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褚隰停车在江边,两人身体相触的感觉回想起来那么真切,温暖得可以让他此时此刻露出笑意。
“队长......队长!”
如同灵醒,他回头看见右宇满是硝烟黑的脸,诙谐地向自己跑来,裤子上的还被磨破了一个洞。
“终于看到你了队长......”右宇激动地道,“兄弟们都不知道哪去了......小心!”
两人翻滚着到路边,热浪击打着他们连连磨蹭了好几跤,爆炸声震得两人耳朵有些发懵。右宇反应得很快,早在泥打滚的时候就将□□架在肩膀上朝着来源毫不留情地打了数十发子弹。对方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还未来得及拿出□□还击时就被左丘衍扑上去对着肚子狠狠一顶,如同要把五脏六腑顶出喉腔,那人惨叫一声要去拔腰间的榴弹,左丘衍拧住他的手臂纠结在一起。
“妈的!”右宇炸毛地扑上去对着那个俄国人脑袋就是一拳,眼窝立即见血。
那人如同按了快进键似的发疯地挣扎起来,左丘衍和右宇将他牢牢按住,不留情地踢了几脚。这俄国人也是够强壮厉害,右宇一个不留神被他手肘顶到了胸口,痛得眼前一花,手上的力气一下子松了。
左丘衍见他这一下就要弹起来,眼神一寒,当机立断也不想浪费时间,将□□直接□□那人因愤怒而大张露出的咽喉,在对方还未来得及挥舞拳头的时候便扣动扳机,子弹从脑颅里迸溅出来,带着脑浆一起结束了生命。
“靠,还想爆了他的蛋。”右宇按着自己发疼的胸口咒骂道,而后看到左丘衍向着永结江跑去便喊:“队长你要去哪?!”
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面有追击声,右宇大骂一句你大爷有完没完,然后抄起□□发疯似地朝后面放了几弹,也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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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时间凌晨两点,寂静的永结桥路灯静静地亮着,无言而嘲讽地看着一场场血腥的杀戮。
两队混乱的人马伴着厮杀声从远处的仓库区如同波浪般涌动着逼近,宁静的夜空被剖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色的鲜血汨汨地滴下,渐染了整个世界。
突兀的警笛让在场血战的两队人停顿了数刻,而后似乎协同一致地警惕地看着那飞奔而来的警队。与此同时,天空上直升机队伍也出现在众人视野,逼仄地压进血战现场。
左丘颉眯起眼睛看着渐渐逼近的警车和直升机队,露出苦笑。他看着自己被粗绳绑紧的双手,试着动了动腿依旧是没有爆发的力气。这一路上屠杖给他的吃了些解药,让他腿总算能站起来被卫泠煜拖着跑但不至于反抗,这药效控制得可谓完美。
“老大,条子来了。”卫泠煜道,同时□□抵在左丘颉的额头上。
“有他在,条子暂且不会拿咱们怎么样,而且这么黑狙击手也没有办法瞄准。”屠杖眯起眼睛,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
“那帮可是正义先锋。”卫泠煜也笑起来,“而且黑手党在,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抓。”
“我们先过桥接应Ten他们,有他们在甩掉这些条子不会有问题。”屠杖说着示意卫泠煜和几个黑衣人一同上桥。
黑手党的人见到那些警员,眼神也没何好感,蔑视的神色似乎是瞧不起这块土地上的警卫。还未等警车停稳,对方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榴弹便呼啸而来,爆破的声音让警员们都四散躲避——受炸的警车歪斜地倒了下去,从岸边直直调入了结了冰的江面。
轰隆。
榴弹再次响起,这次是黑手党将那爆炸源直接置于桥上,不过看上去是没瞄准位置——榴弹丢远到了桥的中间迸炸,巨大的威力让整座桥似乎都震了一震,在桥面上留下焦黑的一片——只见那迸溅的火花张牙舞爪地滚落下桥,余下的爆破在冰面上溅起无数道寒粒,厚重的冰面刹那间随着爆炸的花火消融,如同花开的炽烈,化成浓郁的滚滚硝烟。
“榴弹真多。”卫泠煜冷笑地也要将腰间的一颗拔出扔过去,却被屠杖制止。
“省着点,他们的榴弹已经用光了。”屠杖胸有成竹,“因为是最后一颗,所以才会直接扔上来。”
卫泠煜刚想说什么,忽然对岸的喇叭声想起,他们望向对岸,只见一辆无牌大众直接劈过树丛大刺刺地驶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俩其他车。黑色大众一个急转便驶上了长长的永结桥,隔着方才爆破的硝烟慢慢逼近,从车窗还隐约可以看见模糊人影——那正是Ten的车。
屠杖眼中立即亮起来,示意着桥上的一部分下属继续回击,而后自己与卫泠煜一行人快速奔向驶来的车群。
“糟糕!”贾逍看着对岸的车辆,对着对讲机道:“直升飞机队快降落抓捕!”
