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泼入哗哗的拨水声,容川正拧着毛巾为他擦身,见他眼睫扑闪,先搂住他的脖子抱起,喂他喝了些温水。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沙哑的嗓音还带着情、欲的余韵,谢正衍由此知道他们之间的性事结束未久,脑子迷糊,也不害羞,伸手去摸他的脸庞。容川抱着他躺下,将他拥入怀抱,哄着入睡。谢正衍确实很倦,不久睡去,后来隐约听到窗外狂风摇树,微微睁眼看见青白色的晨光,知道天已破晓,怎奈沉重的睡意压迫眼皮,依然身不由己地徘徊在梦域边缘。过了一会儿,感觉容川隔着被子抱他,衔住他的耳廓啄吻,轻声说:“小衍,我要出去办事,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正衍来不及点头又睡着了,无知无觉躺到傍晚,被寂寞难耐的福子挠床叫醒。他爬起来抱它上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遽然从尾椎骨向上扩散,昨晚逞强的后果开始显现,麻痹褪去,后、穴撕裂般的疼,让他禁不住哆嗦,又感觉那个部位潮乎乎的,伸手一摸,指头上竟带出一缕血丝,果然受了裂伤。
他有些害怕,挣扎下床,回头见洁白的床单上生出几块暗红色的蝴蝶斑,是已经干涸的血渍,时隔半日,创口仍未愈合,看来伤得不轻。他扶住墙,忍着痛,一瘸一拐去浴室清洗,昨晚昏倒后容川便停住了,没射在里面,事后又帮他仔细擦洗过身体。可能当时后、穴刚刚开裂,血是之后才流出来的。谢正衍用水清洗几遍,也想不出好的处治方法,而这时羞耻感急剧膨胀,他在夜间的淫、浪情态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重复播放,下、体的伤口又让回顾越发鲜明,他面如火烧,贴住冰冷的瓷砖也无法降温,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下贱的人。
不过一点不后悔,他做了想做的事,达成了梦寐以求的心愿,体验过一度春华,即使后面只剩漫长严冬也无怨,相信容川也是,这一夜会牢牢刻在他的记忆里,成为一枚特别的书签。
想到容川,谢正衍的心隐隐作痛,不知他还回不回来,回来以后又将是怎样的态度,做怎样的决定。一切未可知,但不愿多想,多想就是贪心,他心满意足地拖着伤痛等候心上人,不管面临什么结局,他都会感谢他,并且补上昨晚未能出口的话。
我爱你。
伤口疼得动一动都疼,他只能躺着,原本打算撤下染血的床单,趁容川不在洗干净,也因疼痛难以完成。到了晚上,台风驱赶暴雨攻占城市,容川仍迟迟未归,他不由得胡思乱想,怀疑他是否故意躲避,后来发现他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断电关机,充电开机就收到好几条容川发来的信息,说公司出了状况,他正带人救火,可能会晚归,此外还说了好些关心的话。谢正衍放下心来,回复说自己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工作无须记挂。
一整天只喝了两杯白开水,他体力不支,没到11点便昏昏欲睡,窗外风雨交加,听觉都被大自然的疯吼占据,使他没能听到楼下的开门声和渐近的脚步声,等觉察时,容川已拧开他的房门大步赶到床前,他神态极为焦急,手里握着揉成团的床单,外露的部分血迹斑斑,正是谢正衍先前扔进浴室的。
“小衍,你流血了,是不是受伤了?快让我瞧瞧。”
他说话就来扳动谢正衍的身体,吓得他顿时清醒,一个劲往床角缩,准备了多种应对方式,唯独没想到容川一回来就发现他的伤势,伤在那么丢脸的位置,哪敢给他看。
“没、没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撒谎,你能怎么处理?快跟我去医院。”
“不!我不去!”
谢正衍羞得想死,心理防线一触击溃,容川态度稍微严厉一点他便呜呜的哭了,昨晚恬不知耻地诱惑容川,像娼妓一样曲意逢迎,受伤流血都是自作自受,还有什么脸继续丢人现眼?
