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要爱早就爱了,还用等到现在?
要是爱他,又怎么忍心用那样残忍的欺骗和背叛,来回应他曾经全心全意的付出和信任?
这样想着,金楚南的脸色又更冷漠了些。
楚荆看看金楚南,又看看方居然,笑道:“这是演员休息室,非剧团工作人员不得进入的,我恐怕要劳烦方先生暂且离开一下了。”
方居然砰地一下摔上了门,冷冷道:“我和我爱人有家事要处理,恐怕得劳烦楚先生暂且回避一下了。”
楚荆挑了挑眉毛,不咸不淡道:“那您恐怕来错地方了,据我所知,这里只有我和我的朋友,没有您的爱人。”
方居然不耐烦道:“楚荆你别和我不阴不阳的,你那点儿小心思当谁不知道似的。我告诉你,这是我男人,你想都不要想!”
楚荆看了看金楚南冷硬的脸,嗤笑道:“似乎小金并不这么认为呢。”
方居然懒得和他斗嘴,直接上前握住金楚南的手。金楚南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刚进门时,方居然一身龙肝虎胆,大有摧天撼地之势。这会儿一握住金楚南的手,一对上金楚南的眼睛,他就跟扎了针的皮球似的,噗嗤噗嗤地蔫了。
方居然看着金楚南英俊的脸,嗓子眼儿发紧,喉头也哽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几日不见,金楚南似乎变了许多。原本总是温和带笑的脸,如今却变得锋利冷峻起来。他瘦了很多,脸部的轮廓愈发清晰,英俊得简直刺目。
金楚南个头原本就高,一瘦下来,就显得更高了,配上一副得天独厚的漂亮骨架子,看得方居然的小心脏扑通直跳。
金楚南没工夫和他大眼儿瞪小眼儿,冷冷地抽回手,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方居然回过神来,赶紧又拖住他的手,声如蚊蚋道:“楚南,我……”
金楚南转身,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方居然赶紧道:“楚南,跟我回家吧,我来接你回家。”
金楚南讽刺地笑了一声:“那不是我家,从来都不是。”
方居然难过道:“楚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我爱你。”
金楚南盼这三个字盼了好些年,熬得肝肠寸断也没能得到。如今这人总算说出口了,可却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听怎么讽刺。
金楚南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悲愤之情,鼻头也开始泛酸,他甩开了方居然的手,后退一步,红着眼,带着鼻音道:“你爱我?在我等了你那么多年后,在你和别人背叛我之后,你告诉我你爱我?你以为什么是爱?方居然,你以为什么是爱?”
方居然哀恳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喝了酒,脑子不清楚,那就是一时糊涂,楚南,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金楚南收敛住濒临崩溃的情绪,冷笑道:“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谈爱。”
方居然看着金楚南决绝的脸,一时间感到手足无措,无言以对。
金楚南说得没错,他确实不配,是他辜负了小金,是他辜负了两人的感情,小金不原谅他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是,小金不原谅他,并不代表他就要放弃。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感情,好不容易认清了眼前那人对自己的重要性,他是绝不可能就这么放他离开的。
况且金楚南仍然能爱他,方居然知道,金楚南仍然爱他。
尽管小金尽力表现得冷漠无情,但爱是无法隐藏的,在他那冷漠无情的面具上,有无数细小的裂痕,每一条裂痕里都渗透着他的爱意和悲伤。
金楚南深爱着他,就像他深爱着金楚南一样。
看着这样的小金,方居然只想紧紧地抱住他,想要狠狠地吻他,想要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来弥补过去的伤害。
等方居然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吻上了金楚南的嘴。唇上是熟悉的柔软的触感,眼前是金楚南因为过分诧异而睁大的眼,呼吸间是那令自己魂牵梦萦的气息。
方居然觉得快要醉了。
虽然两人之间有过无数火热的性|爱,但此刻的他觉得,所有的那些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他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放着这样迷人的小金不管,去沉溺于某种虚无缥缈的过往。
就在他想要得寸进尺地深入这个吻时,反应过来的金楚南狠狠推开了他。
金楚南用手臂擦着嘴,满脸愤怒,但在这愤怒中,又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
方居然看着金楚南,怅然若失地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这个来之不易的吻,而后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哀求道:“楚南,你暂时不愿意原谅我没关系,但是,但是,你不要和别人拍那些大尺度的戏好不好?”
