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便状似阻止两人再吵嚷下去,恢复正常语调道:“都快些家去!饭菜都凉了!”
这柴火都是要钱的,哪怕是略为富裕的人家,也要节约着过日子。
说着便一副轻快的模样,加快脚步快速离开这里,也省得两个少年人在那儿逗留纠缠不休。
张二牛也就是遇到了胡香珊,壮实的少年人犯了贱性,就是见不得胡香珊对他横眉冷对。于是,当她跨步出去没两步时,张二牛主动歇了话头,跟着胡香珊的脚步离去,胡成一见,这算什么,都往前走了,他落在后头算什么意思!?自然也跟着他们俩的脚步匆匆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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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拨的背道而驰越行越远之时,江义终算是忍不住道:“我们似乎被认出来了。”
“都是你这张招牌脸。”程昭有意逗弄江义,便故意正经着脸斜睨他道:“黑脸络腮胡的莽撞模样,认得你也没什么好印象。”
江义其实年岁也就二十多点,只是自小且长年在外打拼,长相看着便有些着急了些,又一直蓄胡须更不怎么打理,看似比实际年岁要长许多。
“嘿!我说程小白脸!”江义不满极了,自从他归了成靖侯之后,程义这臭小子对他就时不时的要刺弄两下,难不成是妒忌他有本事得成靖侯看重!?他不甘示弱的转过身来,一双大眼瞪得老大道:“你大哥我黑壮是事实,那却是男子汉威武雄伟,爽朗大度!不似你一脸书生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手无搏鸡之力,白吃闲饭的呢!”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程昭的一张白皙俊脸立马沉了下来,不由的乐开怀大声的笑了开来。
“安心便是。”一直沉默稳重往前行的世子出声道:“那女子那样显尔易见的回避,想是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可属下瞧着那一旁的小子是个急臊的。”江义见世子出声便止住了肆无忌惮的笑声,道:“万一他胡说……”
“他能胡说什么?无非是重复于村口见到我们而已。”程昭也敛容,不过依然带着针对江义的口气道:“估摸着那女子此时应该会让那小子噤言。你就莫要杞人忧天了。”
江义不服,只是他认为还是要小心行事,于是便继续对着世子道:“总是要提早防范,若是候不及皇城那儿来人……不如就让我去寻了府衙过来……”
“无需惊扰动用府衙。”成靖侯世子眉目疏朗,冬日白昼极短,不一会儿那方才还挂在空中的日头已经西斜,他收了方才静心聆听的功夫,轻声幽远却是毋庸置疑的道:“那是个不愿意惹事的。”
动用府衙就免不了打草惊蛇!若不是担忧这一点,他们一行三人又怎么会决定来这处村子!?
程昭简直是服了江义的猪脑子,又一个鄙视的眼神毫不零吝啬的丢了过去。
冬日里的黄坡村,宁静而美好。
到了饭点到处都是炊烟缭绕,又充满了生活气息。
这对于成靖侯世子来说,既陌生又向往、既熟悉又畏惧。
“普济僧人……可曾有信送回来?”世靖侯世子站到了一个小土墩上,止住了脚步瞭望了村里的景像有一会儿,便轻声问向江义道。
“暂且还无。”江义敛容禀道:“江湖上近几年也少有他的踪迹,想是往西边去取经还未有所成。”
能有什么所成!?这儿哪还容得下他呢!?
恐怕再不往西边行走,迟早会被当今皇爷派出去的人抓回来。
“听闻皇爷又让三宝太监往西边去了。”程昭在一旁小声回禀道。
这真是心魔,皇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便是永远也无法安然入睡了。怪道近几年动作频频,连娶个皇孙妃都要到处寻福星之人。
“这都这么些许年了,普济僧人难不成还要效仿玄奘法师至天竺取经不成!?”江义大大咧咧道:“依我看,他就应该寻个香火还算旺盛的寺庙做个住持或者法师,专门给那些贵人们解解签便也就安稳了。这般风里来雨里去的,一把年纪了还折腾……”
若是可以,谁愿意中年之后还居无定所呢!?
