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不是秃驴,是得道高僧。诋毁出家人,小心下拔舌地狱啊你。”
“行行行,得道高僧!”秦松夜翘着二郎腿,不端不正地靠在沙发背上,“不过那是男二吧,你怎么不给他弄个男一当当?”
谢览不说话,拿眼角斜他。
秦松夜一琢磨,乐道:“忘了男一有床|戏吻戏了,行,当我没说。”
顿了顿又道,“现在的影视尺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床|戏也就是摆摆样子,跟拉灯没区别。再说吻戏,吻戏不也能借位么?我说你那链子也别拴太紧了,哪天小狼狗不乐意跟人跑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谢览:“别乌鸦嘴!他要敢跑,我就……”
“就怎么着?”秦松夜往沙发背上一靠,笑道,“就打断他的腿?你舍得?”
谢览仔细琢磨了下,发现自己还真舍不得,沉吟片刻,憋出个大招:“我就抱住他腿求他别走。”
秦松夜一口烟呛气管里去了,边乐边咳嗽,咳完笑道:“那可好,到时候我就来恶意围观。”
谢览指责道:“咱俩好歹是病友吧,怎么一点儿关怀没有,尽想着看热闹?说好的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呢?”
秦松夜:“成,那倒时候我帮你抱他腿。”
谢览:“滚!他腿也是你能抱的?!”
秦松夜:“……”
谢览摸过手机看了看,早上给那小子发了个求抱抱的表情,那头一点儿水花也没有。垂头丧气地转着手机,心里头架了口油锅似的,溅得他水深火热,脑子大风车样滴溜溜地转着,转来转去,转出个小男友被小浪蹄子勾搭走了的丑恶画面,愤愤地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抬腿就往外走。
秦松夜叼着烟问道:“干什么去?”
谢览没脸没皮地一拍屁股:“千里送。”
秦松夜大笑,竖起大拇指:“高义!”
看着谢览离去的背影,秦松夜脸上笑意淡了下来,把烟掐灭了,抬手捏了捏眉心。
重生到如今,也有小半年了,这副新的躯壳,也渐渐习惯了。
他重生前顶多算个面目端正,活得也挺糙,宋枝惊老嫌他上不得台面。
秦松夜对着玻璃反光打量自己如今的容貌,高高瘦瘦的,皮肤挺白,五官精细又好看,谢览说他赚大发了,鬼门关里走一遭,不但没死,还脱胎换骨成了个绝色。
秦松夜起初挺别扭,他老觉得不够爷们儿,这身体全身上下白得跟奶似的,手脚也精致漂亮,刚回来那两天,他走路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给人颠散了,哪天原主人回来和自己扯皮。
后来知道这原主人该是寿数尽了,不管是轮回投胎,还是飞升成仙,总之这身体是他秦松夜的了。也没个坟头,秦松夜就在屋里烧了些纸钱,一杯清酒敬这原主人,祝他往生西方极乐。一杯敬奉天地,谢谢老天爷让他重活一世。
一世有一世的活法,上辈子活得荒唐又辛酸,自己午夜梦回,没什么悲戚,就觉得挺磕碜的。
秦松夜遇上宋枝惊那会儿,还是个挺轻狂的年轻人。
虽然皮相一般,但演技挺好,基本功扎实,又走狗屎运,天上掉下几个挺好的机会,将将砸他脑瓜顶上,于是长相不算出众,也没啥背景的他,出道两三年竟然也混得有模有样。
他那会儿一腔热血滚烫滚烫的,见谁泼谁一脸。老以自己还有前路万里,谁知刚抬脚一踏步,吧唧一声栽在姓宋的那坑里了。
宋枝惊当时已经是颇负盛名的大导演了,也挺年轻的,恃才傲物,心里谁也看不起,偏偏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待人接物进退得宜,令人如沐春风。
谢览眼睛毒,老早提醒过他,宋枝惊这人一看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面上挺热乎,血是冷的,可远观,不可日夜陪伴。
秦松夜不信这个邪,老觉得谢览编排宋枝惊,是因为宋枝惊抨击过他的演技,可明眼人都知道,谢览演技确实烂。
谢览说他吃里扒外、见色忘友,并企图暴揍他一顿,未遂。
那会儿宋枝惊筹拍一戏,大制作,班底挺硬,里头有个被老婆绿了的倒霉蛋,戏份也不少,勉强算个男二。秦松夜虽然小有名气,但毕竟是新人,小荷才露尖尖角,按理说轮不上他。谁知宋枝惊点名要他出演,说他脸上就带了那个相。
当时秦松夜和宋枝惊还算不上认识,顶多算打过照面,秦松夜心说这什么破导演呐,说话真不吉利。
后来也还是去演了,挺好一露脸的机会,触霉头就触霉头吧,反正就演戏,完了一拍两散。
谁知最后还真没能散得了。
