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绯梦很意外:“原来你频繁地进入安王府是为了求字画?”
频繁?山有凤暗暗挑眉,“当然!否则我这装修酒楼又忙又累的,还顶着一身臭汗往那儿跑什么?正因为来得太不容易,又是独一无二的珍品,所以才根本没打算转送任何人,出价再高也不会轻易出手,今天一旦卖给你,下一幅我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费多少心思才能弄来!”
韩绯梦闻言高兴了:“原来你是去求字画,早说嘛,害我还差点儿误会你!天水居士,你就卖给我吧,只要你肯卖给我,多少钱都行!”
她虽然得来不易,但好歹能得来!自己连安王府的门都进不去,就算备下厚礼,也送不出去啊!再说,自己可没有天水居士的烹调手艺拿去讨好。
山有凤微笑:“我说过,对我来说,两位殿下的墨宝价值连城,无可估算,既然姑娘想要,你自己觉得,它在你眼里价值多少金?”古代一金就是一斤,她这是挖坑儿埋对方呢!
这……说少了,好像在说它其实不值钱,王爷的字画不值钱,说明王爷在自己心里更不值钱;说多了,就得多掏金贝,她刚才可是问值多少金,显然是以黄金来论值!
韩绯梦没那么傻,这不是得罪人就是自己吃亏的话,自然不能说,想了想,又把球踢了回来:“天水居士定价吧,你定多少我给多少就是!”
山有凤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韩绯梦疑惑:“一金贝?”
自己想着都不可能,又摇摇头,“莫非是一斤?”
一斤的话倒也不多,天水居三楼一顿饭钱而已,她还出得起!“行,我这就派人回家取给你!”
山有凤淡笑着摇摇头:“原来在姑娘的眼里,王爷的墨宝只值一顿饭钱。”
韩绯梦急忙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你开价又不说话,我只是乱猜而已!”
“那姑娘再猜一次?”
“这,”韩绯梦想了想,“难道是十斤?”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得动用部分私房钱了。
“不可能这么低。”山有凤再次否定。
“那要多少?”韩绯梦提高了声音,“难不成百金?”
山有凤笑容收敛,认真道:“看姑娘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出身于有书香气息的富贵之家,应当知道有些墨宝千金难求,当年某大臣为了送先太后她喜爱的绝版墨宝,花了十万金!”
韩绯梦大惊:“难道你也要十万金?”那她可拿不出!
山有凤浮起浅笑:“怎么会?虽然王爷的墨宝在我眼中也是这个价值,但定不会跟姑娘要这么多,一是我不是花十万金得来的,不会因为姑娘喜欢,就以此狮子大开口讹诈姑娘;二是姑娘来天水居捧场,我很感谢,愿意和姑娘交个朋友,以后能常来。”
韩绯梦的脸色又好起来,语调也恢复正常:“那,天水居士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十万金我不会说出口,万金我不会要,千金嘛,朋友的友情也同样价值千金,所以只要百金,一百斤是友谊价。”
韩绯梦有些为难:“王爷的墨宝在我心里的确价值连城,只是,百金……天水居士,你看我和你年龄相仿,根本没有存够那么多私房钱,你看,能不能,再少些?”
“唉,”山有凤叹道,“不瞒你说,为了求得他们的墨宝,两个人一起算下来,我所花的钱都不止两百金,这还不算我天水居士经常去当厨师烧菜的价值。”
“可是,百金,我一时真的拿不出那么多。”
“姑娘,我虽然讲义气,喜欢交朋友,但我做为朋友不赚你的钱,你做为朋友也不能让我吃太多亏不是?”
“这……”
韩绯梦还想讨价还价,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我愿意出百金买下墨宝,立即付账!”
众人一扭头,门外走进一个二十多岁皮肤稍黑的年轻姑娘,一进门就直接道:“不好意思,刚才无意中听见你们后面的对话!天水居士,本姑娘知道你是个性情直爽的女子,我也是个不喜欢藏着掖着假模假样的人,实话对你说了吧,本姑娘倾慕安王殿下已久,早就想得到他的随身物品或亲笔字,以便有机会受到他的青睐从而进入安王府,却一直不能如愿!没想到老天怜悯我一片痴心,今天给了我这次机会。天水居士,你就把那幅字百金送给我吧!”
