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露听了这话没有安心,反倒是更不安了。
“你不是说王爷不是草菅人命的人吗,既然他都可以放过香梨和石榴她们了,那对于你大哥,他也一定可以放过的吧?”她说道:“我看你还是别回去了,万一出了岔子,你出不来了,那我怎么办啊……”
陈昭解释道:“不一样的,香梨石榴她们只在后宅做事,可是我大哥却是侍卫。若是我的事情影响到他,侍卫他是做不得了,也再没了往上升的机会,那么他的前途就完全毁了。”
余露承认,陈昭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再没有说为了他们的事儿叫旁人遭罪的道理了。可这心里却不由得发毛,大概是和之前一样,再次的小人之心了,她总觉得,陈昭这话说的像是在担心他的大哥,但实际上也是把他自己给摘出去了。
余露倒不是非要让陈昭跟着倒霉,只是他带了自己走,若是没有和自己真的坐在一条船上,她总是不能完全放心的。
毕竟,对于陈昭的信任完全是来自小说里他对原主的感情。
这信任本就不够坚固,再加上陈昭对她一直以礼相待,之前她可以看成是陈昭内敛不好意思,但此刻却也完全可以从另一个层面去看,那就是陈昭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她。毕竟虽然恶心萧睿,但萧睿对自己,和陈昭可是千差万别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余露顿时心就凉透了。
如果陈昭不是真的喜欢她,那为什么要带她出来,目的何在?
是受了人指使,还是他看自己不顺眼,想要害自己?
余露心里乱糟糟的,可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她干脆从陈昭手里挣出了手,环着陈昭的腰身一抱,紧紧的将脸贴在了他的手臂上。
第四十章
余露突然的举动让陈昭绷紧了身体。
感受着那温热的气息,柔软的身体,还有紧紧搂住自己腰部的手,陈昭11 心里忽然升出了两种情绪。一种,是立刻起身,狠狠把余露甩开。另一种,则是就这样闭上眼睛,任由这温柔将自己包围。
最终,后一种情绪战胜了前一种,他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身体却放松不下来。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让环抱着他的余露很担心,他会不会忽然爆炸。
“我害怕……”余露小声的说。
她是真害怕,害怕未知的以后,害怕今晚上要一个人,也害怕——陈昭。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细细小小的,就像是猫爪子,举出去试探般在人的心口挠了挠,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别怕。”陈昭伸出手,按在了身侧余露交握抱住他的手上,“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是吗?你真的会保护我吗?
余露在心里轻轻问着,可实际上却只是将陈昭抱得越发紧了,用鼻音重重的“嗯”了一声,以此来表示,她是相信的。
陈昭今年二十一,还未娶妻,更从不曾有过女人,这样一路被一个娇软美貌,还一度把他当做依靠的女人紧紧挨着,这般血气方刚的年纪,根本是忍不住的。
“你……你能不能松开我?”他终于忍不住,声音低哑的问向余露。
没吃过猪肉,却已经亲眼见过几次猪跑了,余露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但想着那日晚间他知道自己和萧睿从未有过关系后的隐含兴奋,还是打算将无知演下去。
她小声问:“怎么了?你,你不喜欢我抱着你吗?你……你嫌弃我?”
陈昭咬牙忍着身上的不适,可是额上的汗珠滚落入眼睛里,却让他再也忍不住了。
“不是。”他一字一顿的说:“不是不喜欢,是……是你再抱着我,我……我怕我会忍不住了。”
尤其是经过数个月的胡吃海喝,余露早已比从前丰满太多,这般侧面抱住陈昭,胸口就一直在他手臂上磨蹭着,陈昭已经不敢闭眼了,就怕闭上眼睛会看到不该看的。
余露这才装作后知后觉般松了手,先是羞怯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待陈昭平复下来了,她才道:“你是不是,想着要等跟我成亲了,才会碰我的?”