宋枝惊那人算是系出名门,自矜教养良好,除了偶尔抽风刻薄一两句,素日里对谁都春风化雨,温暖和煦。只是这暖过头了,就有点撩闲的意味了。秦松夜拍戏那些日子,宋枝惊对他挺关照,他也投桃报李,一来二去的,两人就都有点儿那意思了。
有点那意思的两人顺其自然地做了些有点那意思的事情,也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秦松夜年轻那会儿,轻狂都轻狂在面儿上,心里是一傻白甜。宋枝惊恰恰相反,面上春风化雨,心里觉得人人皆傻逼。
而那傻逼中的头把交椅,秦松夜认为,那是非自己莫属的了。
宋枝惊腹诽他傻逼,秦松夜不生气。姓宋的他家世清贵,才学丰厚,长得好,声名广,调性高,他秦松夜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有了两分小名气的小演员,竟然妄图染指他的真心,如此的不知深浅,说他傻逼都是轻的。
秦松夜气不过的是,宋枝惊这边儿跟他甜言蜜语,哄得他赴汤蹈火鞠躬尽瘁,那边儿却在白月光跟前嘲他上不得台面。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真是再无耻没有了。
更无耻的是,那姓宋的竟对此感到理直气壮。
两人在一起五年后,秦松夜撞破宋枝惊和白月光的那点越界的暧昧时,宋枝惊的原话是,“我从未隐瞒自己对他的感情,而你是在知晓这一点的情况下,选择继续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出轨这条指控,我是不认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完全在这条轨道上,而你对此,是默许的。”
“而对于在他跟前嘲讽你这点,我承认我的用词确实有些偏颇,但首先从表达的层面来讲,一个人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每时每刻的用词都能恰如其分地反映自己的内心,其次,即使真实反映了,不了解语境的旁听者也可以有千百种误读。”
“所以在我看来,你的愤怒是相当愚昧的。通过偶然听见的只言片语就否定我对你的感情,这样的莽撞和武断,不仅伤害了我的一片真心,也侮辱了我们相携走过的这五年时光。”
“我和他相识近三十年,他确实是我人生中不可剥离的一部分,但我对他的感情,并不会削减我对你的爱。明白吗?我对你们的感情是不同的。他很重要,但这些年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希望你能接受并且善待他,一如你这五年来所做的那样。如果你执意离开,那么……我对此表示遗憾,并且我祝福你。”
秦松夜对此表示目瞪口呆。
而后他就在宋枝惊的祝福之下目瞪口呆地离开了。
离开了小半个月,他才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到悲愤。
☆、第三章
宋枝惊那白月光跟他是青梅竹马,两家人是世交,两人穿开裆裤就认识了,简直竹马得不能再竹马。
两人在国内念的小学,感受完国内基础教育的紧锣密鼓,熟悉了中文后,又一起被送往美国,最终双双毕业于北美排名前五的顶尖学府。
宋枝惊学的是理论物理,大二开始就在某大牛教授手下做实验,接下来的两年在几本国际高分期刊上发表了几篇第一作者署名的论文,展现了极强的学术天赋。本科毕业前夕顺利拿到了普林斯顿大学凝聚态物理的录取函,向着研(学)究(术)大(狗)牛的康庄大道上一路狂奔。
就在这时,他的那个超然物外的哲学白月光跳出来狙击了他。
白月光世外高人般规劝道,这世界如此丰富而广阔,千山万水有之,千沟万壑有之,光怪陆离变化万千,而你却要将大好的年华局限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这岂不是我执么,还是和我一起去见见众生吧。
若是正常人听见旁人将自己醉心钻研的学科贬成“小小天地”,必定是要糊那个嘴贱旁人一巴掌的。
然而宋枝惊偏偏就不是个正常的,或者说,在他那白月光身边的宋枝惊,是不能以常理揣度的。
宋枝惊听君一席话,顿生如梦方醒之感,一边唏嘘自己竟在这方寸之地浪费了四载光阴,一边对白月光的无私点拨感激不尽。
天知道宋枝惊的父母当年是寄希望于小儿子念个顶尖大学的商科,攒个漂亮的学历装点下门面,而后回到自家企业出任ceo迎娶白富美的。宋枝惊当初执着地认为极细微又极广阔的物理会是他人生的归宿,一意孤行地走上了学术之路,结果白月光上下嘴皮子一碰,他那归宿就中道崩殂了。
崩殂后的宋枝惊颠颠儿地去问白月光,你不说要见众生吗,去哪儿见啊?
