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什么办法,老实说,他跑的还没有褚直快。王宁停下来让肚子歇一会儿,顺便擦了擦一头的汗。
“我说,给你外甥加点油啊!”谢蕴和司马瑶追了上来,谢蕴和司马瑶都是干瘦型,跑的还没王宁快,别看王宁肚子大。
“怎么加?”当这是榨油啊?!
“你外甥最喜欢什么?”
“最喜欢什么?”三个人六只眼一转同时想到了。
“大玉,你跑的快,你去跟他说他媳妇儿就在前头等着他!”谢如玉瞪了这三个不中用的,还不如她这个老太婆的男人一眼,拎起裙角跑了起来。
谢如玉常年登山,体力不是盖的,加上褚直这一会儿胸腔难受的要炸了,速度慢了下来,谢如玉没费多大功夫就追上了他。
谢如玉换了个说法:“你媳妇儿说了,你跑赢了她就在花月楼门口等着你。”
褚直看了谢如玉一会儿,两条腿猛然加快了速度。
身后的呐喊声越来越大,褚渊不觉回头一看,褚直追上来了!
褚渊本能想跑的更快,奈何他心里这么想,速度却没多大变化,因为那两条腿已经是在麻木的跑着了。
“国公,跑快点,再快点!”褚渊的侍卫也在给褚渊加油。但褚直还是越来越接近褚渊了。
这可不妙啊!那侍卫眼珠一转,忽然看见了一户人家门前晒着的核桃,顿生一计,装作跑的很快的样子跑向那筐核桃,等褚渊过去了,脚忽然一踢,那一筐核桃登时被他踢翻在地,滚到了路中央。
褚直正在跑着,脚下忽然一滑,差点摔趴,定睛一看,地上都是核桃!他不得不小心对付这些核桃,自然又跟褚渊拉开了距离。
褚直还没想怎样,跟在褚直后面的“粉丝”不干了,这不明摆着欺负如玉公子吗?
那侍卫正在得意,忽然被一群抱着萝卜、鸡蛋的人越了过去。
褚渊感觉到褚直又落在后面了,刚松了口气,就见当空一物朝他砸来,幸好他反应快,头一偏避了过去。可刚避过这个,脚下咔嚓一声,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又滑又粘的东西差点滑到!
这时候褚直又追了上来。
东华门前面忽然乱起来了,把朱照吓了一跳。
朱照原来是骑着马在东华门等着两人跑过来的。他骑着马,看的远,听声音是人过来了,可是一抬头,看见前头两个人跑着,后头人追着扔萝卜、鸡蛋、烂菜叶子是怎么回事?
好在朱照不但身经百战,还杀人如麻,素有“活阎王”之称,指挥神卫军齐声连喝十几遍总算制止了这场混乱。
褚渊和褚直算是前后脚到了东华门下面。但往上一瞧,两人都楞了一下。
这东华门是前朝遗物,前朝殇帝奢侈无度,为了显示自己的丰功伟绩,特意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宫殿,这东华门就是那座宫殿的大门。当然,那座宫殿早就在战火中毁了。但因东华门太高太大,谁也不想浪费人力去拆毁它,所以东华门和它下面的两座一丈多高的石马就保存了下来。
请注意:一丈多高。
这次比试,两人要摸到石马的耳朵。那怎么证明摸到了石马耳朵呢?花月楼请朱照帮忙在两只石马的头上放了牌子。两个人都要拿到对应的牌子才算摸到了耳朵。
到底是谁出的题???褚渊和褚直同时在心底咒骂起来。
褚渊反应极快,见侍卫手上有长鞭,立即拽了过来。他也会些拳脚功夫,往上一甩,鞭子缠住了石马的头,借力向上爬去。
褚直见状,不甘示弱地抱住了马腿,向上爬了两下,就哧溜一下滑了下来。
匆匆赶到王宁不由大拇指朝下对着他比划了一下。
褚直着急,又重新抱着马腿向上爬去,奈何他根本就不是爬树高手,那石马光不溜秋的,他又掉了下来,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褚渊已经快爬到石马背上了,只要抱住石马的脖子,他就能上去。
司马瑶看他竭力向上爬起,心里一急,想也没想就大声喊:“国公裤子破了——”
褚渊正一手拽着鞭子,一手伸的直直的,猛然听见这句,好像刚才他是很用力的爬,不会他的裤子真的破了吧?
