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辅发现李陵实在狡诈,一招以退为进,轻轻松松就把自己给摘出去了。他看向李陵的目光不由得更加深了几分怨恨。
皇帝见薛仁辅一时答不上来,心里叹口气,心说果然不能指望他。遂把目光投向林相国。
林相国倒是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微臣倒以为祁王殿下最是合适不过。此次和亲兹事体大,若派寻常官员前往,恐为北齐轻视。祁王殿□份尊贵,先帝在位时,又曾在渭水大败北齐水军,揭
穿北齐蓄意挑衅的阴谋。祁王殿下作为和亲使,既能彰显我大梁为了两国百姓永世免受战火荼毒的诚意,又能扬我国威,不至于让号称以武治国的北齐看轻了咱们。”
林相国说完,皇帝却许久没有开口。其实林相国所说也正是他心中所想,只是对方提起李陵的军功,却让他心中仿佛被根细细小小的针刺了一下,不痛不痒,却又说不出的别扭难受。
李哲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如同苏岑般驰骋疆场,而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也是从未上过战场。
李陵却不同,从十六岁起,便屡屡出征,北疆杀敌,南疆平叛,金戈铁马,热血飞扬,是何等壮志豪情。
先帝曾说,李陵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他骨子里有种军人的魂。
这话曾让当时已是太子的李哲很不是滋味。
皇帝这边沉吟不语,诸葛神侯则趁机向坐在他斜对面的李陵递过去一个只有他们彼此才明白的眼神。
李陵嘴角扯了扯,算是回应。
“诸葛卿家,你认为呢?”
被突然点名的诸葛神侯慌忙回道:“臣以为相国所言极是。”
三票赞成,一票反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皇帝微微点头,“那就有劳六弟辛苦一趟了。”
李陵欠身道:“这是臣弟份内之事。”
皇帝难道看见李陵谦虚一回,满意的点头,正想说就这么散了吧。哪知李陵话还没说完,“臣弟想选位副使一同前往北齐。”
皇帝道:“这个自然。六弟可有人选?”
李陵道:“监门卫叶欢。”
皇帝:……
叶欢再次醒来时,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很大,装饰奢华,无处不彰显着帝王的尊严与至高无上。
“叶将军,您醒啦?”一个中年太监站在床边,一脸谄媚的笑容。
叶欢试图坐起身,却因腹部的剧痛而失败。他皱起眉头,手下意识抚上伤口,发现伤口已被缠裹得整整齐齐。
“太医说,您的伤口不是很深,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些时日。”
叶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中年太监轻声细语的回答,“这是厚德殿的偏殿。圣上有旨,叶将军为救公主以身犯险,身负重伤,特恩准您在厚德殿养伤。”
我擦!叶欢暗叫一声苦,皇帝叫他在宫里养伤,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自己要真在这儿住下去,不定哪天就得被人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叶欢道:“能不能劳烦公公跟圣上说
一声,就说圣上的好意微臣心领了,微臣回家养伤便可。”
中年太监捂嘴娇笑,“叶将军可真会开玩笑,能在宫里养伤,这是多大的恩宠?我朝开国以来,只有苏岑大将军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香蕉你个芭乐,劳资就是不想步师父的后尘,走上他那条不归路啊啊啊!!!!
圣母玛利亚观世音菩萨,谁来救救劳资啊啊啊!!!!!