白月光沉思良久,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好莱坞。
宋枝惊一拍大腿,有想法!于是两人撒丫子奔向了光怪陆离又浮华的娱乐圈。
沉浮了每两年,竟然还都混得人模狗样的,人生简直光鲜得不能更光鲜,传奇得不能更传奇。
他们光鲜人生的惟一污点,估计就是秦松夜这个半路杀进来的小插曲了。
秦松夜遇到宋枝惊那会儿,白月光早已对外宣布息影两年,说是要去印度玩儿灵修。那会儿腐文化男男cp都还是非主流,没有波及到娱乐圈,故而虽然宋枝惊和白月光互动频繁,但大众普遍还是认为俩人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可是秦松夜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基基,通过他那敏锐的“小基基第六感”,从关于两人的各种报道中,捕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
于是他就直接问了宋枝惊,“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宋枝惊温柔地搂着他,轻抚着他的锁骨,暧昧不明道:“我和他从小认识,到现在二十几年了,感情非常深厚。他陪伴我度过了前半生所有重要的时刻,我希望你能包容他的存在。”
秦松夜正要问“感情非常深厚”指的是什么感情?
宋枝惊却在这时候低头送上一个深吻,而后就是擦枪走火嘿嘿嘿嘿了,嘿嘿嘿嘿结束后,秦松夜累得倒头就睡,也就暂时地被他糊弄过去了。
秦松夜那会儿虽然是个傻白甜,但也没甜到弱智的地步,于是第二天醒来,又严肃问道:“你和他的感情是纯洁的友情吗?”
宋枝惊的回应是又一次地扑倒嘿嘿嘿。
秦松夜后来又问了几次,那姓宋的每次都故技重施,如此周而复始数次,秦松夜火了,拍桌吼道:“我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谁知宋枝惊火气比他还大:“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了,况且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于是秦松夜就蔫了。
心说也是,那俩人认识二十几年了,要有什么早在一块儿了,还轮得到他吗? 再说人生在世,谁能没几个知心朋友啊,自己一个大男人成天唧唧歪歪小心眼儿,确实有点不像样子。
于是这话秦松夜就再没提过,只是一直默默留心那俩人是否有任何联系,准备一旦发现两人奸||情,随时抽身而退。可奇哉怪也的是,那俩人感情如此深厚,却一两年都不联系一次,要说中国去印度,也就是一趟飞机的事儿,可俩人愣是一面都没见过。于是秦松夜就松懈了下来,认为自己判断错误,跟宋枝惊过起了甜甜蜜蜜的夫夫生活。
那白月光在印度吸取天地灵气吸上了瘾,原本定的两年灵修计划,生生拖成了七年,七年后一回国,秦松夜那镜花水月似的爱情顿时碎了一地。
秦松夜是头一次知道日夜相伴的枕边人能够这样无耻地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当初秦松夜如此谨慎地向他反复求证白月光和他的关系,而他都一概敷衍了事,如今竟然能厚颜无耻地说“你是在知晓这一点的情况下,选择继续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出轨这条指控,我是不认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完全在这条轨道上,而你对此,是默许的”这种话。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秦松夜苦笑了下,将烟掐灭。
他这次来找谢览,是因为他这躯壳的原主人,去年又是托关系又是塞红包,好容易抢到了宋枝惊新戏里的男七还是男八的角色,戏份少得可怜,放出来估计也就几分钟。签的还是霸王条款,开机前这大半年别的戏都不准接,就得干等着。这原主人就是谢览影视公司里的一个小虾米样的角色,要没秦松夜附他身,谢览估计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人是谁,更不会关心他走了什么后门接了什么戏。
这戏吧秦松夜是一点儿也不想拍,他现在看着宋枝惊就觉得恶心,可毁约的话,违约金其实相当高,他如今身无长物,肯定是付不起的。虽然对谢览来说也就是从手指缝里漏点儿,而且只要他开口,谢览肯定不会拒绝,但他和谢览说到底是朋友关系,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况且谢览家那小狼狗还看他挺不顺眼的,要是让那小狼狗知道谢览花大钱替他赎身,俩人肯定又要闹一通,所以那话在秦松夜嗓子眼儿里转了几转,最后还是让他给咽肚子里了。
秦松夜起身推门往外走,心说,拍就拍,怕个鸟!
