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的,胡香珊就有些动摇了,之后又不禁有些暗自埋怨上了。
待她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之后,不由又愣住了。
这都还没怎么呢!怎么就将原先的疏离有礼都给摈弃了。一般情况下,只有自认为十人亲近的,才会起娇慎之心啊!
正胡思乱想着,屋外又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喧哗声。
胡成放下粥碗出去开门。
这一开门,可把胡成给惊住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皇爷身旁的大太监,而他的双手捧着的明黄色缎带圣诣,胡成现在可是不陌生。
一柱香之后,众人仿佛都还在梦幻之中。
浑浑噩噩的焚了香、净了手、行了大礼、跪拜听诣、接诣,再给了封赏,送了人出门。
胡成有些愣然的望着胡香珊,道:“阿姐!你这是……被赐婚了!你……要嫁给成靖侯世子了!?那以后,你就是……侯府世子妃了?”
侯府世子妃吗!?胡香珊笑笑!诣意上可是没说呢!只是提到赐婚成靖侯府嫡长子。
看来,当今这位皇爷对成靖侯府是一直明面里捧着、依着、纵着,其实从内心里就是防备与警戒着、恨不得成靖侯府李家自生自灭才好呢!
第八十五章 笺言
皇宫中,皇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圣诣已然发出,虽然他并没有准了撤换世子的奏折,但他……确实在圣诣上将成靖侯府世子改为世靖侯府嫡长子。
望着由内阁递给司礼监,又由司礼监大太监递呈过来的奏章良久,他的愕然到现在都没有平复。直到他觉得疲惫,想寻一处安静之地好好思索一番,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的,已经摆驾到了王贵妃处。
靠在临窗的大炕上,他微闭上眼。
他……万万没想到李元慎这小子,会上折子请求撤去成靖侯世子封号,而且还自请到山海关任职。
“陛下,这是上好的玉龙泉水煮的茶水,您尝尝?”王贵妃于一旁默然了许久,但皇爷到底年岁大了,总这么维持一个姿势对身子不好,于是她温声劝道。
“哎!”回过神来的皇爷不由的叹了口气,道:“说实在话,对阿慎那小子,朕自当刮目相看啊!”
“您对他本就十分关爱。在一众小辈之中,您对他早就有所不同了!”王贵妃一如既往的顺着皇爷说话,温和的笑着道。
世家勋贵子弟也不是没有这等奏请的,这一般都是那种无望承继家业的次子,尤其是庶子居多。从来未曾听闻,已经册封世子的人如此请求的。
他这是疯了吗!?
成靖侯知晓吗!?
皇帝眯了眯眼,往后靠去。
罢了!总之这世间之事,败落总归大都出自自我折腾。
即他们愿意,那……随他们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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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扑天盖地的红!
当胡香珊被安置在喜床上,透过鸳鸯如意销金红盖头的缝隙,她看到自己手腕上那一对翠绿晶莹剔透的玉镯,随着她看到那微微露在大红喜服外的鸳鸯南珠绣鞋的鞋尖,听着屋外的热闹的喧哗,她一瞬间仿佛有了一种灵魂抽离之感。
真是不可思议!
她嫁给了李元慎!那个曾经在前一世早逝之人。
她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也为自己挣来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她,这一世应该会幸福吧!
不知过了多久,那外面的熙攘声渐响,在一阵欢声笑语中,门被推开。
揭盖头的时候到了。
胡香珊看到一双簇新的祥云纹青面靴子,站定在她面前,她突然间觉得脸好烫。
盖头挑开之后,围着的一众妇人并没有怎么为难她,旁边身着潞绸十样锦褙子,托着一个大红漆盘,上面放满了桂圆、红枣、莲子与栗子等物。
李元慎一双眼睛含着满足的笑意,任由全福人拉着坐到了胡香珊身旁。
随后,便见红枣与莲子等物从头顶上撒下来。
喝了合卺酒,又吃了生饺子,大概李元慎的身子骨向来弱,邀请来的妇人们又大多数是通家之好,且有涵养知礼数。
热闹过后,便也就没有胡来,依次退了出去。
胡香珊恍恍惚惚的想起前世,虽然贵为皇后,但她当初的心却是又期待又惧怕,尤其是当见到朱正宣时,他眼里透出来的并没有多少愉悦,相反还隐隐透着不耐烦。
“怎么了?可是累着了?”李元慎温和关切的声音响起,他的眼睛里悉数都是满足,还有无法隐藏的心疼,道:“我先前已经与母亲提及,今日不会太晚更不会过于闹腾,你只管御了妆梳洗歇着就是!”
