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澜嗤笑:“是谁和你说耿直就是傻的,这些年你可曾瞧见季沧海在朝堂上吃过半点亏,每日上朝看着那些天天觉得季沧海傻好算计的傻子们,我是真心心疼他们的,扮猪吃老虎这件事,季沧海可是做的驾轻就熟,就算偶尔行差踏错一些,别人也以为他不过就是那副死性子并不会真去计较,你们家将军可比你想的精明多了。”
叶悔之正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被划在了叶惊澜的可心疼范围内,忽然一阵大风引得人群乱了乱,疾风过后身后传来一声姑娘的惊呼,叶悔之等人寻声望去,只见一方粉红的手帕被风吹到了树枝上,瞧背影也猜得出两个姑娘此时面上定是惊惶无措。两个年轻姑娘容貌妍丽,很得众人好感,一群人纷纷想办法帮忙,奈何那树枝有两人来高树干又细,想爬上去取下来也不太可能,叶悔之虽然可施展轻功,但季沧海在太子的事之后已经严肃的叮嘱过他不许在外人面前显露功夫,本来众人都以为没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这时却见叶惊澜礼貌的朝射箭摊子的摊主借了一张弓和一支木头箭,准备将那树枝射断。
摊主虽然借了东西,却还是忍不住反驳,“公子,这木头箭重量轻得很,射不到那么高的地方,更何况箭头是木质的怎能射断树枝,再说那树枝细的几乎瞧不真切,这可如何射的中啊。”
叶惊澜深深看了一直嘴上帮倒忙的摊主一眼,摊主被看的面上一紧,磕磕巴巴的又接了一句,“不然再多借您几支箭?”
摊主的话已经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力,叶惊澜倒是浑不在意,弓箭在他手上使起来永远说不出的好看,但见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不过须臾挂着手帕的树枝已经折断落下,两个姑娘赶忙去捡自己的手帕,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叶惊澜将弓还给摊主,还另外给了他一两散银,“这是赔刚刚射出去的那支箭。”
摊主说这怎么使得啊要推辞,叶惊澜还是执意让他收下了。
这时拾起帕子的两个姑娘已经找过来要谢帮自己的恩人,16 见到叶惊澜行礼道了谢,一抬头瞧见叶惊澜身旁的叶悔之面容瞬间放松欢喜了许多,“叶二爷,好久不见,您可有日子没去如玉坊了。”
叶惊澜、季沧海和柳龙骧一起望向叶悔之,皇城最出名的花楼如玉坊?
叶悔之在旁边三人各异的目光下勉强扯出个笑意,“燕璧姑娘,春鸾姑娘,你们也来逛夏集?”
春鸾年纪轻些性子也活泼,见了叶悔之十分欢喜,“你不知道,我们求了范妈妈好久她才肯答应让我们来这儿逛逛,没想到竟然遇见叶二爷您了,这可真是缘分不是,不然您最近都不怎么去如玉坊,好多姐姐妹妹都念叨个没完呢,二爷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
叶悔之看似抓错重点,其实十分会抓重点的望着季沧海答了一句,“我不是最近没怎么去如玉坊,我是最近真的没去过如玉坊,”说完叶悔之又看向春鸾,不好意思驳她面子苍白无力的解释了一句,“我现在实在太忙了,不得空。”
春鸾朱红的小嘴撅了起来,“那您现在不是还在逛夏集么。”
季沧海高深莫测的望着叶悔之,柳龙骧站在一旁瞧热闹,倒是叶惊澜十分不怕事大的插话,“瞧着我这二弟倒是两位姑娘那里的常客。”
燕璧怕春鸾一直揪着叶悔之问他为什么不去把人问尴尬了,见叶惊澜开口十分得体的行了个万福礼便接过了话头,“原来是叶二爷的兄长,燕璧这厢有礼了,听闻两位爷家里是做人口生意的,说句不怕您见笑的话,两位公子这般英姿,只怕是不给钱许多姑娘公子也要跟着走了。”
人口生意?叶惊澜疑惑的望向叶悔之,只见他一脸我死了的表情并没在意自己,兀自想了一下叶惊澜哈哈笑起来,他们家还真算是人口生意。燕璧见叶惊澜笑的开怀,当即提议,“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日诸位公子得空,不如去如玉坊小坐片刻,也让我们姐妹答谢各位出手相帮之事。”燕璧说着,还显了显手中失而复得的锦帕。
叶悔之正要拒绝,却见季沧海居然答了话,“也好,不如我们去看看叶二爷平日在如玉坊都玩些什么。”
柳龙骧心下对季沧海的提议十分不赞成,朝廷虽未明令禁止官员去这种场所,可传出去对官声实在没什么好处,之前季沧海骑马撞了叶悔之都被御史重重参了一本,现下他们三人若一同去了如玉坊实在不知后果如何,柳龙骧正想出言阻止,却听见春鸾先接了话,“叶二爷和郁少当家玩的花样可多了,不知道有多坏,说起来最近也没见郁少当家,他又去外地谈生意了吗?”
