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瑞耸肩,“吸烟有害健康,你知道的。”
艾尔绝望了,“噢,你们这是要杀了我——”
我看了一眼那边还在惨叫与哭泣的女人。艾尔这么说的时候一定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不过说回来,我不觉得那个女人还有精神力来听我们的对话。
我看着所有人这么悠哉地站在这里,觉得疑惑。似乎没有一个人担心镇子里还活着的人。
伊威那边已经拿出了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射钉枪,我想应该是镇子里的某个工厂,这东西在帮助钉钉子方面很是方便。
然后我看到他用这个工具,把钉子一个一个钉进了女人的后背……
我的头皮有些发麻。恍惚间又开始觉得自己冰凉的指尖开始发烫,就像那时把手伸进那个男人“敞开”的腹部,去把内脏取出来时候的触感。
“镇子里的其它人不用管吗?”我试着去转移注意力。而且也希望找个恰当的理由离开这里,“我可以去负责清理。”
“不用了,”艾尔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有精神了,烟对他而言,要比食物和干净的水更重要,“随他们去吧。”
我立刻明白了艾尔的意思,那些人不论是逃跑还是拿着原始的工具向我们挑战,都没有多大关系。
不过艾尔不去管他们的主要原因是他现在一点干劲都没有。
“或许镇子上的商铺会有烟草。”凯瑞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着。
“不,并没有,”艾尔的声音更加绝望了一点,“我昨晚就去看过了。商铺里的东西简直少的可怜。根本没有我要的那个牌子的香烟。”
“好吧,那么我想问个别的问题,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吗?”凯瑞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我的耳朵快要聋了。”
凯瑞说的是那个女人的叫声。我简直佩服她的体力与精神力,到这个时候还能叫得如此洪亮。凯瑞这个提议让我很高兴,他提供了一个离开这个屠宰场的理由。
伊威依旧沉浸在自己快乐的海洋里,我能看见女人原本光洁的后背现在鲜血淋漓。
艾尔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下意识警惕地回过头看着他。
“没有香烟我可撑不住,小猫和我一起先回车上取香烟。你们可以在这待到开心为止。”
就像一个心血来潮的决定。
“你该不会和小猫一起开着物资车逃跑吧艾尔?”罗斯特突然开口问道。不论这是不是个玩笑,总之从他的嘴里出来后就像是一句质问了。
“说不定哦,”艾尔不置可否地散漫笑着,“所以你们最好早点回来。”然后拽住我的手一起从这个庭院里走了出去。
走出门之后艾尔就把拽住我的手松开了。我跟着他的步伐,我不记路。这个小镇的道路曲曲折折,我本来就是个不记路的人,只能选择跟着他。
这次我们没有走那个地下通道了。我相信即使是艾尔也不想体验第二次在那个阴暗又狭窄的通道里爬行。
小镇原本禁闭的大门现在敞开着。知道灾难降临的镇民已经逃走了。我和艾尔大摇大摆地从那个大门走出去。感觉不坏,可也没有多好。
想起明明几天前,这个镇子干脆果断地拒绝了我们,如今我们却掠夺并且轻而易举地来去自如。
真是讽刺。
艾尔在前面走地很快,我渐渐和他拉开了一点点距离,并不算太远。
天气很冷,脚下踩下去硬邦邦的,积雪下原本泥泞的土壤也应该结冰了。一不小心就会摔跤。
我们原本应该需要先跑远去把放在洞口的霰弹枪拿回来的。不过看起来艾尔似乎烟瘾发作的很厉害。我看着他前进的方向,我想他没有去拿枪的打算。
简直像一个瘾君子,我都要怀疑他手里那些燃烧尽的香烟是不是加了点别的成份了。
走了没多久之后我们就需要爬上一个坡度,上次下来的时候没怎么留意,现在看起来真地是挺陡的。而且这次的攀爬要比上次下来难的多——地面结冰了,而且松软的积雪会让你产生错误的估计。也许你认为踩下去的是一块实地,实际上只是一丛盖着积雪的枯草。
艾尔连感慨一下都没有,直接开始往上爬。
好吧,我对他的烟草有没有特殊成分的怀疑更深了一点。
我紧了紧自己背着药的背包,开始陪着他往上爬。手冻地挺疼的,因为需要开枪的关系,所以几乎没有人会带手套。我现在很后悔,应该在那些镇民的家里顺手拿一双的,最起码这种场合很有效果。
“嘿,需要我帮忙吗小猫?”我听到艾尔戏谑的声音,有些远。不觉抬头看,发现他已经到达了终点,正坐在上面的雪地上俯视我。
而我的距离刚刚爬了一半。
这无可避免,我只有一只能用的手。而且这只手还有伤。
就在我打算把我的视线回到我攀爬的路面时,我突然意识到艾尔那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离他不远的地方,那堆盖着积雪的厚厚草丛中,我似乎看到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我睁大了眼睛去辨认。艾尔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异常,顺着我的视线把头转过看向草丛。
就在一瞬间。
就在艾尔转过头打算去看的一瞬间,一匹野狼从草丛中窜了出来,速度快得难以想象。
“小心!!”纯粹出于下意识,即使我知道自己出口提醒时已经晚了。而且,我也没有出口提醒他的必要。
艾尔当机立断,从山坡上一跃而下。然后顺着山坡滚了下来。
我就那么看着他的身体滚下来,却丝毫无法逃脱。
被他撞到,然后失去平衡然后一起和他滚落。
天旋地转,心中恐惧油然而生却毫无解决的办法4 。你甚至不能指望能够伸手去抓住点什么,极速的滚动会让你伸出去的手骨折也说不定。
“唔……”我滚落到了底部,身体撞到了一个类似于岩石的东西然后停了下来。被撞到的地方瞬间疼痛了起来。
随后而至的艾尔的身体再次撞到了我,我被他和岩石夹在了中间,两边都感受到了疼痛。再次发出了“唔”的一声闷哼。
艾尔从我身边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表情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着,嘴里感叹着可真险。
而我却只能躺在地上捂着撞到石块的地方缩成一团。
野狼还没有离开,它站在制高点,看着我们,看着他刚刚逃跑的猎物。灰白色的皮毛让它能够很好的在雪地里隐藏自己。它恋恋不舍地看着我们,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冲下来撕咬我们的皮肉。
艾尔突然问我,小猫你的枪里还有子弹吗?