“无事!你少饮些酒!”胡香珊乖顺的点头,笑着报以同样的关心道:“我在此侯着你!”
人都说人生四大喜事,其它三样先不论,就这洞房花烛,李元慎以为自己终其一生皆不会有!
可他望着一旁那观音送子花纹如手臂粗的花烛,突然间觉得,老天还是厚待他的!
当李元慎正要迈步外出时,正巧外间的小厮也前来禀报,胡香珊在里间,隐隐听见……“……皇太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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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归于安静,胡香珊出身小门小户,不似大家族的贵女,自小身旁就有丫鬟服侍。如今嫁于成靖侯府,按理说,这身旁服侍的应该都是侯夫人郑氏亲自挑选的,但郑氏不管心理如何作想,对于李元慎这个儿子来说,她是十分懂得进退。
如此一来,这整个屋子里里外外,其实都是李元慎亲自为胡香珊挑选出来的忠厚乖巧、却是各有本事的。
当李元慎出得屋子之后,屋子内的人便纷纷忙碌开来。
没一会儿功夫,胡香珊就已经换上了水红色家常褙子,头发随意挽回了一个发髻。因为略略的乏意,她靠在床头,颇有些慵懒的风情。
外间再次传来脚步声,不用细想,就晓得是李元慎回来了。
他已经梳洗过了,不过他的脸色有些绯红,唇角的笑容透着一丝孩童的志得意满,仿佛是打了胜仗归来似的。
胡香珊狐疑的望着他,只见他尽然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他的眸子晶亮的仿佛天上的星辰,让她一瞬间再次恍了心神,只好用调侃的语调掩饰自己的失态,道:“怎地似战场上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乐成这样!?”
“不战而屈人之兵!历来以少胜多,以弱超强,皆要写进史记以供后人敬仰之、研习之!”李元慎口气淡淡,可脸上的那愉悦神情不变道。
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有可能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吧!
胡香珊鼻息处隐隐闻到浅浅的酒味,洗漱之后还有残留,可见是真喝多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为李元慎倒杯茶,冷不丁落进了他的怀抱,耳旁再次传来他的声音道:“齐神医给我下了药……和着酒饮下,便会嗜睡……酒饮的越多,睡的时辰越长……”
啊!?
新婚席面上,酒定然是饮的不少的这是不打算让李元慎洞房花烛了吗!?
齐良这是想……干嘛?
胡香珊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随后下意识的抓起李元慎的手腕,便要以自己仅有的那一点医技,去察探李元慎的脉象。
脉像沉稳有力,显然是安康之脉。
她放下心来,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
李元慎一直紧紧的盯着她看,见状不由唇角微翘,随后凑近她温言温语,却又暗含着挑逗似的,道:“可要进食?”
“嗯!”胡香珊感觉到他双唇贴到耳垂的滚烫,脸烧红了半天,如天际的晚霞般诱人,轻点了点头,她道:“一天未曾用些吃食,是有些饿了!”
李元慎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抱了抱,弄得她半边身子酥麻,随后正当有些不知所措之际,他放开了她,转身到了外间。
胡香珊暗自唾弃自己,怎么就这么不经事呢!
用手成掌当扇给自己弄了几下风后,她听到响动,连忙正经再次坐好。
一小盏香喷喷的鸡汤面端在眼前,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填饱胃,李元慎好奇的看着她优雅却极快的动作,不禁问道:“真没想到,你饿急了之下,用膳之礼丝毫不逊色于贵族女子。”
胡香珊笑了笑,稳当的回道:“特意为嫁你而学的,夫君给此评价,也不枉我努力一场。”
这一句话明显取悦了李元慎。他本就对她充满了许多的好奇,如今新婚之夜,比之求证她身上的不寻常处,他更喜欢获知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与她口中的称谓。这意味着她嫁于他是心甘情愿,真心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至于其它,都不重要!