“贾SIR!”左丘衍和右宇这时赶到。
“你们.......其他人呢?”贾逍看见SAT的两人算平安无事心里暂且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贾SIR?!”右宇惊愕地望着永结桥边混乱的景象——目之所及全部是尸体和鸣响的枪声,三方的子弹也不知道朝谁开去,混乱的战局不忍直视。
“屠杖要逃,直升机队准备实行抓捕。”贾逍也是紧张,却在这混乱的弹雨中毫无办法。
“那左丘颉?”右宇问道。
“他在屠杖手里,估计是对方打算用来威胁警方的工具。”贾逍看着对岸,皱起眉头,复杂的局势面前一个人生死与否的答案竟然模糊了起来。
是要抓屠杖,还是保自首者的性命?他想两样兼顾,但显然是不可以。可作为一个警员的人道主义,心里的天平还是不由自主地偏向人的生命。
贾逍有些颤抖地拿起对讲机道:“重案组,注意人质安全。”
不管他是谁。
左丘衍眯起眼透过纷繁的子弹,隐隐可以看见桥面上向奔跑的人,还能看见自己父亲的身影。他忽然用尽力气握紧拳头,指尖用力得可以渗进皮肉,碾出血来。
****
“Ten,干得好!”
直升机飞机还未降落,屠杖飞快地奔向那熟悉的大众车。车群灵活有序地摆了个首尾就这样安静地停在了桥上。而卫泠煜拖着左丘颉紧跟其后,其余黑衣人也冲上来意欲上车逃跑。
屠杖在打开车门的瞬间凝固了表情,整个人像被冰冻住的木头一动不动。他身后的卫泠煜见此则是大骇,而左丘颉见此场景则是露出了讽刺的微笑,同时眼中也有不可预示的光芒闪过。
车里后座的人并不是霍十方,而是潘永霜。而他身旁坐着的俄国人手中制着一个女人的脖子。那女人脖颈纤细,面容姣好,正泛着惊恐的泪水看着屠杖。
屠杖惊愕地看着这逆转的一切,如同梦靥。很快,不久之前和霍十方通话的场景悉数浮现,他不可置信,也不敢相信。
“没想到吧,屠哥。”潘永霜将烟头吐出车外,悠哉地看着屠杖冰寒的脸色,“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呢,你的狗竟然会背叛得那么彻底,亲自将郁莲淮送到我面前,让我不相信都不行了。”
“霍十方。”屠杖咬牙切齿道,同时也为忠实部下的背叛感到震惊。
“嗯哼,”潘永霜轻哼道,正看见窗外警队直升飞机降落,警员们打着枪逼近大喊着举起双手放下武器,不禁捂着嘴笑起来:“屠哥你这回的派头可真大呀,条子都这么一批批的。”
“你不怕?”屠杖问道,但紧张地看着郁莲淮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沉稳的语气。
“这个地方的警察还管不起黑手党。”潘永霜眼神阴狠下来,而后示意身旁的俄国人。于是两人便挟持着郁莲淮走出车外,就这样站在桥上,睥睨着车外面的所有警员。同时其他黑手党的人也逼近,将洪帮所有人困于永结桥。
屠杖和卫泠煜被逼迫着不得不向桥边退去,一直挨到了桥的边缘,往后看还能看见方才炸出了一个水窟窿的江面,深不见底。
警方很快也意识到了车里并非屠杖的同伙——黑手党此时已经将洪帮包围,两派的内斗似乎进行到了一个凝滞的阶段。北岸的贾逍见此索性亲身上阵,只见他亲自走上桥去,意欲要与黑手党的人有个谈判。
潘永霜看见贾逍便眯起了眼睛:“老条子有何贵干。”
贾逍开门见山:“我们现在的任务只是抓住屠杖,救回人质,请配合。”
“啊哈?”潘永霜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还扶着一边俄国人的肩膀颤抖个不停:“连俄国警方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你们算个屁?”
