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时,骆风回府为骆清送行,宁庆召了宁昊至宁府书房内问话,宁庆对自家儿子战在蓝派主战之事一直有些介怀,语气不免带了些责难。
宁昊也不慌张,将自己教乐正良的那套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番,宁庆心下更是气恼,瞪着他道:“现在就你我父子二人在,你也要与为父打这官腔不成?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就为了你们几人与横越少将军的私交,便起这战事,于国于民可说得过去?!”
宁昊从未见过宁庆却真怒,听他这语气,看他这神情,也知他是于民着想,只是论起对十国的相互联系,即便因自己的乱入生了些变数,又有谁能与他这创造这十国出来的“创世神”相比?
宁昊镇定了心神,望着宁庆的眼睛诚恳道:“父亲可曾想过,如若横越真的被占,即使只被吞噬小半,我东疆与东卫接壤之地也将大幅变长,到时候受难的百姓不是更多?如今我们将战场设在横越境内,只要能守住横越不失,与我朝的损失不也减小良多?”
“横越与东卫也非向来和平,早有数百年的征战经历,何以见得这一次就会被占?”
宁昊开始抛闲暇时看过的史书内容:“据史书载,横越一百年前与东卫大战,我朝也与东卫在接壤处发生战役,其间,我朝蓝家军曾派出精卫部队偷入横越,对与横越征战的东卫大军实施了偷袭,杀敌十万,当场擒杀东卫主帅布阿鲁,以致东卫猝不及防,此战终了。七十五年前,横越与东卫再发战事,于一年后横越几度战败,退至与我朝接壤边境,我蓝家军当即出兵绕道截断东卫后方粮草供给部队,方解了横越国亡之变。六十八年前……”
“行了!”骆庆又怎会不了解这些历史,当下却也对自家儿子有了别样的看法,私心里却因自己的不服输不愿承认自己的决策失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与当下的战事又有多少关系?你可知道,我朝此次打着帮助横越的旗号出兵,便是给了东卫对我朝开战的借口!”
宁昊傲然道:“父亲,东卫对我朝早有侵占之心,即使眼下不打,待他们攻下横越后也会发动战争,到时,我朝便处于被动之势,那百姓不是更加难过?”顿了顿,续道,“何况若能保住横越,此恩施在前面,以后只要善加利用,保东疆数十年甚至百年和平又有何难?”
宁庆久久看着从未有过如此专注表情的儿子,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儿果然长大了,今后的朝堂便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为父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只盼你记住,朝堂的任何决定都关系民生社稷,万不可私情用事。”
宁昊恭敬听命,宁庆摆摆手:“你回去吧。”
☆、63
逢春阁主楼大堂内,乐正良设下宴席为蓝家兄弟、冯兴仁践行,到场官家子弟众多,蓝恒大哥蓝忱也难得的亲身出席。
俗谥飨弦瞥┨福岳逗愠錾穑贤⒁鸭肝拚绞拢且岳都揖诰┭付嗄辏逗愀谴游刺ぷ愎兀瓿だ逗懔剿甑睦冻赖蹦耆词窃诙谐錾A饺私允芾都易嫜担杂谡髡缴吵”в幸恢置灾蛲舜沃漳苌系蒙吵。允切朔苣训薄?br /> 冯兴仁之父冯成忠镇守北滩三十余年,冯兴仁也不过是十二岁那年才来京中求学,如今得圣命回北滩,内心激动自不用提。
席间蓝忱向来话不多,一味有酒便喝,心情是极好的,而蓝恒却是话唠一个,一个劲说着对于沙场的向往和将要面临的战事的设想。
宁昊内心却有几分担心,待到几人都有了些醉意,回头对身后的宁书示意一下,宁书会意,暗中寻机将早前宁昊备下的一只锦囊偷交给逍遥,悄声告诉他此锦囊是国舅爷交下,只有在蓝二少危机时方可打开。
逍遥自数月前蹴鞠赛后便被蓝恒带在身边任为贴身侍卫,对他可为极好,但却只有主仆之情,并无其他,而逍遥自认身份低微,从不乞盼其他,却也对宁昊赎身之恩铭记于心,当下自然恭敬领命,保证会誓死保护蓝二少安全凯旋。
席后第二日,送别了冯兴仁,蓝恒随骆风、宁昊回了新府,将送东疆百姓到京队伍的联系方式一一作了交待,并与二人约定了战时的密报联系方式。
宁昊将一支按自己理解设计的□□赠给蓝恒,这是他在五里亭受袭后回忆现实中□□的原理自行设计找匠师打造的,经过几次试验后已小具威力,蓝恒和骆风见此□□都极为惊诧,宁昊领二人至院内实际演示了一次,二人见这小小铁器竟能击碎丈余外的山石,不由更加惊讶,经宁昊细说了下原理,两人也都难以置信,这样的神兵利器竟能出自这位处来不问世间事体弱多病的国舅爷之手。
惊讶过后,蓝恒拿着□□爱不施手,问道:“小舅舅,你有如此神器,何不奉了圣上,令军器司多造些出来?这不是大大加强了我朝战力吗?”