成亲?他从来没有想过。
陈昭震惊不已,就这么扭头看向了余露。
余露心底越发冰凉,可却装作一点看不出来的模样,一头扎进陈昭怀里,道:“阿昭,你太好了,你对我真好。我真不知道,我这辈子居然还能遇到你这样的好男人。”
阿昭,好男人。
陈昭因为余露的话,心尖猛然颤了颤。
马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三声敲马车门框的声音,这是马车夫在提醒,已经到了。
陈昭终于可以从这样他无法面对的局面中抽身,把余露拉了出来,“到了,你先坐好,我下去看看,等我接你。”
余露点点头,一双眼里带着浓浓依赖,目送着陈昭下了马车。
已经出来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能靠的也就是陈昭了。不管陈昭是为什么把她带出来,但余露可以看得出,陈昭的心并不是多狠,起码对她,还是留有心软的空间的。
跟着他,最起码也得出了城,出城之后,一切再从长计议好了。
陈昭的小宅子在一处很普通的小巷子里,马车停在巷子口,陈昭下去后片刻功夫往回递了手,余露毫不犹豫的把手放入他手中,被带下了马车。
小宅子是陈昭早前置下的私产,一进的宅子,只有三间上房,一左一右各是两间厢房,连着个不大的小院子,再就是紧锁的大门了。
宅子里东西也不多,上房东间是卧房,陈昭也来住过,今晚上他就把余露安排在这间屋里。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木制的简易衣柜,门口放着摆洗脸盆的架子,除此以外,就没了。
这样一间卧房,那是连樱桃这二等丫头住的下人房都比不上的。可余露却是毫不在意,进门便坐在了床沿。实在是,一路上自己吓自己,此刻她的腿已经被吓软了。
陈昭出去生火烧了水,很快的给余露端了白开水进来,“先喝些水暖暖身子,我去把炭炉收拾好,一会儿晚上睡了就放屋里,能暖和一些。”
余露接了水却不敢喝,只抱在手里道:“我还不渴呢,先拿在手里暖暖手就好。”她没提出要去帮忙,先不说现在的她不会,就是这时候的原主,也肯定是不会干那些事情的。
陈昭也没管她,自顾出去了。
很快他就提了炭炉进来,放在门的一侧,提醒余露道:“晚上这门别关严实,留一些空隙,不然屋里太闷,再烧一夜炭,容易发生危险。”直起腰看着余露,又道:“我会从外面把大门锁上,明日早上我会开了门进来,所以这夜里,万一有人拍门或者是有什么声音,你也别理。”
余露端着还温着的茶起身走过去,“会有人拍门吗?会有什么声音呢?”
陈昭一顿,摇着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晚上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有些不放心。”
余露笑了笑,道:“没事的,我晚上早早就歇下,一点声音都不发。”说着站在陈昭面前,把茶捧起来递给他,体贴道:“你忙碌一番也累了,喝点水。”
陈昭心里忽然又酸又软,接了茶碗,大口就喝了起来。
余露却忙忙拉住他手臂,撒娇道:“别喝完,记得给我留一些。”
陈昭不由失笑,道:“我烧了许多,锅里还有呢,你要喝,我再去给你拿。”
余露摇摇头,把茶碗给夺了来,直接就喝了。
她也是渴了,也是小人之心了,可是她真的怕,能小心一点就小心一点吧。毕竟在这陌生的世界,除了自己,她再也没有谁了。
喝了茶,余露将茶碗翻过来给陈昭看了,笑道:“我就是要和你喝一碗!”
一副娇俏又任性的模样,陈昭忍不住伸手快速的碰了下她的脸颊,“好。那够了吗,不够,我再去拿。”
“够了!”余露道:“我好累了,想休息,你快走吧,早去早回。”
陈昭点点头,深深看了余露一眼,道:“我走了。”
听着门外传来锁门的声音,余露揉了揉空空的肚子,惨然的笑了。好在她带了点心,喝点茶吃点点心,应该也差不多了,不过……锅里的茶,还能喝吗?