“潘永霜。”屠杖忽然开口,“波塞冬后裔,我可以帮你除掉。”
“噢?”潘永霜笑起来道,“到了这时候终于肯说了?”
“前提是放了她。”
“嗯哼,这件事可不是由我做主的,得向老大汇报才行。心情好了地盘的问题就好说,心情不好的话我也不能保证了。”
“先放了她。”屠杖语气沉下来,“你们老大肯定会对波塞冬的事有兴趣。”
“看来你挺了解老大的,这一直是他的心头之患。”潘永霜笑眯起了眼睛,“成,这交易敲定了。”
“放了她,我就马上给你波塞冬后裔的.......”
话才说道一半便戛然而止,左丘颉忽然狠狠地撞向他的力量让正毫无防备的屠杖措手不及。只见他发疯地高举着被束缚的双手,手肘狠狠对着屠杖的脸就要砸下。
“老大!!”卫泠煜冲过来制止,三人一瞬间扭打成一团。
身旁的警卫见状立即意识到机会来了,立即冲上来要将屠杖擒拿,潘永霜被这突然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后更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便近在眼前。
三人纠缠在一块的桥栏,似乎正好是刚才榴弹的爆破地方,那被轰炸过一次的桥栏脆弱的岌岌可危,连三个男人扭打的重量都无法承受。
刺耳的砖板断裂声心惊肉跳,整个桥栏摧枯拉朽的倾塌,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后倒去。
快得连以贾逍为首的警方都没能迫近阻止,快得只是一瞬后沉闷的落水声便清晰地灌入耳中。
一月的永结江面被方才的榴弹炸出了一个大大的水窟窿,融化的浮冰东流而去,悉数被更远处的厚冰所阻隔,堆积在一起。
“将屠杖活捉!”贾逍大吼道,数名身影便像煮饺子下锅一样跳进了冰冷的江水,扑通扑通声此起彼伏,江面上水花四溅。
“操,”潘永霜大骂道,“搞什么飞机。”而后他忽然眼睛一亮,便示意身旁的俄国人继续挟持郁莲淮,而后又让一些黑手党的人到岸边去干扰警员的抓捕,他可不希望约好的交易被破坏。
岸边的右宇看见这突发状况,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身旁有人影一闪,一看竟是左丘衍跳了进去,咬咬牙便大吼了一声“队长我来了”便没有犹豫地跟着投江去了。
冰窖般的江水上溅起水花,左丘衍飞快地摆动着四肢,快得如一条飞鱼,凭着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地向落水点游去——那里聚集了一堆混乱不堪警员。
“屠杖去哪了?”
“那边,他朝那边游了!”
“快去!”
那些家伙听着贾逍的命令,两眼发红地去捉拿屠杖去了,压根不顾沉在水底下的左丘颉和卫泠煜。
左丘衍见状便索性咬牙,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潜下水去。
冰冻的江水立即从两耳边灌来,左丘衍只觉得全身都被江水的寒气刺得发痛。他打开手腕上的微型电筒,水中的景象立即一览无余:目之所及能看见卫泠煜和左丘颉二人在水里纠缠在一起,却不见屠杖的踪影。
左丘衍蹬腿,飞快地游上去将左丘颉拉过来。左丘颉看见是他,似乎如释重负,再也撑不住似的哗啦一下全开了鼻息,阵阵水泡冒了出来,呛得没有了意识。
左丘衍心底一惊连忙一手将他抱住要往上游,不料卫泠煜一把扯住他想借力往上,那蛮横的力道似乎是处在临界边缘的挣扎,眼睛发红如同白狼。
左丘衍见左丘颉已经失去了意识,心里一阵躁怒,直接一蹬脚将卫泠煜狠狠踹开。
卫泠煜就在他踢到胸口的刹那再也憋不住气息,整个人被冰冷的江水灌入,左臂汨汨流出的血也都成了黑色,在寒冷中结冰。他拼命挣扎着,却发现脚下如同灌了千斤,低头一看竟是被江底的秽物缠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扭曲了面庞,整个人便在水面折射的幻影中,带着绝望被淹没。
艰难地浮出水面后,左丘衍手上只觉得很沉。纵使借助了水的浮力,要把一个一米八五的男人带着游到岸边依旧有难度,更何况这是寒冬一月,左丘颉还穿了厚重的外套。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冻得没有了知觉,手机械地在江面摆动着向前缓慢的游。他一手扶着昏迷左丘颉搁在背上,一手吃力地划着。
左丘颉忽然重重地咳嗽起来,似乎要将灌进去的江水全部咳出来似的撕心裂肺。
“爸爸.......很快就到岸了。”左丘衍道,声音被冻得似乎都结了一层冰。
左丘颉咳过之后便没了反应,左丘衍扭头便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和冻青的嘴唇,心里有些慌道:“爸爸?!”
