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往里冲去,这股劲是任凭胡香珊怎么拽都没用了。
不禁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胡成还有这么一个胆儿肥到不顾一切的‘特点’,其实仔细关注,是有端倪的。她一定要在之后更加严厉的教导才行。
“正巧偶遇我等,见此贼人已经将他们制住。因着我们都是外乡人,故尔前去报了官家之事,还要请小兄弟搭把手。”江义已经隐有急切,虽然话说的不少也兼具客套,但明显的,胡香珊觉得如果胡成再做纠缠,他能直接将胡成给扔出去。
“那……”我先看过再去寻里长……胡成依然坚持己见,只是才开口要争辩,就又被胡香珊拉住道:“阿姐与你一道去报里长,再寻个可靠人到镇子上找典史,总是要押送到县衙里头审的。一事不烦二主……”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顺理成章的带着自家阿弟离开,当然事是要做的,只是越早离开现场越好,他们姐弟还是不要知道太多。
“胡家姑娘请留步!”江义直接打断,甚至因为明显的急切与即将要失去耐心般的样子,急步往前阻拦道:“前去报里长就有劳令弟,至于姑娘,我们还有事另外托付。”
胡香珊的直觉敏锐,江义这等已经几乎压抑不了的情绪,更是隐瞒不了她。
眼瞧着江义本就魁梧的身形,那衣衫下更是鼓起,越来越明显的蓄事待发模样,胡香珊反而不如起初那般小心翼翼了,她快速的反应了一会儿,便有了大概的猜测与了然,这已经是江义第二次几欲失去理智的了。
她恢复镇定的与江义四目相对问道:“可是里头有人要救?”
江义简直是要激动的哭了,要不是在他出来寻人之前,世子忍着急促三番四次的叮咛,他恨不得直接将胡成扔出去,将胡家姑娘一把拉进后院里去。
好在这姑娘确实不简单!
他连忙点头:“姑娘所授之法,我等……”还未掌握……
话音未落,胡香珊心底里也是本能的一颤,快速略过的那个人影……那样一个看似云淡风清、拒人千里的人,其实却是个谦和有礼、满腔热忱的君子。
胡香珊不待江义说完,就转头一边推胡成一边急促道:“来不及了,你快去寻人。”
胡成征愣之间即被胡香珊与江义两人一左一右的,直接架着出被推出了李秀才的前院。
二进的门在他的身后被砰的一声关闭,他回首拍了几下,便无奈的撒腿就往里长的屋子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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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生风似的往里院行去,一旁的江义紧随其旁。
“怎么样了?意识可还清醒?”一边急步跨过门槛,一边问道江义。
“我离开时气息紊乱、呼息急促。”不需要刻意的压抑,江义显现出的急臊已经让他的双眼变红。
几步之间,就到了二进院子后面的菜园子,本就不怎么修整的石桌石椅已经裂碎歪倒在地。残枝更是散落在地面上,凌乱的像被飓风刮过似的,而李秀才就在那院子靠地窖的地方,想必是哭嚎的累了,此时正喃喃的骂着,至于骂什么,胡香珊听不清楚,也没那个心思去听清楚。
世子已经被挪至正屋子里,程昭满头大汗的用着胡香珊所授的法子,嘴里一边嘶哑的唤着、一边用力的轮番拍打着世子左右的胳膊。
显然已经是到了崩溃边缘,一向以微笑与温雅示人的程昭,此时头发散乱、大冬天的满头是汗。
“让开!”胡香珊上前探了探世子的鼻息,入手的已经是些微的凉意。她不由的又急又气起来,直接将程昭挤开道:“开窗通风。”
说完之后,她又对江义道:“解开他领口的袍子,将他半抬起头,喂药。”
江义二话不说,即刻动手依着她的吩咐办事。
“喂了!已喂食那丹青红丸!无用……无用……”程昭于一旁,神情恍惚中已经带着哽咽,道:“可是无用……无用……”
“什么?”江义手中正拿着药丸,闻言不由顿住道:“齐良离开时交待过,若是龙虎山的药丸无用,那便……”
怎么了?要是药丸无用,就要死……了……吗?