厚德殿正殿里,皇帝脸色阴沉,气氛有些紧张。薛仁辅不住察言观色,猜测皇帝生气的原因。
“六弟因何要选叶欢?”皇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颜悦色些。
“因为喜欢。”李陵直言不讳。
薛仁辅的眼珠子差点脱窗。
李陵接着说完下半句,“满朝文武,只有他跟臣弟还算投脾气。”
在座诸人均暗暗点头,那是,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你都得罪光了。大臣们都说,能入得了祁王殿下法眼的,要么还没投胎,要么就已经死翘翘了正赶着去投胎。
皇帝皱眉道:“叶卿家昨夜为救公主负伤,只怕他的伤势不宜长途跋涉。”
薛仁辅不住的捋胡子,心思转得飞快,看来皇帝是不想让叶欢跟李陵走。
李陵没接话,看了一眼诸葛神侯。
诸葛神侯立刻拱手道:“圣上,微臣有要事启奏。”
皇帝阴郁的视线立刻投向他。
诸葛神侯道:“微臣与神捕司众人经过这几日的明察暗访,终于查明北齐奸细柳权的行踪,并于昨夜实施抓捕行动。柳权不听我等好言相劝,暴力拒捕,被微臣毙于掌下。”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他死了?”
诸葛神侯道:“柳权两次阴谋失败,都是因为叶将军。他虽已身亡,但潜伏在我大梁的其他北齐奸细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寻找机会为他报仇。”
皇帝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还会有奸细找上叶欢?”
诸葛神侯点头,“正是。”
李陵道:“臣弟想要带上叶欢也是出于这种考虑。与其耗时耗力如大海捞针一般去搜寻那些奸细,倒不如主动把他们引出来一网打尽。”
薛仁辅心说,刚才你还说只有叶欢跟你投脾气,转头你就拿人家当诱饵,跟你投脾气的人真是倒霉。
薛仁辅道:“如此一来,叶将军岂不是置身险地?”
李陵淡淡道:“有本王在,谁能动他?”
这下薛仁辅也没话说,李陵的武功,据说除了千牛卫大将军周信,无人能敌。
皇帝心里暗暗挣扎,李陵和诸葛神侯的
建议,的确让他心动。可如薛仁辅所说,此事凶险异常,让叶欢以身赴险,他又于心不忍。
一面是国家大义,一面是个人感情,孰轻孰重?
厚德殿偏殿里,叶欢正愁眉苦脸的听着中年太监跟他讲皇帝对他有多重视,见到他受伤昏迷,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为他疗伤诊治。见叶欢一直不醒,皇帝甚至还在一旁守候。若不是诸位太医劝说皇帝以龙体为重,说不定他真会坐等叶欢苏醒。
太监最后的结论就是,除却苏岑,叶欢受到的隆宠在本朝前所未有,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人能超越。
太监的一席话,听得叶欢心里哇凉哇凉的。今天是劳资睡龙床,明天就是龙床的主人睡劳资!这种荣宠劳资绝对绝对不想要!谁想要,劳资双手奉上,还包邮!
殿外有太监唱喏,“圣上驾到!”
一个明黄的身影随即走进来。
中年太监及殿内一干宫女立刻双膝跪倒迎驾。
叶欢第一反应就是找地儿藏起来。只是稍微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得他五官都皱到一块。
皇帝以为他是要起身施礼,连忙紧走几步迎过来,“爱卿莫动。爱卿有伤在身,无须施礼。”
叶欢只能躺下,“末将失礼,请圣上恕罪。”
“爱卿是朕的股肱之臣,何罪之有?”皇帝边说边走床边坐下。“伤势可好些了?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叶欢道:“已经好多了。劳圣上挂念,微臣于心不安。”
皇帝笑道:“爱卿多虑了。爱卿劳苦功高,朕能为爱卿做的却是有限,于心不安的是朕才对。”
md!说话归说话,乃摸劳资的手算怎么回事?!
叶欢看着皇帝似有意似无意覆上自己手背的龙爪,浑身的汗毛根根直立。
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手持恶魔叉:“让丫把手拿开,不然揍丫的!”
一个身披天使翅膀:“忍住,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恶魔叉:“谋个P啊!都开始动手动脚了,再这么下去很快就要菊花不保!士可杀,不可辱!”
鸟天使:“想想任务,想想高富帅的美好前景……”
恶魔叉:“不用想了,再想劳资的性取向都变了,到时候也不用变身高富帅,改成泡高富帅了!”