“你别管我……这都是我活该的……”
他的双手手腕都被容川握住,无处躲藏只好低头佝偻,泪水吧嗒吧嗒砸在衣服上,呼应室外的大雨。看不见容川的表情,只知道他在近处逼视,僵持片刻,突然迅猛地按住他,搂住他的肩膀,握住他的后脑,埋下头疯狂地吻,用力吮吸他的嘴唇,舌头伸入他的口腔探寻,以挑逗的方式舔舐他的舌。谢正衍很快被压迫得呼吸困难,冲动与喜悦盈满心田,也舍生忘死地回应着,两个人翻滚扭缠,吻得难分难舍,分享彼此炙热的气息,分食唾液和泪水,直到谢正衍的身体因窒息而抽搐才分开。
容川抱紧他,在他拼命喘息时低语,带着心疼引发的颤音。
“昨晚的事都怨我,是我太乱来,没顾及你的感受。”
谢正衍以为他要说自己只是一时情迷,不禁心如刀绞,抖瑟着抽泣起来,却听到出乎意料的内容。
“你别担心,只要是我做过的事,我都会负责,我一点不后悔,反而很高兴,终于不用再克制自己的感情了,以前制定的条约都作废吧,我们从现在起正式交往,像普通情侣那样,好不好?”
电闪雷鸣后陡然艳阳高照,晃得谢正衍眼花缭乱,不敢轻信。容川捧住他的脸又问了一遍,真诚深情,还带着殷切的期盼,似乎谢正衍不开口,他就会一直问下去。幸福来得出其不意,谢正衍除了喜极而泣,暂时没有别的反应,犹如逃出生天的孩子,躲进容川怀抱。容川拍抚着任由他宣泄激动,等他哭累后再度温柔亲吻,将心思转移到他的伤势上。
“那种伤不去医院不行,有我陪着,你不用怕。”
他循循善诱哄住谢正衍,说先向朋友咨询附近有哪些好医院,然后下床走到门外,站在走廊上打电话。雨声太大,隔绝所有音源,压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几分钟后他转回来,已定好一套方案。
“朋友帮我去华山医院排号了,我们先叫辆救护车,去附近医院做急救。”
谢正衍同意去医院,但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因肛裂被抬上救护车,死活不从命。容川见外面雨势太大,估计救护车也来不了,只好耐心陪他等天亮,去厨房榨了些桃汁喂他,守在床边,面对他病怏怏的模样,越瞧越心疼,双手捧住他的右手,一边亲他的手指一边问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尝到他的柔情蜜意,谢正衍一颗心化成糖汁,泪眼婆娑地往他怀里钻,需索更多亲吻,容川立刻满足了他,这一夜他们缠缠绵绵接吻,始终依偎着未曾分开。
昏睡到凌晨5点多,肆虐的暴雨已然离境,容川开车带他去医院。华山医院附近的路面汪着半米多深的积水,汽车不能靠近,因此剩下的这段路是容川背着他淌水走完的。来到医院大厅,但见门庭若市人山人海,容川把他放在休息区,独自去跟朋友接洽,几分钟后带回就诊卡和病历本。
“朋友帮我挂了专家号,在3楼。”
谢正衍好奇这朋友没有他的身份证,如何能挂上号,听说那人是用自己的身份证建卡,便伸手索要病历,想看看这位热心人的名字,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道谢。慌乱在容川脸上甩了甩尾,他迟疑片刻,情知瞒不住,将病历递给他。
谢正衍看到病历上的名字,登时倒在后悔的大棒下,两耳轰鸣,仿佛全上海的蝉都拿他的耳孔做防空洞,挤在里面躲台风,噪音快将他的脑膜击成筛子。
“庄晓杰”,三个四平八稳的汉字排列组合后竟显出张牙舞爪的丑恶感,字本无辜,可恶的是用他们作姓名的人。
三更弦断,怎么偏偏是他!?
“这个号,是三更弦断帮忙挂的?”
见他的面目扭曲了,容川下意识靠过来安抚,被他躲开。
“为什么找他帮忙?你存心害我出丑吗!?”