胡香珊突然间心中十分难受。
这如玉般的公子,脸色苍白的已然有发青的初显征兆。
胡香珊不知道是哪儿升起的勇气,她心里知道该如何全身而退。可她就是不愿意在得到人家相助之后,眼睁睁的不去尝试就任由他咽气。
“再喂!”胡香珊夺过江义手里的药,略略看了看、闻了闻,觉得这个药丸与现代的速效救心丸很像。
这个药,是针对心脏类疾病有救急作用,尤其是急症时,可以加大剂量。
“喂不进!第一粒世子呑入腹中……却是昏迷不醒……第二粒就怎么也喂不进去了……我依着胡家姑娘的法子……世子期间有醒……可是尚来不及喂食药丸,就又昏过去……”程昭方才已经试了一柱香的功夫,对于他所认知的,世子连呑咽药丸的本能都没有了……而且耽搁了这样长的时间,他简直不敢想曾经被不断提醒的话语就要来临了……
程昭的话让江义也渐渐绝望起来……
硕大的一个汉子,就这样呆在当场,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而程昭则双手捂脸……指缝处很快也被一股泪意蔓延……
第五十三章 救治
猛的一声,拳击胸腔的声音传来。
江义一声怒吼,简直是要将房顶都要给震下来,道:“你干什么?给老子住手。”
正要用力一下将胡香珊给推飞出去,程昭起身快速拦住。
江义当初是没胡香珊学习急求之法,但程昭学过,他方才其实也想用,但是没那个底气不敢,便只能来回拍打两个胳膊内肘。
故尔,当瞧见胡香珊如此做,他本能的激起心中的侥幸,希望……有用……
但即使这样,胡香珊依然被两人过招而带起的风,弄得狼狈的摔在了地上,但她无意与他们纠缠太多,现在已经耽搁了救人,她不希望再延误。
扶着床榻起身,胡香珊轮起拳手,再一次往世子的胸口砸去。
嘴里同时道:“不想让他死,一个去寻热水,将药丸化了。另一个去寻管子,如果李秀才的地窖里藏了麦子,就折一要长一些的麦秸过来。”
寻热水倒是不难,可为何要寻麦秸?
“还愣着?寻不到麦秸,你们的公子便要遭罪。”胡香珊一手摸着世子的胸部确定着心脏的位置、同时另一手继续轮拳往下敲击,有些喘气的几乎用吼的道:“快去!”
江义与程昭两人同时停止动作,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会在意被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姑娘呵斥。
他们只有丝丝劫后余生的侥幸,于是连忙往外各自准备去了。
江义力气大,自然是干粗活的,程昭则去厨房取烧烫的水与已经放凉的水,因为这种药丸要烫水才能化的快,但之后喂进人的口腔,那势必要用凉水况温。否则不是要伤了世子的喉咙吗!?
两个男子都出去了,胡香珊便能全身贯注的救治世子。
总是那样砸拳头定然是不成的,胡香珊改跪扶为站立,躬下身子以自己曾经熟练掌握的急救之法,每十五次按压心脏,便要送气。
那问题来了。
按压心脏没有问题,口唇送气……
胡香珊的双唇凑近世子冰凉的双唇之时,不由顿了顿,但这个时候到底旁边无人、且心思纯正,只是略作迟疑,她就捏住他的两颊,深吸口气送气入口。
几次反复,忘了时辰。
世子觉得自己已经入了鬼门关,恍惚之间被两点光亮照着,进了一个长长的、黑色的甬道。
“慎儿……”他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唤声,那唤声只停留在八岁之前,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了。
耳旁像是有风、又像是有凄厉的喊叫的回音、还很冷……
这条甬道仿佛无穷无尽,而他背后则有一股强大的推他的力量,让他只能顺着光亮往前……
他这场拿性命作的赌注,输赢各半了吧!他……应该还活着吧!
可为何他自己,依然行走在一条通向星点光亮的黑色甬道上呢!
是不是身临死境,心智都会有一丝动摇……都会胡思乱想……
脑海无法停止各种念头……
兴许……能除了皇家对成靖侯府的疑心,甚至因此而生出内疚之情,但……终究是……不晓得押上了他的这条性命……最终到底结局如何……
成靖侯真的会从此得到皇家信任,走上繁荣吗?