啊?韩绯梦没想到半道儿上还杀出个抢夺的,顿时不干了:“本姑娘正跟天水居士谈着,有你什么事?走开!”
山有凤伸手轻拍她的肩:“稍安勿躁。”
转头对那女子道:“我倒是欣赏姑娘的直爽性子,只是我很好奇,姑娘为什么要说百金送给你,而不是卖给你?”
“这还不简单,你为了这幅字都花了不止一百金,再一百金转给我,就是没有从中赚我的钱。只得本金没有赚钱,那就不是买卖。何况,我想要王爷的字,就是想要他的心意,不想谈到钱字,你转给我,就相当于是他送给我,而不是一笔和他本人毫不相干的单纯买卖!”
“哈哈!姑娘说得好!”山有凤拍起巴掌赞赏,“果然是真心重视!”
“当然不是假意!只要天水居士将它转送,我立即百金奉上,绝不拖泥带水!”
山有凤笑道:“看你是真心渴求,又这么爽快,那就——”
“等等!”韩绯梦急了,一把拉住山有凤的袖子:“你刚才已经答应卖——转送给我的,怎可再给别人?”
“这……”山有凤一脸为难。
那女子见了,对韩绯梦道:“这位姑娘,你既然舍不得出一百金,就让给我吧,我是真心想要!别说百金,就是千金散尽、万金倾家,我也愿意换取心上人!”
“谁说我舍不得?我刚才正要答应,你就闯了进来打断我的话,怎能污蔑我舍不得?想跟本小姐抢人?你还不配!”韩绯梦说完,又转头对山有凤道:“天水居士,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不能出尔反尔!我马上回家拿钱给你送过来,王爷的字,我要定了!”
韩绯梦话未落音就迈步往外走,山有凤拉住她:“姑娘,你们都是我的客人,我自然不希望大家闹得不愉快。如果你真想要,就先把东西放我这儿,等你来了再交给你。”
那女子立即道:“就是,哪有先给东西再付钱的?天水居士,你还是转送给我吧,我马上就付还你为它费心花出去的钱,绝不会想白带着东西走!”
“谁想白白带走了?”韩绯梦从袖中掏出字卷,重重放在山有凤手中,“天水居士,生意人应当最信守承诺,你可别转给别人,我马上就回来!绕兰!”
“是,小姐!”绕兰忙快步跟上。
女子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声音提高了些道:“天水居士,我在这儿等着,她要是拿不出百金不回来,东西就归我,你放心,到时绝不会有人说天水居士你出尔反尔不讲义气!”
“百金而已,我拿不出来?”韩绯梦猛一回身,气得双眼直瞪,“哼!”脚步更加加快走向楼梯。
山有凤见人走了,向那女子道:“姑娘,你若真等,可否先请包间小坐?我这儿还有个朋友,有些私话要叙。”
“好说!那就先不打扰了!”
看她离去、听她进了另一个包间,山有凤才回身看向方素竹,“这位小姐,你看你是放回原位还是……”
着碧色裙装的方素竹微低头,从宽大的袖中抽出画,递向山有凤,带着羞愧道:“多谢天水居士为我们留颜面,心下感激不尽!只是,一幅字已需百金,我这幅却是附诗之画,康王殿下一定费了不少心血,何值百金?虽然我非常喜爱,真心想拥有他的墨宝,却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今天还给您,等我攒够钱,若此画还在,再来叨扰!”
--28 她这副忍痛退还、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山有凤看了当真是有些不忍。没伸手接她的画,却拍了两下她的肩并顺势放在肩上道:“康王出身皇家,不但手中有权,还相貌俊美,更是满身才气,画得一手令人如身临其境的逼真妙画,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子倾慕于他,你喜欢他,这很正常!老实说,我也有自己所爱之人,自然懂得恋上一个人的感觉和滋味!”