成靖侯世子心中涌上些许酸涩、又有几许嘲讽……
一阵风吹过,身上一冷,便咳嗽了起来,胸中仿佛百千蚂蚁吞咽着他的喉管……
程昭与江义两人皆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将成靖侯世子用大氅裹严实,随后掏出一粒药丸让他服下……
江义意欲上前将成靖侯世子扛起,但却被他大力推开,忍着那身上折磨人的痛楚,他一步又一步、稳健不失挺拔如秀竹的身姿,往李秀才的屋子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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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至家中,胡香珊转头望过去,在确定与那三人离得着实遥远,这才叮嘱张二牛与胡成道:“方才那三人是村子上新来的,里长都没发话,想必是身上有官府的路引,只是途径此处暂做歇息。”
“噢!那又如何?还不兴谈谈瞧瞧吗?”胡成不以为然,甚至觉得阿姐莫名其妙,道。
“你我一介普通良民。”胡香珊何尝不觉得自己阻止阿弟的行止有些大题小作,但是直觉告诉她,不惹为妙。于是蹙眉正经的继续对胡成道:“这等过路的外乡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胡成意欲再要反驳,张二牛于一旁连忙拥呼响应胡香珊的话,也同时乘机伸手拍向胡成,找一找之前被胡成连推几把的场子,道:“小子,听你阿姐的。别没大没小的。夫子在私塾里教的,可不能回头就忘。”
胡成的注意力立马被转走了,他不满的对张二牛道:“得了吧!就你还与我谈什么夫子?整个私塾里就你是垫底的,夫子没将你赶出去,你就烧高香吧!还教训起人来了,拉倒吧你!”
张二牛便乘势与胡成再一次,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起嘴来。
直到到了胡家之后,张二牛在胡香珊关门时,冲着她眨了眨眼,算是邀功。
胡香珊朝他默契的一笑,点了点头算是道了谢。
张二牛心里美的,直接哼着小曲,走路都几乎高兴的打着飘,往家里走去。
第十六章 各自
碍于胡家老爹,胡家家人这才算勉强接受了张二牛再次上门,只是到底在胡家大兄胡征的心中,开始有些不怎么待见张二牛了。
对于他这个大兄来说,起初两家有意思议亲之时,他便心中极为勉强,有了张家大娘的几出事,他这心里……其实是极赞同自家阿娘到张家撂下的话。可到底对于一家之主的阿爹,他这个大兄说话也不算啊!
默默观察了妹子的态度,见胡香珊并不排斥,便也不出言反对。
可胡成不同,他才管不了那样多的,即使家人同意了又如何?何不让他这个未来小舅子给姐姐撑腰啊!这还没嫁过去呢!
更何况,自那日之后,胡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张二牛尽然忽悠他这个小舅子,简直是太过份了呀!
故尔,当张二牛后几次寻着机会上了胡家门时,他每回都是任张二牛哄骗威胁就是不离开,隔在两人之间,充当着一个大大的蜡烛台,怎么也不给张二牛靠近胡香珊的机会。
张二牛憋的狠了,但又奈何不了他,也只能默默忍受,时不时的委屈的望向胡香珊。
胡香珊抿唇不语,只是从厨房里拿出些近日来、向着胡家大娘学做的几个小糖饼出来,摆在两人面前。并且笑眯眯的回望着张二牛,也算是安抚他一颗臊动的少年心。
胡征自屋中温习出来,见到三人都在堂屋前围着炉火,吃着糖饼,便也过来与他们一道坐下。张二牛连忙倒了水递到胡征面前。这可是大舅哥,比胡成那个总是捣蛋不懂事的小舅子强多了。而且,也只有这个未来的大舅哥才制得住小舅子。
“前几日,你们又去看那一处林子了?”胡征接过水后,向张二牛点了点头,随后问道:“爹已经去问里长了,单看这些天的回应。”
“大兄也看好那一处吗?”胡香珊有些惊讶胡征对她的支持,道。
“那林子本也是片废弃的。”胡征继续道:“爹的意思是,若是能盘下来,以后对你…你们也是一个生活来源……”说着,他拿眼瞟了一眼张二牛。
张二牛顿时有些脸红,他一直嘴里口口声声说是给胡香珊过好日子,可自己连个谋身的本事和产业都没有,拿什么给她过好日子呢!?何况,他的家境情况也给不了他什么钱财……
胡香珊之所以没有反对家里对她婚事的打算,一是与张二牛相处下来,觉得他其实本质上还不错,关键是挺听她的话,二是待她将来4 掌握了经济大权,又拿捏住了张二牛,张家大娘也就不会蹦达的太高。
她也不想让张二牛太过难堪,但她也不想做那赔钱货一样的女儿,于是道:“盘林子的钱将来总是要还的。”即使林子不值钱,那也是笔不小的费用。胡征与胡成还没成亲,将来还有两笔娶媳妇的开销呢!