宁昊当初造这玩意儿,仅是为了保自己小命,哪曾想过用于沙场上,当下瘪了瘪嘴,说:“这东西造起来麻烦,而且杀伤力有限,塞埋弹药也很费时,等我以后有时间改良了再说吧。”
骆风却作另一番打算,问道:“小叔将此物赠予二哥,那你自己可还有?”
宁昊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儿,等回头我再让原来的工匠给我造一把便是,他明日便要前往征战,自是他需要得紧些。”
蓝恒奇道:“小舅舅,你不是说这东西造起来费事吗?怎么……”
宁昊瞪他一眼:“大量制造自然是费事的,光这铁料便需要极多,偶尔做一把两把的,还行吧。”
蓝恒恍然的点头,要知在眼下时代,金属冶炼技术尚不发达,无论是铁、铜这类在现代看似普通的金属,在那个时代都是相对很精贵稀缺的。
宁昊却在暗想,得抓紧时间多做几样保命用的玩意儿,以备不时这需。
送走蓝恒后宁昊便着宁书去找之前的工匠再造两柄□□,自己则关在屋内设计起简易的火炮和武侠小说中看来的护身软甲来。
当天晚间,骆风派往凤山的人回转,竟带回三只刚刚孵化的紫色小蝶,宁昊兴奋不已,亲自将紫蝶送往逢春阁,一再叮嘱白泽生尽快研制临时解药。
送别蓝家军第三天早上,宁书急禀宁昊在蓝恒交代的收信处得了密报,护送东疆失婴百姓入京的队伍已入城,现在城西一处旧宅中等候召见。
宁昊等不得上朝未归的骆风,便要前往城西,宁书阻拦不住,只得亲带了一队侍卫护送,又着人到朝外等候骆风下朝。
城西这片本为民宅区,白天里少有人在家,百姓或下地干活,或入市集经商营生,而宁昊此次要去的那处旧宅却是荒废多年,更与周围民宅有些距离,孤零零地立在一处。
一队人到了门前,却见油漆驳落的厚重旧木门紧紧闭着,宁书先将宁昊自马车上扶了下来,方才快步赶至门前按密报中所提暗号在门上轻敲数下,又学着野猫叫声叫了三声,不多时,木门缓缓拉开一条缝,一个瘦削微黑的面孔露了出来,见了门外宁书神色镇定地低声问:“你是何人?”
宁书客气通报了姓名,道:“我家少爷是得了蓝二少之托与你等汇合,不知所护送之人可都安全到了?”
那人又朝外扫了几眼,见到一旁轻摇折扇一脸坦然的宁昊方将门拉开了些,朝宁昊揖了一揖,说:“在下丁戌,因事关重大,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国舅爷见谅,请随我进来吧。”
宁昊这才看清这应门的人虽然容貌稍幼,却有着一副壮实的身材,穿了身深蓝色粗布衣服,举止间自有一派稳重镇定,当下也不客气,合扇对他指了指:“你便带路吧。”
一队要在丁戌的带领下穿过荒芜的院子,绕过破旧的廊道,转入天井中,却见景致突变,天井周围回廊、房幢却也不若外间破落,竟似有人时常修葺、打扫,周围干干净净,连地上的杂草花枝也都修剪整理过,宁昊心中不免存了些疑惑。
过了天井转了个弯,眼前出现一个宽阔院落,门前有两名与丁戌相同打扮的汉子,见了丁戌都点头示意,眼睛却是盯着丁戌身后的人在看。
丁戌停在院门前对宁昊说:“国舅爷,人都在里面了。”打量他身后那队侍卫。
宁昊斜眼扫了眼跟着自己的侍卫,说:“你们就都留在这里,宁书与我进去便罢。”
众侍卫应了诺,分立于院门前不再动弹。
丁戌将二人引入院中,便见院内有几名老妇老汉在院里乘凉,见了丁戌都纷纷起身打招呼,丁戌指着这些人向宁昊介绍说:“他们都是从东疆一路跟我们过来的,每人家中都曾丢失过刚出生的婴孩。”又指了指对面的几个房间,“另外还有十几人都在房里休息,另外。”他转向宁昊,压低了声音说,“我等在入京途中曾遇到一名受伤男子,自称是横越沙少将军,但因其伤势较重,未曾说完便晕了过去,至今未醒,这也是我等返京迟了几日的原因。”
宁昊又是一惊,急问道:“他人现在何处?”