我没回答。因为太疼了,我无法开口。
他再次问了一遍依旧没得到回应才把视线转向我,刚刚他一直在和那野狼对视着。而且似乎看起来谁都没打算退让。
看到我躺在地上的样子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噢,抱歉。”他的道歉从来没出现过道歉应该出现的语气,总是散漫而毫无诚意。
他蹲下身子从我的腰间把手.枪取出来,对我说着借用一下。
我想他的枪应该没有子弹了。昨晚是个屠杀狂欢之夜。
抬手瞄准,然后开枪。自然而熟练。即使我们俩的枪型不同也没对他造成阻碍。
不过没有击中目标。狼在枪响之后跑了。我们的视线受阻,它几乎是立刻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艾尔对于没有击中它似乎有些耿耿于怀,低声骂了句什么。然后回头看着我,我们俩对视了三秒,他蹲了下来,把枪塞回了原来的地方,“你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我以为我这个样子很明显。”我咬着牙回答道。
他把我捂住胸口的手拿开,然后拉开我外套的拉链,解开了的我的外套。隔着毛衣按了按我的肋骨。力道一点都不像一个检查,更像是想要摧毁。
“真遗憾,它们很好。”艾尔收回手对我说道,“看起来你这件外套功不可没。”
外套的缓冲让我避免了肋骨的骨裂。
☆、十二
“真遗憾,它们很好。”艾尔收回手对我说道,“看起来你这件外套功不可没。”
外套的缓冲让我避免了肋骨的骨裂。
我沉默了。我不想和他争辩这到底是不是件值得遗憾的事。而且我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诊断,我撞到的位置实在是疼得很厉害。
“该起来了小猫,”艾尔用手在我胸膛上拍了一下,“你应该不是想要我在雪地里把你的衣服扒光吧?”
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第一次没能成功。除了我的腿,我已经遍体鳞伤,一点都没有夸张。
艾尔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拎着我把我拽了起来。感受着他拎着我靠近后脖子处的衣服的感觉,我想他应该真的把我当做一只小猫了。
我看着这陡峭的山坡,我很确信这次我应该是爬不上去了。浑身都在疼痛,而且我还处于低烧状态。我对自己身体的估计一直是客观而准确的,这可能是来自于以前多次和街道上的小混混打架的经验。
再者说,上面有只野狼。我更希望有个别的人开路,先喂饱了它我再上去。
自私而真实的想法。
艾尔很明显和我想法不太一样。他不会放过那只狼的。我们拥有枪,在这种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艾尔可是最有兴趣的。
我看着他再次向那座山坡靠近,并且再次上爬。我还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反抗他,也许只是客观的陈述好原因他应该不会想要来杀了我的。
果然,意识到我还在原地的他开始催我了。
“我想我比较适合回到镇子里,你看到了,现在的我不适合爬山这种剧烈运动。”我仰头看着他,尽可能让我的语气显得真挚一点。
艾尔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就好像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他只是停下了爬山的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挑了挑眉,说,可以,不过我需要把□□和匕首交给他。
…………
老实说,我犹豫了。
这两样东西应该是在这个队伍里唯一能够给我一点安全感的东西了。我不太想交给他,即使这些东西都是他给我的。
他看出了我的想法。朝我露出一个类似于得逞的笑,然后转身继续去攀登了。
我放弃了,再次跟上他的脚步第二次攀登。
这次他爬的很慢。不过这可不是处于对病患的照顾,因为他需要我身上的枪,如果上去碰到危险我必须在他身边给他提供支援。
实际上这次没有爬到一半我就精疲力尽了。拽着一颗矮小的小树的树枝站在原地喘.息,身上出了一身的虚汗。
艾尔在前面不远的位置等我。看着我的样子出神,我抬头看他的时候我们视线交汇了,他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你果然和我弟弟很像。”
我猜他弟弟一定是个没用的废物。因为只有在我脆弱无用的时候他才会说这句话。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有,”我回答他,无法控制地带着嘲讽,“你上次用的单词是爱。”
他也笑了,“真是个不错的字眼。”
确实是个不错的字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用这个字眼时正在计划着让我怎么悲惨的死去。
这个人的“爱”,没有人要得起。
我休息了一会儿再次往前爬。事实上这次爬的过程相当的漫长,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歇息了几次。到了最后,我恨不能每走一步就停下来休息。
最后爬上去的时候,我累极了似的躺倒在地上。而艾尔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取走了我的枪,检查了一下子弹。就顺着狼留下的脚印过去了。
他去狩猎了。他擅长这个。
