了,他的心都揪成一块,但想起自己刚刚才躲掉对方的亲吻,现在又着急担心他不回来,是不是显得太假了点。
白凌憋笑憋得辛苦,忍不住捏了一把林修境的脸:“开玩笑的。本来确实是说好,市级干部要限制出境次数。不过机关里要抓知识建设,我已经申请在麻省把博士读完,所以又可以呆在这两学期了。当然啦,每个月最多只能待一个星期。”
“靠、吓我一跳!真是!”
林修境后知后觉地傻笑,像一只乐不可支的松鼠。
白凌危险地眯着眼睛,一把搂住他的后颈,身体倾压过去,将滚烫的吻送了上去。林修境来不及后退,被他赌在墙边。男人的手指剪得浑圆修长,带着淡淡的烟味,摩挲着学生柔软的唇,转而凑上自己的嘴唇,亲昵地咬住他微微红的脸颊。
这个吻温柔得让人耽溺,林修境呆呆地望着他漆黑的眼,一时间,白凌的声音缥缈传来,像一个不需要代价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