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他的凯旋而归,以及皇兄对他的宠爱,景霆瑞在朝野内的势力早已可以与宰相匹敌!
只有皇兄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懂什么叫做眼线。那些人被安插在各部、各宫所中,有侍卫、有宫女、也有太监。那些人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有好些个是与景霆瑞一同在宫里长大的“手足”,只是皇兄从来不认识,也不了解他们罢了。
直到景霆瑞成为骠骑将军,那些追随他多年的人,才逐渐地崭露头角,爱卿会觉得景霆瑞了解皇宫,不过是一种错觉。
其实,皇兄真正了解到的感受应该是——景霆瑞势力的迅猛崛起!也许,皇兄对景霆瑞的印象,依然还是停留在被宰相各种打压、陷害的记忆中吧。
景霆瑞之所以能轻易更改掉皇上的口谕,而不引起大臣们的弹劾,就是因为他拥有的人脉以及派出的密探,掌握了好些权贵的秘密。
炎知道景霆瑞有暗中警告那些权贵,不要触及律法,藐视朝纲。往后,就算没有皇上的口谕,那奢靡送礼之风也会收敛不少。
这效果看起来是极好的,可是景霆瑞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炎不认为他比那些贪腐之官有高尚多少。
而爱卿的口谕虽然有不切实际之处,但至少行得光明磊落,炎自然是站在爱卿这边的,但他又不得不说景霆瑞的好话。
“什么叫没有离开过?”爱卿听不明白炎的话。
“意思是说,他的心一直系在宫里,系在您的身上,就不曾远离啦。”炎微微笑了笑,想必这西暖阁里也少不了景霆瑞的耳目在,他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
爱卿思索着,认为炎说得对,便明白地点点头。
“皇兄。”
“嗯?”
“前些日,从安若省进贡了一批上好的野山参,您不是打算赏赐给那些老亲王?”炎笑着说,“不如就差距臣弟去送吧,臣弟会代您探望他们的。”
“这自然好。” 爱卿欣喜地点头道,“朕还怕你不同意呢,你去比别人,到底是朕的弟弟,亲王们会更高兴的。”
“是,臣弟领旨!”
炎原本非常讨厌去那些爱用鼻孔瞧人的,迂腐不堪的老亲王府邸,可这一次他是自愿前往。
“野山参都在太医院称重,还会配一些上好的养生药材,你一并领了去吧。”爱卿想了想,说道。
“是,臣弟这就去办。”炎行礼后从西暖阁退出,脚程极快,萨哈都快跟不上了,但他看得出亲王有心事。
炎在领了那些红红绿绿的锦盒,坐在轿子里去旧王府大街时,想着自己的计划。
原本他只要能陪在爱卿身边就满足了,所以只谋得一个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闲暇时陪皇上阅览古籍、讨论文史,说穿了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闲职。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过于“轻敌”了。
文臣那边有宰相贾鹏“霸权”,武将、乃至皇城的禁军是由景霆瑞掌控,因此,炎很清楚就算他此刻向皇兄讨要一个二品大官,也未必能在朝中成就多大的事业。
现在他唯一还能利用的东西,便是那些根深蒂固,在权力上虽然欠缺一些,但是财力和人脉都十分深广的老贵族。
只有仰仗他们的力量,才可以与景霆瑞相互抗衡!
炎知道当父皇执意要立爱卿为太子时,那些老亲王都相当反对,虽然说立嫡长子是大燕皇室的传统,但老产显然更喜欢他,还多次上奏,要父皇三思,另择贤子。
就是因为这件事,炎很讨厌他们,觉得皇兄人这么好,他们都要嫌弃,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能再让景霆瑞得意下去了!”