李元慎细致而又耐心的候着她用完,随后在她洗潄之后,还帮着她探试着唇角。
夜深了!羞红的脸儿在夜色中隐藏,唯有轻吟浅唱诉说了两人并未入眠!
至于月儿,时而俏皮的从云中探出,照进室内试图窥视屋中的情景,只是没过多久,便又似害羞般的藏进了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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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钦天监确实想撞墙。
谁会想到,外面云淡风轻、风光霁月的成靖侯世子李元慎会这般坑人!
谁又会想到,那本星像孤本,是要‘倒’着看,而不是如其它书籍那般‘正’着看。
怪道他起先明明算出’福星’在济宁府、之后移到通往京城的路上,可之后自从看了那本星像秘传之后,就开始模糊了了’福星’究竟在何方位。
犹记得当时在大殿上,皇爷指着方氏给他瞧时,他浑身的汗水简直可以任他沐浴一番。
但他能说什么?说这个济宁府福星方位来的女子,并无福星之像吗!?
那牵连的可不止是他这个钦天监一家老小,所有与这次大选有关的人都要获罪。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直到听闻皇爷赐婚给成靖侯府的女子也是出自济宁府,他特意在去饮喜酒时,暗自对着喜房测算了一番,再寻了尚善子一起掐算,这才心中再见明朗!原来那所谓的福星……尽然进了成靖侯府!
“尚道长!”苦着一张老脸,钦天监寻着了尚善子惶恐不安,道:“我这可算是逆了天道,若是天爷要降罪,那可如何是好?”
“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如今这般局面,指不定就是天爷所设定。你莫要自责!”尚善子是出世的修行之人,对于钦天监而言,在预测天像时更显得无牵无挂,而正与钦天监相比,算比他要无牵无挂一些,故尔在遇到极难预测的命理时,给出的解释反而与钦天监这等入了红尘过深的人,要有一些不同。
“那日,我去瞧了喜房外的紫气……”闻言钦天监心里安定稍许,其实他来寻尚善子,无非也是求心神宁静而已,他松了口气,但依然有一丝不解道:“按说福星降临之处因人力俗事更改,却依然不见她身上的福星命格有何改动……她身上有凤命!难不成……”难不成,福星将来依然会入宫!?
“莫言莫言!”尚善子连忙打断钦天监道:“星像移秘本就是奇书!你堪破却不能道破!不然可是要折损阳寿的!”
钦天监连忙噤声!宫中任职久了,一直预测天机,算着用阳寿十余年来讨这红尘中的富贵!故尔处处小心翼翼的,可这许多年下来,尽然不知不觉的不再似初时那般警醒!真要是说了太多,他恐怕也就没几年好活了!
浑身又是一阵冷汗!
他觉得最近自己时常出汗,都是与福星有关!看来,是到了适可而止之时了。
“今日多亏道长面授警示,弟子受教了!”拱手向尚善子一施礼,真心将自己放在晚辈中道。
等钦天监离去,尚善子坐在那儿久久凝视院中不语,当听闻外间响起尚嫣与齐良言语之中,这才回过神来,不由苦笑出声。
自己身为道观中人,又何尝没被这世俗牵绊!?他关注的是友人与这几个徒儿,钦天监关注的是世俗富贵。
他与钦天监相比,在这万丈红尘中,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之差罢了!
而他此去要做的事,岂不是也是折损自己的寿数吗!?看来自己的修行还不够,需得在泄露天机之后,快些回龙虎山清修,以期将折损的阳寿给补回来了些啊!
低声叹了口气!满屋子……回荡了许久。
“师父!”尚嫣在外劝了齐良许久,终于脸上略带兴奋的拉着齐良成功跨过门槛,道:“阿良愿意与他们一起同行了!”
“能想通,那便是极好!”尚善子收敛表情,望向一脸无奈与不愉的齐良道:“启程的时节不同,恐怕要在外过冬,你们在此重新安置些衣物吃食,我意欲与世靖侯府公子相见,待明日便要返回龙虎山!在此先愿你们一路平安!”
这就是……此时一别,要许久以后再相见了!?