而他身上的血脉就此断了,皇家也该彻底放心了……那些成功将他送归西天的前废帝残余,在得知真相后,又是该庆幸他们的牺牲抑或是自刎谢罪!?
真是悲哀……他死了,好像唯有皇家得利,其余的皆输……
但是,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继续往前走着,胡思乱想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天马行空……
眼前光亮渐渐暗淡,豁然一片开朗,那是他小时候生活的村庄……炊烟……孩童的嬉戏……还有父亲永远的沉默与浓重的悲伤与不甘……母亲……他的母亲是个质仆的村姑,不识字但温柔体贴,只可惜太过怯弱……
后来,在他七岁之龄父亲远走高飞了……八岁之龄母亲思忧过度,撒手离世了……满眼泪水的他,眼前一片火光……随后陷入长久的黑暗……
他记得当他醒来后,身边的人都唤他大少爷……从此,他便已经成了成靖侯府的嫡儿子……同年受封世子……
眼前的场景,随着他的回忆变幻着……
正渐渐沉迷在此,突然胸中一股大力、随后又是……再随后他觉得心跳加速、整个鼻息之间都是如兰似麝的香味,口唇处甚至隐有一丝温暖……及……柔软……
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只是他怎么也无法醒过来,就像是被人用布罩着似的,他开始挣扎……
“有动静了!”程昭与江义一进门便见满头是汗的胡香珊,见她停下动作,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到世子动了动,不由又惊又喜道。
江义一听,浑身都是菜叶子与麦秸、麦穗的冲了进来。
“灌药!”胡香珊已经筋疲力尽了,但她仍旧不敢放松,指着世子的下颚道:“撑开!将药让他喝了。”
程昭依言而行,可是这才喂了一点,便见世子牙关紧咬,怎么也喂不进去。程昭不由的望向胡香珊。
胡香珊也能预见这个困难,这也是她方才让江义出去寻麦秸的用意,于是她镇定道:“将麦秸从鼻腔处慢慢导进去。”
“什么?”程昭这才对她产生了一些信任,便见她提出这个一个主意,不由反对道:“这得有多痛苦。”
“要不你就直接从鼻腔处将药倒进去?”胡香珊斜眼看他,道:“走开!这事你做不了,还是得由我来!”
“你!”程昭义愤不已,但是他还是让了让步。
江义捏着麦秸进退两难,冷不丁被胡香珊抽走了手里的麦秸。
“傻站着做什么?”胡香珊本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插管子倒是曾经与考入医学院的朋友练习过,但真正用于人那还真是第一次,她这也是没办法之下逼出来的,当然是需要帮手,于是大声对着江义道:“还不过来帮着将下颚打开?”
这一声吼不知道是镇住了程昭与江义两人,还是将躺在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人给震醒了。
只听世子猛的咳呛两声,嘴便张开了。
程昭与江义当下觉得这是个契机,可他们不知不觉间,尽然以胡香珊马首是瞻,几乎同时投去询问的目光。
再看了看手中的麦秸,一不做二不休,她咬了咬牙,道:“你们都出去候着,没我的话都不许进来。”
“你要做什么?”江义拧眉,问道。
“快出去!不然来不及,便只能插导管了。我可不是医者,手生的很,插破了鼻腔,虽然人可能救了回来,可到底是受老大的罪。”胡香珊一边快速的解释加威胁,一边从江义身旁的桌案上,调试着药丸变成药汤水。
江义还要再问,到底不放心啊!
可程昭于一旁只是拧眉沉默了几息,便拉着江义往门外道:“我们信你!”
世子只觉得自己那口唇处的馨香又来了,只是混杂着一丝丝药味,如泉水流过干涸的大地,只觉得通体舒畅,本能的伸舌舔了舔。
这一个动作惊的胡香珊猛的抬头,红霞纷飞之余,她不忘在耳旁唤道:“李公子,李公子,您醒醒,您醒醒!”