柳龙骧挑眉,“郁弘也常去?”
春鸾早就瞧见这位好看的公子,女子自然比男人善于分辨眼前的人是不是女扮男装,见漂亮公子出言问话,春鸾十分开心,“这位公子是郁少当家的朋友吗,郁少当家常去,怎么没见您同去过。”
柳龙骧怒急生笑,“大概是他不敢?”
春鸾没听出柳龙骧的意思,低声嘀咕,“他有什么不敢,他胆子大着呢,有一次我们行酒令,输了的要么喝酒要么脱一件衣裳,他居然还做了首诗出来,坊里的姐姐都骂他坏到家了呢。”
柳龙骧将叶悔之扯开两步目光灼灼的望着他,“要么你把郁弘作了一首什么诗背给我听听,要么我现在就怂恿季沧海一起去如玉坊,看看你们平时都在那儿寻什么乐子。”
叶悔之头疼的解释,“她们都是清倌,并没你们想的那样。”
柳龙骧不为所动,“诗。”
叶悔之踌躇了一下,觉得眼前这种情况死道友不死贫道,只得低声嘟囔了一遍,“一件两件三四件,五件六件七八件,九件十件十一件,落入红帐都不见。”
小柳状元的脸几乎冷得能掉下冰碴,冷笑一声看向季沧海,“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有幸结识两位姑娘,不如就去如玉坊瞧瞧他们平日还寻些什么乐子?”
叶悔之拉扯柳龙骧,“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就在情势似乎无法挽救的时候,却是叶惊澜一脸尴尬的开了口,“你们可能没注意到,其实像我这样同胞弟、妻弟、情敌一起去喝花酒,其实是十分尴尬的。”
季沧海别有深意的看了叶悔之一眼,淡然答道,“那便罢了,反正叶悔之明早寅时便要起身用功,也不适合睡的太晚。”
叶悔之震惊的看向季沧海,“何时起身?”
季沧海一脸平静,“寅时,怎么?”
叶悔之生生忍下一把辛酸泪,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怎么,就是觉得,实在太好了。”
季沧海满意的收回目光,柳龙骧拍拍叶悔之的肩膀,“若能联系上郁弘的时候,你记得跟他说,千万要留好他那条小命,待我亲自来取。”
小剧场
叶悔之:郁弘吾兄,数日不见,安好乎?
郁弘:野区已炸,对面搞事情,五个抓我一个。
叶悔之:柳龙骧和季沧海在家里挂机。
郁弘:谁的锅?