齐良纵是再有不悦,也禁不住有些动容,他终于自那赐婚诣意之后,首次正视尚善子道:“师爷,你真不与我们同行?此去游历,路经龙虎山。”若是不愿意与他们一起外出游历,那行至龙虎山再道别也不迟啊!何况,这就要与他们师徒辞别了吗!?望向师父那满头如银的白发,他……终归是有些不舍的!
见齐良主动与自己言语,显然是听闻他就要与他们道别之际。看来,这个徒儿看似对他不怎么规矩,其实心底里却是极其不舍与敬重的。
“缘起缘灭,皆有定数!虽有人力,却也有天意!”尚善子略略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拿起一旁平日不怎么触碰的拂尘,在身前一扫随后搁至胳膊处,对齐良似有深意道:“只……即活着,便不应受那本与你无关之事而扰了心神,乱了心中坚定,才不枉来这世一遭!”
本与你无关之事!?
是说胡香珊赐婚给李元慎的事,其实与他无关的吧!
深吸口气,想起自己当初初入龙虎山的志向!
普济众生,不为世俗所扰!将非凡医术传于后世,以供后人减少灾病,惠及子子孙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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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之位易主这后,成靖侯爷每每瞧见胡香珊的眼神,都透着复杂与矛盾的光芒。
而郑氏显然心结已了,涌起了就是愧疚更多些。故尔,对于她这个媳妇便十分关爱。从不让她立规矩,更是免了晨昏定醒,甚至时不时的还让厨房给她加菜做补汤,连四季衣衫都备的超出了规制的套数。
郑氏的态度一变,再加之李元慎对她的爱重,整个府邸里仆妇丫鬟们也对胡香珊十分尊敬。
胡香珊大婚的后的一些日子里,就在吃吃喝喝睡睡中渡过。
转眼间就到了初夏,胡香珊斜靠在八角凉亭处,一边拿着鱼饵一边百元聊赖的往荷花池里抛洒,看着鱼儿抢食与散开,手中的鱼饵抛洒完之后,胡香珊拍了拍手,就着一旁的丫鬟递上的巾帕擦拭,转头便见通向凉亭的小径上,一身白底蓝边绣银线的澜衫的李元慎,眉眼含笑的往这里来。
“阿慎!”胡香珊看到他还是十分欢喜的,她坐直身体,一边指着一旁的点心一边笑道:“你可归家了!我候着你许久…可有饿了?我备了些点心……待你用完,我有话与你说。”
胡香珊并不是个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性子,如今新婚正值如胶似膝之期,自然也是小娇妻似的,候着夫君归来并给予妻子对夫君的关爱。
不过,她也心知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好吃懒做寄生虫的日子,并不是她要的。
“你做的点心都是极好的!”李元慎拉着胡香珊的手,与她一同坐下。自与胡香珊成亲之后,他渐渐的像个普通男子,更多的流露出欢愉的神情。不过,他对于胡香珊这月余来的惬意与放松看在眼里,自然也对她这几日偶尔的欲言又止记在心里,他今日特意归来早,就是有新的打算告之她,道:“你可知自上次齐良意欲给我下毒,被我躲过之后,我再寻他便是极难。”
提到齐良,胡香珊就想笑!本来内心还有一丝丝隐隐的为难,但齐良的表现,简直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孩童似的!
“龙虎山先前有意出门游历,正巧我身上之疾根治需要一味药,于其待你们归来再煎熬食用,不如与你们随行同去。”李元慎微笑着道:“也正应了初时求娶你时的承诺,你不会有任何束缚,但凡你要做的,我不但不会阻碍,相反我都会陪你!”
自己忍了月余,这才鼓起气要与李元慎谈及此事,没成想李元慎不言不语,都替她考虑好了,好似就等着她的底线一到,就将她心中所想主动提及。
这是得有多重视她、留意她,这才能够探查且拿捏这个分寸的呢!?
胡香珊不由的内心涌起感动,更多的是泛起了丝丝的甜意。
“为何我总觉得,从最初遇上你开始,总能让我有种:但凡遇到烦扰困苦总能迎刃而解之感呢!”胡香珊歪着头,俏皮的眨了眨眼笑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