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玥难得叹气:“唉!为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你们很惨似的?”
杨赛娥:“……”
山有凤道:“我们活得本就不易!估计要不了几个月,就该有人蠢蠢欲动想来找天水居的麻烦了。”
“谁有那个胆子?”赫连玥不着意地道:“现在谁不知道天水居有皇上撑腰?找天水居的麻烦,就是跟皇上过不去,难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想早死早托生?”
“唉!”山有凤摇摇头,“你不懂!”
“嘁!我不懂?”在权势中心滚爬过来的人有什么不懂的,“不过是一些小虾米!”
山有凤道:“对于皇上来说,的确是小虾米,对于你们来说,也都不是事儿,但你忘了,我更是个平民!同行之间的竞争,最多不过是派人来污蔑天水居食物不干净,甚至让人中毒,这不难应付,我们会提前做好各项准备和应对措施。怕只怕对上权势人物,有时候,想弄死一个小人物,根本不需要理由,这你们应该比我清楚。何况,虾米多了,群起而攻之,那种利益结盟后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杨赛娥和杜毅都点头。赫连玥蹙眉不语,赫连蕴澜吃菜的手只是微顿,便继续在沉默中吃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吃饭!”山有凤一挥手,吃了几口,又道:“即使让客人自己端菜,我们人力也太少,而且后面有些菜不能让客人自己端,以免烫伤。蛾子,贴个招聘启事吧,招几个年少男女!”
“啊?”杨赛娥惊讶道,“还招女的?”
山有凤看着她:“你不是女的?”
杨赛娥:“……”
“找个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帮忙摘菜洗碗,其余的要在能吃苦耐劳不耍奸滑的基础上,尽量挑选相貌好的少男少女。”
“还要年轻相貌好?咱们又不是倌楼妓院!”
山有凤照她手背上轻敲一筷子头:“天水居,天水居士之名,御赐牌匾之威,厨房美食之诱,别具一格装饰之美。前有能干漂亮的女掌柜,后又武艺超群的护卫,男服务员长得俊,女服务员生得俏,进了天水居,所有的一切都令人赏心悦目,难以忘怀!任何人,每个物,都是我们的活招牌,代表着天水居,而不是只有御赐牌匾和美食!”
杨赛娥一听,立即明白了,兴奋道:“姐们儿,我懂了!你放心,我跟杜大哥定能办好!”
杜毅也跟着点头。
山有凤又道:“一百六十金进账,八王爷与我打赌的不算,那一百金,拿出五十金送到安王府!”
杜毅刚说了声“好”,赫连蕴澜淡淡的声音便响起:“不必!”
山有凤笑嘻嘻:“安王殿下是不是生气了?您可别生气,您的爱慕者肯花一百金买您的墨宝,您该高兴才是嘛!”
啪!赫连蕴澜放下筷子,众人看他的脸黑得能滴出黑水,都噤声不敢说话了!
赫连蕴澜起身就往外走,山有凤一看,呀?惹大神生气了?先不管是哪句话得罪了他,赶紧哄好才是王道,还指望着他再写幅字补上去呢,不然天水居有两位王爷的墨宝不就成了一句空话?
“哎哎王爷!王爷!”山有凤起身就追,在他出门前拦住,“王爷您别生气啊!我错了我错了,我哪儿惹您不高兴了我改行么?”
她来认错,却不知道她错在哪儿,赫连蕴澜更怒,一臂挡开她继续走!
山有凤急了,这是她哥的军中上司,是她在京中的其中一条大腿,不管他以后跟皇上怎么样,起码现在对她有用,她暂时得抱住,谁嫌后台多啊!
来不及思考,一个箭步跨过去,把他的胳膊紧紧一抱:“大哥哎——不是不是,王爷哎,您是不是气我没跟您商量就把您的亲笔字卖了啊?可那字已经变成钱,就跟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一样,我也不好再要回来啊!要不,我让您揍一顿?您揍我一顿出出气行不?”
赫连蕴澜看看自己被她死死扒拉在胸前抱住的手臂,和臂上仰起的可怜兮兮俏脸儿,心里暗叹一口气,声音却依然冰冷:“安王府不缺钱,不需要靠卖字为生!”