作为方居然口中的那个“别人”,楚荆轻咳了一声,开口刷了下存在感:“不是大尺度的戏,是为了艺术做出一点微小的牺牲,希望方先生能够理解。”说完他故作诧异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啊,说错了,方先生和小金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小金无论拍什么样的戏,都是不需要方先生的理解或是许可的。”
没等方居然怼他,楚荆就已经靠近了金楚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下了金楚南的头,献上了一个深吻。
金楚南没想到楚荆会来这么一出,根本毫无防备,轻易地就让他得逞了。楚荆吻得很深很重,咬得他嘴唇生疼,金楚南反应过来,皱了皱眉,轻轻推了推楚荆的肩。方居然在短暂的呆愣过后,也赶紧上前,露胳膊挽袖子要分开两人。
楚荆没有恋战,见好就收,金楚南手一碰到他肩头,他就结束了这个吻,对着一脸懵逼的金楚南笑了笑:“提前排练。”说完又飞速地在小金嘴唇上亲了亲,趁方居然还没来得及暴走,留下一句“我在楼下中餐馆等你”,就飞快地离开了。
方居然气得肝疼,两步上前,恨恨地用衣袖擦着金楚南的嘴唇。金楚南多灾多难的嘴唇先后经过了两人的凌虐,如今已经红得几乎能够滴血了。方居然几乎是用一种掘楚荆祖坟的力度在蹭着金楚南的嘴,金楚南疼得直皱眉,一把推开他,叱道:“你疯啦?”
方居然委屈道:“他亲你,你不骂他,我帮你擦嘴,你反倒冲我发火。”
金楚南一肚子火,懒得和他掰扯,转身要走。
方居然大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的腰,问道:“楚南,你去哪儿?”
金楚南冷冷道:“吃午饭。”
“你要去楚荆吗?”方居然语气里的酸味儿已经几乎要突破天际了。
金楚南没有回答,沉默了半分钟的样子,而后坚定地将方居然圈在他腰上的手拿开,一字一顿道:“方居然,我爱找谁就找谁,你没资格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说完,转身就走。
金楚南拉开门时,听见身后传来了方居然的声音,“楚南,不要去。”
乍听之下竟然有些脆弱。
金楚南深吸了一口气,关上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天下午的排练照常进行。
出柜后的金楚南被父母锁在家里,和自己的恋人小许断了联系。一星期后,金楚南趁着父母不注意逃了出来,重逢后的两人抱头痛哭,而后激烈地拥吻在了一起。
坐在观众席上的方居然脸黑如墨,周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暴虐气息。
然而还是有不怕死的。
那位神出鬼没的剧院百晓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拍了拍方居然的肩膀,嘿嘿笑道:“你这朋友可真行,这亲了可得有五六分钟了吧。”
方居然没有理他,只是满眼阴鸷地看着台上紧紧相拥的两人,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豁地起身,狠狠踹了一脚身前的椅背,而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离开剧院前,方居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心说,妈的,分就分吧,老子不伺候了。
☆、第52章
方居然脸色难看到极点,走出剧院大门时,狠狠瞪了挡道的门卫小哥一眼,把人吓得够呛。方居然觉得自己血管里好像流淌着一股股的热油,随便谁扔个火星过来,就能把方圆百里炸成一片废墟。
估计是他暴怒得太过明显,直到回到家门口,也没哪个不长眼的倒霉蛋撞他枪口上。方居然满腔妒火无处发泄,憋了一路,把自己烤了个外焦里嫩。
摔上大门,方居然边走边脱衣服,完了直接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冲完凉水澡,身上冷得打了几个寒战,心里照样火光熊熊。
金楚南和楚荆接吻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循环播放,每回想一遍,他的嫉妒就更加深一分。
金楚南对他来说就好像一块香甜可口的小蛋糕,往常他老觉得不合口味,看两眼就饱了,也没太当回事儿。可不管他在不在乎,那小蛋糕始终是他的,完完整整地呆在他盘子里,旁人再怎么眼热也沾不到一星半点。
可现在吧,这块儿独属于他的小蛋糕被别人咬了一口,虽然就一小口,但也够怄人的,方居然每每回忆起那个画面,就恨不得替楚荆碎个尸。
但真要细究起来,他怄这气也怄得名不正言不顺,因为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没管住自己,没把持住,在外头打了野食。
方居然要是厚颜无耻一点,还可以用“这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来替自己辩解。可他又真没到那么寡廉鲜耻的地步,他是男人,金楚南也是男人,大家都是一根鸡|巴两个蛋,怎么金楚南管得住,他就管不住了?