丁戌指向左侧一间独立木楼:“便在里面。”
“快带我去。”宁昊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急切想知道丁戌口中受伤的男子是否是那人。
丁戌当下领了宁昊二人往那处木楼去,门前一名佩刀汉子见状疑惑地望着丁戌身后二人,丁戌向他说了声,那汉子方才推门让三人进入。
这屋子收拾得也极为整洁,屋内另有一名白袍男子,见人进来也不起身,拿眼扫过宁昊主仆,目光落在宁昊身上,丁戌快步上前在那人耳边低语几句,那人这才起身打揖道:“在下蓝将军麾下副将张槐,拜见国舅爷。”
宁昊挥了挥手,说:“沙少将军现在何处?”
“便在那边休息。”张槐指了指身后屏风,转身引二人往屏风后走。
刚一绕过屏风,宁昊一眼便认出那躺在床上只露出张苍白脸来紧闭了双眼的不是沙石又是何人?情急下三两步上前趴在床沿低唤了沙石几声,见他毫无反应,转头问张槐:“沙少将军是受伤还是中毒?”
张槐垂首道:“我等遇到少将军时他身上有几处刀伤,后经大夫诊治,却也有中毒之像,却也不知是中了何毒,至今尚未醒过。”
宁昊略默了默,对宁书道:“马上安排人将沙少将军送去逢春阁。”回头又对张槐说,“现今蓝大帅已领了精兵前往横越,你先把人都带去我宁骆新府,到了府上自会有人安排你们的住宿,我晚些再来问话。”
张槐等人在路上便得了蓝家军前往横越相抗东卫的事,当下单膝跪地道:“国舅爷明鉴,我等本为军人,如今主帅已前赴战场,我等也需得随后赶上大军,还忘国舅爷体谅。”
宁昊一手将他扶起:“你们要赶去与大军汇合我不拦着,先帮我把人护送入府,我还有东西要托你带给蓝恒。”
张槐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出去招呼众人转移,宁书却不放心宁昊独留下来,守在一旁迟迟没有离开,宁昊坐在床沿看着昏睡中的沙石发了会儿呆,方才发现宁书未离,转头微怒道:“你还不快去叫人!”
“少爷……”
“就这几步路功夫,你还怕有人进来偷袭我不成?”宁昊也看出宁书的担心,当下斥道。
宁书无奈,退了出去,却不想宁书离开一会儿,数柄飞刀突然自窗外疾射而入,直取宁昊前身,宁昊吓得就地一趴,堪堪躲过偷袭,放声大喊一声“有刺客”。
☆、64
宁昊射过偷袭的飞刀,又不放心昏睡在床毫无自保之力的沙石,冒险直起身来去拖沙石,刚拖出半个身子,又一阵飞刀自窗外射入,宁昊咬牙大力将人往外一拖,当下便往后倒去,沙石摔下床来压在他身上,一柄飞刀刺入宁昊左臂,与此同时,窗外闯入两名黑衣蒙面人,举刀就向倒在地上的宁昊、沙石砍来,宁昊吓得惊叫出声,闭了双眼作等死状,却听“砰”的一声,接着一声暴喝,人声杂乱起来,那眼看便要落到自己身上的刀却久久不见,屋内刀剑相击声却越来越烈,宁昊忍不住眯眼偷看,可他这时的位置哪能看到些什么,费力地将沙石推开,把手臂上的刀拔了出来,翻过身来才见屋里已打作一团,宁书和张槐正与那两名刺客接战,另有一名黑衣人挡在门口将想进入助战的众侍卫挡下,或抽隙对宁书、张槐使一下暗袭。眼见那与宁书打斗之人武功绝不在宁书之下,而张槐却已屡现败象,宁昊心中大急,这屋子本就不大,想要躲也没处躲的,何况身旁还有一个昏睡不醒的沙石,就在他惊恐不已时,两名暗卫自刺客进入的破窗跳了进来,奔到他身旁一左一右将人夹了起来,其中一名道:“少爷,先离开这儿。”
宁昊回头去看沙石:“还有沙少将军,把他也带走!”