“哦~~”山有凤这才恍然大悟,“我知道啊!我知道安王府肯定不缺钱啊!我这是自己缺钱,所以才一时鬼迷心窍!王爷您就原谅我吧行不?您再送我一幅,我再也不卖了!”
赫连玥直摇头,这个要钱不要命的丫头,卖字的事还没被二哥原谅,她却还张口要第二幅,真是没救了!
赫连蕴澜看着此时乖巧讨好的小女子,半天没说话。
山有凤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诚意显得不太够?眨巴眨巴眼睛,继续下保证:“王爷您就相信我吧!相信我吧!我真的再也不卖了!我要是再卖您的字,您打死我都行!凤儿自己把自己绑到您府上任您随意处置!行不王爷?您别气了行不?”
她那浓雾般的长睫眨啊眨,都要眨到赫连蕴澜的心里去了!伸手欲抚,却生生停住,“下不为例!”
山有凤乐了:“您放心,绝对没下次!王爷送给我的东西,都是无价之宝,怎能作价卖给别人?若是再卖,我就自己把自己手剁了!”
赫连蕴澜抽出手臂,向外走去,出门上了马车,嘴角才勾起淡淡的一抹弧度。
既然原谅了她,山有凤也就不再留,反正店里有事要做,继续留他在这儿也没有意义,只希望他能尽快再写一幅字出来给她!
赫连玥的一双狐媚妖目看着门外,目光深了深,才起身离开。
山有凤见他走,笑嘻嘻提醒道:“别忘了明天的赌约喔!”
赫连玥脚步只短暂地顿了一下道:“知道!丑丫头!”
山有凤冲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头:“哼!”
回府后的赫连蕴澜对许青道:“派人注意京城各方的动向,密切关注保护天水居。”
许青躬身而应:“是!”
跑到恒王府作画的赫连玥,勾出最后一笔后开始题诗,边题边疑惑道:“六哥,你家凤儿真是来自乡村吗?为什么我在她身上就感觉不到一点点儿的乡巴佬儿气息呢?她身上的衣裙是一个农家女能设计出来的吗?这诗是一个农家女能写出来的吗?那些梁国根本没有的美食是一个农家女能做出来的吗?”
我家凤儿?赫连皓脸上浮起温柔笑容,收回投向远空的目光,看向赫连玥的题诗:
消颦怡居素阙脊,
竹寮孑卧斜倾酏。
曲肱半枕望江流,
未有锦书托双鲤。
凤儿,我最爱的人,我深爱着你,却要亲手把你推给别人!我的心,似有千万根针在扎,越扎越深……
“八弟,这幅画,能不能送给六哥?”
“啊?”赫连玥愣了下后笑道:“六哥从来没有开口跟我要过画儿,现在恐怕不是喜欢我的画,而是喜欢画上某个女子写的诗吧?”
赫连皓摇摇头:“不,是都喜欢!”
赫连玥轻撇一下嘴:“那也是因为这是她让我这么画的你才喜欢!这竹寮,这流水,这只身半卧、曲肘望江的美貌女子,这倾斜欲滴的玉葫芦,还有这稍显寂寥又怡然自得的神态,啧啧,虽然她画不出来,但能描述出来,也算是能了!不过,我能领会到她的意图,也算是厉害!哈哈!”
见赫连皓伸手想取画,赫连玥握住他半空中的手道:“六哥,天色已经晚了,你要想要,我明天回来再画一幅给你,今天我跟凤丫头打了赌,所以这幅我有用,不能给你。”
“打赌?”赫连皓收回手。
赫连玥这才怀着复杂的心情把事情讲了一遍。赫连皓听后,有棱有形的美唇轻笑:“八弟,你输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帝王的神秘暗卫
“为什么?”赫连玥才不信,“果然是一家人,这么快就偏着她了!”
赫连皓摇摇头:“不是我偏着她说话,而是,我了解她。”
目光再次投向渐暗的虚空,凤儿,繁花满天,明月多情,可你是否知道,在我的眼里,世间万千风景都不如一个你!
