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祈清很容易晕车,出国后虽然改善了一些,但长途的时候还是会不舒服。以前在法国时,除非必要,两人出行很少会用轿车,倒是在双层巴士和短途列车上偷偷接吻过很多次。
那个时候,他们炽|热而青涩,刚刚坠入爱河。两个人四处游览,反正除了彼此,谁也不认识,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第一次在巴士后排被钟御偷亲时,因着男人距离极近的相貌压迫感以及在公共场合亲昵的窘迫,徐祈清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亲完之后的一脸淡然的样子,自己却紧张到耳尖儿都烧的红透。
只是到了后来,还没来得及习惯从被吻到主动,两个人就分手了。
钟御用透不出什么温度的声音道:“手机少看,一会又晕车。”
正在接收讯息的徐祈清闻声不由一怔。他不自觉地抿起干燥的嘴唇,因为接触而粘连的唇|瓣干涩不堪,扯出一阵细微生硬的疼。
这种无意间的熟稔语气,可以轻易击穿所有物理外壳,直|插最柔嫩的心底。
他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显示着学|妹发来的文档,正中央指尖按|压住的那个问题是——在大学的这些年里,有什么能提供能量的习惯吗?
发来讯息的学|妹是高中时比徐祈清低一级的路晓涵。在徐祈清被U大录取后的第二年,路晓涵考取了当地的师范大学,如今已经重回母校蜀师附中任教。路晓涵对这位出色的学长一直很是推崇,两人的父亲又恰巧是同事,因此在校友之外,还有一些偶尔的私交。
蜀师附中每年都会有优秀校友回校演讲,曾经的年级主任也联系过徐祈清,他大学期间回家时虽然回校看望过老师,但对于演讲一事却有些敬谢不敏。而且他一直身在国外,也可以凭此做个委婉的借口。
不久前他决定回国发展,当年的班主任老师得知后亲自向他发出邀请,徐祈清不好推拒,主动揽下了回校接洽任务的学|妹也情意恳切,反复强调要到明年四月才进行,徐祈清最终应下,表示如果自己到时没有必需的行程,一定按时参与。
因此路晓涵今天联系他,是为了发来所需的大体提纲。这种回校的演讲一般是找被名校录取的前几届学生,谈一谈自己的大学生活和后续发展。提纲不外乎是几个有关学业与选择的要点,满足需求,老生常谈。
徐祈清原本在随意翻看提纲,被钟御开口打断之后,正好停在屏幕中间的那个问题,大力地撞进了视线里。
有没有一以贯之的习惯?有的,还和那个正在开车的人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主更晋江啦,有可能改成独家……
☆、习惯过去式(一)
对于徐祈清来说,去国外读大学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他是在高考之后又准备的海外留学。高考成绩出来时,徐祈清正忙于总结材料,以至于连进省前两百的喜悦都没来得及好好体会。深思熟虑之后,他的选择最终被父母所尊重,独自一人飞去了法国。
通过了语言考试与国家学科测试后,U大是徐祈清在十几所回执学校中的选中的第一所学校。双人宿舍是U大一贯的传统,但中国室友是意外之喜。入校那天,徐祈清拉着行李箱走进宿舍时,正巧看到直身站在桌旁接听电话的穆衍。
方格窗的采光很好,极佳的自然光为穆衍框出了一个美妙的场景。美是一种超越性别和地域的玄妙事物,即使是在这个自带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种族优势的地方,穆衍依旧得到了非常多的来自于第一眼的关注与瞩目。如果说俊美的容貌和修长的身形是审美之下的关注,那么,穆衍的美已经不在于外表中各处俊朗优雅的细节,更多的在于完美的比例和美妙的和谐。