但是一想到景霆瑞,炎就认为自己必须“摒弃前嫌”,好好笼络一下与老亲王们的关系,所以才亲自跑一趟,来送御赐的野山参。
然而,炎才开始向老贵族们靠拢,并取得他们一致的赞赏和忠心,就收到了景霆瑞当面的警告。
那是在数日后,在炎去早朝的路上,天都还没亮透,四个太监提着明晃晃的红纱灯笼,为炎开道,而炎就沿着湿漉漉的通道慢慢地前行,不想却遇到,或者说是,不得不遇到特意等候在那里的景霆瑞。
炎自然是不想理睬景霆瑞,假装没看见对方,想要快步越过,可是景霆瑞竟然更快一步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太监们不敢得罪景霆瑞,便纷纷躬身行礼,还往后退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到本王不知道行礼吗?”炎极不客气地道,脸色是黑沉沉的!
“不要再和他们往来。”景霆瑞却道,眼神犀利如剑。
“哼!本王要与谁交往,难道还要得到你的恩准?”炎极尽轻蔑地说道,“就算你是骠骑将军,也不过是我淳于皇室养的一条……”
“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景霆瑞也不给炎面子,仿佛这才是他的本性一般,阴冷至极地道,“你与他们为伍,小心玩火自焚!”
“你惹得皇兄又生气又难过,小心你自己失宠才是!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私下在干什么勾当!”炎虽然瞪着眼,飞快地反驳回去,可是心底却无法控制地窜升起一股陡峭的寒意。
从小,他就觉得景霆瑞这个人表里不一,但父皇也好,还是爹爹、爱卿,甚至是天宇和天辰,都没看出他的本性,相当地信任他。
“反正,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不会再说第二次。”景霆瑞冷冰冰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炎气得牙关咬得咯吱响,脸色都变白了。
不过,炎也越发认可自己的谋略,要不然,景霆瑞怎么会这般心急火燎地跑来训他?还不是因为惧怕敌不过老贵族们的势力吗?
看样子“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不过,炎对于这些看起来老态龙钟,顽固又守旧的皇叔、皇爷爷们,拥有这样的势力还是感到分外吃惊。
他们明明已经不再涉足朝政,却还能在极短的日子里,将他捧上正一品左督御史的位置。
然则,炎始料未及的是,那些老亲王老权贵们,原本就看爱卿极不顺眼,认为他长得太像皇太后,即柯卫卿了,不管太上皇怎么说巫雀族是仙家后裔,单是对于男人会生孩子这一点,老亲王们依然认为是妖孽。
反倒是炎长得很像煌夜,看起来是正统的主子,而爱卿不过是巫雀族的后代罢了,但他们斗不过煌夜,只能对此忍气吞声。
加上爱卿当太子时,不愿意给予他们置换更多的田地等,在无意中告罪了他们,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便让他们对爱卿有着极大的不满。
但他们既然斗不过铁面无情的煌夜,就只能处在中立的地位,可是,因为炎主动地投靠,他们就自以为得到了炎的支持,有了得以拥护的“主心骨”!
炎的本意是想好好地辅佐爱卿,干出一番大事业,不想让景霆瑞在朝堂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一手遮天!却在不知不觉中,给爱卿造就出新的、且十分厉害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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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事要三思而后行。”
一连放晴了三天,院子里的积雪化了不少,爱卿说是在西暖阁里散步,更像是在反省自身。
“人臣事主,顺旨甚易,忤情尤难。”爱卿双手背负在身后,若有所思地呢喃着,又忽然抬头,仰望着蓝天白云,长叹出一口气道,“有道是,玉不雕不成器啊!”
“皇上,您……?”
小德子原本就弄不清皇上为何在这大冷天,跑到院子里吹风,现在看到皇上仿佛是回到太子时期,在背温太师发的课文,就越发地糊涂了。
“朕没事。”
爱卿笑了笑,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畅意的笑了,“朕是在这里自省,朕的话就是口谕。父皇说过,朝令夕改是大忌,而朕却没有想过,如何避免朝令夕改,那就是——凡事得三思而后行,仔细老量清楚,再去做。”
“哦!”小德子露出一副受教的表情,还有点崇拜。
“至于前面那句话嘛,说的是:朕的文武官员,还有你,小德子,一直侍奉着朕,让你们顺着朕的意思去做,是很容易的事。可是,要让你们不顾朕的颜面,甚至惹怒朕来谏言,想必就很困难了。”
“是这个理。”小德子憨憨地笑着,“也就景将军敢了吧……”
“嗯,有了前面的谏言,就有后面的玉不雕不成器了。”
“这个奴才懂!”小德子立刻抢着说,“玉石再美,若没有工匠把它雕刻出来,把它弄成有用的东西,便也是无用之物。”
“算你对了一半。”爱卿扬起下巴,“朕是皇帝,就是那块玉,你懂吗?”