“六哥,”赫连玥看着他同样美如天神的侧颜,“既然这么想她,为何不走出去看她?明明就在咫尺,你却非让两人如隔天涯,不但让她千里而来见不到心爱之人,自己也饱受相思之苦,我不懂,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恕弟弟直言猜测,是因为你的腿吗?”
赫连皓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沉默。
“六哥,你爱她爱糊涂了!你自以为这样做是为她着想为她好吗?那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你说你了解她,那你又是否知道她会不会拒绝现在的你?你没有给她机会,也没有给你自己机会!”
微抬眼帘,赫连皓道:“八弟,正因为我了解她,正因为我知道她不会推开我,所以才要隐瞒,我已是个只能拖累于人的废人,我不能自私!”
赫连玥的脸色微冷,“所以你一直闭门不出,所以你一直找各种理由安排二哥接近她,你的目的,就是让二哥发现她的各种好、爱上她、娶她为王妃替你照顾她保护她是不是?”
赫连皓再次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六哥,我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山有凤,天水居士,这么好的女子,你竟然舍得放弃!你以为你一直不露面,一直不见她,皇上看不出来吗?想不透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但是在给二哥时间,也是在给皇上机会!天水居士一进京就被连续召见,现在更是每五天进宫一次,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我知道,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二哥定然会先他一步。”
“六哥,也许皇上他早就知道了一切,我今天不妨告诉你,皇上曾秘密召见过杨赛娥,我估计,他定会派人前往天水村详查,说不定派去的人都早已回京了!”
“什么!”赫连皓惊得想撑起身体,却刚抬起双臀便猛地跌坐回去。
赫连玥道:“如果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不动声色,就说明他已把凤儿从小到大的所有过往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不仅是她做过什么事,恐怕连她说过哪些话都调查的一字不漏,你应该知道,那把龙椅旁,可是有专属于帝王一人的神秘暗卫,他们的本事和手段不是常人所能岂及的!而他能用他最擅长的忍耐力和最深沉的心思布局,恐怕是想用时间和手段真正赢得美人心,而不是靠皇权圣旨。”
赫连皓越听脸色越变,每五天进宫一次,外人只认为是天水居士为皇上做膳食,而实际上却是在培养感情,用时间和见面次数的积累,使凤儿熟悉他,渐渐爱上他。而对后宫来说,她只是规律性进宫做菜、饭后就走的天水居士,并不会对她们造成威胁。如果是这样,皇上是运用感情渗透手段的同时,也是在保护她?
赫连玥又道:“难怪我最近在宫里晃悠时,常听到有宫女太监悄声议论皇上现在很少召后宫美人侍寝、也很少进各宫留宿,如今一推论,才明白真正的原因。”
只要帝王暗卫进入天水村,任何天水村的人都能说出凤儿曾经说过的话!所以,他这是为了凤儿在渐渐疏远后宫?赫连皓的脸,彻底白了!
“凤儿,凤儿!”赫连皓伸长手臂,“八弟,快帮我叫二哥,帮我叫二哥来!”
“你这会儿又急什么?”赫连玥拉下他的手放在他膝上,“皇上既然不打算强制她进宫为妃,你就更不能急!一旦被皇上发觉你有所行动了,他必定会不择手段先你一步!”
慌乱的赫连皓听了,很快冷静下来,伸双手握住赫连玥的手道:“八弟,我差点就坏事了!谢谢你!”
他可是偏向皇上的人啊,可在凤儿的事情上,他一直在尽力帮自己,这不能不让他感激。
“唉!”赫连玥叹口气道,“我只是不想又一个纯净女子进入后宫那个最脏污的大染缸而变得面目全非!你们明天好好想想后再决定怎么做,诗画画完我就回去了!”
他这是一语双关,赫连皓明白,点头道:“八弟今天的画比往日更胜一筹,六哥身体不便,就不送了!”
八弟,你只是在我府中作画准备应对赌约,什么话都没说!
“谢六哥夸赞!不必送了,早些休息!”