就像一幅传世名画,不同时代的审美标准千差万别,不同个体对美的理解也迥然不同。但名作中恰如其分的比例和内里,会超脱时间与地域,让每一个观赏画作的人自发领悟美与和谐。同样,穆衍也收到了非常多的来自于第一印象的爱慕与欣赏,修习艺术的人更容易感受到这种天然而浓烈的美,在这座拥有艺术界最知名学府的城市,短短几天内,穆衍已经收到了数量令人咋舌的写生邀请。
这种外在只能称为得天独厚。这样的人,即使内里败絮,谈吐不雅,只看他的脸也足以让人心情愉悦。况且,能就读U大本身也说明了穆衍极为优秀。严格的身材管理和自身的气质为他打磨出内在的光华,更为他的外表增色三分。
然而徐祈清对室友的第一印象却并非是他那难以避过的出色容貌,而是穆衍的声音。
穆衍说的是法语,上了一个月语言预科班的徐祈清能听懂一些过渡句,但专业词汇的应用还是一知半解。偷听别人的通话也是失礼之举,徐祈清在意的并不是他所说的内容,而是穆衍开口时本质的音色。
沉朴清润,声色低醇。如泠泠弦响的古琴,清长润厚。这是一个徐祈清好感度非常高的声音,音质本身也极为出色。
但对于徐祈清来说,更为特殊的一点是,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徐祈清主修的是设计,很早的时候,他就以此为趣。从初中起,学校大型活动的海报以及所在社团的标志就是徐祈清负责的,到了高中,他已经开始尝试着接一些有偿或者无偿的工作来练习。
除了平面设计之外,徐祈清也尝试着接触了视频和音频的制作。对于他来说,声音的修饰与剪辑显然比其他形式更容易受自己的喜好所影响。在做海报时,就算要求再苛刻古板,他也可以假装在做作业一样去合理地说服自己,画风不同可以忍受。但制作音频时遇到不喜的音色,他必须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克服消极的情绪,剥离出自我的代入。
同样,遇到好感度高的声音时,徐祈清也会觉得那些起伏的频率和波段更加可爱。
不过,极端的情况总是少数,喜好和不喜的音色同样少有。高考完之后,徐祈清曾经翻过很多免费或付费的音库,既为寻找素材,也是自己的消遣。在数量庞大的自然声和人工声音中,让他格外留意的声音并不算太多。
而令徐祈清第一次抛开好感度的丈量方法,直白地产生了“喜欢”情绪的声音,却是一段法语的视频旁白。
那个声音,徐祈清已经无法用自己一贯的辨别方式去描述,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喻体去形容比照,唯一仅剩的只有一种感觉——
它,怎么能,这么好听??
起承的方式,吐字的节奏,停顿的分寸,平时这类细节有一项相符就足以刷高他的好感度,但是在这个声音中,这些完美契合他喜好的细节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这个音色,实在是,实在是太好听了……
徐祈清把外放换成耳机,听了一句后直接抱着平板,默默地扑进床铺打了一个滚。
…… (>▽<*)
视频是徐祈清在搜集学校资料是找到的一个商学院的宣传短片,时长一分五十四秒,等他把视频下载好分出音轨,就只剩了一分十三秒的纯音频。徐祈清把音段导入手机里,一直到飞往法国的航班上,他还在用蓝牙耳机听这一段。
以前在做平面和排版时,他习惯于听一些雨声之类的自然音,之后他再需要戴耳机时,就习惯将这段标记为“A”的声音调出作为背景声。反正他的电子设备,都默认设为名称排序。
这段声频,就是他在准备出国和大学入学后听了四年半的声音。除此以外,徐祈清再找不出更符合那个有关「习惯」问题的答案了。
穆衍的声音和A先生的音色有三分相似。但徐祈清非常肯定,它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徐祈清一直认为A先生是个法国人,选择U大时,这个因素也是有加分的。但遇到穆衍,倒是让他对这个想法产生了动摇。
穆衍挂掉电话,回过头就看见了自己这位新来的舍友。他对徐祈清的第一印象显然也非常不错,先用英语打过招呼后,随即弯起唇角:“中国人?”