但想得明白是一回事,心里头憋闷是另一回事。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并不影响他醋意横生,方居然跟发了疯病一样,衣服也不穿,光着身子露着小鸟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叨叨咕咕的,一会儿是自我谴责,一会儿又是谴责金楚南,一会儿把江长堪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一遍,恨他狗皮膏药似的粘着自己,让自己犯了糊涂。
在屋里晃悠了大半个小时,方居然打了几个喷嚏,可还是觉得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难受,干脆直接放飞自我,就这么光不溜秋地去露台上吹冷风。
方居然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了,也不想邻居看不看得见了,总之他心里难受,得凉快凉快。
露台上原本是一片鲜花着锦之态,这会儿花不红了柳不绿了,满目萧瑟颓败。
方居然大喇喇往长椅上一坐,翘着两条大长腿,一手叼着烟,一手搭椅背上,整一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他想事情想得太认真,香烟上积了截烟灰也没留意,那烟灰在烟头上摇摇欲坠半晌,终于在他皱着眉猛吸一口时掉了下来。
好巧不巧,正落他鸟头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他正安抚自己小鸟呢,一抬眼就见对面楼栋一老大爷,正架着眼镜儿扒拉着窗户往他这儿可劲儿看。方居然脸皮再厚也有点儿绷不住了,硬撑着吼了句“看什么看?没见过人遛鸟啊?!”
没成想那老大爷是个硬茬儿,方居然刚跟他叫完板儿,他立刻鸟枪换炮,从旁边拿过一望远镜,撤下老旧装备,就要更加仔细地研究方居然的身体构造。
方居然目瞪口呆,心说姜还是老的辣啊,赶忙捂着小鸟夹着屁股,跟个被轻薄的黄花大闺女似的,踩着小碎步灰溜溜回了房间。
回到卧室,方居然在落地镜前照了照,发现自己身体条件还是可以的,虽然已经三十有一了,但腿长屁股翘,胸腹部有点儿薄薄的肌肉,细长条,线条漂亮不鼓胀。看了半天,他得出一个颇为自恋的结论,要是他能自己上自己,那他肯定是要爽一发的。
这么想着,他就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
想当年他南征北战,约遍gay圈无敌手,约完立马拍屁股走人,一点儿留恋没有,潇洒极了。管你是器大活好还是美颜盛世,统统在他心里留不下一点儿水花。他当初玩儿得比较狠的那几年,主要是做一号,偶尔也做下零号,可跟金楚南在一块儿之后,他一直是被压的那一方,前头那振翅欲飞的鸟儿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方居然皱着眉头思考着,自己最近这么磨磨叨叨娘们儿叽叽的,莫不是被|干久了的缘故?
想当初自己没被金楚南套牢那会儿,什么时候这么患得患失苦逼兮兮过?哪回不是合则来不合你他妈就给我麻溜儿地滚蛋?就算自己这么混蛋,又什么时候缺过年轻漂亮小男生?怎么刚过了几年家庭生活,就变得跟个深闺怨妇一样了?