余露干脆把大门关上反锁,干噎了两块点心,和衣躺到了床上。
成王府里,王妃林淑已经穿着大红嫁衣坐在了新房里,红盖头已经揭了,而前一刻,她的夫君成王萧睿,笑着跟她喝了交杯酒。
他脸上的笑意不似作伪,林淑看得出,他也是真的高兴的。不管他喜不喜欢自己这个王妃,但起码,对于娶王妃这事儿,他是高兴的。这样……也就够了吧?连她以为的世上最好的男人,她的爹爹都不可靠,这世上怎么还能有可靠的男人呢?
林淑想着,嘴角就弯了起来。
就像二婶说的,她们这样身份的女人,嫁了身份更高的男人,若是还有着情情爱爱,一生一世的想法,那就太天真了。
明霞领了王府的下人送上了一桌席面,待下人下去后,就高兴的道:“姑娘,这是王爷吩咐的,怕姑娘您饿着了,特地给您准备了一桌席面呢。”
林淑瞧了瞧,就心知肚明了,什么特地,看这菜色,就知道是厨房跟着宴客的酒席准备的。她一日没吃东西了,此刻哪里吃得下这些大鱼大肉,也就是明霞这做丫头的,只当是荣宠,瞧不明白罢了。
她淡淡“嗯”了一声,道:“过来给我更衣吧,穿着这嫁衣不舒坦。”
明霞应了,忙走到床边扶着林淑去了屏风后。
换好了衣裳,林淑就叫明霞把席面撤了,赏给她的陪嫁丫头婆子们吃。
明霞关心道:“姑娘,您一日没吃东西了,好歹吃一些吧?要不,奴婢去跟厨房的人说,叫煮一碗您爱吃的鸡丝面来?”
对啊,这样冷的天,又是空了一日肚子,再没有比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更舒服的了。
若是萧睿真的在意她,不可能想不到这点的。
不止他不在意,就是王府的厨上人,也不大在意她呢。
林淑淡笑着摇头,道:“我不饿,撤下去吧。对了,你去看看明月,她若是没什么事了,一会儿叫她来伺候我。”
第四十一章
已经巳时了,前头的热闹渐渐消散,后院……也已经恢复了安静。
香梨抿着嘴唇站在上房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去敲门叫余露吃些东西。石榴见不得她磨磨蹭蹭,大步越过她,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余主子,您饿了没,要不要吃些东西?”她小声的问。
屋里一片安静,并没有人回答她。
樱桃凑了过来,小声道:“余主子是不是睡下了,要不再大点声儿?这就算不吃饭,总不能也不梳洗一番吧?”
香梨有些犹豫,上来拉了两人劝道:“不然就算了吧,余主子只怕是心里不好受。”
别说余主子了,就是她们心里都不大好受的,王爷是宠爱余主子,可王妃进了府,再宠爱也得半个月宿在王妃屋里。半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发生的,定国公府的林大姑娘,贤惠温婉的美名传了许多年了,谁知道半个月,王爷会不会被她拢去了心呢。
石榴正要顺着香梨的话,樱桃却果断的摇了摇头。
“余主子若是正伤着心,咱们才更要叫她出来,这一下午的功夫了,也不知道她如何了,咱们得陪着劝着呀。”她说着,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拳头,她觉得很不对劲。
香梨和石榴还没下定决心,樱桃却是不肯再等了,上前张开手重重的拍了两下门。
这声响吓得香梨石榴皆是一惊,只不等她们过来劝,樱桃已经大声喊了:“余主子,您开开门,就算是不吃东西,也好歹洗漱一番再歇下啊。”
“樱桃!”香梨喝了她一声。
这大晚上的,后院这么安静,她这般大声叫出来,日后叫余主子在后宅怎么做人?而若是传到王妃的耳朵里,还不知道王妃会如何想呢。
香梨是客气的,石榴却不客气,她这会儿正心疼余露呢,听樱桃这么大声,火大的她上前就甩了樱桃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她狠狠瞪着樱桃,“你是不是不想好了,这么大的声儿,是觉着余主子日子太好过了,想给她招点事儿?”