“你好。”徐祈清用中文回道:“我是徐祈清,请多指教。”
和舍友的相处很融洽,接连而来的课业学习更是重头。U大拥有一个供校内使用的大型素材库,以及众多付费素材库的试用权。徐祈清在权限对新?div align="center"> 藕蟮牡谝皇奔淅锝肓似渲小?br /> 对于大多数声音素材来说,分类的依据是按照用途或是特征来分,单纯依靠音质很难直接搜索。徐祈清在使用素材的同时,一边也在寻找A先生是否有其他音频。
足足翻了四个月,他才从一个小型的付费音库中找到了同一个声音。
这次的音频完全是按照素材来制作的,徐祈清听到自己反复听了五个月的声音念出地铁的安全提示语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爱清清,爱生活。
☆、习惯过去式(二)
自古微胖出男神音。
一个人在发声时,音域和气息都会受形体的影响。胸腔与丹田的轮廓也会对发声产生限制。因此,在徐祈清一开始的设想中,A先生大概是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谈吐有度,其貌不扬,极富个人魅力。
其实声音受年龄的影响并不大,只是,A先生的音色中所饱含的魅力是年轻人中所少有的,因此,徐祈清才会下意识将其圈定为中年人。但这也仅仅是放空思绪时的思维发散,更多的时候,徐祈清都将这两段音频作为自己练习操作或需要灵感时的背景音,声音之外的事,他少有关注。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了自己的专业和技能上。U大的学习模式与国内高中有着极大的差异,这个适应的过渡期徐祈清过的也颇为艰难。
因为入学之前对设计只有业余的了解和接触,徐祈清在学习课程时,一面要应对语言的差异,一面又要接触大量的专业模式与软件操作,才能磕绊着跟上教授的思维和传授。对于原本习惯早睡早起的他来说,时常的熬夜甚至通宵都不得已成为了必须。
原本平日待人友善、睡眠时非常安静的徐祈清,在熬夜整理笔记或是赶工的时候,心情总会变得格外的不好。
就差在旁边立个警示牌:易怒,勿扰。
十一点准时睡的生物钟维持了十几年,过了时间困极却不能休息,徐祈清就会把耳机收起来,这也算他习惯的另一方面——尽量不在长时间心情不好的状态下听喜欢的声音。
作为双人宿舍中的另一位住客,穆衍主修的方向和徐祈清有系所的差别。他的语言并没有障碍,偶尔还会帮室友翻译两个课堂录音中听不懂的长句。有空的时候,穆衍则会自己跑出去有偿约拍,挣一点生活费。
因为一次小插曲,穆衍对室友的夜间状态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次穆衍正在熬夜修片时,徐祈清也在开着灯处理视频。穆衍路过客厅去泡茶时,正好看到了直愣愣坐在沙发上的室友。
“……”穆衍端着茶杯试探着叫了一声:“阿清?”
徐祈清闻声抬眼,面无表情的神色格外严肃,他缓缓开口道:“你的沙袋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穆衍有健身的习惯,因为生活费自理,所以暂时没有额外去健身卡。他习惯清晨去跑步,还在客厅的一角挂了一个柱状沙包,徐祈清问的正是这个。
“用吧。”穆衍朝墙角示意了一下:“手套在椅子上。”
他看了看钟点,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随口问道:“还没忙完?”
徐祈清低应了一声。
穆衍去厨房泡好茶端出来,就见到自己一向温文尔雅和和气气的舍友,面容冷肃地冲着沙袋重击。
他的力度虽然比不上穆衍,动作却很标准,气势也格外……凶悍。
穆衍暗自弹了下舌尖,这么大火气?
