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出来的笋不仅闻起来味香,吃起来味也足。
把熏笋装盘的白修年端着菜除了厨房,这会儿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桌子,那阵势就好像白修年手里的不是一道菜,而是上百道菜。
老远就闻见一阵香味的掌柜的自然也就坐不住了,在屋子里挣扎了一番之后索性就出来了,让谭洋摆好了桌子,自己便早早地拿了双筷子握着,探出头往厨房里猛瞧。
在脖子都快要伸断了的时候,白修年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掌柜的视线紧紧地定在那人手上的盘子里。
他当这么多年的酒楼掌柜,也见过不少做菜做得好的厨子,但做出来的菜都不能和眼前的这道菜相比。被烟熏出来的笋有种独特的香味,这笋熏的时间不多不少,飘出的香味停在了恰好勾人的那一点,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正是这恰到好处才让人口水泛滥。
这盘刚接触到桌面,一双筷子就横扫而来。
“真是绝了真是绝了!这东西的味道还真是奇怪,闻着是一种味道,吃进去又是一种味道,这可是却吃越有劲。”掌柜的筷子几乎是飞动的,那么一小盘菜不一会儿就被消灭了。
笑着抹了抹嘴,这老头和之前颓败的模样相比简直换了一个人,双眼笑眯眯地模样才有了商人的味道。
“白哥儿,这菜呢,我很满意,只是这东西是用什么做的,这口感绝对不是以往吃过的东西。”掌柜的舔舔嘴巴,入行这么多年,对吃的那是很讲究,舌头也灵,这没吃过的东西他是一口就尝了出来。
“掌柜的放心,这做菜用的食材绝对放心,你看那。”说着指了指牛车上堆放的笋。
掌柜的看了好一阵才认出那是竹笋,回头惊诧地望着白修年,问道:“这东西还能吃?”
“不仅能吃,吃的方法还有很多,这熏笋只是其中一个方法而已。”
对面的人搓搓手,望着那车笋两眼放光,“那……那……”
“今天我们只是来谈熏笋这道菜的。”白修年弯起嘴角,连带眼角眉梢都柔和起来,这是这个笑看在这掌柜的眼里怎么看怎么都有奸笑的成分。
“那咱们谈谈价钱吧。”掌柜的收起面上的表情,把人重新领进了屋子里,这次他可是要先抓住主导权。
白修年笑而不语,只是脑袋轻点,跟上步伐,十足的高深莫测。
“这菜谱我是肯定收下了,但我希望这道菜只能出现在我庆祥酒楼,这买断的价钱自然也会加上,只是白哥儿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你出多少银两,一道菜谱和买断。”白修年直接开口,直接果断的让站在掌柜的身后的谭洋都吓了一跳,这白哥儿也太直接了吧……
“额……你也知道我们酒楼最近的生意不太好,但我对你这菜谱着实满意,所以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这个数……”说着伸出了五个指头,在场的几人表情微动。
“不行,太少了。”这份微动被白修年一口否决,“你要知道,这以后只有你们一家酒楼有这个菜了,我卖给你的不仅仅是这个菜谱,还有竹笋能吃这个信息,我相信掌柜的手下有很多出色的厨子,那么琢磨出另外的做法也完全不是问题,既然我带给贵店地不只是一道菜的效益,那么自然就不能只得一道菜的好处。”这酒楼看起来是生意不好,可这个档次的地方消费一定很高,这房子是自己的,只需花上请人干活和食材地钱就行了,最后不是不赚,只是赚得少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话确实是说进了他的心里,他可不是仅仅满足于现状的人,他相信,笋这个东西讲给他带来的是想象得到的好处。
“再多加……”伸出一个指头。
掌柜的表情变了几变,这……刚好是他能出的最大的价钱,再多他也就出不起了。再次把目光放在眼前的哥儿身上,这笑的怎么就这么瘆人呢。
简直就是小狐狸。
“行!那牛车上的笋我就收下了。”全然装作一副谢谢你把笋送给我的表情,白修年也不多说什么,反正一开始这车笋的作用就是来迷惑眼前的人,能这么爽快的完全不压价钱,在很大程度上有这车笋的功劳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白修年等人就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掌柜的一人坐在屋里肉疼,不过这一车笋也能省下不少银子呢……
等等,为什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这笋在哪里应该都可以挖到吧!