“再说吧!”胡征再次瞄了一眼张二牛,幽幽道。
张二牛脸红的更厉害了,他带着些结巴道:“二丫说的没错……要还的……”
正说着话,外边响起张大牛寻上门的声音。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张二牛还想再问,张大牛不等他开口,一把便将他拉了出去。
胡家众人皆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多做深想。
张家这边简直要疯了,这都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啊!怎么近来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烦恼。
现下里,都寻上门来了。
路上不及细说,也不便多说,张二牛被张大牛一把拉出胡家,又一路急拉硬拽的模样,张二牛便也不多问,这一进院子,看到三个一脸横相、手脚还不怎么利索的人,他便什么都清楚了。
可是,这三个人寻仇是怎么寻到他的家里来的!?
不及他思索,那三人本就是地痞流氓出身,又是特意来闹事的,这一见张二牛哪还忍的住,不及说话便动起手来……
张家顿时乱成一锅稀饭……
这次受伤的,不止张二牛和张家老爹了,张大牛也跟着半死不活的躺倒在了地上,张家大娘直接哭晕了过去……
村子里自然是要来帮衬的,可不沾亲不带故的,又能帮到什么程度,最后还是胡家一直坚持着照顾他们。
张家大娘面对再次拎着东西上门的胡家大娘与胡香珊,她老脸一红,愧疚感到底还是涌上了心田,那眼泪里的泪水简直是怎么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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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报官了好几日了,怎么连个音儿都没有?”张家大娘与胡家大家面对面坐着,抹着眼泪埋怨道:“难道将人打成这样,就白挨了不成?”
“二牛这孩子到底是与哪些人结仇到了这种程度?若真是个死结,那确实要将人都捉住了。否则以后还不晓得会有什么事会惹出来。”胡家大娘也觉得纳闷极了,哪有这样倒霉催的,显然是与人结了仇了这才纠缠不休的,那自家二丫若是跟了张二牛,以后难不成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成?但到底现在不是谈论这事的时候,她压下心里的担忧,道:“再不行,家里在其它地儿可有亲戚?让二牛出去避一阵子。”
胡家大娘说这话时,倒真没想太多,但张家大娘却认为胡家大娘有心机,这明摆着想推拖延两家的姻缘。
“避一阵子倒是行。就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张家大娘道:“何况真要离乡背井了,就是好几年的功夫,他是个男子,自然也就拖得起……其实啊!我这心里面觉得……就单他一个人,怎么能放心的下啊!”一面说一面暗自瞄着胡家大娘的神色。
胡家大娘听着这话有些不舒服,什么叫男子拖得起……什么叫单一个人放心不下,难不成是打算让她的二丫头与他一道避了出去?她想如上一次的拿话不软不硬的给顶回去,可想到家中胡家老爹的意思,不由的忍了又忍。只是沉默以对。
张家大娘悲伤之下到底还有一丝得意,都说别人说什么抬头嫁女,可到底临了,还不是要对夫家的婆婆低一头!?