急救的效果便是要让患者恢复意识,给后续的治疗与养护争取机会。
程昭与江义听到动静冲进来后,看见的便是已经睁开了双眼的世子,虽然还带着迷蒙,但却是恢复了正常呼息。
而一旁的胡香珊,欣喜放松之余,那一张脸红的堪比晚间的朝霞。
江义不疑有它,只觉得她是耗尽了体力的正常反应,只有程昭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探究又仿佛带着一丝了然。这让胡香珊觉得有些窘迫,她简单交待了几句,便借口自己累极了要去休息离开了内室。
第五十四章 捣乱
天空湛蓝、日头挂在空中,用力的浑洒着它的热情,使得镇子上处处都透着难得的暖意。
镇子上出摊的人越来越多,难得的天公作美,大家都愿意出来溜溜,胡家老爹望着那显得有些熙攘的人群,心头顿时乐了些。
尤其是看到脚前那一堆堆看上去还极其新鲜的蔬果腊肉,他觉得卖个几十两银子那是不成问题的。指不定有多余,再给秋娘拿些去备着过年用。
这样想的挺美,便也没有留意到,他与他面前的那些蔬菜果肉,早已经成了人别人眼中的猎取的目标。
“那个就是张二牛正在谈的岳家。”四赖子低声凑近一个蓝色麻布直裰的男子,道:“听说是为了家中二闺女赚些嫁妆钱。”
蓝色麻布直裰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柳府的管事杜仲。
“就是上次那个来镇子上寻人的胆大女子?”他阴沉着脸道:“真是都将他当成了宝?”
“正是前头那老头的二闺女。”四赖子打听了这些,对杜仲一边讨好一边放着狠话道:“要不要我带人上去揣了他的摊子?”
杜仲脸上曾经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此时满脸阴沉的望着胡家老爹,对杜仲却是阴阳怪气道:“直接揣了那不是太无礼了?”
四赖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他抬头疑惑的看着杜仲,傻乎乎的问道:“杜爷!那我们该怎么揣?”
杜仲转过头来,眼中带着一闪而过的阴挚道:“他凭什么能够脚踩两条船?也不怕风起船翻了?”
这是自言自语吗!?
四赖子泼皮一样的混油子,正事上从不会明白,但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或是动动与之相关的小脑筋,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再次疑惑的望向杜仲转了转他的小眼珠子,顿时好似明白过来了,不由看看杜仲再想想张二牛。
初见杜仲时,是因着他代表柳家出面,要寻他们这些混油子去收赖帐。当时觉得杜仲身材瘦弱但一身文气,且精明又大方。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年来……四赖子觉得他身上阴暗气越来越重,尤其是近半年。
而张二牛其人长的高大健壮,但因常年在镇子村子里胡混,一身莽撞气显得有些憨,像个傻大个子似的。可这近半年来,那些不着调的事情上却是少见了他的身影,听说是老老实实跟着进学、种地去了。那一次见他喜气洋洋的与他爹来镇子上置办些物品时,倒是让他瞧着,觉得张二牛浑身上下显得伟岸磊落许多。哪怕后来他到镇子上寻仇时,他给人的印象也是有了几分稳重。
四赖子跟着杜仲这些月来,都是在帮着办收拾张二牛的事,对其中的弯绕也能明白一些。他咧开一口黄牙嘻笑的讨好着杜仲道:“就张二牛那样的,除了一身蛮力气与拼打劲之外,还有哪一点入得了眼的?估摸着也是走了不正经的路子拜了哪路的桃花仙,只是没料到却是沾染上了煞气,也活该他倒霉。”
拜了桃花仙故尔走了桃花运,只是没弄明白那桃花运也是跟着霉运一起来的。
“闭嘴!”杜仲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四赖子的语气与眼神,低声喝斥道:“你收银子便办你的事。旁的就不要多掺和!”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柳芝婉对张二牛的痴情,已经到了不顾女子名节的地步,本就在濒临怒火失控的边缘,他知晓四赖子大概猜出了几分来龙去脉,但不提便可以装作什么也不晓得,被他这么一提,便再也无法忽略内心羞怒到极点的无地自容。
凭什么!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