鸟天使:“凡事不能都靠蛮力解决,用用脑子,试试用你的智慧来化解危机。”
恶魔叉:“劳资要有那玩意儿还会干坐着任人摆布吗?!”
鸟天使:……
叶欢一咬
牙坐起身来,顺便就自然而然的抽回自己的手。
鸟天使:“你看,做人不可以妄自菲薄,你还是很有智慧的嘛。”
恶魔叉:“尿急快要憋不住了。”
鸟天使:……
☆、流动厕所
皇帝扶住叶欢肩膀,“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躺下,太医说你的伤口还未愈合,不能乱动。”
那也不能不让人撒尿啊!
只是叶欢看着皇帝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想一拳揍过去!
这个想法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只有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才能避免让自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只是这样一来,失去外力支撑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皇帝双手微微用力,脸慢慢凑了过去。
喂喂,别离我那么近,当心劳资真揍你!
尼玛!越来越近!
别再靠过来了,听见没有?STOP!!!
“爱卿,其实一直以来朕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就是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别说啊!憋在心里又死不了人,说出来会不会死人可就不好说了啊!
叶欢惊恐的看着皇帝的脸一点点朝自己靠近,眼神也越来越深邃,眼看就要天雷勾动地火,上演让他生不如死的一幕。叶欢把心一横,奶奶滴,豁出去了,我打!
就在叶欢准备出拳的一瞬间,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殿来。
“启禀圣上,祁王殿下求见。”
叶欢霎时热泪盈眶,当即决定等他好了以后一定要再给李陵送把扇子,正面写上:天赐福星,背面写上:逢凶化吉。
皇帝非常不满,“他怎么还没走?”
李陵出现在殿门口,“圣上,臣弟来看看叶将军的伤势如何。”
皇帝沉着脸从床边走开。
李陵迈步进来,远远望着床上的叶欢,“能动吗?”
叶欢忍痛坐起身。
皇帝皱眉不语。
李陵又问道:“能下地吗?”
叶欢紧咬牙关,艰难的抬起一条腿,慢慢挪到地上,接着抬另一条腿。只是这两个动作,已让他全身冷汗淋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
皇帝有些不忍,“叶卿家……”
李陵接过他的话,“叶将军既然行动自如,就不宜继续住在宫中。”他放低声音,“皇兄,您刚刚可是答应过臣弟的。”
皇帝脸色一僵,看向李陵的眼神多了丝怒气。李陵坦然以对。
皇帝最终还是无言以对,一拂袍袖,大步离去。
叶欢大大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疼痛便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手臂一滑,险些又跌回床上。
李陵问道:“舍不得这里吗?”
叶欢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
李陵淡淡道:“那就随本王出宫。”
r> 叶欢见李陵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手扶着床沿,自己慢慢站起身来。
一旁的太监欲过来搀扶,被叶欢摆手制止。
被这种不男不女的怪物摸上一摸,劳资岂不是要晦气一年?
伤口处缠绕的布带已被渗出的血迹染红,鲜血混合着汗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叶欢微微弯腰,手捂着腹部,一步一步朝殿门的方向艰难走去。
李陵负手站立,不错眼珠的盯着向他走来的叶欢,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从床边到门口,大概是十几步的距离,这短短的十几步,就几乎要了叶欢半条命。
叶欢觉得自己快要休克了,意识渐渐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到最后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就朝地上栽去。
李陵身形未动,一抄手将他扶住。
“好歹也是堂堂将军,怎么如此不济?”
听着李陵略带责备的语气,叶欢一声苦笑。
昨晚李柔捅的那一刀虽然不算深,却几乎放掉他体内一半的血。刚才这么一折腾,又损耗了一小半儿,他还能活生生站在这儿,已经是奇迹了。
“换做让你流这么多血试试,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些风凉话。”
直到看见李陵诧异的眼神,叶欢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卧槽!那是劳资的内心独白好不好!谁特么让劳资说出来的!