自己这是在发什么癫呢,又是遛鸟又是拈酸吃醋的?自己当初的不羁呢?当初的没心没肺呢?当初的洒脱呢?呵,金楚南算什么,爱去哪儿去哪儿,爱跟谁亲跟谁亲去,老子不在乎了。真当没了你金楚南我就活不下去了?笑话,明天我就去找十个八个小鲜肉来,那什么张楚南,王楚南,周楚南,方楚南……
方居然一边叨咕着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各种楚南,一边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斩断前尘的决心一样,把金楚南的各种物件翻出来丢在纸箱子里,准备待会儿拿去给垃圾桶献祭。
这屋里大半物件都是金楚南的,金楚南的衣服,金楚南的裤子,金楚南的袜子,金楚南蠢兮兮的毛线手套,金楚南给他买的维生素,金楚南给他买的暖脚器,金楚南给他买的防雾霾口罩,金楚南给他买的……
方居然抽了抽鼻子,眼睛红得滴血,终于撑不住了,颓然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发了一会儿楞,又继续在柜子里翻找着,翻着翻着,在柜子的最底层翻出一个小盒子。方居然觉得这盒子有点儿眼熟,打开一看,里头躺着一块干瘪的树皮。
他和金楚南一块儿去海南时,他很没素质地在一颗树的树干上刻下了两人的名字,还在外头画了个小爱心。金楚南当时对他这种没有公德心的行为进行了严肃的批评,转头就趁他不注意,把那块树皮刮了下来,跟藏宝似地藏在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小盒子里。后来方居然有一回翻袜子,不知怎么把这小盒子翻出来了,还拿这事儿狠狠嘲笑了金楚南一番。金楚南被嘲笑得狠了,恼羞成怒,当着方居然的面把那只盒子扔出了窗外。
方居然还以为肯定找不到了呢,也没太在意,随便哄了哄金楚南,就把这事儿抛脑后去了。没想到那傻子竟然把那盒子找回来了,也不知道费了多大劲儿……
方居然看着那枯干的树皮,鼻子一阵阵发酸,喉头也跟哽着什么一样,心里又酸又甜,眼里蒙了一层水雾,眼看就要凝结成涓涓细流了,他却突然破涕为笑,露出个特别窝心的笑容。搁别的谁那儿也都是当垃圾处理的,就那傻子分不清好赖,把这么个破烂玩意儿当宝贝疙瘩供着。
再往深里翻,又翻出了个小本子。
那本子也土得没边儿了,封面是一幅风景照,也不知道哪座山头的,上面写着些特别古早范儿的心灵鸡汤,什么友谊地久天长,朋友是一生的财富,下头还缀着串儿英文g,也不知是不是造本儿厂厂长念小学的儿子亲自上阵翻的。
方居然翻开第一页,上头有一段模模糊糊的钢笔字,写着“祝楚南学业顺利,考上理想的初中,外公康卫国”。方居然记得金楚南和自己提过,他外公在他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去世了,算算时间,跟送这个本子的日子也该是差不多的,这么看来,这算是金楚南外公留给他的特别珍贵的遗物了。也不知是金楚南藏得太好,还是方居然太粗心,总之这本子方居然没见金楚南用过。
方居然想着,楚南会用这个本子写些什么呢?肯定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翻,开头几篇都是小学生作文,题目是“我的外公”、“秋游”、“游览xx博物馆有感”等,看得出原先是用铅笔写的,后来年深日久,铅笔的痕迹慢慢淡去,金楚南又用钢笔描摹着当年拙稚的笔迹重新勾勒了一遍。
也是一片深情。
方居然想着,小学日记往后,该是中学日记,说不定还能看到小金当初暗恋同班同学时的少男情怀。可他再往后翻了几页,便没有什么成篇的日记可言了,没有中学校园,没有少男情怀,估计自从外公去世之后,这个本子就变成了金楚南心头的一个神龛,可以供奉膜拜,但却不能再往上添任何只言片语。
方居然有些失望,在合上本子前,他又惯性地随便往后翻了翻。
然后他就看到了几乎让他全身血液凝滞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