身后的谭洋摇着头看着掌柜的吃瘪的模样,轻视敌人的下场果然很惨烈,还好自己早就知道那人是一只狡猾地狐狸。
三人踏出酒楼的后门,白修年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感受着身后背篓里的重量,一百五十两就已经是自己的了,可以有一段时间不用愁钱了。
新建房子也可以提上日程,院子也可以围起来,还可以再搭一个灶台……
“牛大爷,这一大早的麻烦你了。”白修年特意向掌柜的要的是碎银,以后用起来也不会太招人耳目,毕竟一出手就是五两十两的未免也太‘大气’了,这村里的风声传得也快,估计用不了多久流言就满天飞了。
“能多做点生意我还高兴呢,再说年纪大了早上也醒得早,躺床上也是烙烧饼翻来翻去。”除去赶集和休沐地日子,这村里人几乎没有人会去镇上,这闲着也是闲着。
“对了牛大爷,这是今天的车钱。”把一两银子塞进牛大爷的手里,这牛大爷伸出手一看可着实吓坏了。
“白哥儿,你给错啦,这一两银子我也没法弄开呀。”牛大爷有些积蓄,但零零碎碎的都是铜板,这白哥儿7 怎么就这么马虎,把银子给错送出来了。
白修年收回手,解释道:“今天还是亏得了牛大爷你我们才做成了一本买卖,而且我是有事想请牛大爷你帮忙的。”这运笋的事情虽然只有一次,但日后稍微有消息从镇上传来那么自己今天的动作就会被翻出来,两件事他们会怎么联想他自然也很清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和这件事脱了关系。
“那是你们有本事,牛大爷我就算再活一辈子也是进不了这种大酒楼的,所以这钱我是绝对不会收的。你们若是想让老头子我帮忙,能做到的我一定帮。”
“牛大爷你听我说,这家里办喜事为了图个彩头也要给旁人发散些喜糖,无非就是让大家庆贺庆贺。我觉得今天这事也是值得我出彩头的,若是以后传出去了还指不定说我们两口子多小气呢。”
“我老头子可不是多嘴的人。”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但您不收下我们心里就觉得不舒坦,这本是一件好事,可……”白修年垂着眼睛,多亏了这个身体的长相,稍微垂下点眼角就显得十分可怜,再加上那小小的一张脸,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这牛大爷自然也就狠不下心拒绝,于是抿着嘴巴收起了银钱。
“行了,老头子我收下了,今早的事你们也放心,我老头子别的不行,嘴可是严实的很。”这白家的那些糟心的事他也听说了,还有这赵家,原本这几个孩子就过得艰辛,好不容易生活起来了有了盼头可不能让一些不安好心的人给糟蹋了。
白修年回身给陈渡一个大大的笑容,右眼一眨,刹那间的芳华转瞬即逝。
陈渡心砰砰乱跳着,手脚也变得不协调,一时间竟然同手同脚走了起来。
坐在回去的牛车上,白修年的心情一直很好,不停和牛大爷畅聊着,倒是坐在一旁的男人显得有些沉默,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白修年不禁多看了这人两眼,这人还真是奇怪,赚了钱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闷骚?