他全凭着一口气爬到这儿,顿时那气泄了一点,一个不稳,哧溜一下摔了下去。
这时候别说平民百姓了,就是朱照,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褚渊站起来往后一摸,知道中计了。不过看见侍卫们都赶过来了,顿时有了主意。
“蹲下,送我上去!”
褚渊的侍卫立即摆成人墙,褚渊踩着侍卫一步步靠近马耳朵。
王宁几个跟在后面大为着急,他们人少啊,又都是不中用的,正欲学着褚渊那边,褚直忽然大步走到朱照那儿:“朱大人,借借你的马!”
朱照还没答应,褚直就把他的马拉走了,朱照只好由他去了。
很快,褚直踩着马背够到了牌子。他比褚渊还快了一点点。
两人落地,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喊声。
“国公加油!”
“如玉公子加油!”
褚直和褚渊比着向花月楼跑去。
钱胡大街距离花月楼两里地的一处茶楼上,九娘焦急地望着路的尽头,此处是比试必经之地,方才送来的消息极为不妙,那个病秧子竟然跟褚渊不分上下。
“王爷,这可怎么办啊?”九娘问向一边的文王。
文王眼底闪过杀意:“叫弓箭手准备,如果先出现的不是国公,一律射杀!”这个时候他不能由着褚渊了。
“是。”文王暗卫奉命而去。
这时,褚直跟褚渊距离此处还有两里地,不过到文王在的这个茶楼还需要拐个弯。
文王的弓箭手就埋伏在拐弯处附近。
褚直对此毫不知情,谢如玉说二娘在花月楼等着她,他当然要第一个跑回去。
两人几乎并排,褚渊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因为他的腿越来越疼,不知道是前头滑的那一下,还是后面摔的,他的腿疾竟然现在犯了。
看着褚直有把自己甩在后面的趋势,褚渊心里越来越恨。现在还剩下四五里地了,他不能输!
这时原来跟在两人后面的人都渐渐的落在后面,褚渊看见前头并没有那么多人,一面跑一面慢慢靠近了褚直。
这在路人的眼里,两个人还是并排跑着。
“三哥!”
褚渊忽然开口,褚直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未理会褚渊。
“你比不过我的!爹快死了,你还不知道吧?他就剩一口气了。”
褚渊并没有因为他不吭声就闭嘴了,反而说起了褚陶。
褚直加快了速度。二娘说的没错,前头跑的慢一些,会更有后劲。
褚渊追了上来:“你猜猜顾二娘现在在哪?”
褚直身形不由一慢。褚渊也没趁机超过他,而是凑近了褚直,带着诡异的笑道:“你猜她现在是死的还是活的?”褚直不管褚陶总要管顾二娘,要不他昨天晚上在忙活什么?
褚直冷冷盯着褚渊,猛地一拳朝褚渊脸上砸去。
褚渊等的就是现在,袖中寒光一闪,匕首向褚直刺去。前头有个拐角,这里没什么人,朱照的神卫军稀稀拉拉的在后头,正是一个下手的好地方。
不想匕首不但没刺进去,反而在褚直身上滑了一下。
原来褚直贴身穿着金丝软甲。
褚直反抓住褚渊的手腕,褚渊不知他怎么弄的,手腕一痛,登时不受控制地张开了手,匕首就“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褚渊大骇,若是让人瞧见自己想杀褚直,即使赢了褚直也洗不干净了,亏得他本性狡诈,立即张嘴大叫:“如玉公子想杀我——”
褚直褚渊交手是褚渊刻意挑准了时机,两人周围没人,后头零星跟着几个人,看到的不过是两个人因体力不支跑到了一块,谁也没看到方才谁先动的手。
“卑鄙!”褚直一脚把那匕首踢得老远,一面对着褚渊脸上“砰砰”砸了两拳,一面也大声喊“国公杀人啦——”
褚直打完就跑,他就跟二娘学了几招小擒拿手,比体力他干不过褚渊,他知道。
褚渊挨的两拳都砸在眼睛上,好不容易睁开了,一看,褚直已经把他甩开几丈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褚直怎么会打人?!