“队长!”
如及时雨,右宇将绳索套着的救生圈迎面丢来,左丘衍立即默契地抓住,前者便将他们飞快地拉到岸边。
“快送去医院,通知左丘飏。”左丘衍将左丘颉交给右宇道,而后便马不停蹄地向警员密集的地方奔去。
右宇惊愕地看着他浑身湿透地飞奔,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该做什么,连忙慌张地将左丘颉抬到车里飙去医院。
***
永结江北岸是枭山南角,许多警员在树丛里不停地寻找屠杖的踪迹。
左丘衍飞奔过来,寒风飕飕地刮在他脸上,只觉得头发的水珠都要结冰。他气喘吁吁地看着正在搜查的警队,走到贾逍面前道:“不是跟着他游的吗,没有抓到?”
“我们被耍了,那只是洪帮的一个打手,跟着屠杖跳进来混淆警方。”贾逍皱着眉头看着搜寻的警队,他无意间转头便惊道:“小左你也跳到江里了?”
“嗯,救人。”
贾逍似乎想起什么:“和屠杖在一起的另一个人,是卫泠煜吧,他去哪了?”
“不知道。”左丘衍淡漠道,眼神转向枭山角下搜寻的人:“我也去吧。”说着不等贾逍回话便加入了搜寻队伍。
不能让屠杖活着!
而在永结江的南岸已然被炸得不成形的仓库区,屠杖高大的身影从成堆的废墟后缓缓站起,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看着远处对岸搜寻的警员,眼里闪过仇视和胜利的微笑,而后将视线转移到仍然在永结桥中央停驻的黑手党,车群和停留的数架直升机。他可以看见他讨厌的潘永霜,还有他最爱的女人,郁莲淮。
他的笑容变得温和了一些,想着只要现在出去坐着黑手党的车便可以成功逃脱,而后将左丘飏的资料放给黑手党,便能将郁莲淮救出。至于这次洪帮的损失,以后可以慢慢弥补,东山再起。
可他刚迈出了第一步,暗处难防的子弹便已射穿了胸膛,生命就在猝不及防中画上了句号,滑稽而可笑。
砰。
身体倒在草地上,借着阴森森的月色,他尽最后的力气去辨认这个杀自己的人。
“褚......”
他不明白,九死一生之后为何还有那仅存的一丝余劫,足以使他功亏一篑。但他已经没有了思考的时间,灵魂已经脱离了躯体灰飞烟灭,带着他曾经的罪恶和光荣,消散在他所最爱的冬天里。
黑色的皮鞋走近地上的尸体,浅褐色的瞳孔盯着地上的死不瞑目的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仿佛一个地狱使者,在黑夜中毫不犹豫地夺取一个人的生命。
男人将□□收紧大衣中,复杂的情绪在深渊似的眼神中暗涌,最终化作一抹暗黑,他确认屠杖毙命后便迅速转身离开的行动消失在夜色中。
☆、第 41 章
永结桥上。
潘永霜大刺刺地坐在大众车的上头,烦躁地捶打着车面,拿出手机,兰花指翘起来点了几个键,边咒骂道:“还不出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被布条绑住嘴的郁莲淮被放在车面,早已昏迷不醒,潘永霜嫌弃地用脚踢了踢这个女人,骂了一句“□□”而后也觉无趣。
一旁的俄国人似也是等不及了,便提出是否先撤退的提议,不然等下警方回来又要麻烦了。
虽然他们并不忌惮本地警方,但如果闹太大要压下还是很心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