谢正衍不合时宜地失控,险些大声吼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怒气大作,也许心里一直藏着个炸药包,只要拉动三更弦断这根扣索就能来一场天翻地覆。
容川想是怕他赌气出走,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无奈地说:“你别生气,昨天我是真着急,我在上海认识的人不是同学就是亲戚同事,半夜三更打电话去问那种问题,太尴尬了,也就他关系不远不近,消息灵通,人又淡定,不会为这些事大惊小怪,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才想到他的。”
他轻声赔软话,用温毛巾小心擦拭谢正衍的情绪皱褶,谢正衍气归气,却扛不住心软,思量:容川这么做都是因为担心他,昨晚的告白那么情真意切,当然不可能故意找人给他难受,肯定真如他所说的病急乱投医。自己好不容易才和他定情,正是恩爱美满,不该为个三更弦断闹矛盾。
于是做做深呼吸,定一定神,问他当时是怎么跟三更弦断说的。
容川交代:“我说我昨天便秘,拉屎时太用力,一不留神就脱肛了。”
想不到他那么体面的人会找这滑稽借口,谢正衍忍不住喷笑,又想他为了顾全自己颜面,不惜认领丑事丢脸掉格,也算呵护备至了,感动之余,怒意烟消云散。
容川瞧他神色转缓,连忙扶他下台阶,说看病的人多,不准时去号就作废了。谢正衍本意是想处处顺着他,这会儿虽说不情不愿,也不再强硬抗议,被他牵着慢吞吞去到诊疗室。坐镇肛肠科的是位满头华发的老教授,不苟言笑神行呆板,但每句话都切中要点,每个眼神都精准到位,确系杏林高手。拿着病例表问了谢正衍病情,二话不说叫他脱裤验伤。
容川本来陪在谢正衍身边,见他扭捏迟疑,知是害羞,主动退出门去。老教授行动利落,半分钟不到探明伤情,说裂口不明显,血已自行止住,不用缝针,开了些内服外敷的药,下了些医嘱完事。临了补充一句:“以后办事小心点,别让他捅那么深。”
谢正衍脸红成酱紫色,这才反应到老教授从医数十年,类似病例想必遇过无数,一打照面就看破他和容川的关系,不仅开出治伤药方,还提出中肯建议,也算医者仁心。
容川听说只是轻伤,大呼庆幸,交费取药后带他回家。医院外的水从膝盖处退到了小腿肚,容川仍打算用背的。谢正衍见街上行人明显增多,很难为情,容川却说:“怕什么,就当我是在背自己的孩子,快上来。”
他抓住谢正衍的手从身后拉到胸前,背起来,大步踏入水中。路面积水浑浊,看不清脚下,他走了十几步,猛的踢到一块石头,身体被惯性推着踉跄前扑,幸亏身手敏捷,自己摔跪却护住了谢正衍,没让他掉进水里。谢正衍又心疼又好笑,擦着他脸上的水珠戏弄:“叫你别逞能,以后当了爸爸,把小孩子摔地上可怎么得了?”
容川也笑:“我是怕脏水溅起来才走得缩手缩脚,这下都弄湿了,可以放心大胆的走了。”,忽而发问:“你小时候有没有跟你爸爸玩过打水仗?”
谢正衍含笑摇头:“没有。”
他被养父生父视若无物,父爱天伦始终是别人屋檐下的故事。
容川扭头兴味盎然42 说:“走,今天叔叔带你玩。”
他站起身,背着谢正衍专挑水深的地方走,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奔跑,故意踢起大片水花,模拟破浪前行。上次爬骊山谢正衍就见识过他的搞怪行径,这次又来了个戏水版,一开始真有点无所适从,但不久就被他引逗得忘记窘蹴,抱住他的颈项,好似抓住一匹顽劣的马,在数不清的水珠里转圈摇晃,嚷着笑着嗔着求着,童年留下的空白或许就该如此填写,过去的时光找不回,现在容川暂行其事帮他补这段经历。他爽朗的笑声,宽厚的肩膀,温暖的脊背都充满坚实包容慈爱深沉的依靠感,如同一艘坚固的大船,不惧逆风恶浪,冰山怪兽,无论何时都能将船员平安运抵丰饶的港湾。
谢正衍回顾前事,蓦然发觉容川给他不正是爱情、亲情、友情三位于一体的爱吗?他们的相遇是老天善意的玩笑,上帝慷慨的奖励,他带他扬帆出海,带他披荆斩棘,把泥潭困厄统统甩在脑后,就像这牢靠的都市,风吹雨打后仍洋溢欢声笑语。