想到这个可能,白修年回想起和男人相处的种种,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于是得出一个有理有据结论的白修年肚子暗爽着。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生意谈成之后白修年特意在街上逛了逛,买了点遇岁可能会喜欢的零嘴,顺便添置了点必需品。
“哎呀!这不是白哥儿吗,去镇上啦,这小日子过得还真是舒坦,你阿麽都晕倒在田里了。”这人对着白修年一行人冷嘲热讽一阵之后就看着锄头回去了,他刚从田里回来,走在半路上就看见白家阿麽倒在地上,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可怜呐!再敲这嫁出去的哥儿,去镇上不说,这买的东西都要装满背篓了,真是好生让人生气。
这来往的人听见动静也都过来看上那么一眼,但大多数人碍于陈渡这个十分显眼的存在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各自用眼神谴责。
白修年有些无语,在百家村一向都是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哥儿也就和分了家的小子没什么两样了,再说就自己和吴英的关系,村里哪个人会不知道,所以这事怎么也不该轮到自己操心吧,这吴英自己不是还有一个白胖儿子吗。
这会儿想起他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但舆论就是这样,站在较弱的那一方总是会得到更多的体谅和心疼,就好像之前他干的那些事随着这一晕都消失了一般,剩下的就只剩旁观者看见的孤独和无助。
就像是你想拿这点说事,就有人会站出来: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们提过去的事还有意思吗?你们还有良心吗!
挺有意思的啊……
至少他觉得做了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显然他们不这么认为。
反正白修年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管这档子事,反正怎么样也烧不到自己的身上来吧,现在白修年唯一想的就是抱着他的银子到床上数着去。
一定要来来回回数他个好几遍才罢手!
然后再让身旁的男人数一遍,遇岁再数一遍,然后三个人凑在一起再数一遍。
想想就觉得心里美得冒泡。
第30章 啊啊
回到家用小糕点哄好了独自看家的白遇岁,把背篓里的东西整理出来一一放好,最后伸手摸到了沉甸甸的银子上面,嘴角的笑怎么都藏不住。
抱着银子坐在床上,白遇岁怀里揣着一口未吃的糕点凑到白修年面前。
“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喜欢?”白修年抬头被捧在手里的糕点,这东西若是放在以前的生活水平白修年还不见得会买,因为实在是太贵了,至于现在嘛,也算是庆祝庆祝。
把东西推到白修年面前,白遇岁抿着嘴巴。
这孩子,白修年轻笑,伸出手捻起其中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恩,味道不错,舔了舔沾在嘴角的碎末,见对方仍然望着自己,白修年了然地把男人叫了过来,两双眼睛看着他吃下之后才转过目光。
白遇岁这才小心地用手托着放在手心的糕点,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眯着眼睛放入口中,脸上露出餍足的笑容。
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怀中的宝贝上,颠了颠不轻的重量,白修年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着银两的布袋,足足有三层。
“啪叽!”听见物体落地的声音白修年下意识的往地上望去,正是白遇岁十分宝贝的糕点,砸在地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形状,摔得粉碎,也已经不能吃了。
视线往上就看见白遇岁睁大的双眼,额,望着的正是自己的怀里。
低头瞧见已经露出大把银子的布袋,该怎么向小孩正确解释自家已经脱离贫困户走向小康的这件曲折而又漫长的事情呢。
总之此时只想好好数一数怀里的银子。
如果要形容这种心情的话。
那大概就是:沉迷钱财,无心烧饭。
想到烧饭,白修年垮下来,狠狠摸了一把手里的银子,随后恋恋不舍地把怀里的宝贝往身旁的陈渡手里一放,顺带连解释这种事情也交给对方了。
至于吴英那一晕,终于晕到了白修年头上。