“来不及了!”两名暗卫强行将宁昊往窗边拖拽,宁昊也知这二人向来只关心自己死活,至于其他人,即便是自己下令对方也不屑一顾,心中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嘴上哇哇大叫,非要他们将沙石带走,可又哪敌得过这孔武有力的二人?却不料刚被拖至窗旁,屋里响起一声痛呼,张槐被对当胸砍了一刀,又被一脚踹飞出去,撞在墙上摔落下来便没了动静,而那名守在门旁的黑衣人则加入宁书的缠斗中,刚打败张槐的那人转身朝宁昊飞扑过来,宁昊吓得不轻,一时没了主意,身旁的名暗卫当即举剑将人挡下来,对宁昊叫道:“少爷,快走!”
宁昊身旁那人也拽着他往窗外推,宁昊无奈,翻身骑上窗框,用力往外翻出,脚下却是一片软绵,低头一看,竟是一具死尸,吓得他又叫又跳远远躲开那尸体,那名暗卫已跟了出来,拉着宁昊往一旁回廊跑:“少爷,快走!”
暗卫带着宁昊在廊间绕行了一阵,终将他藏在一处假山石洞内,自己守在暗处警惕四周。
宁昊趴在洞里,心里却急得不行,也不知那边院内情况如何,更不知沙石有没有遇了暗算,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负了伤,在等待中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再说院内战事,此次黑衣人只来了五人,每一个都是不亚于宁书的高手,当宁昊和沙石在屋里遭遇袭击时,有一名黑衣人已闯入院中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进行扑杀,宁书刚到院门便听到打斗声,对院外侍卫招呼一声当即返身往独屋冲去,张槐反应也是极快,指导手下拦阻黑衣人的同时也冲返独屋,这才至黑衣人刀下救下宁昊、沙石二人,而宁昊的两名暗卫却被另一名黑衣人拖住,两人联手方才与那人战成平时,好在丁戌及时来援,二人才得了空隙自窗户闯进屋去。而丁戌却也只能拖得那黑衣人一时,终被对方逼得节节败退,落回院中,好在院中侍卫、将士人数较多,方才将两名黑衣人挡下,而在屋内,等到宁昊被带离独屋,三名黑衣人已占尽上风,不出百招,宁书和留下的暗卫已多处负伤,宁书以一敌二,更加吃力,眼见右侧黑衣人一刀斜劈过来,宁书堪堪举剑要挡,左侧那人举刀自上而下劈至眼前,宁书眼见自救不急,不想斜刺里一柄长剑将劈下的弯刀搁开,一把将几近脱力的宁书往旁一托,回剑挡下右侧黑衣人的攻势,另一名黑衣人则被旁人缠住,宁书抬眼一看,方看清刚才救下自己的竟是莫言,与另一名黑衣人缠斗的则是骆风。
骆风一边与那黑衣人缠斗,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小叔呢?”
宁书这才发现宁昊不在屋内,而留在屋里的那名暗卫此时也危在旦夕,忙提了口气过去救援,暗卫缓了一缓,高声答道:“少爷已被带离。”
屋内人都不再说话,手下却是下了狠招,黑衣人眼见再得不了便宜,先与暗卫斗在一处的黑衣人突发出一声呼哨,虚晃一招闪身跳出窗外,不等众人反应,屋里两人也都急于脱手,其中一人猛朝骆风掷出数枚暗器,趁骆风收剑格挡时破墙而逃,另一名却没这么好命,被反应过来的宁书挡住去路,与莫言、骆风合击下将人擒住,至于院外两人,其中一人朝地上抛了枚弹丸,一时间院内烟雾环绕,二人趁乱逃离。
骆风吩咐莫言留下清理现场,自己催着暗卫去找宁昊,那暗卫却也不知宁昊被带去了哪里,自窗户跳出后便一路唤着另一外暗卫的姓名找寻,骆风和宁书当下急得不行,转过回廊便分头去找。
宁书一路随着宁昊逃离的路线进入花园,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低叫着“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