褚直看见前面的弯了,拐过这个弯,他再加把劲,就能一口气跑到花月楼,他就赢了!
褚直眼里放出光来,他加快了速度向拐角跑去。
就在这时,拐角过去的隐蔽暗处,有人低语:“准备——”
只要出来的不是褚渊,一律射杀!
二娘,等着我!褚直心道,一步向前冲去!
始料未及,猛然间一只手抓住了褚直的后背!
与此同时,“放——”随着这个音节发出,数不清的暗箭从各个角落同时射向街道拐角。
但弓箭手刚刚松手,探出拐角的那半个身子忽然像被一只手抓了回去。
“褚渊,我忍你很久了——”褚直怒道,他的拳头尚未砸到忽然抓住自己的褚渊,后脑勺的头发丝忽然竖了起来。
那是一种极其尖锐的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褚直本能改变了动作,变成拖着褚渊往身后挡。
褚渊不是傻子,他也听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肠子都悔青了。
“主人,趴下——”王乙大叫。
“保护国公——”还有数不清的侍卫的声音。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身处其中的人产生一种失控的混乱感,能够凭借的大约只剩本能。
总之,蚂蝗一般的箭矢钉满了对面的墙面时,褚直和褚渊无声地滚在地上开始了格斗。
王乙则以一对多在后面对付褚渊的侍卫。
“废物!”文王一下砸碎了茶盏。这也能失败?
“褚直,你赢不了我!你敢跑出去就会被射成箭靶子!”被褚直压在身下,褚渊喘着气道。
褚直使劲压住褚渊,还别说,天天被顾二娘压,他长力气了!他还知道坐哪能把人压的说不出话来。
“谁说的?”
在两人头顶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头。
“你是……”褚渊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看他衣着打扮,不输于任何一位王公贵族,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太……您怎么来了?”褚直及时住了嘴。
云和鄙夷地望了地上的褚渊一眼:“这就是新任镇国公?”
褚直回头忘了一眼,见后面空荡荡的,怪不得无人靠近,原来是太子及时赶到。
“是。”褚直吐出一口气。
“我护送你过去。”云和道。
“褚直,你赢了我又如何?顾二娘死了……”情知无法阻拦褚直,褚渊不甘心地大叫。
褚直回身给他了两脚。若不是要光明正大地得到花月楼,他现在就想踩死褚渊。
“都把招子给我放亮了,那褚直一出来就给我放箭!”文王站在窗子边上紧盯着尽头的拐角。
忽然间,拐角闪出了一匹枣红马,弓箭手差点就把箭放出去了,立即重新抓紧了弓和箭。
那马儿向前走了几步,先看到了一面盾牌。
文王的脸色忽然变了。
弓箭手们也察觉到了异常,这根本不是褚直啊!
“云和……”文王低低道,太子出宫了。
“王爷,还放不放箭?”
文王一巴掌甩了过去:“都给本王收起来!”
一排七名侍卫,一共七排。七七四十九位侍卫每人都举着一面盾牌把枣红马上的人和跟枣红马并排行走的褚直严密地保护在内。
云和这个架势,明显是知道他在暗处。他敢这样做,那必定是有十成的把握对付他!