樱桃是唯一察觉出不对的,此刻即便被打了,她也不介意,脸上的急色一瞬间转为凝重,她扭了头看向香梨,“香梨姐,我没有旁的意思,我是担心余主子。咱们叫了这么大动静,可里头却一点声儿都没有,我……我害怕是出了事儿了!”
出……出了事儿了?香梨脸色一变,道:“你……你浑说什么,能……能出什么事儿啊。”
樱桃急道:“余主子一下午没声儿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整个寻芳院的下人,都得给她陪葬啊!”
“闭、闭……闭嘴!”石榴呵斥道,也吓着了,忙得连着拍了几下门,可是屋里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不由声音发颤的道:“香……香梨,恐,恐怕要撞门了。”
“我来!”樱桃推开她,上前就猛地往门上撞。
砰砰的响声,让香梨再也冷静不了了,她扭头就跑。
顺着西侧厢房那的走廊绕到了屋后,数好了窗子,站到了余露卧房窗子外。她伸手用力一推,门就推开了,手脚并用的爬进屋,屋里并没有她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惨象,但比那惨象更可怕的,是屋里根本没有余主子的影子!
余主子不在屋里,那她去哪儿了?
一下午沉默后,她就紧紧反锁了门,并没有出来过,那她……她是从刚才的窗子走的,逃走的!
香梨心底顿时一片冰凉,手脚发麻般木然的去开了被樱桃撞得砰砰响的门。樱桃和石榴都闯了进来,两人一面紧张的喊着“主子”一面在屋里找人,可是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后,两人再去看香梨,便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石榴愣愣道:“余主子呢?余主子不是在屋里的吗,怎么……怎么不在?”
樱桃忽然就哭了,“余主子跑了!她跑了!她和谁跑的,跑哪里去了?我……我要去告诉王爷去!”
“你站住!”香梨终于被樱桃的哭声喊回了神,忙的喝了一句,就上前拉住了她,“不能去,不能去告诉王爷!”
王爷若是知道了,余主子就毁了!
不管她是真的逃了,还是只是出去逛逛花园子走走看看了,这都不能说破。前者,余主子会彻底糟了王爷的厌弃,后者,在王妃大喜之日闹出这事儿,王妃也不会饶了她的。
“不能去!”香梨道:“这样,咱们装作没事的样子出去,然后留一个人下来,其他两个人赶紧去找。余主子……余主子说不定是出去逛花园子了,对,肯定是这样,咱们尽快去找,找到她了就没事了。”
石榴道:“好,好,我这就去!”
樱桃沉默着不说话,香梨怕她出去了会让人看出异样,就道:“你留下来,你在屋里守着,我和石榴出去找。你……你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樱桃咬着嘴唇不说话,只在香梨不断逼视的眼神里,慢慢点了点头。可是等香梨急冲冲一走,她便匆匆去了卧房,一番寻找下发现少了上回王爷赏的珍珠和好些金镯子金戒指,她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香梨和石榴是疯了,余主子没顾着旁人自己跑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只怕会是王爷第一个要发落的。与其帮着隐瞒,到时候找不回来人,还不如现在就去回禀,说不定余主子还没走远,还能找回来。
至于找回来后是什么样的下场,她是管不了了,她只知道若是这般耗着,余主子可能成功逃了,但是她,却有可能要没了小命。
樱桃一口气跑到了正房院子门口,跟着守在正房门口的婆子说:“崔公公可在里面?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和崔公公说,劳烦妈妈们行个方便,叫我进去一下。”
守门的两个婆子自然认得樱桃,寻芳院余主子跟前的二等丫鬟,满府就没人不认识的。若是往日放了也就放了,可是现在么,王妃进了府,余主子再得脸也不过就是个妾,她们可不敢为了余主子得罪王妃。
两个婆子一个眼睛一翻重重哼了一声,道:“没有王妃的话,我们可不敢胡乱放人进去。姑娘说的倒是轻巧,可若真出了事,谁也不会替我们说话的。”
另一个则呵呵笑了一声,道:“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姑娘不然给我说了,我去回给崔公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