叶悔之:他们遇见了如玉坊的姑娘。
郁弘:懂了,20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看不懂?因为你们不玩LOL~
☆、51
芙蓉帐暖,孙小寒悠悠转醒的时候天光还带着些暗夜的尾色,朦朦胧胧晦涩不明,慵懒的睁开眼睛,只见床边有许多身影在无声有序的忙碌着,孙小寒瞬间惊醒过来,太子已经比她早起身了。太子见到孙小寒揽着锦被略显无措的坐起来,面上一笑语气体贴温和,“时辰尚早,你再睡会吧,我一会要去上朝了。”
太子如若看起来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当今圣上也不会执意立他为储君,温珝其人金玉其外败絮深藏,连皇上都以为他是个得体适合的皇位继承人,如此会作态的一个人,想哄得一个女子欢心的时候,基本是十拿九稳,看着香肩外露满面□□的孙小寒,太子满意的收回了目光。
孙小寒见太子起身自己哪里敢继续睡下去,嘴上乖巧讨宠的答着没有殿下妾身睡不着,动作利索的开始收拾自己,因她新得了宠颇有些想让太子知道自己很会管教下人的意思,收拾自己的时候嘴上还不忘教训屋内的伺候的几个太监宫女,“你们手脚就不能麻利一些,耽误了太子上朝岂是你们担待得起的?”太监宫女毫无声息井然有序的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计,只在孙小寒发话的时候为表恭谨低了低身子,这些人从小便在太子身边伺候着极有规矩,更主要的是对于各类女人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乖巧懂事些的时日多了不复恩宠勉强还能落个善待,作死的贱人有什么下场她将来就知道了,对着眼前这个颐指气使的女人根本不会有人真的将她放在眼里,是以也不会对她莫须有的指责反驳什么,他们最善做的,是日后落井下石。
太子梳洗完毕孙小寒又殷勤的陪着一起用了早膳,饭桌上太子倒没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见孙小寒不言语自己还主动开口同她闲聊,“我听闻从前你在叶家受了不少委屈,现在想来都觉得心疼,你在叶家许多日子可知他们有什么错处能拿住,我也借机替你出出气,”太子说完惺惺作态的想了想才问出他心中要问的事,“好像叶宗石有个颇受宠爱的二儿子,他有没有惹出什么事端可拿捏?”
“颇受宠爱?”孙小寒面露讥讽,“不过就是个庶出的孽障罢了,从小狗一般关在院子里,后来听说又送出去过许多年,我还未出府的时候他已经被赶出去了,想替柳半君那贱人遮丑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最后倒是靠踩着我在叶宗石那儿博了欢心,他现在人在何处我都不知道,又如何靠着他出气。叶家那些个人一个个表面上道貌盎然,只怕您是寻不到机会替我出气了,小寒之前虽命途坎坷,如今得了您这一句话,便是三生有幸,哪里还敢怨怼命运,现下待在您身旁伺候,是老天厚待小寒了。”
太子不动声色的亲自替孙小寒盛了碗粥,温柔说道,“你也不过是应验了那句红颜薄命,好在如今你我有缘在一起,便是苦尽甘来了,能得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也是我人生幸事,我既衷情与你怎忍心你受委屈,如若日后你想起叶家什么错处大可告诉我,我自会借机替你讨个公道。”
孙小寒面露欢喜,“那小寒先谢过殿下了。”
出了孙小寒暂居的春熙阁,太子脸上的温柔和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略带轻蔑的冷脸,“这孙贲的女儿姿色平平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教训我的人,打狗尚且看主人,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若非留着她爹还有用处,看我如何收拾她,凭她也配说我瞧中的人如狗一般,她若有叶悔之十之一二的好,我日后也不会让她死的太难看。”
甄福全迈着小碎步跟在太子身后,太子说一句他附和的点一次头,“殿下所言极是,那孙贲在振威军中多年,日后对咱们还有许多用处,没准对付叶家他就是步好棋,至于那个孙小寒,”甄福全笑得暧昧,“虽不算绝色却也说得过去,如今东宫没什么新人,殿下留着新鲜几天也是好的。”
太子还在上朝的路上,而此时叶惊澜和季沧海已经在右殿候着准备上朝了,两人站在一处离别人不远不近的位置低低交谈,聊的正是太子和孙小寒,往日季沧海不常与人攀谈,而叶惊澜则是常常围在一群权臣中间谈笑风生,今日季沧海特意叫了叶惊澜到一旁,开门见山的问他,“我听说你之前休了的那个妾室被太子收进东宫了?”