目送他带着画离开,被贴身护卫莫秋伺候着睡下的赫连皓彻夜无眠……
山有凤再忙,也依然在过了寅时开始练功。酒楼中午才开始营业迎客,采购开店门之事有杨赛娥和杜毅,倒不需要她早起。开业的第二天,兴许是累了几个月,终于放松下来,从卯时开始进入练功状态时,她在地上睡得很沉,直到辰时已过,还没有醒来。
来找她的赫连玥敲了半天门,无人应声。心道不对啊,杨姑娘明明说她在屋里,怎么会没人呢?也不对,这门是从里面插上木栓的,说明人还是在里面!
还在周身行气、处于练功状态的山有凤,被敲门声吵得从深度睡眠转入浅度,但这时赫连玥已从外面拨开门栓进入内室,见山有凤竟然连被子也不盖地睡在地上,连忙奔过去:“死丫头睡个觉也不老实,竟然能从床上滚到这里来,也真本事——啊!”
“了”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就随着“啊!”的一声大叫,人就从窗户飞出!然后,“嘭!”的一声跌落在地!
猝不及防的赫连玥摔得那叫一个惨,他根本来不及施展轻功,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个狠摔!
“死丫头!你——”诶?不对啊,为什么她能把我打出来?等等,想想,好好回想一下……
猛然坐起身的山有凤只知自己好像挥拳打了个什么东西,却不知是什么,不会又是蛇什么的吧?
蛾子说她守护自己在来京路上于野地里练功时,经常有各种小动物窜过来,但不等她拔剑,所有入侵打扰者都被自己无意识的防卫一拳给快速打飞,但人却没有醒来。蛾子只要一说起此事,就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问她练的到底是什么邪功!
山有凤想了想,好像还听到叫声,四下一看,最后在抬首间,目光落在破个大洞的窗户上!
爬起身就往外跑,在门前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赫连玥!
“咦?八王爷不是最爱干净吗?坐地上干什么?”
赫连玥像没听到般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她,他仔细回想了好几遍,那丫头就像打一只扰她睡梦的苍蝇一样烦乱地一挥手臂,然后——他就出来了!
对,就是像打苍蝇一样!就是一挥手!他就被打得破窗而出!
山有凤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却不答话,扭了下脖子想了想,看看窗,看看门,又想了想,才抬头道:“你弄开了我的门?”
赫连玥不答话,好吧,他也算是弄开了一个未嫁女子的闺房门!能说什么?
“你走了进去并靠近我的身体?”山有凤继续问。
这话听着……“不是,我只是拍门没人应,进去后发现你躺在地上睡——”
山有凤打断他:“所以你靠近了我的身体?”
“我只是怕你——”
山有凤再次打断他:“然后被我一拳打了出去?”
嘎?“原来你知道?”
“我不知道!”
“原来你是存心故意?”
“我说了我不知道!”
赫连玥恼了:“还敢说你不知道?不知道能打这么准?”
山有凤深呼一口气:“我在练功!”
“练功?”
“蛾子有没有跟你说让你不要擅自闯我的房间?”
呃……赫连玥一时没话了,杨赛娥的确叮嘱过这样的话,但他不知道会是这种后果啊!
山有凤摊摊手:“她提醒过你,你没听,怪不得别人了!对了,损失费就算了,但你得帮我把窗户补起来。”
“我?我帮你补窗户?我可是堂堂八王爷,玉树临风、俊美无双的八——嘿嘿你别砸着我的子孙根!”
一把锤子扔了过来,堪堪落在他的裆间,吓得他一头冷汗。
于是,俊美无双玉树临风的八王爷和他眼中黑心的死丫头一起叮叮咚咚,直到结束时想起酒楼,山有凤才快速锁上门,脚下似装了风火轮——杨赛娥对那些菜式掌握得还不够老练呢,别做砸了!
急切之中的山有凤,不知道自己展开的极速惊呆了后面的人,赫连玥看着前面消失的那道残影,愣愣站在原地半天没动,自己的轻功展到极限也没这么快吧?
路上的行人根本来不及看清经过之人的脸,只觉得一阵疾风刮过来,人就过去了!
山有凤跑到酒楼侧墙外不远处时,双脚一蹬地,直接腾空越墙而过!直到落地后准备继续往厨房里冲时,她才突然猛一个急刹,看了看自己,看了看所在地,回想了一下——咦?轻功?刚才好像不是助跑蹬树借力腾空,而是原地拔身而起跃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