秦松夜那边七上八下的,谢览这边可就松快多了。
谢览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家私人飞机上,徜徉于万米高空,如火如荼地践行着他那“千里送”的豪言壮语。
下了飞机,坐上事先安排好的车,直取影视城。到了拍摄现场,谢览一双眼睛雷达似的,一秒锁定了自家小男友的位置。
小男友正拍戏,一袭雪白的袈裟,眉心一点朱砂,唇红齿白,眉如墨染,长身玉立,一眼望去简直不像个僧人,像个噬人魂魄的山野妖精。
剧组选他也不是白选的,一是拿钱办事儿,二是小男友演那角色就是“貌美无双风华绝代禁欲系高僧”,剧组一开始收钱时还有些忐忑,他们这剧是有小说原作的,原作里这高僧人气就直接碾压第一男主,长期居高不下,他们这儿真人也没见到,就送了张照片来,照片当然是好,可就怕好的不是长相,是p图水平,到时候要是来个啥歪瓜裂枣,不但原著粉丝要骂,估计还要在网络上掀起一轮吐槽。
谁知真人物超所值,有颜值有演技,人还勤奋用功。
谢览这小男友,长的是真好看啊真好看,谢览这么不要脸觉得自己的“天下第一英俊无双”的贱人,也不得不承认,和自家小男友的比起来,他还是要稍稍往后靠一点儿的。
于是谢览谦虚地给自己挪了挪排位,小男友天下第一,他自个儿屈居第二。
横竖都是自家人,不亏。
外界一堆无知群众跟风捧什么宋枝惊,都是没审美的表现,那“宋氏人渣”早特么年老色衰了,能比得上他小男友一根脚趾头?笑话!
谢览正搁这儿心里美呢,那边小男友登上了流觞小桥,场务推着鼓风机对着他一通吹,灯光助理举着反光板往他身上一打,整个人衣袂飘飘,光华动人,宛若谪仙。
谢览被高僧的佛光普照了一脸,普照着普照着,就感觉下腹一绷,小谢览精精神神地站了起来。
谢览身边的狗腿子助理,惯常溜须拍马,助理此时全副心神放在自家老板身上,突然发现老板底下支起了帐篷,立马很有眼色地凑上前来低声道:“老板,要不我先带您去酒店房间歇歇?”
谢览虽然惯常没脸没皮,但此时也难免有些臊得慌,于是拿手里的包挡住身前,绷着脸假作正经严肃地点了点头。
到了小男友房间,助理替他开了门后就回了拍摄现场,准备等老板那宝贝情人拍摄间隙,将人喊过来替老板灭火。
谢览一进屋,就看见一灰一白俩小毛团儿,正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没羞没臊地嘿嘿嘿嘿。
那灰色的小毛团儿是只小灰猫,白色的小毛团儿是只小白狗。小男友进剧组时不许谢览随行,谢览就将两个小东西打包让他带进了剧组,美其名曰——见狗如见人。
谢览本身对小动物没啥爱心,但自家小男友参加了个流浪小动物救助组织,于是谢览投其所好,直接拨款对救助组织施以援助,而后又亲自践行“领养代替购买“原则,从组织里新生的小猫小狗里头各领养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