叶惊澜倒不惊讶,“这事儿你也听说了?他爹说是太子见色起意强行将人要了去,他碍于太子威势不敢不从,可我怎么没瞧出来孙小寒有什么值得太子起意的姿色,不过太子的眼光谁知道呢,至今我也没想出来我家二崽子一个大男人他有什么好动心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是瞎了眼不成。”
膝盖中了一箭的季沧海深深的看了叶惊澜一眼,叶惊澜恍若未觉继续低声同季沧海讲话,“当初孙小寒想害半君腹中的孩子才被送回孙家,这话虽然当时是同孙贲讲清楚了,可是他心里信不信谁又知道,孙小寒回去是何种说辞更加不清楚,虽说孙贲在我爹麾下十几年,可如今在军中也担着不轻不重的位置,若想再进一步靠女儿搭上太子也不是做不出来。”
孙小寒的事叶悔之寻了合适的时候已经给季沧海讲过,而且孙伏虎还在季沧海军中折腾过一阵子,对于家风败坏教出这样一双儿女的爹,季沧海本身就没什么好感,眼下照着叶惊澜的说辞,只怕他们确实是投了太子那边,季沧海不无担忧的开口,“孙小寒在你府上知道的事应该也不少,叶悔之的事大概太子已经知道许多了,好在如今叶老将军亲口认了他,他之前就算不受叶老将军喜欢现在太子也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叶惊澜有些泛酸,说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振威军和叶家,合着里外里你只担心二崽子一个,这护犊子护的也太过了,枉我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相戕害了这么些个年头,你不能因着他在你帐下蹭吃喝就觉得他比我重要。季沧海不为所动,一本正经的答道,“我自然也是担心振威军和叶家的,不过事有主次罢了。”
此时皇上身边的全公公已经来宣各位大人上朝,季沧海长腿一抬直接走人,留下叶惊澜一个人念叨,“凭什么叶悔之是主,振威军和叶家是次,你这分主次的依据在哪里你个王八蛋你个负心汉!”
负心汉季沧海下朝回了府里,司空见惯的瞧着冯且安带了雷河和小苟四处奔走找叶悔之,自从被勒令每日寅时起床之后,叶悔之已经发明出了许多床以外的睡觉地点,什么房梁、树杈、酒窖数不胜数,有一次李婶去菜地发现里面横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吓得差点拿锄头真把他刨死。季沧海淡定的嘱咐冯且安等找到了人让他去书房找自己,然后回屋换下了朝服直接去书房等着,没想到阖府鸡飞狗跳在抓的人此时正藏在他书案下面睡得香甜,口水留了一袖口十分惨不忍睹。季沧海想抬脚将叶悔之踹醒,可脚才离地又轻轻落了回去,叶悔之身怀武功素来警觉,也只有在他身边才这般不设防,对着睡得肆无忌惮毫无形象的叶悔之,季沧海心底因着这份不察觉便被触动了,悄悄的将凳子挪了些位置,自己轻轻的坐下来寻了军务来看,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叶悔之这一睡便睡了一上午,季沧海也陪在那里坐了一上午,但凡有人来找季沧海,远远瞧见将军一个让保持安静的手势便知趣的退下了,只苦了冯且安无头苍蝇一般寻的快要发狂,若不是路过的玄夜拦腰抱着,恨不得要跳井去看看井水里面有没有藏了叶悔之。之前玄夜曾委婉的同季沧海提过,冯且安督促叶悔之读书之劳心劳力非常人所能理解,日后大家若是瞧见了叶悔之的踪影记得去告诉冯且安一声比较好,这点其实府里人做的还是不错的,就是将军你经常发现叶悔之躲在你这儿还忘记派人去知会冯书生,这实在是有些残忍。
季沧海毫无悔过之意,淡定答曰,“府里热闹些我瞧着挺好。”
玄夜耿直的答复季沧海,“我只是怕冯且安熬不过这个夏天。”
季沧海:……
叶悔之赶着午饭时候准时醒过来,擦了把口水揉了揉睡麻了的手臂,入眼便是十分熟悉的惊涛翔云纹墨色衣摆,顺着衣摆抬头望去,季沧海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色说不上好看,“我还当你要睡到晚上才肯醒。”
叶悔之激动的坐起来,结果头撞在书案上哎呦一声又趴了回去。
两个人坐在圆桌边,桌上是李婶送过来的午膳,叶悔之右胳膊睡得麻了夹菜十分困难,季沧海冷冷的扫了叶悔之一眼,不动声色的夹了几筷子他爱吃的菜到碗里,叶悔之讪讪的谢过季沧海低头吃饭,季沧海一脸不解的看叶悔之,“你就那么喜欢睡觉?”
叶悔之十分痛苦的看向季沧海,“将军,像我这种武林高手,平日总要练练内功提升一下修为什么的对吧,白天府里这些个白夜绯夜一惊一乍的我很容易被吓出人命来,万一走火入魔把全府的人吊起来揍一顿也不好对不对,所以我只能晚上练功吧,可每晚练完功我才睡下你就又派人将我赶起来了,我也是血肉之躯,您怎能如此理直气壮的无理取闹。”
季沧海忍住尴尬,一副常态的回话,“此事你又没说过,我如何知道。”