喜乐到极处,往往产生忆苦思甜的悲,当低泣取代了欢笑,容川停下脚步,惊疑回头想放下他询问。谢正衍死死搂住他,悄声恳求:“不要放开,再多背我一会儿。”
容川静默片刻,继续阔步向前,朗声说:“放心,这段路走完之前我都会背着你。”
谢正衍依依不舍问他这段路能走多久。
得到的答案是:“你想走多久,我们就走多久。”
台风将街道涂改成河,他们结伴涉水而行,沿着人生的河流,踩着缘分的坐标,笑中有泪悲喜交错,走向日出走向晴天。
第91章 旅行
休养二十多天,谢正衍伤愈了,这期间容川尽量延长在上海逗留的时间,无微不至地守护照顾他。可谢正衍一天也离不开他,在他回西安的那几天恋爱脑发作,注册了一个小号去微博戏耍,被容川当场识破。他索性撒娇,希望玩情侣号游戏,容川这时对他千依百顺,关注了他的小号,亦步亦趋配合他的“骚扰”。
等他完全康复,情到浓时的二人自然忍不住采摘禁果,容川这种实践派,经历前次失败,就在私下底学习求索,到第二次便顺利从容多了。尽管谢正衍仍是心理快感占主导,没尝到书中描写的销魂高、潮,但起码不像上次那么痛苦难受,事毕身体也完好无损,已觉得快活似仙了。
简单清洁后,二人搂抱着卿卿我我,谢正衍问容川是否曾去偷师学艺,容川承认自己找了些资料研究,不过坚决否认看过基威。
“我一看那玩意就发毛,男人的身体多丑啊,毛乎乎脏兮兮的,看完准得萎。”
“那我不是男人啊?你萎了吗?”
“你不一样,白白嫩嫩又没多少毛,小模样还这么招人,不然我哪儿吃得下去。”
“噫,你终于露出猥琐的真面目了。”
“男人不都这样,你不也早就对我动过色心?”
“讨厌,就会臭美。”
如今他俩已像一对世俗的情侣,毫无忌惮畅所欲言,容川比谢正衍更坦诚,缺点也不加掩饰展露出来,可谢正衍愣是等到这一刻,才托出窖藏已久的疑问。
“我问你啊,你当初对我究竟什么想法?主动说要跟我交往,又怕掰弯我,是习惯性精分还是有别的原因?”
容川嘿嘿嘿的笑,有点回避,谢正衍娇缠追问,他才老实供认:“开始觉得你很可爱,见你有困难想帮助你,可你自尊心太强,以朋友的身份援助你未必会接受,所以我才说要做你的男朋友。”
“那后来呢?”
“后来就越来越喜欢咯,不知不觉就沦陷了,可是怕你真的弯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只好尽力忍,谁知道……”
“知道什么?”
“谁知道没守住阵地,到底被你攻陷了。”
谢正衍笑嘻嘻捏他鼻子:“这么说你被我掰弯了?”
容川揪他的脸:“我没弯,不然就会津津有味看基威了。”
谢正衍噘嘴抬杠:“切,我也没弯,除了你再帅的男人我也不喜欢。”
容川笑得发颤,又捏捏他的嘴:“小嘴真甜,这么说我们只能相互弯?”
“就是呀,你说这可咋办?”
谢正衍眨巴眼睛,模仿他老家的东北腔调皮试探,容川笑着揽他入怀,在他嘴上狠狠亲了一下。
“顺其自然咯,不然还能怎么着,拿棍子把你敲直吗?我可舍不得。”
(此处补丁,见微博)
他们把福子托给桂嫂照顾,8月2号飞抵东京,住在浅草站附近的商务酒店,容川花了两天时间接洽生意,与一家品牌公司初步达成合作意向,剩下的十来天全用作蜜月旅行,白天逛街、购物、吃美食、看景点、泡温泉,晚上在酒店旅馆滚床单,倏忽过完一周,基本览遍东京周边胜景,准备将旅游线路转向关西。出发前一天他们去了横滨,在拉面博物馆里吃午饭时,容川收到一条短信,看完后神态困惑。谢正衍一询问,才知是peafowl发来的。
“他说他也在东京,待会儿想见个面。”
“他怎么知道你来日本?”
“昨天发了个朋友圈,上面有地理位置。”
这消息就是往甜汤里加一大勺盐,谢正衍吃饭都没了滋味。看容川默不作声,猜他在等自己的意见,心里更不痛快。他乡遇故知本是喜事,可peafowl身份不寻常,他曾当着全中抓向容川表白,恐怕至今余情未了,允许这种怀有不良企图的人接近容川,等于允许小偷进入自家仓库,随时都得提高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