我整个人倦怠到了极点,只想要在这里躺着睡上一觉。当然,我指的可不是永远沉睡,只是短暂的休息一下。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里太不安全了。不论是野兽还是敌人,都可以要了我的命。我不能睡。
我的脑子里盘旋着不能睡的念头,然后意识渐渐开始不受控制地模糊。
可这场睡眠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我被剧痛弄醒。
睁开眼睛时,艾尔正蹲在我身边,他的匕首正在翻搅着我肩头的枪伤。神情看起来专注而享受。
我的外套被打开了,毛衣也已经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了自己的左肩。可是自始至终我毫无察觉。
我早该知道,这个男人用了爱或者喜欢这种温情的字眼就没有好事。
他只会爱上他折磨的猎物。
我蓄力,然后突然发出一击握住他的手夺下他的匕首想要扔出去,可我没有成功夺下匕首。我只操纵着他的手把匕首从我的肩头抽了出来他就夺回了控制权。
我立刻翻身滚向和他相反的方向逃离他的范围。翻滚时我突然留意到我的腰间有东西——是枪,在我睡着时他把枪还给了我。
我翻身起来,单膝跪地,把枪从腰间抽回来然后握住它,瞄准他。
僵持。
然后艾尔看着我的动作举起了手,并且松开手让他的匕首掉在了雪地里,只不过他的表情可不是惊慌,而是注视着打闹着的宠物一样的眼神,笑的宽容与高高在上,仿佛依旧掌握着全局,
“那还是我放回你身上的呢,真地要对准我?”艾尔调笑一样的语气更加让我愤怒,可他装作毫无察觉,“我只是在给你上课。在危险的地方睡觉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可没打算感谢你。”我扣动扳机。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却在艾尔的意料之中。
艾尔了然地耸肩摊手,然后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两枚子弹,“我说了,你的枪还是我放回你身上的。”
所以,他不可能把有危险性的东西放在一个危险的人身上。
“好了。玩笑到此结束。”艾尔大笑着,捡起地上的匕首,转身把上面的血抹在野狼的皮毛上。
是的,野狼。看起来艾尔的狩猎相当成功,它已经停止了呼吸,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开心一点小猫,今晚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我们可以吃一大锅狼肉。”他冲着我眨了眨眼睛,有点像个孩子。
自己简直蠢透了。
我把枪重新塞回腰间,我不能扔掉它。车上还有子弹,枪还能用。然后我跟着他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把那条狼扛在了身上,我们再次一起向着车子的方向前进,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托那条狼的福,他这次走的并不快,我勉强能跟上。
远远看到车子的时候,内心是平静的。这个车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可移动的遮风挡雨的地方,所谓家这种东西,只跟同住的人有关。更何况,家这个词对于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已经久远地像是上一次看到上帝时候的事情。
艾尔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烟。点燃那支烟的时候我感觉他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些改变,就好像温和放松下来了的错觉。
我在我上次剩下的药里翻出了消炎药,吃了双倍的份,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我从来没有拆开我的左臂查看过,我不太想看见它血肉模糊的样子,总觉得看到它连痛感都鲜明了起来。但是我能感觉到它在溃烂。
左肩头和右手现在成了痛感最明显的地方,只不过不同的是右手是酸痛,而左肩头是剧痛。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注射吗啡,选择了止疼药。
外面再次开始纷纷扬扬地下雪。找到了烟草的艾尔心情大好的样子,一个人在外面忙活着给狼剥皮去内脏。
我不太想要看到这个场面,这让我,嗯,不太舒服。会想起来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
由于刚刚的事情我现在根本不敢睡觉。我想如果艾尔再次有了兴致,这次匕首插.进去的地方可就不是旧伤了。他有很多选择,内脏,右手,腿,或者脚趾头。总之,无论哪一个我都失去不起了。
时间渐渐流逝。我随手在沙发上拿了一盒吃了一半的饼干。我不知道是谁吃过的,只要是吃的我不介意。最关键的是现在我不想出去挨冻跑到货车就为拿一盒饼干。
吃到一半艾尔突然打开车门喊我下车吃饭。看到我手里的饼干一脸不赞同的样子,那表情就像我妈妈在我感冒时看到我吃雪糕似的。
猫妈妈?我突然想到这个然后不可抑制地笑了出来。
扔掉饼干然后下车和艾尔一起去吃着煮熟的狼肉。锅具看起来不太干净,应该很久没人用过,所谓的碗就是拆了两个桶装方便面的纸碗。不过味道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