“真的?”方素竹抬头诧异道:“可天水居士为何如此相信我……”
山有凤笑道:“这大概就是缘份吧,起码互相看着顺眼有眼缘,哈哈!我实话跟你说吧,去掉我买食材做菜耗费的心血和时间,这两幅字画加在一起我其实只花了一百六十金!”
方素竹惊讶地微张开嘴。
山有凤靠近她附耳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仗着有钱嚣张无礼的样子,所以才放她的血让她出大头!”
方素竹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似又觉不妥,连忙拿手中的帕子捂住唇。
“所以两幅字画,即使按对半八十金来算,你也不用出那么多,因为已经有人替你付了,你只需拿六十金即可!”
方素竹难以置信:“真的吗?这,这……”
山有凤笑道:“我说过,酒楼才是我用心经营的事,字画可不是我的买卖之道。人常说,朋友多,路子宽,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也是喜欢广交天下友,这样等攒够钱、以后畅游山水时,走到哪儿,都能有口饭吃,饿不死!”
方素竹又笑了起来,轻声道:“天水居士满身才能,性格开朗直爽不拘,若你还能饿着,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哈哈哈!”山有凤笑道,“玩笑了!只是,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好,可别让她知道,不然我这生意可就做不清静了!”
“天水居士放心,我本就不是多嘴长舌之人,您又是为我着想,我怎会忘恩负义将这事传出去!只是,我也不曾带这许多金贝出门,这幅画先暂存在您这里,我回去取钱来再跟您交换!”
山有凤摆摆手:“不用!”
“啊?”方素竹愣住。
“你尽管带着走,回头再把钱送来即可!”
方素竹更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山有凤拍一下她的肩微笑道:“去吧,我相信你!”
可才走出两步,方素竹却又回头问道:“为什么?我们也才刚认识……”
山有凤含笑而答:“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哈哈!我相信我不会失望,去吧!路上若遇见她别说漏了就行!”
方素竹露出知意微笑:“多谢天水居士!能与你做朋友,我很高兴!”说完便收画入袖,含笑转身离去。她的侍婢向山有凤快速屈膝行了个浅浅的礼,便连忙跟上去。
山有凤走到包间门口,杜毅走过来道:“主子,你就这样让她带着画走了?万一她一去不回……”
这时,杨赛娥也走了过来,山有凤看她一眼,目光重新投向楼下大门口:“不,我相信她!如果她真的一去不返,那只能说我看错了人,水准出了问题,怪不得别人!但你觉得一个廷尉之女,会那么没脑子吗?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她一直在默默地听着看着思考着,何况天水居明摆着的三大后台,她会认为自己能躲掉六十金?再说,别忘了,她暗恋的人,不是别人,可是天水居的后台之一,康王殿下!她不但不会为了六十金再不出头露面,恰恰相反,她还会常来天水居,常与我亲近走动,以便接近八王爷!”
杜毅点头:“这么说的话,韩绯梦也会这么想!”
山有凤道:“的确,只是她恐怕不能像方素竹一样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到这一层。不过,我看她那个丫鬟倒像是个有心机的,别看她一直没插嘴。也许回去后能在丫鬟的提醒下想到这一点,再巴巴儿的把钱一金不少地送来。”
杨赛娥蹙眉道:“她虽然是嫡女,可是,能一次拿出一百金的私房吗!”
“你傻了?别忘了她爷爷是干什么的!大司农卿可是手握全国财政大权,从手指缝儿里稍稍往外漏点儿,就够他们全家吃用一年!再说除了爷爷大司农卿,她还有亲爹亲娘,百金算个屁!倒是你,怎么自己化妆上阵了?也不怕她认出来!”
杨赛娥笑嘻嘻道:“她要是能认出来,那我这多年乔装改扮去查案的绝活儿就都喂狗白练了!”
山有凤一点她的额:“你啊!百金还没到手,别自得地露了馅儿!”
“有你这番分析,她绝对会来,跑不掉!不过,我听她那意思,好像以前曾经把你当情敌?”