“皇上是真龙天子,怎么能是玉呢?”小德子摇头。
“空只是一个比喻嘛,朕这块玉啊,要是没有那些忤情的谏言,就根本成不了材。”爱卿微微笑着,“朕确实生瑞瑞的气,因为他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朕。但是,他若是不说,朕才是真正的丢了面子而不自知啊。”
“皇上,您是不是不再生景将军的气了?”小德子上前,笑容满面地说。
“是啊,不气了。”爱卿看着美丽的御花园,心情大好地说,“朕想通了,其实仔细想想,比起上一回,瑞瑞不与朕商量,就把朱瞻给抓了,这一回他至少有事先来向朕讲明,说明他有把朕放在心里面,并没有把朕当小孩子看。”
“这是自然的。”小德子躬身说,“皇上您聪颖至极,又如此豁达,景将军怎能不把您放在心里,好好侍奉呢?”
“呵呵,朕足足烦恼了半个月,一旦想通了,便明白都是朕做得不对。”
爱卿有些自责也有些懊恼,“朕只是不习惯被瑞瑞教训而已,因为从小到大,他对朕总是那么温柔,且什么都听朕的……”
小德子并没有接话,显然皇帝心里在想念景将军了,便微微一笑,退开一旁。
才想让皇上独自待一会儿,贾鹏却来个“有事启奏,急需面圣”。
小德子想起皇上说的,一切以政务为重,便只能领他来见驾。可他要是知道,相爷要说的竟然是那码子事,他是打死都不会往皇上面前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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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景将军府。
已经一连十五天,景霆瑞除上朝面圣外,都早早的回府,就连公务也搬回家里的书房处理。
不仅诰命夫人看不懂,连下人们也都各种揣测,有的说是将军挂记母亲,这天毕竟冷得紧,所以一反常态的提前归家。
但是,将军府内的炭火薪柴都很充足,皇上前阵子还赏赐给诰命夫人好些过冬的衣物,夫人显然不需要将军在跟前伺候。
又有人说,那就是景将军在朝中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皇上和将军如同亲兄弟一般的长大,听闻从没红过脸,这感情啊,比亲兄弟都还要亲。连皇上都这般喜爱景将军了,哪里还有臣子敢对将军不敬呢?
再者,景将军战功赫赫,又秉公处事,在皇城老百姓的口里,那可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大英雄!以看都不像是惹了麻烦,回家避风头的。
大家也是替景将军担心,这话讲来讲去,大伙儿倒是逐渐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军这么心急火燎的往家里奔,是因为有“绝代佳人”田雅静在啊!
怎么说,景将军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却一直忙于国事,尚未成婚,是男人怎么可能不为窈窕淑女动心呢?
这结论最受大家认可,不仅管家、下人们这么说,连诰命夫人都这么想。
再身为“闲话”主人的田姑娘,对大伙儿的乱嚼舌根,并没有生气,总是脾气极好地一笑了之,这温温婉婉的模样,极具大家风范。
今日,雪化了不少,院子里都是水洼,田雅静似乎是担心将军出入书房不便,亲自带领丫头、仆役们一起撒盐、扫除。
这足足干了大半天,把院子里的积雪收拾得干干净净,恰好景将军回来,她顾不上换衣,直接上去迎接,就仿佛是伺候夫君归家的小媳妇似的忙前忙后,态度殷勤。
端共、递汗巾、递糕点,尽管景将军一再地说,这种事交给下人便好,田雅静都说,下人的手不干净,这事情还是她来做的好。
接着,田雅静还去帮景将军备热水,将军是骑马回来的,想必身上都是热汗。
然而,当烧热的水放满了浴桶,她才想起刚才自己一直扫除,都未有沐浴更衣,就去迎接将军了,怎么可以如此失礼!