胡香珊这几天里,均试图努力的将一些家务琐碎活做好,也想让张家大娘的态度好转一些,为将来的日子做了准备,但当她总算捣鼓出了几个简单菜式出得厨房时,得到的依然是张家大娘不满意的眼神,只是碍于胡家大娘在场,胡家又是来帮忙的,她不好说什么罢了。
胡家大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心里也就越来越不是滋味,渐渐的,她应张家大娘的话头也就少了。
她看了那一台子菜,笑了笑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带着二丫家去了。”
“不留下来用饭吗?”张家大娘也跟着起身,意思意思的表示一下挽留道。
“不用了。她爹与两个兄弟也都在家里候着呢!”胡家大娘听出话里的真诚不多后,她加快了离开的脚步,牵着胡香珊边走边道:“再不家去,他们便没晚饭吃了。”
出了张家门,胡家大娘脸上的笑真是维持不下去了,胡香珊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心里大致猜到在她自厨房出来前,两位当家妇人之间的谈话,肯定不怎么愉快。可她真说不出口她不嫁张家的话……也无法说出她之所以无法决定,是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除了尽力安抚自家阿娘,也只能道:“阿娘!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莫要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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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出事的消息,也由柳家的管事杜仲传到了柳宅。
柳员外自是不必说,自然是更看不上张家这种乡野村夫。
而柳芝婉则在从贴身丫鬟处得知消息后,只是关心张二牛的伤情如何了。
夜里,杜仲站在院中,默默的望着地还燃着烛火的绣楼,他的脑海里此刻闪现出的是柳芝婉柔顺、安静的做着绣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愿意多看看他……张二牛到底哪点比得上他……
柳夫人一直注意着自家侄儿的动向,待他一身寒气的回了屋后,暮然看见柳夫人正坐在厅堂前候着他,他不由一愣。
“仲儿!对于小婉!你到底是因为喜欢她非她不娶。”跟着柳夫人进了平日里理事的花厅,柳夫人打量了他许久,沉沉问道:“还是因为……她宁愿跟那个你瞧不上的乡野莽夫……你受不了……”
其实这个问题,他也曾经问过自己。
他到底是因为受不了别人瞧不上自己,还是真心想娶柳芝婉……
“仲儿!”柳夫人见他神色有些恍惚,想来是听进她的话了,她长舒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柳家不显、姑母也无甚大用,那个时候你过了乡试之后,后继乏力无法参加会试,这才渐渐淡了读书的心思,姑母知晓你心中的不服……如今……你虽然做了柳家管事……可若是要继续念书……还是可以再……姑母会寻了你姑父……”
“姑母!”杜仲不想让柳夫人再说下去,他道:“做了柳府管事,却不曾入了奴籍,侄儿感激姑父姑母尚且不晓得该如何报答,着实不想再让姑父姑母再费心了。”
杜仲一向知道如何将话说的漂亮。
柳夫人其实并不得柳员外多少宠爱,能够应下让杜家的人来做管事并不签卖身契,这已经是柳员外能接受的最大极限了。若再提出过多,杜仲觉得柳夫人恐怕会被柳员外冷落。
到底是自家的侄儿心疼她。柳夫人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事实如此,又见杜仲一副铁了心不愿多谈的样子,她也只能再次长叹口气,起身黯然的离开了。
第十七章 偶遇(修)
因着这片村子里少有人会想到这片林子的归属,里正与里长没想到这才几日来回,便有两拨人马来问,一个是李秀才拖了人来相询,另一个是本村的小富户胡家。
两人一合计,便想着先丈量一下林子的大小,再核算租用或者是售卖的银钱到底为几何。届时便看价高者得,毕竟在两人印象里,胡家与李秀才的家底,想是差不多可以拼一拼。
没过几日,胡家便得了回话,说是那片林子还有人相中,至于具体是何人暂时因着未定夺,还不便告知。
胡家老爹紧紧蹙眉,心里开始惦量起谁家不但有那个眼光、还有那一份钱财。
“稍后我再去瞧瞧那片林子。”胡香珊也是纳闷,这个村子里但凡钱真的多的,都搬到镇子上去了,比如柳家就是这样。而银钱少的基本上只会买几处簿田,极少会想着其它出路,比如坡地或者想着果园,到底不熟悉且还要先头里投下去的不少呢!
“也好!对那片林子有兴趣的,估摸着这几日也得了信,想是应该也会至那儿瞧瞧的。”胡家老爹点了点头道,要算着林子大小的租钱,定然也要对那占地有个丈量的准备,一般情形下,官家报了个数,自个儿在之前心底里也要有个底才好。他们胡家有这个打算,那么对方也会在这几日也不会闲着,若是能看到了什么人儿,便也能猜到是个什么身份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