山有凤笑:“估计暗恋皇上、安王和康王的女子都已在心里把我视为情敌,而且,还是劲敌!”
“啧啧!”杨赛娥摇头,“这可不好!不但你会有很多无谓的麻烦缠身,还会影响天水居的生意!”
山有凤垂下眼帘:“无妨,不管皓有没有回来,过几日我都去贺家拜访,只要消息传出,敌视和麻烦自然会消失。”
那个冰雕冷王和如火妖王的话,她已经越来越不信,办什么差能要几个月之久?难不成像住天水村一样住在哪里了?她隐隐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其实她只要去一趟贺府或六王府,花钱暗中打探,事情便能弄个一清二楚。可她的心里,却抵触自己这么做,她在潜意识里不愿相信爱她的皓,会对她有很多隐瞒和谎言。
也许不是她自欺欺人,也许他是真的办差去了,她不能再怀疑他而伤他的心。
但现在,无论她如何不想面对,都不能再逃避,如果他的脸上真有一幅神秘的面纱,那也该是揭开的时候了!她等了他三年多,千里迢迢来找他,却几个月都无法见到人,若换成别人,也许早就爆发了,可她却在开酒楼,讨好皇帝和王爷,为的,不过是让他脸上能因为她增添光彩,为的是能不受他家族的阻挠,为的是两人能风光大婚。
他的初夜是她的,他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他没有婚约,更不会娶别人为妻。她相信他的话,相信他对自己的爱。可他回到家族身在京都,三四年的分离时间,也同样能发生很多事从而改变一个人,即使改变不了心意,也可以违背心意改变决定。
一百六十斤黄金不出意外的到了手,为了能通过她接近意中人,两人还分别以姐妹之名额外赠送礼物,山有凤毫不客气地全部笑纳!
得到消息、暗中亲眼看到黄金送到山有凤手中的赫连玥,喜怒愁什么情绪都有!
赫连蕴澜看了一眼他纠结的表情,淡淡一句:“不用吃饭了?”
此时食客们已全部离开,桌椅都擦净归位,山有凤端菜上桌取笑道:“他的确不用吃了,在厨房偷吃到现在,肚子早就饱了!”
“谁说的?”赫连玥打开折扇反驳,“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就算是吃饱了也饿了!”
“吃得比大象多,消化得比马快,天底下就你一个。别扇了,赶紧吃,吃完回去再画两幅画儿!”
赫连玥的手一顿:“为什么要画两幅?”
“很简单,你要自己卖一幅,另一幅给我包间补上,算是输时第一幅。”
赫连玥折扇一收:“我的还没卖呢,说话可不要那么绝对!”
“行行,我不说,你赶紧画,明天就去卖,我们只看事实!大家都饿了,吃饭吃饭!对了蛾子,那些执金吾吃得怎么样?”
“嗯,很好,很满意!”杨赛娥答道。
山有凤继续问:“如果再见到,能不能认出一两个、叫出他们的名字?”
“嗯嗯,放心吧,连小头目在内,能记熟五六个!天水居开着大门,以后他们肯定会再来,混熟是早晚的事儿!”
赫连玥奇怪道:“你们是生意人,要跟执金吾混那么熟干什么?”
“八王爷,什么时候您能像我们一样关心凤儿就好了,你就能明白了!”
“这怎么说的?”赫连玥不乐意了,“我身为王爷,又是画画儿又是跑腿儿的,难道我对她还不好?”
杨赛娥笑了笑:“八王爷,凤儿每五天就要进次宫为皇上做膳食您也知道,她在宫里没个熟人照应您也知道,现在除了您和安王殿下,宫里只有善心的德公公能照应她些,可德公公毕竟是要寸步不离贴身伺候皇上的,即使有心帮她,也是分身乏术。她这经常进宫,难免让后宫佳丽猜疑嫉妒,万一想着法子把她弄走虐待加害,谁去救她?谁为她报信儿?”
“你的意思是,多结交一个殿前侍卫,就多一双眼睛,丫头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
“正是如此!女人对付情敌的手段比嫉妒心更可怕,我们这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总得为自己多想点儿保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