“王爷,那人是谁?”九娘吃惊道,不甘心地看着褚直在那些侍卫的护送下远离了弓箭的射程。
“聒噪!”文王阴冷地看九娘一眼,九娘吓的立即不敢多说什么。文王无心再观看比试,也不说把九娘送回去,带着人就走了。
云和护送褚直行了一射之地就走了,过了这一段前头有很多人在等着,文王不可能再使什么花招了。而他,出来的时间太长,圣上少不了要大发雷霆。
褚直第一个跑到了终点,褚渊竭力追赶,终究是慢了一步。
老太君等在花月楼门口,看见褚直第一个跑回来时激动的落下了泪。
李桂端着水迎过去,褚直累的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也不喝水,只抬起头一个劲的在人群里找来找去,但他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有点回过味来了,却还是问老太君二娘有没有回来。他看到老太君的表情就知道谢如玉是哄他的了。
梅玖见褚直、褚渊两人都跑回来了,虽然最好的结果是镇国公继承花月楼,但这个结果是经过公正公平的比试得来的,花月楼没有理由不把红月令给褚直。
冯石面色有些不佳,开口道:“好了,把你们的牌子交上来罢。”
冯石说的是从石马耳朵上摘下来的牌子。老太君见褚直累的够呛,顺手向他袖子里摸去,却摸了个空。
“直儿,牌子呢?”
褚直伸手一摸,也是个空。
冯石一直在瞅着褚直,见状心头不可遏制的一喜,大声道:“没有牌子就不算跑完,快把牌子交上来。”
褚渊本来觉得自己输了,也没有留意褚直,此时听冯石这么一说,顿时盯住了褚直。
褚直在袖子里摸了两遍,确定牌子不见了,淡淡道:“我的牌子丢了。”
“那你可就算输了!”冯石迫不及待道。
“诶?不要这么着急,让褚三爷再好好找找。”梅玖道。
“丢了就丢了,奶奶,我先回去了。”褚直说完扭头就走,看冯石那嘴脸就知道会咬着不丢。二娘不在这里,他赢了输了有什么关系?有这时间跟这些人耗还不如赶快去找二娘。
这孩子也不再找找……
“老太君……”
老太君想把褚直拉回来却被梅玖给绊住了,只好先替褚直解释:“我这义孙跑到东华门是所有人都看到的,梅掌柜你看……”
冯石用张顺意的话堵老太君:“老太太,这花月楼的规矩您不比我们清楚吗?”
老太君被堵的哑口无言,心里怀疑起冯石来。
梅玖道:“老太君,我看你还是把三爷找回来,或者派人去找找,要是能找回来,那还算三爷赢了。”
现在去找?老太君往褚渊那一斜,秦管家已经带着人往外走了。
“奶奶,要不我派人帮您的义孙找找?”褚渊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他皮笑肉不笑的站在老太君面前,把“义孙”两个字咬的很重。
“老四,你知道奶奶为什么更喜欢你三哥吗?他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也不会背后下手。赢可以,要光明正大的赢,知道吗?”
褚渊沾了些尘土的脸涨红起来。老太君没再看他一眼,由陈妈妈扶着离开了花月楼。
“老祖宗,我看我们还是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陈妈妈道。
“你说的对,你叫几个人去找找。不过要是找不到,你们也别自责。这事直儿都没放在心里,你们也不要放在心里。”老太君道。
争夺花月楼,是不想让属于褚直的东西落入旁人之手。花月楼固然值得一争,却不及二娘在褚直心里的地位。老太君太明白孙子了。这样重情重义的孙子才是她的孙子,至于为了一点东西就想害人性命的人,就算得到了花月楼,又能走多远呢?
褚渊还以为褚直和老太君说是那样说,但还会派人去找牌子。没想到过了没多长时间就有人来报老太君跟褚直都走了,石桥坊那边的下人也都回去了。
“恭喜国公爷。”冯石从外面进来。
褚渊脸上没一点喜色,他那么在意,千方百计要得到的东西,褚直竟然弃如敝屣?
“去看看他们是回石桥坊还?0 侨ツ牧耍俊瘪以ê鋈幌氲揭桓鑫侍狻?br /> 过了小半个时辰,侍卫面带讶色地回来了。
“是出城了,去的并不止老太太和那……如玉公子,还有许多城里的百姓。”
褚渊疑惑起来:“所为何事?”
“不知道大家伙怎么知道顾二娘出事了,都要帮……一起找,他们还说、说……”
“说什么?”褚渊抓住了侍卫,本能觉得跟自己有关。
“说是您把顾二娘推下去的……”
“滚!”褚渊大骂了一句,顾二娘才不是他害死的,顾二娘是自己跳下去了。
褚直那个傻货把顾二娘看得比花月楼还重要,为了她连花月楼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