不,景将军未必在乎那份礼节,倒是她的身上,不会有什么怪味吧?
想她刚才一直凑近在景将军的跟前,田雅静就羞得满面通红,哎呀地叫了一声,捂住了秀美的脸孔。
她又透过指缝,瞅了瞅那冒着热气的水桶,这热水是为景将军准备的,将军一会儿就要过来……
田雅静也不知怎么地,心里想着,“我就先洗吧,将军也许还在书房里忙呢。”便大胆地脱去了莹绿的外衣,再解开白色的腰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景将军若不是为了我,又怎么会日日归来?”
田雅静一边脱着衣裙,一边想,“要是将军真的要来洗澡,那就好了,我大可以装作是一个意外,然后就……”
这算计的就是美人计,让一切都“水到渠成”,孤男寡女共处浴房,岂不是干柴烈火烧得旺呢!
再加上,原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不然景将军又怎么会总舍不得她干粗活呢?
可是,还不等她把衣裳全脱完,景霆瑞就推门而入,田雅静本想坐在浴桶里,展现一下自己光洁如玉的肌肤,现在因为专注地想着自己的事儿,竟然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拉起外衣,遮挡在丰腴的胸前。
景霆瑞也是一愣,但飞快地别开脸去,“对不住!我以为没人了。”
接着,景霆瑞便往门外走。
“将军!请留步!”
眼见到了却又在丧失,田雅静责怪自己的分神,并大胆地追了过去,一把拦在景霆瑞的跟前。
“景将军!奴婢愿意伺候您沐浴。”田雅静也不顾廊子里有多冷,竟然就把手里外衣丢开,露出那条浅粉色的,绣着彩蝶的肚兜,下半身自然也只是一条单薄到可见肤色的裙裤。
因为冷,田雅静在瑟瑟发抖,可是她的心却因为期盼和害羞而滚热着。
景霆瑞动了动,越过田雅静的身边,只留下一句话,“别再做这种事了。”
他甚至都没有捡起地上的衣服,给田雅静披上,就这样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田雅静整个人都呆住了,恰好有来添水的丫鬟看到这一幕,也是尴尬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田雅静不言不语地转身回去浴房,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好多人都说,听到田姑娘在里头哭了,还有人去禀告了夫人,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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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皇宫,一样是暴风雨的前夕。
“你说什么?”爱卿苍白着脸,再一次地问面前的贾鹏。
“老臣是说,您若是不愿意大费周章地公开选秀女,老臣这里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贾鹏无视皇帝那惊讶万分的样子,依然面带微笑,十分愉快地说,“此女名傅,乃工部尚书的外甥女,她今年刚满十六,秉性温良,德仪兼备,容貌自是沉鱼落雁之姿……皇上,您大可先纳她为侧妃,日后若有不满之处,再废掉也不迟。”
“朕哪有问你这些个?!”爱卿急得都快跳脚了,“朕是问,你在说些什么鬼话!什么外甥女,什么废掉!简直不知所谓!”
“皇上,这哪是鬼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民间尚且如此,何况帝王之家?皇上您早日成婚,后宫有主,方能开枝散叶,子嗣乃立国之根本啊,当然是多多益善,越早越好,这对于大燕来说是头等大事啊。”
“……!”
贾鹏说得很在理,让爱卿一时哑口无言,而且,太上皇也说过“修身以孝”很重要,而这“孝”说到最后便是繁衍子嗣,不然,世人怎么会说,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呢?
“皇上,您登基得早,按照祖制,您原本该先大婚后继位的,因此,这婚事如今已是行晚的了,您要是对傅家之女不满意,老臣愿意再为您挑选别的,只是这婚期还得早早定下的好。”
“朕都没见过那……傅家之女,就订下婚期?”爱卿难以理解,或者说他快要跟不上贾鹏的思路,就算要成婚,和谁结都不知道,就先选定婚期?这是什么样的成婚啊!
“当然要提前订下,皇上的婚事是要很早就筹备起来的,在这期间,您慢慢挑选合适的女子也不迟。”贾鹏如同和孙辈谈话似的,那样和蔼和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