叶欢正考虑要不要装晕来躲避李陵的怒火,反正他现在的情况随时都有可能晕倒,不装都已经很像了。
李陵突然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论你是否能做到,你都必须自己走出厚德殿。否则,本王也帮不了你。本王的马车就在殿外。”
李陵讲话时呼出的热气拂过叶欢的耳垂脖颈,热热的,痒痒的。叶欢觉得一阵酥麻感像过电一般传遍全身,竟是说不出的舒服,连带伤口处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词儿:吐气如兰。
他觉得很神奇,没想到李陵的声音还有麻醉剂的作用。他很想告诉李陵,你别动,就像现在这样一直跟我说话,我就有力气走出去了。
只是他不敢,也不好意思。因为他真要这么说了,李陵一准儿会把他当成疯子。
所以他只是朝李陵微微点了点头,手捂着伤口,摇摇晃晃的继续往殿外走。
令他意外的是,李陵并未如他料想的松开手,相反暗暗加深力道,跟随着他的脚步半搀扶着他往外走。
叶欢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惊喜,有感激,有温暖,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模模糊糊
,似是而非。
他转过头,正对上李陵清澈的双眸。他第一次觉得,李陵的一双眼眸像是被湖水冲刷过千万年的墨玉,透亮湿润,漂亮得令人惊心。
叶欢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在李陵的注视下,他整个人都开始渐渐融化,渐渐透明,躯壳消失,只剩下灵魂在李陵四周快乐的飞翔……。
李陵突然松开手,“到了。”
手臂上还残留着属于李陵的温度,叶欢心里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他抬起头,看见李陵的马车就在眼前。
被遗忘许久的生*理需求再次开始咆哮叫嚣,叶欢觉得一刻也忍不了了。
“王爷,末将内急得厉害,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让末将解决一下?”叶欢眼巴巴看着李陵。
李陵鼻子差点没气歪,“方才你怎么不说?”
“那会儿也没机会说啊。”叶欢颇为委屈,“再说,末将也不能在圣上的地方随便撒……”
李陵指指马车,“去车里解决。”
叶欢有些不好意思,“那合适吗?……车里有地方解决吗?”
你要觉得不合适就别问那么细啊。
“车榻下面有唾壶。”
叶欢摸摸脑袋,“那末将就不客气了。”说完撅着屁股,呲牙咧嘴的走过去。
车夫赶忙放下脚凳,搀扶着叶欢上了马车。
叶欢找到唾壶,打开盖子,自己则老实不客气的坐到锦榻上,掏出宝贝就开始泄洪。
“你好了没有?”车外传来李陵不耐烦的声音。
“马上就好。”叶欢此刻全力以赴,势不可挡,连声音都比往常响亮许多。憋了这么久,差点把劳资都给憋坏了!
好半天,叶欢长出一口气,排泄掉身体里多余的水分,真是通体舒畅。他正打算把宝贝放回去,就听啪的一声,车帘被掀开,露出李陵相当不耐烦的面孔。
叶欢瞬间石化,大脑停摆。宝贝还握在手里,大有捧在手里怕化了的架势。
李陵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表情有些尴尬,下意识瞄了一眼叶欢的小家伙,飞快放下车帘。
香蕉你个芭乐!乃那是什么意思啊!
叶欢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匆匆提好裤子。心里却有些愤愤。
李陵方才的眼神颇为耐人寻味,出于男人间互相攀比的心理,叶欢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李陵是在讥笑自己比他小?他觉得自己作为男性的自尊受到了很大伤害。
叶欢的排泄物自然不能留在宫里。李陵虽然觉得车里已经被叶欢弄得污秽不堪,也只能事急从权,将就着坐了进去。
马
车慢慢启动,车内的两人一时无话。
叶欢依旧坐在锦榻上,李陵则尽量离他远些的坐在角落里。
叶欢不说话,是因为方才被李陵轻视的愤怒还没完全过去;李陵不说话,是被车内的气味熏得说不出话。
马车缓缓驶离宫城,直到几乎看不见城门守卫,李陵才吩咐车夫将变成尿壶的唾壶拿出去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