吴英孤苦伶仃一人倒在田里和白修年坐牛车上镇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顿时前者成了人人都得上前问候抚慰一番,后者则成了谁都恨不得敲打一番的恶人。
听说吴英在床上躺了半天才醒过来,那时候的白修年已经抱着自己的银子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之后把银子藏好的甚至心情很好的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待把小鸡仔关进栅栏的时候,一群结伴而来阵仗浩荡的不速之客来了。
这时候男人正在田里干活,遇岁才前不久带着小鸭子去河边了,所以此时屋里只剩白修年一个人,看着远远而来被搀扶着的吴英,白修年大概猜到了这人的来意,只是这身后跟着的不知道是单纯的来凑热闹还是给吴英做主。
至于为首的村长,白修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只是几天不见,吴英就好似瘦了不少,脸色也没有的以往的红润,只是……瞧了瞧那件穿在身上不怎么合身且打满补丁的衣服,他吴英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有补丁的衣服了吧。
再去看围在吴英周围一圈的人,有些眼熟,仔细盯着其中一个才恍然想起,这不是当初一起上镇坐在牛车上的几个吗。
未经过白修年的同意,一大群人就挤进了狭小的屋子,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能坐的地方都被占了去,白修年只好站在一旁,等着谈判开始。
围在吴英身旁的几人先是伸长脖子把屋子里看了一圈,再探着脑袋拼命往里屋里瞧,确定里头没人了之后似乎气更壮了些,就连腰板也听起来了,望着白修年的眼神徒然变得犀利起来。
这时吴英也好像受到鼓舞一般,扑在桌子上先是干嚎一声,许是这一声太过突然,围在吴英身侧的几个人集体吓得一愣。
“哎呦喂!我好命苦啊!孩子他爹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是我不争气,睿儿也照顾不好,最近眼看着都瘦得只剩骨头了,饭也吃不下,人都不笑了,我没用啊!这田里的活我这身老骨头实在是干不动了,孩子他阿爹你怎么能就这么早就去了呢,你等等我……我这就来陪你了!”嚎着就要往桌子上撞去,站在他身后的人见势不对,往前一迈,伸手一捞就把人给捞回来了。
只是原先还只是看热闹的人望着吴英狼狈的样子都不忍心起来,这也是个可怜的,自家汉子都没了,还要替他养两个儿子,这家里的哥儿才嫁多久啊,就帮着弟弟闹分家,听说之前还想保管抓自家阿麽呢!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瞧这个哥儿身上的衣服。”人群中传来细小的说话声,但毕竟人挨人站着,多多少少都听进了耳朵里,顿时不少目光都嗖嗖地落在白修年身上,把白修年上下瞧了个遍。
白修年原本就不黑,这身皮子天生耐晒,再加上有空间的滋养,脸蛋自然越长越水灵,而长在额间的鲜红的流云印更是衬得这张脸白嫩细滑。若说这日子过得不潇洒快活估计都没人相信了,这样一来,穿着补丁苍白着脸的吴英似乎显得更加憔悴可怜了一点。
“这衣服不便宜吧,这布料我看见过,一匹死贵死贵的,他身上的可是成衣啊,这拿着阿麽的钱快活,亏他良心过得去。”
“听说这白家小子分家得了三两银子呢,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竟然胃口这么大。哎,还有啊,今个回家我遇见他们刚从镇上回来,那买的东西都能赶上寻常人家过年呢!我还看见这陈渡身上穿着的呀,可是比这哥儿穿得还要好呢。”
“这陈渡之前也没见他穿这么好的衣服啊……”
“可不是,这手里握着的不是自己的银子当然花的干脆,是你你不干脆吗?”
白修年都快要笑出声了,这几人一唱一和顺带煽动旁人的情绪,自己在一旁听了都要感叹,这嘴上功夫真的是厉害极了,也难怪吴英会叫上他们。
坐在桌子旁边低垂着头的吴英几乎要咬碎口里的呀,这个小杂碎竟然花自己的银子,那都是自己的银子啊!他统统要讨回来!加倍讨回来!
“都别吵了,想什么样子。”沉默了许久的村长见时机差不多,终于开口说话,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第31章 嘿嘿
白修年这才把目光挪到村长张茂的身上,正好两人视线对上,对方眼中的不满白修年自然是看在了眼里。
张茂当这个村长也有好些年头了,虽然说不上多么位高权重,但寻常人在路上碰见了也得停下来唤自己一声村长,更有心的也会给自己塞些东西。这若是进了谁家的屋,哪一个不是热茶伺候着,就算到了赵家也没受过这般冷落。
白水都没有一杯。
没阿爹教的孩子就是缺了该有的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