徐祈清面无表情地打了将近小半个钟,穆衍在一旁看了一会,直到他的郁气散的差不多了,才道:“差不多了。再打一会,明天你的手就握不住了。”
徐祈清轻|喘着停了下来,颊侧渗出几分湿|润,他摘下手套放回原处,用手背随意抹了一下微微泛起红潮的侧脸,转身去洗了下脸。
等他出来的时候,虽然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神色平静了许多。
他看出了穆衍的在意,走到沙发前把休眠的电脑点亮,转过屏幕给对方看。
迅速亮起的屏幕正中弹着一个提示框——
“渲染中止,文件已崩溃。”
“……”穆衍默默地摸了下鼻尖,出言安慰的同时,也对于室友的夜间模式有了重新的评估。
过渡期之后,徐祈清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他的语言天分不错,又有一位免费的翻译偶尔指点,课堂录音的重放次数逐渐在降低着。
适应了法语环境后,徐祈清在审美上的天分逐渐显露出来,加上专业学术氛围下的指点熏陶和长期以来的积累习作,第二年,他就在学院里展露了头角。
对于徐祈清来说,大学四年中影响最为深刻的转折点,正是在大二这一年开始作用的。
大二的一门专业课,因为任课教授临时请假,一位兼攻学术与实践、在业界非常有名气的教授为他们代了两个月的课。就设计这个专业而言,同新闻或广告一样,理论的东西一旦成文拓书,就已经落后于实际。对学生来说,个人风格鲜明的导师所带来的影响,会比书中的条目深刻的多。
幸|运的是,在课堂作业的过程中,徐祈清的风格引起了教授的兴趣。代课结束后,徐祈清仍然与这位萨奇教授保持了联络。也正是这位建立了个人工作室并与多个巨头企业合作过的教授,引荐徐祈清参加了一个颇有分量的青年设计赛。
徐祈清之前也或多或少地参加过一些设计或创意比赛,但都没有这次正式。而且,青年设计赛归属于业内分量最重的同名设计赛旗下,而青年赛的得奖者,毫无疑问可以能够更高级别赛事的宝贵经验。
二十天的初版定稿和一个月的商榷修改,徐祈清放弃了一切课外的闲暇,专心于这次重要的作品。等到他终于将最终确定的成稿发送出去,才结束了几十天以来的紧张状态。
成稿之后是一个小假期,恰好正赶上穆衍的生日。徐祈清白天整理好了琐碎的事务,空出夜晚的时间,去了那家之前和穆衍约好的店。
大二这一年,穆衍尚且没有接手家族的企业,徐祈清也只是知道自己这位舍友是被放出来散养的二代,两个人兴趣相投、志同道合,这就已经足够成为交|友的理由了。
作为一个在整个校内都颇为出名的风云人物,穆衍收到的祝福很可观。白天的时候,同学和其他友人的信息已经收过一轮,他在社交网站上也回应了一波。至于其中夹带私货想告白的,都被穆衍客气地回绝了。
因为是假期,校内同学的庆祝趴放在了中午,家宴在晚上,散席之后才是徐祈清要参加的这个,只有三四个人的小型聚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举花花求各种
乖巧
☆、习惯过去式(三)
冬日的墨离天寒雨多,虽然不比国内的低温,但带着潮气的寒意直钻人筋骨,同样教人难以禁受。
徐祈清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垂下的帽檐上有一圈雪白的软|毛,绒绒的蓬松着,衬在清俊的面容旁更显柔软。黑色的长柄伞撑出一个干燥的空间,淅沥的雨滴打在光滑紧绷的伞布上,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天气虽然阴冷,但他自小在川蜀长大,习惯了湿冷的寒冬,最冷的时候也是向来没有供暖,倒是对墨离的冬天产生了几分熟悉的亲切感。
约好的地方在学校两条街外的一个咖啡店,徐祈清非常喜欢他们家的欧培拉,穆衍则偏爱栗子蛋糕,这家店算是两位甜食爱好者共同看好的一处,夜晚的聚会也就自然的约下了地点。
徐祈清撑着伞步行过来,离约好的十点钟还有十几分钟。夜色已经黑的很是彻底了,咖啡店坐落的地方又有些偏僻,路灯昏黄的巷子里,雨打的所有东西都泛起了湿意。他刚刚在手机上询问穆衍时,穆衍才刚从家宴出来不久,他说,晚上的这场小聚,应该是只有三个人。
礼物在前一天晚上已经提前给过了,徐祈清送了穆衍一条羊绒的围巾,围巾的尾部里正好有一个Y的字母,寿星今天出门的时候正好把围巾带出去了,所以,徐祈清也一眼看到了站在咖啡店门口围着那条围巾的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